船说很在意。
小黑屋中,石榴跟槐都尉相对而坐,进行了他们重逢后第一次口齿清晰、思维正常沟通交流。首先,都尉大人转达了来自洛阳口信,李宪在找她,希望能跟石榴见一面。接着,宫女石榴对此事来龙去脉刨了根问到底,但都尉大人表示行军匆匆,没有得到更多信息。
小槐子暗松一口气,原来石榴姐姐只有在听到正经事时候才会恢复正常啊……那么可以继续谈下一件事情了。他小心地看了看石榴,说:“我军籍上现在是二十三了,比你大五岁,不能再叫你姐姐,你叫我哥哥可以吗?”
“我可以特许你叫我石榴姐。”石榴很诚恳地提出了自己意见。
“那、那,我不用你叫我哥哥了,我叫你石榴妹妹,可以吗?”依旧是小心地看着石榴,手里紧攥着那块被角,以防她突然哭起来。
“不可以,看在咱俩这么多年交情份上,姐姐就不跟你计较今天当叛徒事情了。”听到小槐子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叫姐姐,石榴心里还是受用。只要不是背叛,别都好说。
“那、那,我不叫你石榴妹妹,也不用你叫我哥哥,我叫你石榴,你叫我槐,可以吗?”小槐子锲而不舍,孜孜不倦,低着头来回揉手里被角。
“你怕我叫错了害你被别人发现身份?这个不用担心,我会离你远远,都尉大人。”石榴顺手挑了挑灯芯,叫小槐子好好干。“反正以后也不怎么能见面了,我有话一次说完。”
“你以后要跟定临淄郡王李隆基,别投靠李宪。等干到五十岁就卸甲归田,别有任何留恋。还有两个私人问题,第一,可以拿琼脂或者鱼瞟胶自己做点胡须粘上。第二,回了宫为什么不马上来找我?我等了你一整天。”石榴打了个呵欠:“没别事了,你说吧,说完我要回去休息。”
“……轮完岗以后,回了趟家,爹现在作着清闲员外,我给他捎了点虎骨和麝香,治腿痛。”小槐子隐下了后半段:我去向爹请教该怎么跟你在一起,但爹办法不管用……
“晚安,有空也别去找我玩。杀敌不要冲在头一个。荣华富贵那就是四大皆空啊,姐走了,别给我找弟媳妇,否则我替你休了她。”石榴起身去提宫灯。
“不找弟媳妇,我爹不会同意。石榴,要不然,你……你……你嫁给我吧!”
石榴闻言停下脚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捧住他脸认真地端详一番,又摸了摸自己额头,确定两个人都没有发烧说胡话或者出现幻听后,石榴问了个很常规问题:“何出此言?”
“我会一直保护你!你要什么就给你买什么!不离不弃!”小槐子立刻把手覆在了石榴手上。这三句话是他爹智慧结晶,据说先皇当年最常用就是这几句话,在宫里非常好使。
“何以见得?何以见得你能让我快乐?我挣赏钱很简单,至少比你当都尉起早贪黑地站岗容易。刚刚拿对付人质法子令我痛苦,何以见得你会对我不离不弃?”石榴想抽手,感觉到了粗糙茧子,便把他手翻看细看。粗糙得不成样子。摸上去比干裂松皮还硌手。
“令尊缺钱么?我这里还有不少。”石榴看完了手,又捋起他袖子看胳膊。罗公公怎么搞啊,买官最好一次性使银子买个利落,银钱肯定没使够,不然小槐子何至于皮糙如斯。越看越心惊,石榴伸手解开了搭绊,要看看他到底受了多少苦。
“你同意嫁给我了是吗?现在就解、解衣服洞房?”正在被解衣服人立刻配合地吹灭了蜡烛。
第四个探子火速撤回屋内,鼓起腮帮子“噗”地把屋里蜡烛也给弄熄了,在黑暗中发布了第一手情报:“兄弟们,都尉大人要洞房了!紧急集合,都穿好衣服排队过去蹲墙角!”
听墙角计
一群禁卫悄悄潜到了小黑屋外,竖起耳朵贴着墙偷听。
“火褶子在哪?”石榴要点上蜡烛看他身上到底有多少伤。
都尉大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外面响起一个回答:“俺兜里有火褶子。”
那个抢答成功禁卫立刻被五六双手同时捂住嘴拖下去了,取消听墙角资格。领头探子笑呵呵地在门口打圆场:“巡逻路过、路过。您要火褶子不?大火褶子和小伙子都有,点上吧,点上看得清楚……不点也没事,继续、继续……”
石榴推开门,她看到了门前一堆高矮胖瘦禁卫。禁卫看到了门内都尉大人已经被解开衣裳露出半个肩膀。
“……你们在听墙角?”石榴直接问。
一群禁卫集体摇头:“不敢、不敢,我们巡逻。”
“巡逻不穿盔甲不带刀?想听就直接说嘛。”石榴背靠门框,朝众禁卫挥了挥她小手帕,接着扭头又对屋里挥帕子:“都尉大人,千万别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呀!”
这一刻,她成功当了一次唐伯虎点秋香里风华绝代石榴姐。
屋外顿时炸了锅,那群禁卫集体点头:“不要怜惜、不要怜惜。”多么善解人意姑娘啊,不但温柔体贴帮都尉大人宽衣,还热情奔放,当着众人面就敢调戏都尉大人。不但热情奔放,还体恤下属特意出门来咨询听墙角意见,晓得他们孤苦伶仃、两眼一睁忙到吹灯、极度缺乏娱乐生活需要听墙角来调剂……
“妞,俺支持你!俺跟俺七舅姥爷都支持你!”一个禁卫激动地站起来表态:“你是俺听过墙角里唯一没泼洗脚水出来淋俺一身湿妞!”
“感谢支持,替我问你家七舅姥姥好。”石榴收起帕子,笑问他们:“你们确定要听墙角?待会儿打雷下雨刮大风下冰雹了也都要听?”
众禁卫整齐划一地点头:“为都尉巡逻,万死不辞!风雨无阻!”
“同志们辛苦了,一人搬个小凳子排好队摆在墙角吧。只许听,不许看,全都捂上眼睛。”石榴很大方地举起胳膊挥手,检阅了这支听墙角队伍,听吧听吧,不能浪费这些禁卫力量。转身要走时,想起屋里蜡烛还没点上,顺口问:“火褶子呢?”
十几个火褶子全被吹亮了递到石榴面前。
石榴尽数收了,捧在手里像捧着一束星光点点火玫瑰。折身关门,只留下一条绿披帛逝影在众禁卫面前晃啊晃。
屋内蜡烛重新亮起。屋外捂着眼睛禁卫立刻放下了手,把眼睛瞪得铜铃铛一般,死死盯住小黑屋糊着窗纸大窗户。那妞把烛台端起来了!那妞把烛台放到桌上了!那妞甩着帕子走到都尉大人面前了!一件衣裳飞走了!又一件衣裳飞走了!都尉大人胳膊举起来了!都尉大人上身衣裳全飞光了!
屋外一片扑通通心跳声。妞,你还愣着干吗?上啊!哦不,都尉大人,您还愣着干吗?上啊!不要因为她是娇花而怜惜她!
小槐子袒着上身,满脸通红,指着蜡烛小声说:“石榴,洞、洞房熄了蜡烛吧?不然会被他们看光。我不怕看,你、你不能被他们看。”石榴,从此以后你只能让我一个人看……
石榴绕到椅后,伸手抚着他肩膀,目光一直往下扫过整个后背。深深浅浅疤,一道道铭刻出沙场上风霜伐戮。右肩上还涂着药,那处伤尚未结好疤。石榴低下头,贴着他耳朵问:“你不要命了吗?这几年,是怎么过……”
“都是皮肉伤,没事。两边一打起来谁也顾不上摆花架子,血拼。见了敌人就砍,能砍几刀算几刀。他们见了我们也是同样。挨一两下不要紧,护心镜挡着要害呢。”一边跟石榴说话,一边犹豫着把手伸向烛台,打算熄灭蜡烛。
“别灭,让它亮着。”石榴轻轻拍了拍小槐子。
“我我我、我怕你害羞。”小槐子可以想象出外头那一群听墙角在伸着脖子等什么。
石榴闻言笑道:“是你红了脸在害羞吧?来,亲一个。”
屋外围观禁卫沸腾起来,大窗户上赫然映出两个暧昧影子,那妞和都尉大人亲了亲了!不要怜惜啊不要怜惜!
小槐子闭眼等了片刻,只听到外面有一阵马蚤动。睁开眼睛,看见了离自己尚有半尺远石榴。他大着胆子往前探身,石榴随之后退,调整了个位置,重新停在离他半尺远地方。烛影摇红,把他们两人影子映在窗户上,贴得密不可分。
“不是说要亲一个么……”小槐子咬着嘴唇。
“嘘。”石榴压低声音:“他们看着呢,你别乱动。这个角度正好是咱们在相亲相爱。”
“熄掉蜡烛他们就看不见了。”再一次把手伸向烛台。
“笨。他们必须得看见!”石榴低声喝道。
小槐子被按住。石榴悉心教导:“我想过了,这样就能坐实你和宫女缠绵过一夜事实,将来没人会质疑你身份,谁说你是个宦官,就叫谁找他们求证去。众目睽睽,绝好机会,姐姐不能让你错过今夜。乖乖坐着,叫他们从头看到尾再熄蜡烛。”
此计名曰“听墙角计”。
“一定要这样吗?”嘴唇上都快被咬出一排血印了。
“对。你始终是我记挂着亲人啊,姐姐跟你分开前,该为你好好筹划一次。以前都没能多照顾你,算作补偿。”石榴亲昵地捏了他一把:“总觉得你还是那个小太监小槐子呢,现在肉硬得都快捏不动了。这下消除了你后顾之忧,我也能安心地继续闭关去。”
“最亲亲人是夫妻,嫁给我吧!”被捏之后,雄心顿起。
“那叫?***懂么……乖,**苦短,抓紧时间。”石榴绕过这个话题,师傅不允许事情,她得三思而后行。更何况根据最近观星心得,今夜很有可能下大雨。要赶在听墙角人被淋走之前让他们看完。边说着边伸出胳膊:“要抱抱。”
都尉大人这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主动抱住。石榴闷在他怀里捶胸:“喂,我说是在蜡烛前面假装抱一下,你松开啊我要被憋死了。”
“嘘,他们在外面看呢,别被瞧出破绽。”抱着石榴胳膊又收紧了些。
大窗户忠实无误地现场放映了这一画面:那妞伸出玉臂,都尉大人熊抱了那妞。
“妞,推倒吧!哥力挺你!”支持石榴禁卫振臂高呼。
“大人,推倒吧!别孬啊!别给兄弟们丢脸!”支持他们头头禁卫扯嗓子喊。
在他们分成两派争执不休时,大窗户又同步直播了最新画面。只见都尉大人抱着那妞站了起来,哗啦啦响起一阵锁子甲声音,都尉大人抱着那妞走到了窗前。离观众席好近……两个身影瞬间占满了大窗户。
石榴对着口型说:“太近了。”离窗户这么近,说话稍微大一点声就会被外面听见啊!还是到榻上去吧,一上榻就可以摆几个姿势然后灭蜡烛收工了,还能顺便躺着歇一会儿。
“别说话,这样更保险。他们都是听了无数次墙角老探子了,一个不谨慎我们就会前功尽弃。”对着石榴耳语完,他以腿勾住桌脚,把整个桌子拽到窗前。
石榴会意,主动往他怀里贴近些。自家弟弟,又不是那只狼,怕什么。唉,当姐姐最苦恼事情莫过于看到弟弟妹妹们一个个长大,反衬得自己越来越老。这个时候,狼在做什么呢?李宪派人寻她有什么事情呢?
她正在胡思乱想,都尉大人已经腾出手将蜡烛远远推到了桌角。石榴被轻轻地放到了桌上坐着。窗外传来是一阵欢呼声:“大人威武!”支持都尉大人推倒那妞一派占了上风。
“妞,哥仍然挺你!”支持那妞一派立刻聚在一起给石榴隔墙支招:“用你披帛捆住他双手,然后反败为胜!哥支持观音大妹子!哥支持坐莲花!”
石榴笑着伸手去刮脸羞小槐子:“哎呀呀,别告诉我每次听墙角你也有份。怎么听着跟一大群采花贼混进了南衙禁卫军似,一个个都潜伏着好养肥了宫女吃窝边草呢。”
“我……我没跟他们一块听。”小槐子忙跟外面那群采花贼撇清关系。要吃也不吃草,只吃石榴。嗯,新鲜石榴,红润润。
支持他禁卫不干了,起哄道:“大人,敢做要敢当!远远地听墙角那也是听!”
“石榴,我离得很远,听、听不到。”小槐子挨近了些。
石榴只笑他:“瞧,听了别人墙角,如今轮到别人来听你了。”说着伸胳膊勾住他脖子,在他耳边低语:“要不要呻_吟两声?你嗷嗷个。”
暖暖气流随着这句话呵在了他耳垂。深呼吸一口气,往窗外瞥了瞥,兄弟们,今夜成不成,就全靠你们了!着火下刀子都不能给我撤,抗住了!等我洞完房,请大家伙喝酒!
他低头看看贴在胸前摸伤疤石榴,暗道:比起爹来,还是你办法比较管用啊!这可是你说,众目睽睽,绝好机会,不能让我错过今夜……你说,都尉大人,千万别因为你是娇花而怜惜你……我会小心怜惜,决不再像先前那样用过了力气弄痛你。
笨人最省心计谋,就是“将计就计”。
(大窗户随即跳出一行字幕:余下四百字内容赠送在‘作者有话要说’里,请继续往下滑动鼠标观看纯洁内容现场直播,支持石榴那妞左排就座,支持小槐子那娃右排就座,俩都不支持,可凭票领取酱油一瓶,以备日后咸死小基子。)
必先攻之
断革带,铁甲铿锵坠地。
行军打仗人,欲取,必夺城占垒,搭云梯,以强弩载于冲车,投石放火,无所不为,取之。尔后出告示,安民。
煎汤熬药人,欲治,必先攻后补,除其疾,祛其病,黄连味苦,厚朴性温,辅以滋养,治之。尔后益气,安神。
都尉姜槐是个跟着王将军行军打仗人。太监罗槐是个跟着罗公公慢火熬药人。当姜槐和罗槐以小槐子身份握着石榴脚踝时,槐,是个必先攻之人。
因为无数次沙场砥砺教会他“且顾眼前”。误了这一刻挥剑,下一刻或许就是被人搭着弓射箭装饰成刺猬了。误了这一夜,明天也许就被调到别处再也见不到石榴了。
还因为无数次听墙角以及那些损友禁卫们胡扯海侃夜谈会里,始终激荡着一个很损主旋律: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是件能让女人快乐事情。闺怨就是在埋怨闺中不够快乐啊,如何才能让女人快乐没有闺怨呢?攻之啊……
他抱着必先攻信念,把手伸向了石榴衣裳。
绕开十字丁香结,一帕红杏,半抹护胸,掩不及,春光骤泄。
石榴怒了。欺人太甚!抱便由你抱,亲就让你亲,姐姐舍己为人,默认了。但是,桌可坐,腿可抬,衣服不可随意碰!总共没穿几件,一脱,就衣不遮体了,坚决反对走光。石榴上牙一松,樱口变作虎口,用了六分力气,直接咬下去。凭感觉应该是没咬错地方,六分够把小槐子唇上咬出血来。
想当年,本姑娘只使出三分力气,那狼就吃痛了。念在你是自家人份上,多送三分,如再不知悔改,立刻翻倍,九分、十二分,非把你嘴唇咬出个豁口叫你变成司膳坊里大兔子。石榴愤愤地又用了点力气。
有咸腥血丝渗到石榴舌尖。瞧,咬破了吧?石榴松开牙,准备先礼后兵。如果他不听劝,那就得扬手扇醒眼前这个发了疯着了魔障小槐子。
“小槐子,你疯了?呜……”才要讲道理,又一次被堵上了嘴。
这次她没来得及闭紧牙关,也没来得及再咬一口。
屋外禁卫们屏气凝神看着大窗户上两个身影。都尉大人站在桌前,一边亲那妞,一边紧紧搂住了那妞,那妞腿勾着都尉大人腰,胳膊扬起,似乎是想搭在都尉大人肩上或者摸摸脸。忽得,那妞胳膊又垂了下去。
石榴被搂紧时,觉出了异样。
是来自于异性异样。无论触觉、热度、还是位置,都……非常异样……
石榴诧异着,想问问小槐子,抬眸却看到他正闭了眼专心纠缠于舌上。
“呜!呜!”石榴试图开口说话。都尉大人不但不允许,反而更变本加厉,侧过头,深深吻下去。一面又稍微放松了怀抱,捉住石榴手往腰下送。
一触疑生,再触疑深,三触惊愕。
石榴忙抽手,这是怎么回事?是小槐子发疯了还是自己魔障了?他不是个太监么?从小阶级感情无限深、一个宫里混大太监啊!
石榴刚抽出来手又被都尉大人握住放回去,一寸一寸引导着她去摸索去释疑。饶是石榴这样自诩要去阅遍女皇后宫美男子资深色老虎,也不好意思了,脸上火烧云一般,染满红晕。这确是个异样物品……
那么,手摸为实,小槐子不是真太监,是个真异性,是处在危险状态男人。
惊愕之后,石榴反倒异常镇定了,平静地以指尖划字:“解释”。
在宫里没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怕遭贼、怕重活、怕划蜜枣一不小心划了手,颜家绝学也还没学出师,唯独锻炼出来一样本事:不怕男人。来一个挡一个,来俩拍扁一双。拍不扁免费送终身软面条待遇。万一来了仨以上,招架不住怎么办?统统献给武皇当男宠,哼哼。
都尉大人不得不提前结束了他意犹未尽强吻,蹭着粉颈低声说:“洞房吧,爹还等着抱孙子呢!还用解释什么,你不是都摸、摸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