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了狠的掘地三尺,所有藏了的东西也都翻出来,谁说可以藏什么别人不知道?不知道的时候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已,一旦狠下心来了,哪个石头缝里的也可以清清楚楚地搜出来。
搜出一些有毒的草药,补品,苻睿瞪着充血的眼睛扫了一圈,就看见几个下人面色惨白。李方敏痛心地看着她们,“小夫人为人和善,你们怎么能如此歹毒?到底谁支使的?”李方敏吩咐拿出家法,那几个下人却都服毒自尽,已然做好完全的准备。
“李方敏,你要贼喊捉贼吗?”苻睿冷眼看着她,恨不得一掌劈死她,郑心竹连忙拦着他,“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不能如此的冤枉好人,”李方敏冷冷地看着苻睿,“永昌,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告诉我,我有什么错?婚姻不是我能作主的,我嫁了你,可是我得到什么?你凭什么所有的坏事就先想到我?永昌,你知道吗?你可真会伤人,痴情的人,伤人最深,无论是谁?都逃不过!”李方敏冷然地笑,泪水滑落却根本不在乎。
苻睿看着她,只是冷笑。
接下来事情却是无法预料的发展,紧接着太医院也死了几个人,刘熏抓药的药材铺也死了几个,事情成了无头案,死无对证。
“谁有这么大的权力?”苻睿气得直跳脚,要闹到苻坚那里去。郑心竹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样子,忍着心头的悲怆,拦住他,“事情慢慢查,你这样劳师动众,伤了大家的心,我们以后注意些就是了,”苻睿见出了这样的事情,将众多的侍婢下人都远远地打发了,一个不留,然后亲自从外面挑了新的回来伺候郑心竹。
他不肯放弃追查,凭着蜘丝马迹最后竟然查到长乐宫去,他惊得自己都不敢相信,立时就要冲过去,被郑心竹死死的拦住,如果真的是她,却了怎么样?难道还能让苻坚杀了太后?还是让苻睿直接去杀了他的奶奶?
此后凡是长乐宫让她去请安,他一律不准去,而他再也不肯踏入长乐宫半步。
苻坚却和太后派了人来询问,孩子没有了的事情,然后叮嘱他们好生伺候,让郑心竹好好的休养。
苻睿恨了长乐宫,长乐宫的人到了门口都是直接打发出去,他也不肯说缘由,任由苻坚骂。
郑心竹身体里的毒素虽然慢慢的去了,但是身体受了很大的损害,加上心情更加的凄苦,很长的时间没有再怀孕,而且身体再如何的精心调养,也总是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此年年底,苻坚多次发动战争,十月十一月对代国用兵,统一东北、华北、漠北、西域、朝鲜半岛,成为中国历史上规模空前的大帝国。
古今帝王多少情
伤心的日子,红花绿叶,看起来也是灰惨惨的,没有任何的生机,失去了孩子和刘熏对与郑心竹的打击是致命的。
苻睿生怕她会垮掉,日夜地看护着她,但是她却如同岩缝里的那株野草,风吹,腰弯,可是慢慢的却又挺立起来,尽管脸色苍白,心中酸楚,但是神色却在凄婉中越来越淡然,仿佛正堂供奉的那尊佛像,几近透明,化入挂毯里去。
“心竹,都是做姐姐的不好,让你受苦了,”李方敏既伤心又内疚,抹着眼泪,说道,“姐姐,不要这样说,只是心竹福薄而已,”她叹了口气,经常能梦到两个天真可爱的小孩子,有一次竟然梦到幼儿的心竹和雅兰,是自己的两个孩子,真是做梦就乱七八糟了。她苦笑了一下,“自是姐姐不好,她们也是利用姐姐给你送吃喝的空档,伺机下手,这些该千刀万剐的小人,真是得好好收拾她们,”李方敏切齿道。
“姐姐,她们已经死了,”郑心竹提醒她。“噢。”她有点恍然。
李方敏抬眼看着郑心竹,她脸上一种病态的苍白,却是越发的惹人怜惜,那容貌越来越细致,除了眼睛大大得,倒很像紫宫里的那位了,不过脸色苍白剔透的模样,却更像了慕容冲。李方敏叹了口气。
秦国实现了北方的大一统,苻坚有些洋洋自得,但是王猛不在了,却让他顿觉失去良师益友,王猛去世半年,他须发白了大半,伤心至极。
多少次想着招平阳太守进京,开了头就怎么也写不下去,他的决绝,以前王猛的规劝,都让他一拖再拖。
“宋牙,明儿,让巨鹿公府小夫人来陪朕聊聊天,”苻坚想起那个精灵古怪的丫头,一晃眼几乎十年了,她几乎不见他,宫廷所有的活动她向来不参加。她怀了双胞胎,他还为苻睿高兴,后来听说没了,他唏嘘了好半天,最后也不知道是为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还是王猛,还是郑心竹,还是苻睿,还是自己,还是李威,对月长哭,酩酊大醉,醒来觉得物是人非,黯然心碎。
春天的长安,栀子花香,梧桐花艳,国泰民安,民生富足歌舞升平。郑心竹接到圣旨,微微有些惊讶,但是还是微微梳妆了一下,着了白色的锦衣坐了马车出了门,苻睿听见父王找她,派人仔细跟了,倒也没有多心。
玉华殿内鲜花盛开,空气都是清香四溢,苻坚在院内的花园草地上,摆了重席,只为了款待郑心竹。淡金色的竹席铺了殷红细锦地衣,远远看去竟像绿色海洋上空红霞漫天,凄艳无边。
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神色憔悴的老人,郑心竹几乎不能将他和最初那个经韬纬略,意气风发,指点江山,骄傲自负的苻坚联系在一起。
苻坚抬眼看着一身白衣的郑心竹,她面色苍白,却美艳绝伦,黑发如瀑,神态淡雅,竟然给他一种错觉,她和凤皇,如此想象!忽然生出一种渴望,如果她在他的后宫,是不是不会有人时刻的劝他放了她或者杀了她?
郑心竹跪坐在他的对面,感觉到苻坚复杂而迷乱的目光,没有说话,却抬眼冷然地看着他,对上她的目光,他猛然惊醒,才记起她是自己儿子的媳妇了。
“心竹,孩子没了不要太难过,身体还好吗?要注意休养,太医和药品随便去领,拣最好的去,好好养好身子,孩子还会有的,”苻坚饮尽一杯酒,轻轻说道。
郑心竹似笑非笑,您的母亲可是巴不得我死!
“心竹,经历了那么多,你还觉得,我是个好皇帝吗?”苻坚微微有了一点醉意,她是恨他的,他知道,所以问她,她从来不会像朝堂上的人一味逢迎他,他想听真话,景略却不在了。
“凭心而论,从您的政绩功勋,您为这个国家黎民百姓所做的努力,您统一了北方的民族,可以促进民族的融合,百姓安居乐业,百官全心为民,您亲贤臣远小人,兢兢业业,您是个好皇帝。”她顿了顿,看见苻坚微微地有笑意,
“但是,您的人生无论如何都会因为您所做的那一件事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从此被刻印在史册上,千万年都抹不去,也许到了某个年代,人们说起您来,不会说那个明君秦王,或者那个统一北方民族,那个治理国家有方的皇帝,而是那个俘虏了几十万鲜卑人,将慕容家族最漂亮的一对姐弟带进紫宫,‘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郑心竹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很清晰,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睛。
“在你的心里,朕就是这样不堪吗?”苻坚微微有些怒意,“陛下,不是我这样看,我只是分析出一个客观的事实,事情有可能就是我说的那样,历史记载了您的美名,但是坊间却流传了您的恶名,一正一负就这样流传,而坊间的力量往往是战无不胜的主流!”郑心竹低头端起茶杯,饮了半杯茶。
“难道我的功绩比不上秦始皇吗?”苻坚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郑心竹,“完全可以!如何评判一个皇帝的功绩,其实要看国家安定,民生富足的情况,在统一中华方面,您比秦王赢政不遑多让,但是在于民生稳定富足方面,他又不如您更得民心。他是个有名的暴君,但是您却是有名的仁君,”
顿了顿,抬眼看看,太阳西斜,花园里蝴蝶翩飞,在苻坚白玉酒杯上飞旋,然后苻坚身体一动便惊飞了。
“但是,作为市井茶余饭后的笑料,您的无疑是最出彩的!”郑心竹不无讥讽道。苻坚不怒反笑,“史上好龙阳的君王多的是,也不独朕,”“但是陛下,史上举得出来的君王好龙阳的例子,却都是两厢情愿,至少是为了权力或者金钱,或者某样自己想得到的,他们是甘愿如此的,和凤皇是不一样的,您逼迫了他,让他一个孩子便活在别人无法想象的痛苦里,您觉得,您是一个伟大的君主吗?至少对于他不是的!”郑心竹言辞尖刻起来。
“哼!朕所做的一生,奔波劳累,打下了万里江山,难道岂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凤皇便被人诋毁了去?真是妇人之见!”
苻坚饮了杯中的酒,朗声道,“大丈夫生何欢?死何惧?等到我统一天下的时候,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让天下的百姓评判,包括你们汉人!”苻坚一手端着酒杯,伸出一直指着她道。
“不论做什么,只要问心无愧就好,别人说的,都是套在身上的枷锁!”郑心竹面目淡然,让苻坚误以为她是不是修炼了几世所以才能忍得如此多的悲伤。如同犹抱枝头死的菊花,又像傲雪经霜的寒梅,他们希望她能低下头颅,放下那份让人感觉的浓烈压迫的淡然,可是她就是这样淡淡的。国破了,和情人拆散,被抓回来,逼婚,孩子没有了,经历了这么多,她却更加娇艳,她是池塘里那株莲花吗?不知道苦吗?
苻坚看着她叹了口气,她为什么有那种超然在外的感觉,慕容冲那样的哀求她,他都忍不住动容,但是她却不为所动,同生共死,那么可怕吗?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道,“你曾经说过,两情相悦,要那种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感情,可是,现在天也没塌,地也没陷,你却退缩了,心竹,我可以这样认为么?”
郑心竹凄然一笑,“陛下,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哉?”看到苻坚那一抹讥讽的笑,她也不恼,“可是即使再深的爱,这个世界还是有比爱更重要的东西存在,即使再恨,也有比恨更有力量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东西,
”郑心竹端眸冷凝着他,苻坚也眯了眼睛看她,嘴角的笑意淡微的几欲不见。
“朕可以为了天下放了他,那么你呢?为了什么?”苻坚盯着她,“每个人心底深处都会有一份说不得,陛下,说不得!”郑心竹垂下眼睫,敛去秋水眸光。苻坚朗声大笑,慨叹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对于你来说,也是一种奢望吧,“哈哈哈哈!”苻坚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对于我何尝不是呢?
郑心竹微微轻笑,“即使前生,即使后世,也未必,就能如人所愿,只要遇见了,就是圆满,强求也未必能够厮守,只要遇见了,就会无憾!陛下,不管如何我都无憾,我――问心无愧!”郑心竹抬眼盯着苻坚,翦水秋瞳,清波涌动,看着她淡定无痕的秋眸,他心底涌上浓浓的悲伤,抬起宽大的袖袍,仰面喝酒,“你――且回去吧,朕,今天累了,”重重地叹息,他以为的所谓的折磨,在她的心里,根本翻不起波澜!
反而是他,为什么觉得有愧于心?人难道老了就容易伤感?抬眼望天,蓝天白云,锦绣江山,黎民百姓,乐业平安,他为什么还有愧?他做得已经够好,只要统一华夏,他便也是史上第一人,功传千秋!
心如茧痛着成全
出了未央宫,郑心竹觉得很累,现在身体很虚弱,总是容易疲劳,时间久了头晕眼花,虽然不停地进补,但是还是不能够恢复如初。
还没有到巨鹿公府,却得到宣召,太后找她,郑心竹闭了闭眼睛,苻睿不允许她去长乐宫,一直躲着太后,想回去想告诉一下苻睿,来人却冷冷道,“难道太后懿旨,你也要违抗吗?”郑心竹想了想,毕竟她曾经那么疼爱苻睿,几乎与苻融不相上下。
吩咐人回府告诉巨鹿公一声,然后她就跟了去了长乐宫。长乐宫富丽恢宏,但是太后身体每况愈下,所以没有任何的笙歌艳舞,只有院子里的桃花开得绚烂,花园里百花纷呈,她们不为世事累,不为伤情悲,春去春又回,每回意相随。
太后的寝宫高大却阴暗,她不喜欢阳光,见了阳光头晕得厉害。郑心竹跪在当地见了礼,太后却让她上前离她近一点。
郑心竹看清太后的脸,曾经的如花红颜,转眼便是老态毕显,混浊的眼神,松弛的皮肤。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们,我就讨厌,”太后盯着她,她向来直接犀利,给人措手不及,她永远是高高在上,掌控全局。“我只能说抱歉,”郑心竹淡然地盯着她,人无法让所有的人都喜欢你,而她更是从不强求去讨好谁,追捧谁,太后不喜欢她,是太后的事情。
“你一定恨我,对不对?”太后抬眼盯着她,眼神犀利清明,没有一丝混浊老态龙钟地的觉。
恨?郑心竹内心悲怆,恨,我的孩子能回来吗?“心竹是故燕来到贱民,哪里敢恨?”郑心竹悲声道。“贱民?我的宝贝孙儿却是拿了你当成佛供着,巴不得他整一个替你受着,”太后冷冷道,“关于孩子的事情我知道,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想嫁给苻睿,但是既然嫁了,就要全心全意地对他,而你!”太后陡然拔尖了声音,疾言厉色,却又按压不住大声的咳嗽。
郑心竹冷眼看她,侍婢来服侍,她却挥挥手让她们退下,“如果不是苻睿和敏儿替你求情,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日?”太后的眼神阴骘湿冷,让郑心竹不禁打了个寒战。
“太后,心竹不懂您在说什么?如果孩子没有了要怪到我的头上,那么我的恨又向谁去讨?”郑心竹冷冷道。
“你的恨?你的恨就可以拿了自己的孩子报复吗?”太后剧烈的咳嗽,满脸涨红,郑心竹愣了,她要贼喊捉贼吗?
太后还要说什么,就听人通报巨鹿公到,太后冷笑,“到头来你不还是要他保护你?”“他是我的丈夫,”郑心竹冷冷道,“我的孩子是您的孙子,也是您的亲人,但是――您有当他们是亲人么?”郑心竹紧咬牙关,挤出那句话, 对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她不该如此,她劝自己,但是心头的恨却让她终究忍不住。
“心竹,你怎么来这里了?”苻睿连忙冲过来,见了礼,也不管太后怎么样,上来便拉了郑心竹就走。“永昌,你要将奶奶当作仇人吗?为了一个外族女子?忘记了奶奶对你的全部的好了吗?”
“奶奶对我的好,我哪里敢忘?如果忘了的话,我早把长乐宫给你拆了,”然后拉着郑心竹大步往外走,“永昌,你给我站住,”太后厉声道,“你对奶奶这样大的仇恨吗?竟然这样恶毒地对我说话!”太后剧烈的咳嗽着,郑心竹忍不住使劲握着苻睿的手,歪头看他,“苻睿,别说了,”
苻睿却满脸悲愤,“是呀,奶奶!您对我好,连女人也给我找了,你对我真好呀!连我爱的女人也要杀,连我没有出世的孩子也不放过,奶奶!您说呀!是不是,很好!”苻睿忍不住的怒火喷薄而出,看见太后愕然的神色,拉着郑心竹冷冷地跨出去,不肯再回头。
太后眯着眼睛,被震呆了,苻睿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却向来不肯冤枉人,都是先有了证据才会发难,难道?她剧烈的咳嗽,后来重重地倒在席上,“伯龙!”她哀号,昏死过去。
郑心竹看着怒气满脸的苻睿,那年冬天被苻坚砸得额头上的伤口历历在目,结了疤,但是他三番四次地弄得厉害,倒成了白嫩嫩的一道伤口,斜斜地在额角,他也不用发丝去遮,任它露在外面。
想着他为自己做的种种,为了自己受了种种的痛,心头的内疚多了份心痛,定定地看着他,“苻睿,我们好好过吧,”她热泪盈盈,如果这是必须的过程,那么她不想再伤害他了,他付出那么多,她没有权力不成全他的幸福!
苻睿,我们好好过吧!如果你可以幸福!我又有什么权力去剥夺!郑心竹偎依在他的怀里,感受他心跳的厉害。
“心竹,我爱你,是三生有幸,才能得到你?我――我不后悔,”苻睿嘴角抽动了一下,想笑,泪水却滚落在郑心竹的额头上,他低头吻上那滴清泪,紧紧地拥抱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吗?心竹?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