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寻常人说得出来的。
沈妈妈这边一坐下，华露和华浓就搬来两张小矮几，放在她们面前，绿玉这时端着黑漆描金彩绘的托盘走了出来，给每人上了茶，又躬身退下了。
这看似忙忙碌碌的，可是几个人做的悄无声息，秩序井然，没有任何的慌乱，不止沈妈妈眼睛一亮，那两位自视甚高的夫人又重新估计了整个甄府的分量，这些丫头的做派就是在建宁侯府这个百年世家也不过如此吧。
两人本想她们亲自来天然说项昨天发生的事情，这已经就是给了她脸面了，这还是看在她是未来世子妃的份上，可是这一进门正题还没说到，这一番功夫下来，两人对于怎么开口，都真是有些为难了。
轻不得，堕了自己的威风；重不得，眼前这小姑娘看着笑语妍妍，但是她的身上却散发着一种令人不敢轻忽的气质，再加上她的言谈举止，身边奴仆的做派，心里不由得犹豫起来。
天然知道，说话得把握着一个度，建宁侯夫人和宋夫人一进来的时候，脸上虽然这笑容，对自己也亲切，但是眼睛深处的轻蔑却也不是假的。要想让她们不轻忽自己，只有先让她们触个软钉子。今天这几个丫头的表现实在太好了，长了她的脸面，也长了甄府的脸面，得好好的打赏。
“两位夫人，请喝茶。这茶是小女自己晒制的，尝尝可合口？若是不合口，我再让丫鬟们去换。”天然作为主人自然得打破沉寂，开口说话，既然她们不想开口，顺着她们又何妨，反正自己不着急。
几个人同时端起斗彩缠枝花卉茶盏，黎氏觉得自己在这里简直就是如坐针毡，面对着这么几个比自己身份高出那么多的人，她们还不把自己看进眼里，只顾着和天然那死丫头说话，说来也怪，这丫头怎么也不害怕呢？这些人可都是真正的世家大族、当红新贵，她都觉得小心肝乱跳，她怎么还能面色如常，笑语妍妍，真是气死她了。
建宁侯夫人是百年大族出身，对于这些个器皿最是看重，看着手里的茶盏，造型小巧，纹饰精细，绘有五彩缤纷的缠枝梅花纹，这种是极为难得的斗彩瓷器，先以釉下青花勾边，然后在釉上填粉彩图案。
建宁侯夫人看着天然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复杂，那边宋夫人先前只是一个武将夫人，跟着丈夫在外戍边原也对这些不怎么了解，但是自从到了京城后，在这个大环境里对这些也逐渐在意了，看着手里的斗彩缠枝花卉茶盏有些失神，心里头更是复杂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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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交锋
天然看着她们的眼神，又看到那茶盏，心里暗呼一声不好，这套茶器是她母亲嫁妆中的，上一次看到嫁妆单子的时候，看到这套瓷器心里特别喜爱，就拿出来用了，没想到今天绿玉居然用它们来泡茶。
她可不想甄番背上一个贪污受贿的罪名，要知道一个五品官一年的俸禄只怕也买不起这套茶盏。眉头微皱，旋即笑道：“这套茶盏原本是我生母的嫁妆，因我看着喜欢就拿出来用了，我也不懂得什么，只是觉得好看。但是我看着侯夫人似乎见过的样子，不知道这里面有个什么名堂？”
此言一出，建宁侯夫人心里略觉舒坦，原来是她生母的陪嫁，她就说嘛，一个五品官哪里能用得起这样的东西，点头笑道：“原来二小姐不知道，这茶盏看上去色彩艳丽，纹饰精细，先是以釉下青花勾边，然后在秞上再填上粉彩图案，也算是个精细物件。”
天然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惊叹道：“侯夫人懂得真多，要不是您解释一番好东西到我手里也不知道好处，倒是埋没了它。”
“令母的陪嫁倒真是好东西，这样的茶盏只怕有钱还买不到呢。”建宁侯夫人笑道，看似不经意的随口说了两句，其实也是在探听她的底细。
沈妈妈眉头微皱，略有不悦，但是既然天然并没有不悦，自己也不好说话，依旧端坐着。宋夫人有些不悦的看了建宁侯夫人一眼，今天可不是来说这些的。
天然闻言眉眼一弯，轻笑道：“我外祖母家是做皇商生意的，想必有些门路。”淡淡的一句足以解释了，做皇商的，那可都是背景复杂的，一两套斗彩瓷器自然不在话下。说起这个，天然有人不得想起甄府和天府之间为什么就不来往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
皇商虽然是管理皇宫里的买卖的，可是说起来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家，不过就是占个皇字，但也只是让人高看一眼罢了，说起来依旧是个商户，士农工商，这排名一看就知道。
建宁侯夫人和宋夫人虽然惊讶天然的外祖母家竟然是皇商，，可是也只是对于这套斗彩缠枝花卉茶盏的来历有了了解，打心底里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商人嘛，她们这样的人家虽然不少和商人打交道，经营铺子，做个无本的买卖，可是并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
一来一去因为一只茶盏又耽误了不少功夫，宋夫人有些坐不住了，看了一眼建宁侯夫人，又瞅了瞅了面无表情的沈妈妈，还是说道：“二小姐，我这个人是个直性子，说话也不喜欢拐弯抹角，今天来就是为了昨天家奴伤了您的事情来的，对于昨天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您要想怎么处罚他们，就直接说吧。”
建宁侯夫人没想到宋夫人居然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心里不由得暗骂，果真是武将之妇，连个话也不会说，害得她也跟着丢脸。
“是啊，二小姐，我们今天来就是诚心诚意的来道歉的，您若有什么要求就只管说，我们定会尽力做到。”建宁侯夫人也跟着表态，她原本还想说几句场面话的，可是被宋夫人这么一说就乱了套路，只得做罢。
天然眼角一瞄沈妈妈，只见她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神态不喜不忧，似乎没听到一样，可是天然知道她一定在仔细地听着，毕竟事关王府的面子，又关世子爷的前程，一个弄不好，说不定就会因为自己得罪了建宁侯府和宋将军，更重要的是，先前天然听说过，那宋将军也在平叛的将领之列，既是同军出征，天然就得多为杜月城着想，自然不能为他树立一个敌人，还在他的眼皮之下。
按理说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根本用不到建宁侯夫人和宋夫人亲自来一趟，可是她们偏偏来了，由此可见，一定是杜月城在这里面起了作用，逼得她们不得不来。这么做固然是给天然长了面子，可是反过来说同时也得罪了他们。
念及于此，天然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说道：“两位夫人言重了，天然刚才就说过了，这不是什么大事，更和两位夫人没什么关系。天然虽然受了伤，可是这也并不是两位的家仆乐见的，他们也是无意的，是那马受了惊，冲到了我的马车前，这才出了事，两位夫人不必往心里去。”
天然几句话就把她们给干干净净的摘了出去，大出她们的意料之外，她们原本以为，今天来会是一场硬仗的，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若是甄天然得理不饶人，她们也不打算吃亏的，大不了闹到金殿上让皇上给评个礼。
但是天然这么一说，她们反倒有些不自在了。一旁的沈妈妈也吃惊不小，说实话，今天来既是给天然撑腰，同时也是怕天然年龄小不知道这里面的玄机做了什么错事，她来也有盯梢补救的意思，只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做，王妃知道了怕是也会意外吧。
“二小姐太宽厚了，不管怎么说，也是因为他们起了争执这才误伤了你，责任还是有的，二小姐这么宽宏大量，实在是他们的福气。”宋夫人隐隐的松了口气，天然给她们面子不追究这件事情，并不代表她们真的会就认为自己没错，至少管家不严，纵仆伤人的罪名是担定了。
更何况，此次平乱她的丈夫也在名单之上，而且还在世子爷的手下做参将，她还真害怕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到时候她夫君还不是要看人家的脸色，在世子爷的手底下做事，要真想整治你，千里之外，战场之上，死个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总归，她很感谢天然的大度，其实她刚才故意把话说得那么冲，也有试一试天然的意思，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却行事如此沉稳。看上去说的话很天真，很真挚，就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一样，可是她知道，若没有大智慧，哪里能做的这么滴水不漏，至少从她们进门一来，这主动权就一直掌握在她的手里，她，只有十二岁，若是再过几年，只怕更不得了吧。有这么一个贤内助，那世子爷也是有福气的，怪不得王妃如此着紧这个儿媳妇。
回去后，恐怕得好生的把这件事情给她夫君说说，跟着世子爷，也许不是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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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更重要的事情
建宁侯府虽然说是百年世家，但是究竟已经不如从前，若是真的和并肩王府对上，只怕未必是好事，但是若真让他们忍辱吃亏，就是为了掩面也得豁出去闹一闹的。建宁侯夫人听到天然这话，心里就猛的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就越发的真实了。
“二小姐真是宽容，不过该罚的还是要罚，该惩治的还是要惩治，定然不也让小姐觉得委屈。”
天然知道这些内院的管事基本上都是这些个夫人培养多年的亲信，若真的把他们打了卖了，只怕她们心里也会留下阴影，反正都是送人情，索性送的大些。
“侯夫人，您也不必罚他们，他们也没做错什么。要真的说坐了什么错事，那也是为了想要做好主子交代的事情，天然受伤其实完全是意外加巧合，哪里能因为意外和巧合就去怪罪别人的？两位夫人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责罚她们，毕竟都是跟了你们多年的管事了，也不能让人家受委屈，不是？”
天然声音柔柔的，轻轻地，仿佛说的就是别人的家事和自己没有关系似地，受伤的也不是自己，倒霉的也不是自己。
天然态度之好，实在是令人大感意外。建宁侯夫人和宋夫人心里其实也舍不得把那些内院管事给打卖了，毕竟都是跟了她们多年的老人了，而且这内院管事可后院和丝丝相关，不是自己人坐在那里，总会不安心，因此听到天然这么说，她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于天然更是多了几分好感，难得有人能这么通人情事理，她们哪里不明白这是天然为了她们着想，刚才在话中，天然已经点出来了：毕竟都是跟了你们多年的管事了，也不能让人家受委屈！
建宁侯夫人和宋夫人互看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那分不安，若什么么都不做，岂不是落人口实？
天然看到她们的神色，淡淡一笑：“两位夫人若是真的觉得天然吃了亏想要补偿的话，不如这样吧，就赔给天然一辆马车代步好了，毕竟那辆马车损毁了，如何？”
这一下当真是皆大欢喜了，屋子里的气氛又愉悦起来。建宁侯夫人和宋夫人又和天然说了会话就起身告辞了，说好了，等天然伤好后一定要去两家做客，天然笑着答应了。
黎氏自然要亲自送她们出门，虽然从头至尾黎氏没说一句话，最末了这跑腿的事情还要自己做，心里那个郁闷，到真的有点羡慕起来正在养身体的水姨娘来了。
天然看着沈妈妈叹口气说道：“沈妈妈，应付人可真累。”
沈妈妈慈祥的笑道：“二小姐，你当真不怨恨她们？”
天然摇摇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沈妈妈，这件事情真的和她们没有关系呢，是他们的家仆生事所以才间接的导致我受伤。不过就是几个下人，若是因为他们反而和建宁侯夫人、宋夫人生了嫌隙就不好了，建宁侯府且不说，那宋将军可是要跟着世子爷上战场的，天然不能帮上忙，但是也至少不能拖世子爷的后腿不是？”
沈妈妈一介女流并不懂得这朝廷上的弯弯绕，但是她确实听王妃说起过，而且和天然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心里不由得叹口气，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长了这么一颗七窍玲珑心。不会因为自己的得失而去和别人斤斤计较，更不会仗着王府的势力发威发福，反而会为了王府的利益去考虑，这样的可人儿，怎么能不让人喜欢？
沈妈妈又转说了王妃的担忧和挂念，又特意说了王府送来的药材是世子爷特意拜托王妃送来了的，看到天然有些羞捻的样子，沈妈妈嘴角笑得越发的深了。
好生的祝福天然养伤之类的话，就起身告辞了，毕竟她还得回去把这里的事情再跟王妃汇报一遍，以安她的心。
华露代天然送了沈妈妈出去，华浓和红心绿玉则手脚麻利的收拾着屋子，眨眼间就收拾干净了，天然觉得做了这么久身体都僵了，对华浓说道：“我睡一会，晚上吩咐厨房准备一桌席面，我请了五小姐、六小姐和七小姐来吃饭。”
华浓一面应着一面拿了个枕头给天然放好，又扶着她躺下，为她盖好薄毯，这才悄悄的和红心绿玉退了出去。
王妃听完沈妈妈的回话，扫了一眼杜月城，笑道：“真没想到这孩子能想得这么周到，真是难为她了。”
杜月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沉吟良久才说道：“她不过十二岁，也许是甄老太太提点过她也说不定。”
听到他这么说，王妃倒也有些相信，点点头说道：“是啊，她毕竟年龄还小，老太太是个聪明人，自然会知道里面的事情，也许真的提点过天然也说不定。”
杜月城低头沉思漆黑的眼眸看不清在闪着什么，最后还是说道：“这样的结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原本我还想着若是建宁侯夫人和宋将军夫人还那么不识趣的话，我也不会客气的。”
“你呀，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就能让小公爷去人家家里放狠话呢，这也忒不像话了。就算是如今皇上很看重你，你也不能太傲气，须知道，越是这样越要小心谨慎，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呢。”王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劝说道，她知道他心里有怨气，但是可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和生命开玩笑。
“这件事情可不是我做的，沈落阳也不是我让他去的，是有人让他去，我没有阻止罢了。”杜月城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王妃眉头微皱，看着杜月城的模样，突然之间恍然大悟，笑道：“真不知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罢了罢了，反正是你们的事情我也不去多管，只有一条，不管你们做什么，都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杜月城郑重的点点头，冰冷的笑容浮上嘴角：“母妃放心，我这条命还要留着做更重要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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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换药（为王菊777童鞋、为月票加更）
天然的脚经过几天的休养已经完全的消肿，也可以慢慢的着地了。玉叶胡同的房子已经修缮完毕，整个甄府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忙碌中，准备搬家。
天然坐在临床的大炕上指挥着丫头们收拾箱笼，填写清单，一样样的比对完毕这才能入箱落锁。看着屋子里眨眼间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天然这才松口气，对身边的华露说道：“每一样东西都不能记错了，虽然有些忙但是也不能乱了手脚，你和华浓四处盯着点，别介被有些手脚不干净的顺手拿走点什么，倒是比对不上免得母亲又来找麻烦。”
华露忙点头去了，红心端上茶来，笑道：“小姐，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咱们也不是第一次收拾了，保证不会出错的，您就放心吧。”
天然点点头，神色间有微微的疲惫，红心立刻拿了玫瑰紫描金刻丝缠枝花卉的引枕放在天然的背后，让她靠在上面，这才说道：“小姐，你休息一会，再过两个时辰就该上车了，老太太吩咐了，让我们照看好你，搬到新宅里后，你不必忙着过去请安，等伤好以后再说。”
天然眉头微皱，这可不合规矩，正想说话，红心接着说道：“老太太还说了，你若是不听话，就是去了也不会让你进门的，反正当前第一要务，就是要养好脚，其余的都是次要的。”
天然无奈的点点头，他知道老太太谁关心她，身体软软的靠在引枕上，轻轻地对红心说：“把我绣的东西专门找个箱笼装起来，还有我那个绣架子，搬的时候不要弄坏了，各色丝线分类装好，不要弄混了，重要的是我新画的花样子，一张张的放好，一点也不能碰到了。。。”
红玉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仔细的记着，直到天然说完了，这才说道：“小姐尽管放心吧，我亲自去收拾，您先休息一会，有什么事就叫我。”
天然挥挥手让她去了，静静地歪在引枕上，透过天水一色的碧纱窗看着窗外忙碌的人影，几个小姐挤在一个院子里，今儿个又特别的忙碌，幸好都得了自己家的小姐吩咐，不许生事，否则还真难免有个小口角什么的。
这段时间水姨娘太安静了，安静的就像是不曾在这后院出现过，昨天晚上天然让华露给她送去了一包药材，回来华露就说，水姨娘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上白的吓人，精神看上去并不怎么好，总觉得怪怪的。
听到这话后天然心里就跟长了草一样，总觉得非常的难受，再加上又要忙着搬家的事情，也没有心思多去想，这会儿静下心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就是小产了，应该不会是多大的问题吧。在现代做人工流产手术的人那么多，完事后第二天照常上班，也没见出现多大的问题，水姨娘这是怎么了？平常看她的身子骨很好，应该不至于这样啊！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天然猛的坐起身来，喊道：“华露！”
正在院子里忙着的花露，一听到天然急切的呼喊声，心里下了一跳，以为天然出了什么事情，拔腿就往屋子里跑，直到看见天然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拍着胸口说道：“小姐，吓死我了，我以为发生么事情了。您叫我有什么吩咐？”
天然像华露招招手，让她走近一点，这才轻声问道：‘水姨娘院子里这几日有没有添新人？”
华露想了想说道：“前两天，水姨娘院子里有个小丫头犯了错，被夫人给发落出去了，当天下午就补上了一名新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