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离方才离开时的背影,不时地在我眼前闪过。
我想记住什么?
打开身边的雪蛤,我看得专注。
这东西周身雪-白,看起来就是很值钱……
“娘,这是什么?”无双凑到我跟前问道。
“是啊,姐姐,这是什么东西,像是林蛙。”夏菊也好奇地问道。
“千年雪蛤,独孤离送给我的第三件生辰礼物。”我轻吁一口气,将锦盒关上。
“姐姐,据说这是很好的东西。为何你收到这样的礼物还不开心?”夏菊挑到重点,问我道。
我重重吐出一口气,“这点,我也想知道。”
一路上,我不想开口说话,似乎总有些什么东西压在我胸口。
有时睡着,会有独孤离清晰的背影走入我梦中。
途中我们走得并不快,只因要防范追击。
上官凉似派了很多人在后面追赶,即便不走官道,专往小道而行,仍有许多人追在我们身后。
只不过,独孤离的本事很大,他带来的人,似都是不要命的死士,武功数一数二。一般的官兵,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走了四日,终于去到边境关卡。
那里有重兵把守,带头之人,正是上官凉,他早已赶在了我们前头。
我下意识地看向自己隆起的腹部,轻叹道:“我这是何苦来哉?自己逃难,还要带着宝贝女儿一起……”
“娘娘莫担心,皇上早已布置好一切。若无意外,今晚便能顺利离开宫影王朝境内!”红衣为我解惑道。
红衣既然这么说,定会有解决的方法吧?
我回到马车上,静等着夜晚的来临。
晚上的那场激战,免不了死伤无数。怕看,又想知道自己能否离开宫影王朝。
边境城到处是官兵,我们的这辆马车找到一所民居进去躲避搜察。
“娘娘,用晚膳了。”红衣命人端上来一些美食,搁在我跟前。
我招呼夏菊和无双坐下,本想让红衣她们一起,她们却死活不愿坐下。
“娘,好困……”吃了两大碗饭的无双睡眼惺忪地对我道。
看着他可爱的模样,我刚想对他说话,只见他小脑袋一歪,就要倒下,幸好被夏菊及时扶住。
夏菊看着我,摇摇欲坠的样子,我立刻醒觉膳食不妥,可能被下了药。
“红衣,怎么回事?为何对我们下药?!!”我厉声喝问。
也许是我吃得较少,发作得较慢,视线却慢慢变得模糊。
我费力地抓着桌沿,支撑自己的身体,红衣上前扶着我道:“娘娘莫脑。晚上是场血腥之战,再加上娘娘身怀六甲,不宜受刺激。皇上说,娘娘既要离开宫影王朝,娘娘的那些故人不见也罢,以免徒增伤感……”
红衣的声音,越来越远,她的脸,越来越模糊……
似在做梦,梦到有厮杀声,梦中血腥不断。
只想从这个不好的梦挣脱出来,我用力地挣开眼,便看到白如雪翼的帐顶。
“姐姐醒了?”夏菊的声音响在我耳畔。
我转头看向她,还有些不在状态。
夏菊笑得温柔,无双也凑到我跟前道:“娘真的醒了。”
“我们现在在哪里?”
我自床榻坐起来,打量房屋的摆设,四角红实木椅,红实木梳妆台,没有化妆品,只有一支形状优美的玉梳。还有,就是我坐着的红实木木架子床,然后就是仕女屏风……
这看起来是主卧室,很简单,不奢华,空间不小,还可以再放几张我这样的大床。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们再醒,就住在了这个小村庄。听闻这是孤影王朝的一个小城镇,并不是太偏远。我们再醒时,便搬进了这座院子。有一个丫鬟,还有一个老管家。红衣她们不知所踪……不过啊,这座院子真好呢,清雅幽静,姐姐不是一直想过这样的生活么?”
夏菊明媚的笑脸在我跟前放大。
“我哪有说过。你知道,我就喜欢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白一眼夏菊,我的笑容却止不住地飞扬。
如果这座院子地契的名字是季盛夏,那我这辈子便无需忧愁了。
盛如夏花
“夫人醒了,”
我才走出内室,便有一个身着粉色长裙,梳着长长辫子、俏皮灵动兼可爱的小丫鬟迎上来,朝我行礼道:“奴婢翡翠见过夫人,夫人吉祥!”
“我哪里是什么夫人,分明就是小姐好不好?”我不满地小声嘟哝。
跑出了大厅,我站在院落,转目之间,便见院子里种着年逾百年的老槐树。
我仰头看向碧蓝的天空,深吸一口自由清新的空气,笑容更不可抑止。
“姐姐喜欢这里,是不是?”
夏菊走上前来,对我笑得贼模贼眼。
“嗯,好喜欢。”我再对夏菊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无双也跑了出来,抱着我的大腿道:“我本不喜欢的,太过清静,这种环境不利于我这样的少年儿童成长……”
听到无双这小大人的话,我和夏菊同时失笑。
这个孩子,越大越有趣。
“娘和姨姨莫笑,无双说的可都是事实。娘想想,孩儿是天才少年儿童……”
“得了,你这臭小子才多大就学会贫嘴了。”
我失笑着打断无双的话,再这样下去,会笑贫气。
“娘,您听孩儿把话说完。孩儿是见到娘高兴,所以才喜欢上这个地方。若娘不喜欢,孩儿即便再喜欢也不喜欢。若娘喜欢,即便孩儿再不喜欢也喜欢。”
无双朝我露出无邪的笑容,他粉雕玉琢的小脸,似用面粉团捏好了一般,恰到好处。即便是天上的金童,也未必会有无双这么好看吧?
“你这孩子,在皇宫没见你这么活泼,出了宫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都是娘亲的错,若不是因为我,无双便能像个普通孩子那般成长了。”
我轻抚无双的小脸,突然悲从中来。
“非也非也,因为有了娘,我季无双与姨姨即便受再多的苦也甘愿。姨姨,是么?”无双又小大人一般回道。
好不容易营造的一点伤感气氛,因为无双的耍宝而烟消云散。
“老奴见过两位小姐,见过小少爷。”
正当我们三个说得开心的时候,有一个老态龙钟、年逾六甲、头发发白的老者走过来,对我们三个行礼。
“这是……”我看向夏菊。
夏菊会意,立刻回道:“姐姐,这就是老管家何伯。别看何伯上了年纪,做事可利索呢。
“何伯,无需多礼,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大家相互扶持便可。”我对何伯笑道。
“是,小姐。”何伯恭敬地回道。
“夏菊,无双,我们出去镇上看看。”
我两手各拽一人,便往大门外而去。
何伯颤颤微微地追上来,在后面喊道:“小姐走慢点,要记得早点回家用膳——”
“好咧,知道啦!”
我回头应道,忙不迭地便走出院子。
只见一条小径延伸至远处,那里便是去往镇上的出口。延途而去,夹道两旁也种着许多大槐树,这个时节,正是槐花盛放的季节。
我们一路走过,随着轻风,粉红色及白色的花瓣似雪花般交织在一起,美丽的花雨便纷纷扬扬,以不紧不慢地姿态洒落于我们的头顶,肩膀,隐没大地。
盛夏,很美的季节,槐花,不似昙花美得那般热烈,却能盛放整个盛夏。
盛如夏花,槐花,我喜欢它!
好喜欢这个地方,若能在这里住一辈子,会多好?
突然莫明地很喜欢独孤离,若能再见他一面,当面对他说声“谢谢”……
我失笑着甩开思绪,不再胡思乱想。
走了几十丈远,便是城镇的大街。
看起来有些热闹,很多小贩在街边叫卖。街道一眼看过去,没有尽头,人来人往,但见到我的大肚子,那些人便很有默契地让出一条道予我。
看到这样的情形,我突然想起一句俗语:大隐隐于市。
独孤离是不是花了一定的心思,才给我安排了这个地方隐居?
这应该叫做隐居吧?
独孤离是月儿的时候,很活泼,很妖媚,与我相处的时候,总是不忘讽刺我,或是激怒我。
他是独孤离的时候,却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有时候我不懂,为何身份转变之间,他对我的态度有如此大的变化。
一个热情如火,一个冷漠如冰,最后他就那样走离了我的视线,出宫影王朝边境时,我甚至没机会再见他一面……
我发现,自从出了上官凉的皇宫,我便很少想念上官凉,也很少想花逐流。
占据我全部思绪的,只有独孤离。
“姐姐是不是在想独孤公子?”
坐在客栈的二楼,我探头,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心神飘了老远。
我怔傻的模样,夏菊瞧在眼里。
“我只是在想,他为什么会给我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地方隐居。”我轻喃道,小口小口地吃着美食。
“这需要用心感觉。”夏菊露出淡淡的笑容,回道。
“你说,他会不会是对我有意?”我看向夏菊,问出这个可能性。
我用心感受的结果,就是这个答案。
直觉上认为,独孤离对我有好感,否则他不会花那么多心思讨我欢心。可他若即若离的态度,又让我以为是自己多心。
“在我印象中,独孤离喜欢的人是初秋,为何他会转而喜欢我?点翠曾经对我说过,她说独孤离对我欠下了一笔债,要用一生来偿还。难道他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进而要用这种方式来弥补我?”
若是后者,独孤离可能只是为了还债而用这些东西补偿我。
“会不会,是姐姐曾经丢掉的那个孩子?”夏菊小心地反问我道。
女儿降世,解毒
我瞪大眼,一掌拍在桌子上,沉喝道:“对,那个孩子。一定是这样,点翠说的,就是那笔债!”
既如此,我便无需庸人自扰。
独孤离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弥补我以前受到的伤害。
我那个曾经丢失了的孩子,怎能因为独孤离做这样的事情便能够弥补?
就这样,我在这个小镇安心地住了下来。
不知为何,从那日想通独孤离对我所做一切都只为还债后,晚上我便不再梦到独孤离转身离开时的模样。
取而代之的,便是那张倒映在镜中的苍白脸容。
好多次,我在梦中被那个女人的脸拉醒。
我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坐在院子里乘凉。
在夏菊和无双的陪同下,坐在大槐树的树荫下,看着槐花在暗夜中不断盛放。
待花期一到,花雨不断地殒落在大地,看着它们绽放美丽绚烂的一生。
而后,观星星,没有星子时,看月亮,月亮和星子都没有时,便对他们说着鬼故事。
两个胆小鬼总是被我唬得一愣一愣,吵着要跟我睡在同一张床,只怕晚上做噩梦,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遵照独孤离的嘱咐,我将雪蛤随时带在身边。
那东西,确实神奇。
刚开始做梦我没放在心上,但每晚都做同样一个梦,我便将雪蛤搁置在我的床头,能够起到安神的作用。
渐渐的,我不再做那个不祥之梦,身子也在调养之中达到最佳的状态。
日子便这么平静地逝去。
夏去,秋来,槐树的树叶开始凋零,槐花盛放了整个夏季后,归于尘土,暗香隐于大地。
秋去,冬又来,槐枝光秃一片,我的女儿在这个初冬季节哇哇降世。
我女儿降生的那天,不只有夏菊无双陪伴在侧,还有翡翠及何伯也紧张地陪在我身边。
在我生产之时,他们的样子都好紧张,尤其以何伯最甚,只见他在室外不停地来回踱步,更有要助我一臂之力的样子。
若不是时候不对,我定会失笑出声。
到我女儿满月的那天,还想不到好名字,一家人为此愁眉不展。
“娘,妹妹好漂亮。”
已满四岁的无双争着要抱妹妹,舍不得移开视线,“不如妹妹也叫无双好了,哥哥把名字让给妹妹。
刚走进来的夏菊失笑道:“无双,你这名字不能给妹妹,不如,叫夏菊吧,我把名字让给小可爱好了。”
“你们不如说,索性将我的盛夏名字给她。”我哭笑不得地接下去道。
有了无双,有了我的乖女儿,此生我再无遗憾。
“老奴见过小姐。自今日开始,雪蛤要开始吸血了。”
见我惊诧地看着他,何伯恭敬地又道:“小姐忘了?上回不是提到过生产完后要用雪蛤吸血么?”
“瞧我这记性,何伯不提醒我倒是忘了。”我轻敲自己的头道。
“方才听小姐说要给小小姐取名字,老奴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说。”何伯将雪蛤递到我跟前,又道。
“无妨,说说看,这给孩子取名确实是一大工程。”
我接过小婴儿,亲吻她粉嫩的小脸。
“记得小小姐出生那日,天气寒冷,却万里无云,天清气朗。既如此,何不取名为‘晴好’?”何伯立刻回道。
“晴好?”我和夏菊对视一眼,看清楚彼此眼底表达的意思。
“娘,妹妹就叫晴好,这名字我喜欢。”
还不待我应好,无双便自作主张地道。
“这名字确实不错。琅琅上口,而且兆头好。何伯,想不到你取名字有那么一套,谢谢了。以后我的宝贝女儿有名字了,晴好,晴好……”
这名字越念,我越喜欢。
何伯淡笑,再将雪蛤递到我跟前道:“既已为小小姐取好名字,小姐便无需为此费心神。小姐当务之急,应该借雪蛤之力回复元气才是。”
我接过雪蛤,将它放置我的食指位置。
这是我答应独孤离的事情,自然应该做到。
即便我不知他为何定要让雪蛤吸我的血……
食指一阵刺痛,我牙根紧咬,那阵疼痛很快便过去。
只不过,室内有着浓郁的血腥,腥味浓而烈,呛鼻刺激,夏菊更是捂鼻。
我睁眼看向雪蛤,只见它雪白的周身被墨色笼罩,它吸了我的血,便倒在了我的食指旁,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
我惊诧地看向何伯,希望有人替我解开答案,“何伯,你不让我给晴好喂食母||乳|,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的血,有问题。
若晴好喝了母||乳|,定也会有问题,何伯知道这一点,便率先请了奶娘给晴好哺||乳|。
怕只怕我中毒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定是在我孕育晴好之时便中了毒。
那晴好会不会?
“老奴只知雪蛤是疗伤解毒的圣物,其它概不知晓。小姐担心小小姐会有健康困扰,这点老奴确定,小小姐很健康,小姐无需担心。因为在小姐孕育小小姐后半程,有雪哈养精蓄气,是以小小姐无大碍,小姐尽管放心。”何伯一板一眼地道。
此时倒在我手掌的雪蛤动了动身子,它微一震动,身上的墨色便消失不见,回复雪白通透,好神奇。
何伯退出,我还呆怔地看着自己的食指。
那道创口的血丝凝结,仍看得出,血呈黑墨色泽,我将食指放到鼻间闻嗅,仍闻到那刺鼻的血腥。
“姐姐,莫担心,既然有雪蛤这等千年圣物给姐姐治病,即便是中了毒,亦不会有大碍,姐姐放宽心即可。”夏菊坐在床沿,轻拍我的手背,安慰我道。
毒医老怪
“但愿如此。我只怕晴好会有状况发生,她还小,可不能……”
我不敢再细想,看着女儿粉嫩的睡颜长出一口气。
“晴好晴好,即便有不好到了晴好这里也会变好。你看她睡得如此香甜,脸色红润,不会有什么事的,姐姐应该放宽心。”夏菊笑着给我安慰。
还好无双不在室内,若让他知道,定又会担心他的宝贝妹妹。
这之后,我每日都会用雪蛤吸血。
若我记得没错,每一次雪蛤为我吸毒血时,何伯都会在场观看。
只知道,我的血液不再像初始那般弥漫浓郁的腥味,每吸多一次,血色就会变得鲜艳一些。
却也因为吸我毒血之故,雪蛤倒下去再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半月之后,雪蛤为我吸血完后,再不曾醒来。
而我,也在同一日沉睡了一整天。
次日再醒,我用膳之后,一身清爽,冲到外面晒太阳,心情格外地舒畅。
“姐姐是不是完全好了?”夏菊跟出来,大声问我道。
“当然,我像是有病的样子么?不知为什么,好想大笑,也想高歌——”
我回头看向夏菊道:“我们家有没有古筝?突然好想唱歌!”
“回小姐的话,有古筝!”
不待夏?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