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去喝汤,我摆摆手:“不用了大婶,我不饿,我想先回房去整理些东西。 ”
厨娘大婶不放心,跟着我一直到房前才肯走,嘴里还念叨:“那你等会儿,我去把汤端过来。”
说着才走了。
终于剩下我一个人。我独自走进屋里,候府中屋舍都是极大的,家具也简单,少了师父,到处都透出一股子清冷气来。
我打开衣箱,将衣服一件件取出来折叠整齐,又把药箱也搬了出来,也不打开看,就放在脚边。
脚步声传来的时候,我正在折最后一件衣服,门被推开,用了力道的,发出“砰”的一声。
我没有回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玥儿,你在做什么。”
我不答,只仔细地将衣袖上的皱痕抚平叠好,光滑的缎子如水一样凉,栩栩如生彩蝶就在我的指缝间,翩然欲飞。
“玥儿!”师父的手按在我的手背上,不让我的动作再继续。
我抬起头,正看到他的眼睛。
那日我跌下山崖,他也是这样看着我,不言不语,目光凝止,脸上一片空白。
只有我知道,他是在害怕。
师父十几岁便上了战场,拜将封侯,统帅万军,他在,天下人便知道他们有他,可这么大的一个天下,他却只有我而已。
不过是一点私心……
我翻过手掌,又把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合住他的手。
“师父,我不走的。”
“……”
“你叫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
“我只是将衣物都整理好,若你要赶赴雁门关,我也与你一同去。”
“……”
“你再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师父终于有了反应,吐出一口气来,却仍是不说话,只握紧我的手,吻了我。
这一吻温柔持重,带着些许歉疚,却更是长久,我闭上眼再睁开,竟有岁月悠悠的感觉。
我已经想好了,再不在师父面前流泪,但四唇分开的时候,仍是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湿了。
还是师父拿手指来抹,习惯成自然的动作。
我懊恼自己控制不住眼泪,索性用手捂住脸,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师父,我知道你已有了决定,但我有件事,是一定要对你说的。 ”
“你说,我听着。”师父没再松开手,抱我坐在椅上,动作自然而然。
这样的亲密与温柔。
但我知道,我要说的话,是绝不可能不伤到他的。
还没有开口,我就已经为自己爱的人难过起来。
我咽了咽口水,缓解喉咙的剧痛,但说出来的句子仍旧是断续的。
“师父……那日在狩猎场设陷阱的人,不是大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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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宁对我说,她求子锦赐婚,是想保你平安。”
“……”师父欲言,我却加快速度。
“她听到子锦与御医的对话,御医说不能为你用那些药,说时日不足以全清狩猎那日所中的毒素,药毒相交,两相压制纵有一时起色,必伤根本,终有一日药石罔顾。”
“玥儿。”师父开口。
我并不让他:“那夜子锦到府中,与师父在房内说了些什么?他要你站在他这边,与他一同对抗王家和大皇子是不是?他知道你是不会拒绝他的,因为他之前对你的种种,都让王家把你视作眼中钉,他们恨你防你怕你,所以设计了那么阴毒的陷阱来害你。”
“玥儿。”
我抢断师父的话:“那支弩箭上所淬的毒是我解的,御医只知道师父被暗箭射伤,就算他们知道你中毒,又怎会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
我说到这里,已是双目尽红,抓住两边扶手的手指根根用力,指甲刮擦过坚硬木头,发出轻微的声响。师父眉头微蹙,伸手过来握住我,不让我继续用力下去。
“玥儿,不要说了。”
“师父,我们都错了,不是王家,不是大皇子,是……”
“玥儿!”
我的话没能再继续下去,师父双目一肃,巨大的压力将我笼罩期间,我双唇颤抖,只觉呼吸不畅,原本的句子就这样断了。
师父与我面对着面,目中肃色消退,脸上露出疲惫至极的表情来:“不要再说了。”
我在他这样的表情面前倒吸一口冷气,眼前乱光频闪,许久之后才说得出话来:“师父,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已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