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要娶你吗?”轻易就被激出泼妇气质似乎太掉身价。姚荡强迫自己冷静,抿起嘴角,既然淑雨想要她扮演知心闺蜜,那就配合吧。
“皇上有意把我给他,只是……”
“只是他还没答应,对吧?既然如此,淑雨,你会不会太杞人忧天了?人家都还没说要娶你,你担心那么多,意义在哪?”没等她把话说完,姚荡就语重心长地搂住她的肩,一副好姐妹互相开解的模样。
“不是,他……”
瞥见众人在偷笑,淑雨尝试着想要为自己扳回些颜面,可惜又一次被姚荡蛮横地打断,“不过这种烦恼在我面前说说也没所谓,千万别去外头抱怨哦。万一他拒绝了婚约说自己心有所属了呢?那你岂不是要沦为笑柄了。啧啧,那多丢人啊。”
“他才不会,他答应过我爹……”
毫不例外的,她的话再次只说了一半。只不过这回不再是姚荡打断的了,而是外头匆匆忙忙跑进来的丫鬟。没在意到膳房里不太对劲的气氛,那丫鬟只顾着边叫嚷边往里冲,“小姐,小姐,出事了!”
“小姐没出事!小姐好得很!”姚荡扮着鬼脸故意逗她。
“不是啦。”丫鬟喘了片刻,才贴近姚荡,用只有彼此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刚才去市集买东西,听说吉祥赌坊的人知道四爷回来了,要来别院催债呢。你要不要先去避避难,若是让四爷知道你又欠了赌债,你就完了……”
“你怎么不早说!”没错,她完了。
四哥很少严格限定她的喜好和行为,但是,赌,是他的大忌。
撂下吼声后,姚荡拔腿就往外奔,临走前还不忘叮咛厨子看紧了她正在炖的汤。
她的想法很单纯,赶在那些讨债鬼杀来别院前,拦住他们,那笔债能拖多久是多久,怎么着也不能让他们和四哥打照面。
于是乎,这场本就只有姚荡在期待的饭局,偏偏也就只有她缺席了。
午膳时分,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到了场,望着身边的空位,姚寅并不觉得惊讶,同样的苏步钦也一脸的若无其事,就恍若那个位置本就该空着般。反而是淑雨一脸的茫然,翦水双瞳游移在两人之间,感受着尴尬气氛,自不量力地试图打圆场,“十三荡兴许是突然想起什么事要办,我们再等等吧。”
然而,这听似贴心的话,却未得到丝毫理会。
苏步钦笑眸凝着姚寅,客客气气的模样里还透着些生分。
相较之下,倒是四爷表现得格外熟稔,既不忙着布菜,也不客套。
就连开场白,都像是蕴藏着只有他们俩才懂的秘密,“八皇子,昨儿晚上偷人偷得开心吗?”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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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晚上偷人偷得开心吗?
这开场白含义颇深、耐人寻味。即便是不明真相的冷淑雨,也能清晰嗅到火药味。这像是两个传说中一见如故的人重逢后该有的场景吗?
淑雨本就掩埋在心底的疑窦也随之扩张了。
姚四爷是什么样的人?在她的印象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爹说过商人眼中是没有朋友的,只有利益,可是显然这只死兔子给不了他任何利益。反而是姚家这股势力,对于任何一个皇子来说,都是块想吞入腹中的肥肉。
半晌,饭厅里出奇的安静,彷佛连空气都被抽离了般,让人窒息的感觉笼压而至。
淑雨不自觉地蹙起眉心,视线转向苏步钦,人家都已经丢出下马威了,他就算不懂应对好歹也敷衍性地笑几声吧。可跃入眼中的画面,却让她气得牙颤。
桌下精致细巧的雪靴恶狠狠地踩在了苏步钦那双霜白的靴子上,他吃痛回神,淑雨忙不迭地边冲着他使眼色,边凑近他压低声音斥责,“死兔子!你是这辈子没吃饱过还是怎样?要不要像个饿死鬼似的,这些菜有那么好吃吗?没听见四爷在同你讲话?”
不可否认,苏步钦长得够帅,所以即便是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也不损丝毫气质。
可问题是他来这儿难道真的只为吃饭?!
“哦,的确挺好吃。”他停箸,奉上微笑,这夸赞倒是说得很由衷。
“你之前不是说不吃葱、不吃鱼、也不吃萝卜吗?”淑雨清楚记得,他刚回国时,她爹特地设宴款待,一桌的好菜,却全被他那张挑剔的嘴给否决了。可回想他刚才若无其事地嚼着那葱花鱼丸……
这算什么意思?其实他并不挑,当初只是故意刁难她爹?
“冷姑娘,人是会变的。”他笑着用模棱两可的解释盖过了这话题。事实上,他并没有挑食的权利,能咽下的东西他都咽;至于不能咽下的,那抱歉,是他的胃太刁。
“你还吃!”见他漫不经心地丢下话,又一次想举箸,淑雨用力拍掉他的手,附上轻瞪,“四爷在跟你讲话呢!那么爱吃,下次有空我做给你吃就是了。”
“这桌菜是你做的?”面对提点,苏步钦仍是选择忽略,彷佛饭厅里没有姚寅这个人般。他关心的只是这桌菜出自谁的手。
那种目不转睛的希冀目光,惹得淑雨脸颊一阵臊红,她不是有意的,只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是……是啊。”
“呵,手艺不错。”他弯起嘴角,加深笑意,不掩饰赞赏。
姚寅有些好笑地打量着面前这两人,听闻这桌菜不是出自姚荡之手的,他顿时失了些食欲。倒也不在意自己完全插不进话的境遇,反而庆幸起姚荡的缺席。可又有些想知道,昨晚还拥着她的男人,今儿却对别人的赞不绝口,如果她在,会怎样消化这一切?
半晌的沉默后,他才忽然开口,“八皇子,见了女人就打情骂俏,是你一贯的姿态?”
苏步钦慢悠悠地转过视线,笑容依旧,心却全副武装,应对眼前这男人,不是装傻扮弱就能糊弄过去的,“嗯?待人好有什么不对吗?”
“也对。”他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看来,当初托您照顾姚荡,还真是选对人了。”
“举手之劳而已,应该的。”苏步钦轻抿杯沿,呷了口杯中清酒,目光淡淡的,声音也是淡淡的。
姚寅眯起眸子,用再自然不过的方式打量着苏步钦。他很清楚一点,照顾女人决不能假手他人,随时都会演变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他很肯定自己从未把姚荡委托给人和人,包括苏步钦,可既然谣言已经沸沸扬扬,连琉阳城以外的百姓都略有耳闻,那也就没必要去辟谣了。
虽还不能断言苏步钦此举目的为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位八皇子成功引起他的注意了。严格来说,他们第一次见面似乎还是两三年前?还是和当初一样,这个男人,一言一行都宛如与世无争的浊世清流般,朝堂的硝烟暗涌似乎是与他无关的。真的这样吗?想来,未必。
只是有些事儿,还没到能开诚布公聊开的时候。
姚寅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把话题过度得极为自然,“对了。这么看来,八皇子和淑雨是真的好事将近了?”
难得的,姚寅也会说出让淑雨暗喜的话。她含着一丝浅浅笑意,略显羞赧地低下头,等着苏步钦表态。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似乎已经不重要的。逐渐的,她愈发在意的是被承认,而不是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总定格在互相利用上,又尽管他从不承认对她有利用的成分。
可是片刻后,当苏步钦终于出声,她迎来的只是更彻底的失望。
“姚四爷,你误会了,我和冷姑娘并不熟。”
“不熟?”原来不熟也可以闹到这个地步,那如果很熟呢?姚寅禁不住挑起眉梢,语带兴味,“太子和淑雨忽然解除婚约,与你无关吗?”
“那恐怕太子殿下对我也有些误会。”苏步钦也的确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充其量他不过是被人硬按上去的导火索。
“误会?呵,我想太子殿下应该很感谢八皇子才是。若不是你,他又怎能那么顺利地解除婚约?又若是解除不了这婚约,他又怎能跑来问我要姚荡。”世间的事就是那么玄妙,这些年他每次都必先为姚荡铺设好所有安排,才放心离开;偏是这唯一一次的不告而别,竟然就生出了那么多事端。
八皇子的猝然闯入,是意料之外的;太子登门求亲,那就更是意外之外的事了。甚至,差一点,他就被这鲁莽要求杀得措手不及。
“他想要姚荡?!”很显然,太子的那份执拗,也同样没在苏步钦的预料中。
“八皇子那么激动做什么?难不成是对我那位秋千妹照顾上瘾了?”
“……”是不是上瘾,他不知道。但很清楚一点,他不想姚荡继续被卷入是非之中。
“放心,我比你更舍不得她。”
这话似是玩笑又似是忠告,为这气氛特殊的饭局,更添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其实一早,设宴的、赴宴的,就都清楚这不会是场愉快的见面。揣度、博弈、试探,自然都是少不了的,就连之后旁人听似互相揶揄的闲聊,也免不了机关重重。倒是无论苏步钦还是姚寅,都默契地没想把这场虚伪演绎太久。
有那么一刹那,姚寅觉得,眼前的八皇子是不是真的太过单纯?他甚至临走时,还不忘那满桌的剩菜,“姚四爷,这些菜就这么浪费了太可惜,能不能让我带走?”
“……请便。”会不会也太夸张?姚寅皱眉瞥了眼那桌卖相口味皆属于下乘的东西,险些被他的古怪喜好逗笑。
如果苏步钦不是处处透着向姚家示好的意图,他或许真的会以为多年的质子生涯已把八皇子磨折得没了脾气、淡漠了名利。
为了尽待客之道,他一直将苏步钦和冷淑雨送上了各自的马车,客套地道了别后,他举步正要转身。明知道“敌不动我不动”的理,可他的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顿住,“八皇子。”
“嗯?”闻言,苏步钦撂下车帘的手一顿,覆在眉宇间的纯然之气依旧。
“往后来这儿,记得走正门。”
“好。”走正门还能抱你妹妹吗?
“还有……”他话语一顿,微微倾身,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得清的话音说道,“照顾姚荡是我的事,你该物归原主了。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有求于人就不该夺人所好。”
“我知道。”
这是苏步钦的回答,无波无澜无错愕,恍若一杯温水。
他是知道,有求于人的时候当然应该乖乖地言听计从。问题在于,他并不求任何人。
姚寅变态、恋妹,凭什么苛求他配合?!
“爷!冷姑娘在问你话呢!”
他想得太过出神,完全没在意到身下马车骤然停下,直到又旦出声提醒,苏步钦才察觉到马车边站着的那位丫头,“怎么了?”
“我们家小姐问你,要不要去府里坐坐。”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丫鬟,主子盛气凌人,丫鬟也跟着颐指气使。
“不了,我还有事。”
丫鬟转身去传了话,又迅速地跑了回来,“小姐说,有什么事比她还重要!”
“的确是比她重要。”他堆起亲和哂笑,却不再顾及面前这对眼高于顶的主仆,转而冲着又旦抛出命令,“旦旦,走。”
“哦,好。”又旦很听话,看懂了自家爷藏在瞳色深处的不耐,反正他也不必讲究什么礼貌,索性连声招呼都懒得打,就立刻挥动马鞭,快速驶离,由着身后冷家的丫鬟吃了一嘴的灰大呼小叫。只是还没跑多远,他就没了方向,“爷,咱们这是要去哪?”
“吉祥赌坊。”
车厢里抛出轻声的回应,惹得又旦一阵惊愕,“该不会是您故意支开十三荡的吧?”
“呵,八皇子的威仪能比得过姚四爷吗?”
“在外头是比不上,可是在吉祥赌……欸!这么说,是姚四爷支开十三荡的?”话说到一半,他才察觉到不对劲,苏步钦没有再搭腔,他便自言自语了起来,“为什么呀,他不是很疼这妹妹吗?做什么还要对自己妹妹耍心机?”
“是挺疼,疼得近乎变态。”有几个哥哥会像他那样,恨不得能把妹妹占为己有?
“咦?”
“因为变态,所以不愿让我和姚姑娘碰面。”这也是苏步钦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那您跟四爷应该很谈得来啊,您不是也变态嘛。”
“旦旦。”
“嗯?”
“看来你很怀念我用变态的法子来赏你?”
“啊!爷,您快看,今儿天气真不错呐……”
今儿天气是不错,适合身心一块解放。
所以大街上多了道独特的风景线,钦云府那位一直贴身伺候着八皇子的侍从,边喊着“我变态”边徒步拉着四匹马儿组成的马车,一步一顿地朝着吉祥赌坊迈进。
百姓是见怪不怪,反正钦云府从主子到下人,丢脸的事都已经数不胜数了。
又旦也已经没有羞耻心了,想当年爷还是质子时,别说拉马车了,就是一块被马拉着满街跑的事儿都常有。
但!都已经到了吉祥赌坊了,好歹也让他进去喝杯茶,来个中场休息啊,没道理还要把他丢在门口继续“我变态”吧!
“爷!旦旦知错了!我下次绝对不会再说出事实了!赏盏茶吧……”
哀怨连连的叫闹声,被苏步钦无情地甩在了身后,他噙着一抹颇为愉快的笑,兀自撩起袍子跨进赌坊,环顾了圈眼前的乌烟瘴气后,笑容渐渐从他嘴角褪去。视线所能触及到的范围,皆没有姚荡的身影。
“哎哟,这位爷,赌钱呐?头一回来?要不要小的给您安排个上等座呀。咱们这的规矩是这样的,上等座有包厢,免费供茶水,畅饮……”
小厮迎上前来招呼,那套词儿说得很溜,苏步钦却只是冷冷地瞥了他眼,默不作神地转身。
“欸欸!您别乱闯啊,那里头是禁地!”
“滚。”他薄唇一张,轻喃出的话音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满堂的赌桌他没兴趣,二楼上好的包厢吸引不了他的眼球,苏步钦目不斜视、加快脚步直直往角落那间仅用一条帘子遮挡的隔间走去。
先前的那位小厮吃了憋,本能地把苏步钦定为前来闹事的。机警的眸子迅速转向徘徊在赌坊里的几位打手,却见大伙都像没瞧见似的继续到处晃悠。
不对劲,以往那些打手一瞧见有人闹事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
于是,直觉告诉他,这位看似羸弱斯文的爷,来头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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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人声鼎沸的吵闹声中,仍能清晰听见“唰”的一声,角落那条藏蓝色的棉布帘子被苏步钦用力撩开。不顾小厮尽忠职守地阻拦,他兀自跨进了那间通常只有吉祥赌坊管事才能进的屋子。没人在意他在里头待了多久、说了什么,只瞧见他出来后时常挂在嘴角的笑容不见了踪影,满脸阴郁地直朝着账房走去。
“谁说我想赖账了?呐,我警告你哦,别侮辱人,愿赌服输、欠债还钱,姑奶奶可没一句怨言。我只是说晚点还,总得给点时间去筹措银子。还有,一人做事一人当啊,我欠的银子就来找我,不关姚家其他人的事……”
还没踏进账房,苏步钦便已听到姚荡熟悉的嗓音。
呵,没有一句怨言?他怎么觉得她怨言挺多的。
“十三小姐,我们已经给了你不少时日去筹措银子了,结果呢?”
“再多给几天,就几天。千万不要去找我四哥,万一他生气了,又不管我一走了之,你们照旧一分也拿不到啊。”
“这笔账不能再拖。赌坊规定不准赊账,看在姚家的面子上才为您破了例,已经月底了,若是有烂帐,上头会责罚。难道十三小姐以为,我们会为了你害自己受罚吗?”
“……”呸!就忽悠吧!以为她不知道,哪个达官显贵来赌坊不赊账,只不过人家还得比她迅速了点而已嘛。
账房先生始终面带三分薄笑,言辞轻缓,势却不容小觑,成功把姚荡给堵焉了。
苏步钦斜靠在房门口,看着她哑口无言的模样,他可以继续冷眼旁观,这笔账今天也势必会清。
“我替她还。”只是,最终,苏步钦仍是跨进账房,插嘴插手。
甚是好听又酥软的声音,让账房先生脸上虚与委蛇的笑容僵了片刻,“爷……”
“嗯?”苏步钦弯起嘴角,挤出了声听起来像是没任何意义的轻哼。
“爷……爷不管谁替十三小姐还这笔账,只要帐清了就好。”
先前还一身书卷儒雅气的账房先生,竟然耍起了“爷来爷去”的权贵腔。这无预警的转变,让姚荡下意识地窜到苏步钦身前,一脸护犊表情地倨傲仰头,用蛮横霸道的表象来捍卫?br />免费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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