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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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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个面档吗,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何为三不卖?”杨焕翘起了个二郎腿,斜了眼问道。

顾早不紧不慢道:“不卖贵人,不卖小人,不卖那饱腹之人。”

杨焕睁大了眼,奇道:”这倒是第一次听到,又作何解?”

顾早看他一眼,这才说道:“贵人吃惯了那珍馐美脍,我这却不过都是些粗食,只怕会哽了贵人的喉,此不卖贵人;人本不分君子小人,却有君子行为与小人行为之分,我虽是个女流,却也素来仰慕那君子行为之人,这面虽粗,也是我用心做的,自是不愿入了那小人之腹,此不卖小人;至于那饱腹之人,分明就是撑着了才过来寻消食的,我却也不卖的。”

那杨焕一呆,尚未开口,顾早却又已是笑着接口道:“我瞧您衣饰丽都,相貌不凡,虽是个贵人之相,也是不合我这小面档的第一条,只是一见便觉满面英气,想来也是个谦谦的君子,自不能与那存心滋事的小人可比,若是此刻也非饱腹,我倒愿意破个例,给您也做碗我这的招牌羊汤八珍面。”

这杨焕绰号京都小霸王,平日里最喜的便是鲜衣怒马地带了家奴前呼后喝地上街,欺下男霸个女的,这州桥夜市的人,哪个不认识他。此刻见他如此大摇大摆地进了顾早的铺子,心知必定是来寻事的,虽是不敢开口,却也一个个地围了过来看,心中无不替她有些担心。此刻见顾早竟是不慌不忙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个个暗地里都是笑破了肚皮,面上却是忍着,只是拿眼瞧着那小霸王。

那杨焕自从那日在府里再次碰见了顾早,当时那心便似猫抓了起来痒得厉害,熬住了听完那红白两盆羹的典故,好容易才出了他祖母的暖阁,一溜烟便赶去了大厨间,却是早已人去无踪,只剩下六嫂一个对他点头哈腰的。自那日后,他这心间便落了个病,日里夜里那眼前闪的竟都是顾早的一张脸,早叫了自己的狗腿子去打听消息了,今日方得知她在这州桥夜市有个摊子,按捺不住便已经晃了过来。

这杨焕平日里无赖惯了,在家虽是得了老夫人的疼爱,但那太尉的爹杨瑞,却是见了他便没好脸色。前两个月大相国寺重阳菊会里,因了他调戏个从六品右司员外郎家的女眷,被御史大夫连带着他那太尉老子一状给弹劾到了皇帝面前,后来虽是弹压了下来,到家中却也是被他爹好生责罚了一番,又给送到了那常年在扬淮一带的叔父杨昊处躲避风头,因了府上老夫人的寿诞近了,这才跟了杨昊回来的。所以被骂是家常便饭,这被人当众赞为满脸英气的君子,生平倒是第一回。杨焕心中虽也有几分明白顾早的用意,只是拿眼溜了一圈那面档前已经围了过来的众多人,也只干咳了下,把那二郎脚放了下来,板了脸点点头道:“听你说来,倒也是个理,那便做碗来看看。”

顾早扭过了脸,叫已经呆了的方氏起了火,自己便果真给下了八珍面,又浇上了羊汤佐料,堆得满登登的一碗,亲自给端到了杨焕面前。

杨焕过来,哪里是为了吃面,腹中也早已是吃饱的。只是方才顾早既已给他压了顶高帽,又见她笑吟吟地将面送到了自己桌前,便也只好拿了筷子一口口吃了下去,到最后只撑得是堵到了喉咙眼,这才算是勉强吃完了。

“客官若是觉得尚可入口,再来一碗?”顾早笑问道。

那杨焕忙不迭地站了起来,晃了晃手,摸出块碎银子,噗一声丢到了桌上,瞪了那些还在看热闹的人一眼,早有那带来的两个家奴给分开了条路,低了头匆匆便要离去,偏还听见身后传来了顾早的声音:“这位客官,您给的钱多了,改日再来吃,就不收钱了。”

那看热闹的忍不住,都是哄堂笑了起来,杨焕有些恼羞,张了嘴正要骂那些笑的人,突地却是瞧见那个站在最外面此刻正冷眼瞧着的,不正是自己的二叔杨昊?这嘴张开了便是立马合上,垂了头到了杨昊跟前,讪讪地道:“二叔,你怎的也在此处?”

那杨昊方才不过是与京里的一个旧友在这附近的会仙楼聚了回去,见这州桥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一时兴致所发便将马丢给小厮,自己闲步逛了过来,却恰是瞧见了侄儿那绿油油一身的人影,怕他又惹事端,这才一路跟了过来的,却未想那顾二姐竟在此开了个面档,方才那一幕,自是尽数已经落入了他眼中。

听杨焕问自己,他也不答,只是抬眼瞧了里面的顾早一眼。顾早这才注意到了他,不过只稍稍一愣,便收回了目光,面上带了笑,却不是给他的,是在招呼那些客人进去吃面。

杨昊这才看向杨焕,哼了一声道:“昨日听你父亲倒是在我面前提起过,若是再生个事端,等府里的喜庆过了,就将你送去勃泥(文莱)、麻逸(菲律宾)的船上历练下,我那倒正好有商船下个月过去,也是顺道的。”

杨焕唬得面色都变青白了。这随船出洋,虽则如今早已不是个稀罕事了,只是他从前不晓得其中厉害,吵着跟出去过一趟,不过几日新鲜,之后便是长达数月的海上风吹日晒,枯燥无味,又染了疟疾上吐下泻,差点把命都丢了去。此时听到这话,哪里还敢多说什么,缩了头便匆匆离去。

杨昊站着,又看向了顾早方向,见她家那摊子里此刻又已是满了客,她正忙着低头切面,那鼻头上有片雪白,想是方才不小心沾了面上去,看着倒觉更是可爱,强忍着才没过去。正踌躇着,却瞧见边上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已是笑嘻嘻伸出了手帮她擦去,她朝那丫头莞尔一笑,杨昊却是觉着直直笑进了自己的心窝子,那里竟是有些微微发起了颤。

明日叫人去打听下这个顾二姐……

他一路往回走的时候,心中模模糊糊地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顾早方才看似忙着招呼客人,实则那眼角都在留意这一对,见那小霸王不知道被说了句什么,垂了头丧气离去。又见那大胡子立在那里似是盯着自己看了自己一会,终也是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心里暗自求着再也莫要与这两人和那太尉府打照面儿了。看那柳枣,也是这时才回过了脸,面上犹带了惊惧之色,三姐过去抚慰了几句,她看起来心神才稍稍定了下来。

只是这天总不遂人愿。

第二日,方氏无事兜了双手出去闲逛,二姐和柳枣被派去了采买些东西,顾早独个在家中烧着晚间要用的汤料。因了近来生意大好,每日里不但面都卖得精光,便是那腌萝卜菜蔬的,不少客人吃完了面也是捎带,所以东西便也备得多了些。正忙着,却是听见自家小院外响起了个脆亮的声音,叫的正是自个的名,抬了头瞧去,居然是那太尉府里的蕙心,不过此刻面上垂了个帏笠。

顾早来此近半年,知道此时的妇女并无那禁足深闺的规矩,尤其逢了那元宵、冬至、寒食等官府规定放假三天的节次里,京里无论是那有品位的高门命妇还是平头小户里的,都是呼朋引伴了纷纷出来游玩的,便是平日里的那酒肆食铺中,也时有妇女独个过去叫了一角子的酒慢慢喝着的,并无人会因此侧目。

只是这蕙心,却是那太尉府诰命老夫人身边得力的人,平日里差遣的事情哪里用得上她,此番她却是亲自过来了,虽未开口,顾早心中便已是明了,虽是有些不愿,却也无奈,再则她对这蕙心又是有些好感的,当下便笑脸迎了出来。

待那蕙心一开口,果然便是说到了老夫人寿筵的事,说是十一月二十,冬至前的两天,离现在不过七八日了,叫顾早早些过去好准备。

顾早有心辞去,只是那日在太尉府里推不过已是应了下来,本以为那姜氏也不过是说说的,不定过后便忘,哪知今日竟是将蕙心也派了过来相请,无奈只得点了头,应下了明日便去那太尉府上道个详情。

蕙心见顾早应了,这才笑吟吟地往外走,经过那一溜子的腌缸时,皱了下鼻子看着顾早,笑道:“酸溜溜的怪招人口水,闻着倒像是那腌的萝卜菜头?”

顾早笑道:“不过是我瞎弄的,都只是些粗粝的东西。”

蕙心却是站着不走了,笑道:“这个味闻着倒是让我想起小时我那乡下老娘腌的东西,怪道想念的。二姐你既是个会做菜的,想来腌的东西也不会差。老夫人这两日里正嚷着吃不下那油腻的货,太尉府里没这个东西,外面卖的又怕不干净,在你这弄几个萝卜下粥,想是能开个胃口。”

顾早见蕙心如此说了,便也不再推脱,拣了个新买过来的干净素雅的盆子,将萝卜、菘菜、酱瓜的每种各挑拣了些凑成了一盆,递给了蕙心。

蕙心也不推辞,笑眯眯接了谢过,这才往那巷子口去了。顾早送了出去,见巷口停了辆太尉府里的马车,看着她上了车轱辘辘走了,这才转身回了家中不提。

二爷的隐疾

顾早并未对方氏提起今日太尉府蕙心过来一事。第二日待自己手上事情完了,也是过了晌午了,这才略微收拾了下,叫了辆车一路到了那郑门的太尉府,自然也是到前次走过的那东北耳门。刚下车,却是见到那门里有个小丫头已经在等着了,见她到了,笑道:“姐姐来得好慢,蕙心姐姐叫我在此等,却已是等了半日。”

顾早忙道了声歉,这才跟了进去。这小丫头名叫珍心,平日里不过是在老夫人屋子里跑个腿,递个物的,却是个嘴碎的。见顾早和善,一路只是不停吱吱呱呱,顾早也没留心听,被带到了前日来过的那北房暖阁前,门口的丫头见人来了,也没通报,掀了帘子便让进去。

顾早进了暖阁,当先便是看到了那姜氏正陪着老夫人在说笑话,蕙心和另几个不知道名的丫头正在边上伺候着,其中有个样貌最出挑的,比蕙心还要出色了几分,只是脸色微微有些沉的样子。

顾早见了礼,才道:“今日本想早些来的,只是晚间那面档所用的东西还得我亲自备齐,所以晚了些,还请老夫人和夫人勿要见怪。”

姜氏奇道:“你开了个面档?”

顾早笑道:“在州桥夜市摆的一个小摊子,卖的都不过是些面食和自己做的腌菜。”

老夫人点点头,赞道:“是个勤勉的。昨日蕙心带了些腌菜回来,说是你家的。今早下粥的时候,拌了些麻油醋,吃着竟是胃口大开,比平日多添了半碗。”

顾早微微笑道:“都是些自己做的,味道也只一般,所喜倒是干净的。老夫人若是吃得上,我再送些过来。”

蕙心插了句道:“不若你倒是把那腌的法子告诉了我,哪日我也自己去做下,好教老夫人吃了欢喜,我也趁机讨个赏,免得好处都教你一人占光了。”

蕙心话说完了,满室的人便都笑了起来,老夫人指着她戳了一下笑道:“这丫头的嘴,整日里就是没个正经的。我看那一条一条的细萝卜,闻着有些个酒香的,嚼起来有些韧,倒是最合我意。那是怎生做的,顾家二姐你便教了她去,我倒要瞧瞧她能做出个什么样子出来。”

顾早笑道:“那却也便宜,不过是挑细白的萝卜切做长条,晾到七分干,再每斤下盐二两,待腌个三天,起了出来再晒到九分干,装瓶子里按捺实了,浇上烧酒勿封口,数日即有气味,待转到杏黄|色,用纱布包些酒的香糟塞住瓶口,吃时取些出来用滚水泡过,略焖沥干,再拌麻油醋,味道甜美异常。”

顾早说完,那蕙心便已是摇起了头:“这还便宜,这却是个难的活呢。趁早还是歇了这份心,免得到时讨赏不成,老夫人罚我独个吃光我自己腌的东西,那就不妙了。”

老夫人禁不住又指着她笑了起来,姜氏也陪着笑,顾早也是忍俊不禁。一时里面倒是欢声笑语一片,很是热闹。

待笑完了,姜氏这才揉了下自己的腮帮子,看着顾早笑道:“顾家二姐,我家老夫人仁厚,宠得下面这些丫头个个地不知礼数,倒是教你看笑话了。”

顾早知她要转入正题了,便也微微一笑,侧耳听着。姜氏这才继续道:“老夫人的寿诞也没几日了,叫了你来,只是遇到了个有些棘手的事。”

顾早笑道:“夫人尽管道来,只要我做得到的,必定尽量了去做。”

姜氏这才看了她问道:“不知你素菜做得如何?”

顾早想了下道:“倒也勉强可以一试的。”

姜氏看向了老夫人,笑道:“娘,我就说这顾家二姐可以的,你却不信,早知就和你弄个赌,现在也可得几个银钱入口袋了。”

老夫人笑骂道:“就你日日惦记着我那几个体己钱。”

姜氏笑了下,这才又对顾早道:“当今太后与我家老夫人却是个几十年的老姐妹了。昨日方得了宫里递出的消息,说太后也是要来凑个热闹。只是也说了,太后如今一心礼佛,竟是荤腥不沾了,待到了那日随便置桌素菜便可。宫中虽是这般说的,但这既是个天大的恩宠,我家自是也要尽力了弄好。这家中的六嫂做菜是个大油的,素的是不敢让她做。京里其他那一等的厨子,城西安州巷的张秀,保康门的李庆,东鸡儿巷的郭厨,还有那黄胖家的,一一问了过去,竟是都只擅长那荤腥的,待听了是伺候太后的全素宴,个个都不敢应承了下来,没奈何这才又叫了你来,只盼能得个准信。”

顾早听说是要给那当今太后做了吃的,立马便知道了那些个京中名厨为何都不敢应承了。一则太后金体,万一吃了不妥,那便是个大罪;二则太后在那宫中,什么珍馐没有尝过,那些名厨想是自己的手艺也未必赛得过那宫里的御厨,若是吃了有些个皱眉,传了出去便是砸招牌的。

想了下,便也有些踌躇了道:“夫人器重,我本该是感激的,只是我前次也说了,我不过是会些乡野小菜,难登大雅之堂,再则又是伺候太后那样的金贵人,实是也不敢应下,还请夫人见谅则个。”

顾早话音刚落,那老夫人就摇头道:“你也不要过谦了。虽是没见过你做那全菜,只是前次的那羊头签和昨日拿来的那些个萝卜腌菜,便也知道你是个玲珑的。太后虽是贵体,只是也不是个挑剔的,日日吃惯了那大菜,换个乡野的倒也无妨,只要不是太难看便可。”

顾早还咬住了不肯松口,边上的蕙心已是笑道:“说起素菜宴,我倒是想起去年随了老夫人去城外钵池山北麓的禅林寺烧香之时吃过的,老夫人当时不是还满口称赞来着?听说如今愈发有名了,一桌素菜的价钱竟是不比京里那大酒楼里的大宴便宜。不少人到了那去,竟都只是为了花大钱吃上一顿素宴呢。”

听蕙心如此说,那姜氏眼睛一亮,也不管顾早还推却着便笑道:“顾家二姐,知你是个能干的,你也别再推脱,若是不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叫管事的亲自送了你去禅林寺吃下,有什么中意的菜式,学了过来便可。你那面档,耽误了的钱,我府上自会补上。”

顾早见话既已说到这份了,无奈也只得应了下来,又略微说了几句,见已是无事,才告辞了出来。

出来之时,也是蕙心和那刚开始的小丫头珍心送的,走了几步,顾早便叫蕙心留了步,蕙心吩咐了珍心几句,这才停住步。

那珍心和顾早已是有些熟了,一路出来小话更是不断。先是说六嫂自那日扫了脸皮,近来走路也没从前那样生风了;又说蕙心年岁已到,老夫人却仍留着在身边不放,不知道有什么安排;等经过一座密密露出些松柏绿树枝头的院落围墙之外时,珍心又压低了声音道:“顾家姐姐,这便是府里二爷的住处了。方才老夫人屋里有个绣心姐姐,就是那个样貌最出挑的,从前小公爷想向老夫人讨要,老夫人都没给。这次二爷回来,老夫人却是派了她过去伺候,意思是让她做个屋里的,可谁料……”

珍心说着,自己已是捂了嘴偷偷笑了起来。

顾早本是对这些不大上心,只是听这小丫头提到了那人,竟也勾起了丝好奇,忍不住问道:“怎样?”

珍心看看四下无人,这才凑了过来道:“昨日老夫人骂了绣心姐姐,说她无用。绣心姐姐出来了,却很是委屈,偷偷说是二爷无用,老夫人不明就里,却总一味责怪她……”

顾早一怔,眼前浮现出了那人无用的场景,忍不住失笑了起来。

珍心却是没有笑,只摇头叹道:“要我说,那是二爷眼界高,瞧不上这府里的人吧。绣心姐姐不过是怕扫了面皮才在我们面前这样悄悄说的。我打小是府里大的,他从前可是个俊的,只这几年出了外洋,回来不知怎的就留了把大胡子,又不提做?br />

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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