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响起,显得特别低沉,他贴向关娘子的后背,伸手环住她的腰,“陪我说说话。 玉川书屋”
关娘子拉开他的手,“我累了。”
“我知道你今日不好受,是她下了药我才不知节制的,难道你这也和我生气吗?”关大爷扳过她的身子,强迫她与自己面对面。
关娘子看也不看他,“何必跟我解释呢,从近往后,你高兴和哪个女子在一起就在一起,我管不着你。”
“惠云,你听我说。”关大爷紧紧抱住她,“今日的事儿是我不对,以后都不会了,嗯?别生气了。”
每次都这样!不管做了什么事情惹她不高兴了,都只是三言两语就把她哄了过去,以前是因为她爱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可被他一而再地伤了心,再多的甜言蜜语都是枉然了。
“我和郭静君只是逢场作戏,只不过她有了身孕才会纳进门,绝不会让她越了你一头,今日之事以后也不会再有了,你放心。”见妻子仍不愿说话,关大爷更是放软了语气。
“知道了,睡觉吧。”关娘子淡声说着,根本不愿意和关大爷细谈。
关大爷低头想吻她,关娘子避开了,“我今日累。”
“还在生气?”关大爷的声音添了分恼怒,他都已经低声下气了,她还想怎样?
“没有,我能生气什么呢?她有了你的孩子,又妩媚娇俏懂得服侍你,你喜欢在她那里,是正常的事情。”关娘子轻声说着,不怨不燥。
关大爷被她这种平淡的语气激得心头起了火气,“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她都已经被禁足了,以后也不用在你眼前惹你不高兴。”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她被禁足是我的错了?难道我就这么容不下她,在你眼中我就是个妒妇吗?”关娘子坐了起来,眼角发红,声音哽咽地叫道。
声音虽刻意压低,但在这夜里仍显得特别刺耳。
“我没说你是妒妇,但你说说,自从静君来了家里,你可有对我好脸色的?”关大爷也坐了起来,黑暗中他的轮廓有些模糊不清。
关娘子泪眼模糊,她深爱的那份感情变了质,难道她连伤心的资格都没有了吗?“你突然之间要纳新人,我不但不能说不,还必须宽容大量让她进门,因为她有了你的孩子,因为我不
能给你生儿子,如果我对你半分感情都没有,我至于天天强颜欢笑吗?”
说来说去,到底因为对他还有念想,才会每日都难展笑颜,关大爷的虚荣心莫名地感到满足,他将她搂进了怀里,柔声道,“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
关娘子忍住了泪水,重新躺了下去,今日之前,她确实相信了他的话,今日之后……是心灰意冷,是她太过相信过去的美好回忆,才会以为他们之间还能回到过去。
就算她能生儿子,他也未必对她一心一意。
她早该明白,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子嗣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就算没有郭静君,也会有别人。
关大爷以为关娘子心软了,便也笑着躺了下来,顺势将她搂在怀里。
第二天,关娘子仍是柔顺地服侍关大爷起身宽衣,在他满足的笑容下将他送出门外,在他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她脸上温顺柔和的微笑也没再强撑下去。
湖湘担忧地看着她,“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去给老夫人请安吧。”这些年来,她每天都坚持到老夫人那儿晨昏定省,除非老夫人特别交代她不必去,否则都是风雨不改。
这也是老夫人至今仍看重她这个媳妇的原因。
去了上房,见老夫人和随喜似乎比昨日又亲热了一些,她心中又惊又喜,惊讶老夫人的突然转变,欣喜的是女儿总算得了老夫人的喜爱,不必在家中犹如角落尘埃。
随喜今日穿了一套月白色梅花素面夹衫,衬得她精致可爱又添几分娴静,这衣服还是范娘子去年送给随喜的,似乎有些小了。
“眼见就要冬天了,是时候给家里都添新衣裳,随喜正在长个子,以前的衣裳都不能穿了,要多做几套才是。”老夫人似乎也看出了随喜的衣裳不太合身,便和关娘子说起添衣裳的事情。
“这几天就把尺寸定下来,还是送到去年那间绣铺吗?附近开了家新的制衣铺。”关娘子请老夫人示下。
“做生不如做熟,还是原来那家吧,照着去年的例子给每人都添几套衣裳,随喜再添四套。”老夫人低声道。
关娘子看了随喜一眼,能将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自然是打心里觉得高兴,只是没有表露在脸上,仍是低眉顺耳地问道,“那……偏院的郭姨娘,是不是也要添些?”
老夫人挑了挑眉,“姨娘该怎么添,你自己做主就是了。”
“那我一会儿到郭姨娘那儿量尺寸。”关娘子点了点头,说起别的事情,“……要添的妈妈和厨娘,老夫人可有中意的人选?”
“家里我不多管事了,你自己去选吧,挑稳重能用的就是了。”言下之意,就是不能挑一些容易被郭静君收买了去的。
关娘子应了下来。
“去忙你的吧。”老夫人挥了挥手,她今日打算好好地重新教导随喜了,以前也教过随喜规矩,只是这丫头的眼睛看不见,许多重要的都难以教成,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关娘子褔了福身就退出上房了。
要挑能自己用得上的妈妈和厨娘……一时之间怕难以办到,她把崔家的找了过来,让她到牙婆那里挑人,让崔家的帮忙选厨娘,比她自己去选要更合适些。
其实崔家的当厨娘真的屈就,她更适合当内院的管家。
崔家的选了两名厨娘让关娘子挑,一个比较年轻些,看起来不太爱说话,另一个看起来比较有经验,懂得挑好听的说话。
关娘子留下年轻的那个,偏院那个地方最不需要的就是奉承。
至于照顾郭静君起居的妈妈,关娘子想起了自己的奶娘,本来是该随她陪嫁到关家的,无奈罗老夫人不喜关大爷,给女儿的陪嫁实在寒酸,连个陪嫁丫环都没有。
奶娘已经从罗家出来,如今就随儿子住在隔壁的城里,不知道愿不愿意再过来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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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加更了一章,大家别漏了哦。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家事(下)
随喜看着手中的白色绢布,头皮有些发麻地拿着炭块,是专门描绘女红的软墨,她还以为今天祖母要跟她讲什么大道理,没想到原来是要开始教她女红。
别人家的姑娘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学女红了,她已经八岁了才来入门……上辈子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女红,当时不能静心学习,也没有心教她,祖母一心只在孙子身上,阿娘身子也不好,那时候家里永远笼罩着一层阴影,她哪里有心思学习女红。
有一技傍身对自己总是好的!女子十岁该进学堂念书,上辈子阿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没有让她去学堂,这一次她断不会让别人决定她的人生路。
深吸了一口气,随喜低头认真地描绘柳叶,总得从最简单的开始。
老夫人歪在临窗的软榻,眯眼看着孙女认真的模样,端严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纹,看来很满意随喜这好学的态度。
“女子都得学女红,将来给自己做的嫁衣若是好,也能给自己争一分脸,平时给家里长辈秀鞋子袜子的,也能讨几分喜爱……”老夫人低声说了起来。
随喜抬起头眯眼笑着,“等我学会了,也给祖母绣袜子。”
老夫人笑得如一朵菊花,“好,我等着你的袜子。”
随喜将柳叶画好递给老夫人看。
“画得不错。”老夫人点了点头,细枝蒲柳,已经有些神韵了,“绣出来看看。”
因为不是第一次画的,自然手法熟练些,老夫人一向喜欢聪慧的姑娘,她也只是想要讨她老人家高兴,才没有故意藏拙。
实际上她的水平也就如此了,再要好一些是没办法的,前世她只学了些皮毛而已,勉强能绣个荷包罢了。
她捻着绣针一线一线地绣了起来。
老夫人闭眸浅眠,略有一刻钟的时间,随喜才把这柳叶给绣了出来,形状倒是没变,就是少了些灵气,显得有些死板了。
老夫人看到她绣的这叶子……怕是要失望了吧?
随喜看着被针扎了几次的指头,太生疏了,比以前绣的更要难看些,难道在这方面她真是一点天赋都没有?
“给我看看。”老夫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不好看。”随喜小步挪过去,脸上带着羞涩的表情。
老夫人笑了笑,“我第一次绣出来的东西也不能见人。”
“真的?”随喜眼睛亮了起来,将缩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把绣了柳叶的绢布给老夫人看。
在给老夫人捶背的翠碧轻笑着,“姑娘绣得已经算不错了。”
“嗯,比我那时候的要好,多下些功夫,将来会更好。”老夫人笑着点头。
随喜甜甜地笑了起来。
老夫人将她的手牵了过来,吩咐翠碧,“去把薄荷膏拿来。”又对随喜道,“刚开始学,扎伤指头是寻常的事情,熟练之后走针穿线就自如了。”
“嗯,随喜晓得。”随喜认真地回道,这点小痛不算什么,这世间最痛的她都经历过了,还怕伤了指头这点痛么?
真是乖巧听话的人儿,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孙女其实也很贴心,冷落了那么多年,以前家里拮据的时候,还没少打骂她,想起过去……老夫人心里生出了内疚,愈加觉得要对随喜好一些。
指头的刺痛在抹上薄荷膏之后减轻了不少,随喜拿起软墨想要继续描绘花样。
“休息一会儿,吃些点心。”老夫人道。
随喜这才拿起桌子上的红豆糕小小地咬了一口。
没多久,关娘子就来了。
“……张绣娘过来量身,定了尺寸就能制新衣了。”关娘子笑着对老夫人道。
老夫人颌首,“给随喜量量,她正在长个子,我是老太婆了,尺寸能改不了的。”
关娘子身后是绣铺来的绣娘,姓张,三十来岁的模样,生得白皙圆润,笑起来见牙不见眼,是个很和气的妇人,听到老夫人这样说,她马上就笑着道,“哎哟,老夫人真是爱说笑,您看起来可是和去岁没区别,反而是越来越年轻了,今天可要做几套颜色鲜丽一点才好。”
“老太婆了还穿什么鲜丽的衣裳。”女人都爱听好话,不分年龄。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更亲切了些。
“颜色鲜丽,人也精神一些,娘不妨多穿些颜色艳点的衣裳。”关娘子在旁边提议道。
随喜偎依到老夫人身边,“祖母一点也不老,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老夫人点了点随喜的额头,“你懂什么!”
“我懂的,祖母要漂漂亮亮的,阿娘也要漂漂亮亮的,这样看着开心。”随喜明澈的双眸犹如纯净的泉水般熠熠动人。
这天真可爱的模样,看得老夫人和关娘子都会心一笑。
“好,好,就做几套颜色鲜一点的。”老夫人笑着道。
张绣娘诧异地看了随喜一眼,她一年来关家也有几次,关老夫人以前似乎不太重视这个孙女的,怎么这次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她记得以前关姑娘的眼睛是睁不开的,没想到只是几个月没见到,已经就睁开眼了,本来平凡的小脸因为这双熠熠如星的眼睛变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诧异只是在她眼底飞逝而过,很快就笑着给老夫人量身,“……姑娘的样子长得真好,嘴儿又甜,莫怪老夫人这样疼惜。”
老夫人笑道,“自己的孙女还有不疼惜的道理?”
关娘子闻言嘴角就绽开淡淡的笑,怜惜地看向随喜。
随喜也含笑在望着她,眼底充满了担心,她微微一怔,女儿却已经甜甜对她笑了起来。
给老夫人和随喜量了尺寸之后,便拿了几个颜色的布料来给老夫人选,老夫人果然选了几个颜色比较艳丽的,也给随喜选了几样款式。
“娘,我这就到偏远那边去,给郭姨娘也量了尺寸?”关娘子低声问着。
老夫人淡淡地点了点头。
关娘子便领着张绣娘往偏院去了。
“……怎么?偏院有客人?”出了上房,那绣娘脸上客气礼貌的神情便放松下来,和关娘子低声说着话。
以前家里拮据的时候,关娘子会做些女红到绣铺去换银子回来补贴家用,一来一去,便和绣铺的张绣娘熟悉起来,这两年来也没少招呼生意给她。
“是有一位娇客。”关娘子淡笑着道。
张绣娘压低了声音,“瞧你脸色憔悴,该不是……”
关娘子低下了头,“最近家事比较忙。”有些苦楚只能咽在心里,就是怎么信得过的人也说不得。
“要多休息。”张绣娘是个心思通透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关娘子的失落,只不过人家不想说,她也不好再问下去。
到了偏院,关娘子眉心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心里还是有些抗拒走进这里。
郭静君躺在床榻上养身子,听到关娘子来了,急忙要起身迎接。
关娘子走了进屋里,“郭姑娘今日身子好些了吗?”
“多谢姐姐关心,妾身已经没有大碍了。”郭静君撑起身子,虚弱无力地歪倒在床上。
“郭姑娘言重了,我担不起你这声姐姐。”关娘子淡淡地道,不许郭静君喊她一声姐姐,便是还不愿意承认她的身份。
就算老夫人和关大爷承认了也好,她也是不愿听郭静君叫她一声姐姐。
郭静君咬了咬牙,挤出柔顺的笑容,“姐姐还是不愿意原谅我。”
“家里要添新的冬裳,你若是不方便起身量身子,这该怎么量身做衣裳呢?”关娘子轻声说着,目光平淡没有正眼看郭静君。
郭静君还没资格跟她谈原谅不原谅的问题。
“妾身能下地的。”郭静君扶着妙琴的手下了床榻。
关娘子勾唇浅笑,让湖湘出去把张绣娘请了进来。
张绣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丰姿绰态的年轻女子,脸上略显得苍白,眉眼间难掩勾魂的媚色,不像端庄纯白的姑娘……关家向来注重门风,怎么会有这样的客人?
想归想,她还是利落地给郭静君量了身子,虽然和关娘子算得上知己,但哪个家里没有些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量了尺寸,关娘子一刻也不愿多待,交代了一句,便和张绣娘出了内屋,“厨娘已经找来,以后这边的膳食就由小厨房供应了。”
郭静君在关娘子离开之后,才恨恨地唾了一口,“嚣张什么,以为我不能翻身了吗?一个下不了蛋的母鸡还能得瑟多久?”
妙琴听了不敢附话,只是小声问道,“……姨娘,妙雪该怎么办?是不是得请大夫?”
“请什么大夫?难道要我去求那个贱人吗?”郭静君像突然被踩到了尾巴,尖声地叫道。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医治(上)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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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娘子送走了张绣娘便到上房服侍老夫人午歇。
来到随喜的屋里,便见到女儿还拿着针线在练习,不禁露出微笑,“也不歇一会儿,眼睛不累吗?”
“阿娘!”随喜眼睛一亮,把绢布放了下去扑进关娘子怀里。
关娘子细抚着随喜的鬓角,“怎么不去寐一会儿呢?早上在祖母那儿不是练习了好几次吗?”
“可是都绣得不好看。”随喜不好意思地道,拉着关娘子坐到床榻上,“祖母让我学着绣手帕,我只会绣叶子。”
“能绣叶子就不错了,阿娘以前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连叶子都绣不好。”关娘子柔声笑着道。
“真的?”随喜拿着一块方形的手帕给关娘子看,她当然知道阿娘说这话是安慰她,阿娘精通女红,五岁能绣荷包锦囊,她心中是有数的。
“很好看。”关娘子笑容愈加柔和,怜爱地抚着随喜的头,“你这伤势……也算因祸得福,眼睛能看得见了,什么都能学了。”
“嗯,随喜以后一定好好保护阿娘。”随喜抱住关娘子的腰,语气既天真又坚定,恨意和怨怼掩在眼底深处。
关娘子欣慰地笑了起来。
“阿娘,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郭姨娘。”随喜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她很想提醒阿娘,千万不要让郭静君有翻身的机会,可是她的年龄她的身份都不适合说这些,只能旁敲侧推地说一些话让阿娘提高警觉。
“这话在我面前说就罢了,千瓦别在你阿爹和老夫人面前说,知道吗?”关娘子眉心轻蹙,眼底略带悲伤地对随喜道。
随喜点了点头,这个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阿爹心里还念着那个女人,如果听到她这样说,指不定就更讨厌她这个女儿了,而老夫人……说不定会误会是关娘子心胸狭窄,教导女儿也要排斥其他姨娘,会因此对阿娘不喜的,“我是不会在外面说,但是,阿娘,你千万不要被那个郭姨娘欺负了,她不是好人。”
其实她更希望阿娘不要那么相信阿爹,如果她没记错……阿娘再过几个月就会有身孕,如果这段时间阿娘不要和阿爹一起……是不是就能避过以后难产的劫难?
可是要怎样才能让阿娘不要再跟阿爹一起?这不是她当女儿的能插手或是能过问的事儿了,毕竟是父母的房内事。
“阿娘心中有数,你躺下睡一会儿吧,等下还得到祖母那儿学规矩呢。”关娘子温声道。
随喜心中暗叹,现在不管跟阿娘说什么,阿娘都是听不进去的,到底还是对阿爹没有死心,只可惜郭静君被禁足了,不然阿爹也不会哄得阿娘又相信了他。
乖顺地躺了下来,随喜在关娘子低柔的声音中渐渐地入睡,不管过了多少年,她都喜欢阿娘唱的童谣,像能安抚人心的温泉,令她烦躁不安的心情得到沉淀。
直到随喜的呼吸逐渐均匀绵长,关娘子才轻声轻脚地离开了屋里。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事儿,随喜睡得并不沉,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了过来,光洁白皙的额头沁出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