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的话便等于自入陷阱,九死一生;但若是反对想来米尼赫必还会纠缠不休,并且免税三年——这的确是个极大的诱惑,达什汗权衡利弊后决心已定,颔首道:“希望伯爵届时不要食言!”
米尼赫胸有成竹地伸出手道:“我以女皇之名发誓,绝对不敢有半分虚言!”
“我不相信你。”达什汗瞅着他关节鼓突的手冷笑,随后又狠狠与其击掌道:“你的诚信毫无价值可言,但我至少还可以相信你的女皇!”
校场上由乌力罕先上阵,但见他策马上身奔驰而去,待过了高悬铜锣的木杆约有三丈开外,回首拔弓便是一箭,箭尖先是穿过铜锣前的方口钱币,随即打在铜锣上发出响亮的振鸣,顿时场下欢声雷动,众人无不叹为观止。
随后上场的便是那名红发中年俄人,兰吟紧张地闭目暗念,待急促的马蹄声后只听得一声锣响,不禁在众人的唏嘘声中睁开眼,转而失望地看向身侧。达什汗不动声响,向她宽慰一笑,将目光继续投向前方。
那边的米尼赫颇为得意,对着正要上场的诺敏笑道:“王子似乎已急不可待了,不知你的箭术是否还像四年前那般精准?”
闻言诺敏猛然转过身,举起手中的弓箭瞄准了他的脑门,在场之人皆是一惊,而米尼赫则面不改色,叹息了声道:“曾经你也算是我的朋友,可如今——”
诺敏面色铁青地冷哼了声,缓缓放下弓箭转而对达什汗颔首道:“练下把式而已,我是决计不会输的!”
达什汗应了声,待诺敏上场后召来巴根道:“待会儿你亲自将他送回府,寸步不离地看守着,若有异动便是将他绑了,打晕了都可,只待米尼赫这伙人走了才可了事。”
兰吟在旁听了,纳闷地瞅着两人问道:“难道还真怕他拿刀去砍人不成?要真是被绑了、打晕了,以他的脾气事后岂肯罢休,何必做这庸人自扰之事呢?”
达什汗没作声,巴根则低垂下眼,此刻只见校场原本立靶之处被两个俄人拉起了块丈人高的白布,米尼赫自果盘中拣了个苹果走过来道:“为免有作弊之疑,请陛下派你方一人站在帷幔后,头顶此为靶。”说罢,便抬手抛了过来。
达什汗接过圆泽红润的苹果,拧起眉道:“隔着幔布射苹果?你可知稍有差池便会伤及人命?”
“若是怕便有我方出人好了。”米尼赫摊开手,耸着肩膀讥讽道:“想不到土扈之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此言一出场下议论纷起,土扈百姓无不愤概而斥,只听得声高呼,但见名女子从贵宾座中起列而出,近身跪到达什汗面前道:“陛下,我愿为人靶。”
兰吟见来人正是特木尔的妻子,忍不住插嘴道:“夫人大可不必如此,土扈有的是豪杰男儿,何需你一个女子出面迎危呢?”
“的确如此。”达什汗也摇首对她道:“莎林娜,你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难道不怕伤及腹内的胎儿吗?”
莎林娜扬起脸,晒得古铜的脸上露出抹无畏的笑意道:“土扈男儿皆都出生入死,何惧这人靶?莎林娜此举只是要证明我土尔扈特莫说是男子,便是区区一介女流也不怕他国强势,莫说是女子,便是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也誓为捍卫国威而不惧生死!”
一番慷慨陈词,闻者无不动容,兰吟更是尤生钦佩之意,达什汗亲自扶她起身叹道:“都道男儿英雄,但又有几人能比得上你这般大义凛然呢?只是此事并非我一言可定的,你便不在意特木尔的感受吗?”
莎林娜回首看向特木尔,见其脸上流露出赞许支持之意,顿时感激地红了眼圈,达什汗见状便将苹果郑重地交予她手上道:“若是真伤及了夫人半分,定不让这批俄人轻易走出汗国的土地!”
“有陛下这句话,死不足兮!”莎林娜手中紧握着苹果,决然转身大步向帷幔那方走去,场外的百姓无不为她叫好鼓气。
兰吟目送着她走入幔布后,因见莱昂与那名跃跃欲试的红发俄人正在悄声说话,集中心智用汉语道:“听闻基督教里说,那些伤害了未出世胎儿的人,来生也会被选择置于一个堕胎母亲的腹中,会被人以同样的方法来伤害。若是如此,真可谓是报应啊!”
莱昂停下话诧异地看了她眼,想了想又继续对红发俄人说话,兰吟撇着嘴角回过身,却见达什汗正也疑惑地望着自己,便丧气地道:“只是希望能帮上莎林娜而已,不过想来是白费心机了!”
烈日下的白布上显现出莎林娜的影子,紧扯的帷幔在风中荡起微浅的水纹,令那置于头顶的圆影更显摇晃,诺敏见上场的还是那红发俄人,不屑地冷笑了声,待看对方自腰间掏出把乌黑的火枪,当即面色一变上前喝止道:“你做甚么?拿这东西出来唬人吗?”
“王子适才没听清楚吗?”米尼赫大声道:“双方各出一题比试,此刻这局的规矩该由我方来定。王子若不喜欢用火枪,待会儿竟可以用弓箭,我不会算你犯规的!”
“卑鄙!”诺敏咬牙怒视道:“视人命如草芥,终有天会得到报应的!”
米尼赫满不在乎地干笑了声,兰吟看在眼中分外厌憎,转而又见他身旁的莱昂似有不悦地皱起眉,心道两人乃一丘之貉,这个却还要故作姿态更是可恨。
原本喧闹的校场内一时寂静无声,但见那红发俄人从容举起火枪瞄准了目标,爆裂的枪响震得鸟飞兽走,身心俱是一颤,几名胆怯的女子已捂着脸不敢目睹。
白幔依旧迎风而竖,在左上边角处可见个冒着烟的焦黑洞口,莎林娜自帷幔后走了出来,面色略带苍白,手中的苹果依旧完整无缺,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喝彩之声。在片欢喜庆贺的气氛中,莎林娜走回来举着苹果对米尼赫道:“物归原主。”因见对方伸手想接,手故意一松,那苹果便滚落在地,在那双灰眸的怒视下她嘴角噙着笑,坦然自若地回到了原座。
米尼赫倒抽了口气,自脚边捡起苹果,随即对回位的红发俄人厉声训斥,那红发俄人垂首不吱声,倒是一旁的莱昂劝说了两句,他方才作罢。
此时的诺敏更是信心满满,急不可待地叫嚣着俄方快派人进帷幔,一名栗发俄兵领了苹果正要前往,却被米尼赫半途叫了回来,在他耳边嘱咐了两句方又颔首折返而去。
想来是原本的布局被打乱,米尼赫才临时改变了主意,果然稍许但见帷幔内人影摇曳,随后栗发士兵走了出来,独立一人在幔后静待。因此人是从校场拐角直接走入幔布后的,所以也不知究竟是何人,但见映在白布上的身姿窈窕,依稀可鉴是名女子。
米尼赫拍掌道:“既然汗国女子都敢挺身而出,我方自然不能落于人后,如此才算是公平合理,是不是?”
达什汗探究地打量着他,不明其究竟是何目的,而诺敏则冷笑道:“你道换个女的出来,我便不敢射了吗?即便是失了手,也决计不会便宜了你!”说罢举弓瞄准,拉弦欲发。
额头渗出点点细汗,诺敏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的身影,拉弦的手微微颤抖,随后霍然放下弓箭,深吸了口气再抬臂瞄准,可双手抖得越发厉害。终于锐利的箭锋在朗空下滑过道银光颓然落地,他灰败着脸转过身,手里搭拉着弓,脚步虚浮地走回看台。
乌力罕忙上前搀扶了把,目光却忍不住再三望向那纬幔后,达什汗则面色阴晴不定,只瞪着米尼赫不语。显然是在自己意料之内,米尼赫毫无意外地笑道:“看来百发百中的神射手,也还是有失手之时啊!”说罢,又扬声道:“出来吧!”
只见名雪衣女子自幔后走了出来,贴身的圆领短衣,隐约现出截纤细的腰肢,镂花衣边上悬着一串串珍珠流穗,随着她的浅移漫步而左右晃荡,延拖在地的长裙上镶饰了闪亮的碎钻,在日光下熠熠生彩,如海草般浓密卷曲的黑发,用根白金链子缠系着垂挂于胸前,精巧的黄金面具遮掩住了大部分的容颜,只露出双眼部分和个瘦削细致的下颚。
女子□在外的肌肤若象牙般白洁细腻,即便周身点缀满了珠宝,也无法夺去本人自身所散发出来的柔美光辉,每走一步若踩地生莲,身形浮动如云。兰吟更是看愣了,想她从来便自视貌美,少有人能及,但在这隐面女子跟前也不禁相形惭愧,那身绝代风华,只可用‘倾国倾城’四字来形容。
米尼赫看着女子走到眼前,满意地触抚着她脸上的面具道:“带你来土扈确是个明智之举,若非如此我可真要有负女皇陛下的使命了。”
女子螓首望着脚下不语,米尼赫一把将她揽入怀内,随即高昂着头对达什汗等人道:“这是我最美丽的奴隶,我唤她作金面奴!”
“嘣——”
兰吟循声望去,只见诺敏手中的弓弦绷裂,断弦孤零零地挂在弓橼上,自己心里正奇怪他今日为何如此反常,待回头正对上了双鸢尾花般华美的紫眸,顿时恍然大悟。
虽然每隔一段时间总能收到关于她的消息,但自己从没想过还能再次见到她;虽然帷幔后的身影几乎都大同小异,但只那一眼自己便还是轻易认出了她;虽然四年的光阴不算短暂,但只在那霎方感岁月流逝匆匆。
诺敏紧攥住划了口子的手掌,浑然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待鼓起勇气再次抬头望向对方。那双美丽的眼睛依旧纯美透彻,丝毫未曾沾染了世间的俗泞,可当年的那深情纵容却已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是犹如陌生人般淡然和疏离,终于忍不住失声而笑,原来恨了这么些年,放纵了这么些年,到头来被困在这禁锢中挣脱不得的人却只有他——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那达慕(六)
王帐中央数名翠衣舞姬手持红巾翩翩起舞,荷衣撩动,体态婀娜,个个鲜艳妩媚,笑靥如花,但在席作观之人却神色迥异,各怀心事。
兰吟手捧着酒盏浅啄,黝黑的眼珠不停地来回溜转,只见那金面奴端正地陪坐在米尼赫身侧,不时为其添酒奉果,俨然副卑躬屈膝的仆婢模样,而对座的诺敏则满面春色,拉扯着两名面容姣好的宫女为自己斟酒、添菜,尽享齐人之福。
歌舞娱兴后,米尼赫拍手笑道:“土扈歌舞欢快优美,风格独特,想当年一曲《鸾凤》可是令我惊艳叫绝,不知诺敏王子的舞技是否已如箭术那般荒废了?如若可以,能否让在场之人重温旧梦?”
诺敏原本已红涌的脸泛起了抹青紫,还不待说话只听上方的达什汗道:“他醉了,伯爵若要欣赏歌舞,唤舞者再上来便是。”
米尼赫则冷笑哼声道:“那些个平庸之辈的舞技,不看也罢!”他目光转视了圈,随即笑道:“既然诺敏王子不愿屈尊上场,那只有让我的专属舞姬出来献丑了!”说罢,便将身旁的金面奴推了出去。
那金面奴在措手不及下踉跄地跌倒在场地中央,原本该万般狼狈的她却丝毫不显情绪,从容地站起身掸去衣裙上的尘埃,优雅地屈身伴随着丝竹之乐起舞。衣裙飘曳,绰约多姿,举手若月华披洒,踏足如彩云流动,恍若那仙子虚步在席间,霓裳翻卷,漂浮天行。观赏她的舞蹈,仿佛有栖身于花丛,飞翔在天际,座看佛国伎乐,人间百化之妙感,直至乐舞结束,金面奴飞旋数圈下腰斜卧后,众人仍沉浸于这旖旎风情中不能回神。
兰吟因见那她久卧不起,若尊玉像般毫无声息地倒在地上,禁不住‘咦’了声,同时间米尼赫与诺敏皆霍然站起身,双方对视后又都面色不善地怵在原地,良久那金面奴似回转了生息,长舒口气后微微动了下,两人这才恢复常态各自归座。
金面奴缓缓站起身凝视着上座的达什汗,而后又看了眼他身旁的兰吟,方郑重地行了礼拖曳着裙尾退身而下。米尼赫见她回来,脸上却并无得意之色,只是冷涩地说道:“果然又精进了!平日里怎不见如此卖力?”那金面奴身体略抖瑟了下,垂首始终一言不发。
旁座的莱昂用俄语说了两句,米尼赫点头后对达什汗道:“酒足饭饱了,是否该继续咱们的比试?”
“棋艺比试不同他项,伯爵确定还要赛吗?”达什汗轻晃着酒盏,眯起眼道:“棋局如战局,败军之将又何言排兵布阵之道呢?”
米尼赫闻言脸色越发阴霾,灰眸里浮现出抹嗜血的恶毒,许久方沉声道:“三局两胜,每局都由我方持白为庄,你可敢应战?”
达什汗长笑了声,揶揄道:“三局都由你来做庄,这便宜未免也占得太大了吧!
“三局过后,土扈若是输了便倾全国之力出兵克里木,若是赢了我国从此便不再提助战之事!”米尼赫咬牙道:“不仅如此,女皇陛下还会遣返那些一直在彼得堡求学的土扈子弟,这个条件足够优绰了吧!”
所谓在彼得堡求学的土扈子弟,实际上是数年前彼得二世为牵制汗国,强行要求当时的土扈豪族所呈送上去的贵族子弟——这些人质便像是绞套在土扈这匹骏马脖子上的缰绳,但凡有些许反抗便会便勒得喘息不得。
“一言为定!”达什汗当即站了起来,硕高的身形在光洁的杉木桌上拉起道修长的阴影,他狠力拍案道:“届时那六十三名土扈子弟,你都需给我一个个悉数平安送回!”
蒙古棋又称‘沙特拉’,棋盘共有64个黑白方格组成,双方各持16子,每个棋子造型皆不同,有国王、王后各一个,狮子、骆驼及马各两个,卒子各8个。当见特木尔端身坐到棋盘前,兰吟颇感意外地转向达什汗轻语问道:“怎得是他?”
“为何不能是他?”达什汗浅笑道:“莫看他平日里鲁莽厉扈,谈吐粗俗,但若论棋技,却绝不弱于任何人?”
“可适才你也说棋局如战局,连本兵书都不曾熟读之人,怎能指望他在棋面中运筹帷幄,决胜而出?”兰吟禁不住皱眉道:“莫非你不想赢了?”
“你以为肃腾将军之名是凭空得来的吗?他出身寒微,少年投军,自然不似你我能识字习文,但短短数年间便可从个普通的士兵晋升到汗国第一将,靠得不仅仅是那满腔热血和置生死于度外的勇气。”达什汗望着场中之人道:“特木尔是个真正的奇才,他对行军作战有着敏锐的直觉和判断力,这不是认得几个字,读几本兵书便可以获得的,天赋所持,无人可及!”
“你是说——”兰吟新奇地瞪大眼道:“他百战百胜,从不曾输过?”
“世上没有常胜之将。”达什汗停顿了下道:“他输过,并且输得很惨,我想几年来的卧薪尝胆足以让他吸取当时败北的教训,所以这一局有八成胜算!”
兰吟忆及当日王寺之事,本想继续问清缘由,但又觉不合时宜便暂且忍住话茬,后见俄方出来的是那莱昂公爵,禁不住抿嘴笑道:“有趣,有趣!这个半吊子中国通也会下蒙古棋吗?看来这局莫说八成胜算,已是十分稳拿了!”
那莱昂坐下之前,先是友善地想与特木尔握手,怎知对方却不屑地撇开脸去,不禁尴尬地缩回手,自嘲地耸了耸肩膀。双方坐定后由莱昂持白,他每行一步都要良思许久,而特木尔则自开局起便大刀阔斧地连吃对方一马三卒,令在旁观棋的土扈之众不断颔首示好。但当棋局过半后,渐渐地只见特木尔浓眉紧蹙,落子越来越慢,而莱昂则一改适才慎重之态,以雷厉风行之速横扫去黑方数子。
特木尔手持兽骨所制的马棋,不断在纵横两格间犹豫,待以千钧之力落下一子后又霎时变了脸色,但举手无悔为时已晚,不下多时他的国王便被白方包围逼入死角,只得投子认输。
见赢得此局,莱昂显得分外高兴,身后的红发俄人也欣喜地上来与其拥抱庆祝,特木尔则面含愧色,沮丧地起身来到达什汗面前道:“我又输了,请陛下责罚。”
达什汗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错不在你,是我低估了对方。”他转而望着那边笑容灿烂的莱昂颔首道:“果然是深藏不露,一击即中啊!”
“汗国第一将也不外如此吗!”米尼赫得意地端着另一盘棋盒,走上来骄声问道:“这第二局谁来啊?”见他替换去原先的棋盘,达什汗当即厉声责问道:“你这是何意?”
“比试棋艺啊!”米尼赫拨弄着盒中的圆润棋子笑道:“我适才只说持白者为庄,并没有规定每局都要下蒙古棋啊!难道陛下要反悔不成?”
众人闻言皆怒,大骂米尼赫言词取巧,狡诈至极,达什汗则示意大伙儿噤声后,面无表情地坐到莱昂眼前,举手示意请他开子。兰吟虽对达什汗的围棋造诣颇有信心,但还是有所忌惮地来到他身后细观棋路,发现对方落子沉稳,步步为营,决计不容小窥。
在双方厮杀了几个回合,割据半壁棋面后,便开始了悬而不决的拉锯之战,兰吟在旁正看得入神,不觉中闻到股清淡的药香,侧首望去身旁站着的却是那名吴姓文士。起先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棋盘,兰吟只道也是在观局,但不久便发觉那文士的视线始终随着莱昂的手在移动,心下异样便也开始转移了注意力。
那双手的十指修长而优雅,指甲修剪得十分整洁干净,苍白的肌肤下青筋脉络隐约可见,唯一感觉突兀地便是每个指关节处都有隆起的红肿,似有淤血漏积之症。兰吟先是盯着莱昂的手,良久方才举目又细打量了他番,最后拧着眉咬唇深思。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鸦雀无声的场内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