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穿的作坊规模已经不小了,相当于现代工厂的厂房,分为木制品部门和布制品部门两类。那些新来的工匠正各自在“车间”里适应环境和干活用的工具,并且还要听取各部门经理所做的重要讲话。
我在作坊里逛了几圈,其实这里头的一些生产工具我也没见过,做为一个当家的连自己这行的工具都认不清,说出去还不得把人大牙笑飞了?所以趁这机会我也正好学一学,免得将来跟云悠远讨论起生意上的问题时露怯。
正拿着个刨子在一块木头上试着刨光,突然不知从哪跑出个楞小子来,嘴里叫道:“主管不是说了么!不许动师傅们的工具!你是从哪儿跑来的野小子?怎么不懂规矩!”说着就上来推我,饶是我身边不远处的柳碧寒反应不慢,也没能拉住我被猛然推得向后跌去的身子,我的身后是堆着两米多高的原木料,被我一撞便忽拉拉地塌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一根什么东西正砸中了我的后背,我就觉得胸口往喉咙处一阵翻涌,只听见柳碧寒一声厉吼:“小叶——”眼前一黑便啥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我还有点懵,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看见柳碧寒一张失神的脸正望着我,完全丧失了往日的冷酷沉静。
“我这是……在哪儿?”我想坐起来,却觉得后背一阵疼,只好老实躺着。
“在……医馆。”柳碧寒开口,声音竟有点颤抖。
我有些失笑,道:“我在你面前晕过去又不是第一次,至于这么紧张吗?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不过是被一块木头砸着了而已嘛!还不如你打我屁股来得疼呢!”
“小叶……”柳碧寒两只大手突然用力握住我的手,声音仍然在颤。
“怎么了?”我被他的神色吓着了,慌忙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还能动,不是什么不巧搞瘫痪了的可怕事件,这才放下心来,瞪住他道:“干嘛这个表情?难道我被毁容了?快拿镜子来我照照!”
“没有……”柳碧寒扶住我的肩膀让我趟回床上,然后就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望着我。
“大夫怎么说?我没事吧?”我狐疑地问他,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他牢牢地握住。
“没事……只是后背有些淤青,抹抹药就好。”柳碧寒轻声道。
“那不就得了?你干嘛这么紧张?柳大当家的!你可是令人闻名丧胆的冷面小郎君呐!怎么慌成这个样子?”我又奇怪又好笑地瞅着他失色的面孔。
柳碧寒望住我,眸子里没有了孤寂,没有了寒冷,没有了凄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深情,莫名的渴望,莫名的急切,甚至……甚至还有莫名的欣喜。
“怎……怎么了到底?”我有点害怕了,这家伙的表情让人感觉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床来OOXX了我。
“你感觉……还好么?”柳碧寒不答反问,向前探着的上半身几乎倾到了我的身上。
“好……好得很,如果你能离我稍微远一点,我会感觉更好。”我慌忙道。
柳碧寒听话地直起身,松开我的手,转身去桌上端了杯茶水,然后扶我坐起来,轻声道:“喝点水,你的唇有些干。”
我疑神疑鬼地就着他手里的杯子喝了几口水,试探地道:“你……没事吧?没瞒着我什么吧?”
柳碧寒将杯子放下,坐回床边,深深地盯着我看,看得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你把那大夫叫进来,我要亲自问问他!”
柳碧寒突然一把将我拥进怀里,在我的额上用力地吻了吻,没待我惊讶和反抗,他攸地又放开了我,起身出门叫大夫去了。
在我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旌醒过来时,柳碧寒领着大夫进来了。我定定神儿,请大夫在床前椅子上坐下,问道:“您看我这点儿伤应该没什么事吧?”
大夫神色有点古怪地看我一眼,道:“伤没事,淤青而已。化淤的药我已经开了方子交给令夫了,按时抹在伤处便可。”
哦,听到大夫亲口说没事,那我就放心了。也难怪他错把柳碧寒当成我的丈夫,瞅那家伙一脸失色的样子,还真是……等等!这大夫怎么知道我是个女的?不会看过我的后背了吧?不可能不可能,柳碧寒怎么可能让个男大夫看我的身子呢!那就是号脉号出来的?没听说光凭诊脉就能分辩出男女的,男人和女人的脉位是相同的,除非啊,除非……
——不、不会吧?!
“大、大夫——我——我是不是——”我呼吸有点困难,以至于字不成句。
大夫又瞪我一眼,道:“我说这位夫人,既然已经有孕在身,就不要到危险的地方去了!还穿着男装,更容易被人不小心伤到了!幸好你腹内胎气已足月,否则,哼哼!”
……有孕在身?……胎气足月?……就是……就是说……是那一次……我中了盛南天招的那一次……怎么……怎么会这样……
我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能要这个孩子,我的梦穿才刚刚开始上路,若我怀了孕,我所作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费了!我为了梦穿的崛起跑去为朝廷献策,又因献策一事导致云悠远终生不能婚娶——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想建造一个独一无二的梦幻穿越时光,为了这个目的我和我爱的人都牺牲了这么多,如今眼看梦想就要达成,怎么能因为这个尚未成形的孩子而前功尽弃了呢?孩子什么时候都可以要,但决不是现在!
我一把抓住大夫的袖子,急道:“大夫!给我药!给我打胎药!”
“你敢!”这声厉吼来自柳碧寒,一对眸子几乎□地瞪着我。
——他……他……
……所以他刚才才会有那样的神情……所以他才会失去了原有的冷静……所以他才……
大夫识趣得很,飞快地起身退出了房去。柳碧寒像头发了狂的伤兽般瞪着我,咬着牙道:“我决不许,你有方才的念头!”
我怔怔地望着他,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半晌我才找回我的呼吸和我的声音,轻飘飘地像在虚空中一般地问向他:“是你……对吗?……是你?”
柳碧寒没有回答,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其实……我早有预感,早有预感那一次会是他。当时的情景已是千钧一发,云悠远去得再快也已是不及……
我想我该感激……感激柳碧寒没有用此事做为得到我的筹码,他将它深深埋入心底,只希望能用他的真情来打动我……我也该感激,感激云悠远的宽宏大度,从不曾嫌弃我,也不曾记恨柳碧寒,权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如既往的对我好……
可这孩子我不能要……我是云悠远的妻,只能为他生子。
“对不起……”我哑着嗓子道,“我……”
“我要这个孩子!”柳碧寒根本不容我说下去,坚决且冷硬地道。
“不!我不能要!”我下床站起身子,迎上他在爆发边缘的目光,“我已经是云悠远的妻子了,我不能为别的男人生孩子!虽然这是意外中的事,但我不能任由它发展下去!这对悠远不公平!”
柳碧寒突然逼至我的面前,狠狠握住我的双肩,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他的目光冰得几乎令人窒息,咬着牙低声慢慢道:“你,独自决定处理我们的孩子,对我,可公平?”
我愕然。是……是,这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我的确没有权利独自处置……何况……何况这是柳碧寒为了救我才……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是伦理道义为重,还是情深意长为先?
“我要这个孩子。”柳碧寒再一次冷声道,他的眸子比地狱更深,比黑暗更黑,我对上他的眼神,那里面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没有生机,只有一片令人难以负荷的伤痛凄怆,将我瞬间吞噬。
我和柳碧寒对峙着,谁也没有退让。
我不能要这个孩子,为了云悠远,为了柳碧寒,为了我,为了梦穿,也为了孩子本身。
房间里的光线逐渐变暗,直至微微的星光透过窗纸打进屋来。我的身体已经站得僵硬,但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向柳碧寒妥协,所以仍旧像他一样倔强地站着,在黑暗里瞪着他的面孔。
夜色渐深,许是困饿交加,再兼后背伤痛,我有些打晃了,一阵头重脚轻就向地上栽去,被柳碧寒一把揽住,将我扶回了床上。
“我不能要这个孩子。”我抓住他的胳膊瞪向他,“悠远是无辜的,他不应该承担这样的后果!”
柳碧寒坐在床边,冷冷地瞥着我,道:“他果真是无辜的么?你认为盛南天为什么会对你下毒手?”
我一时语塞……的确,的确是因为云悠远,盛南天真正的仇敌是他,因为我是他的软肋,所以盛南天才会利用我来加害他,也正因如此才会导致这一事件的发生……
“若不是因为你对他……我又岂会放任你跟着一个会给你带来伤害的人一起?!”柳碧寒接着道,声音里带着恼火和心疼,“事既由他而起,他自然要承担所有可预料和不可预料的后果!”
我承认,柳碧寒说的话句句在理,如果我跟云悠远毫无关系,那么我所遭受的一切痛苦都不会降临在我的身上。但是既然我爱他,我就心甘情愿替他分担所有痛苦和磨难。可我肚里的孩子……要怎么才能替他分担这样的煎熬呢?
“你要这孩子有何用?”我低声问向柳碧寒,“我这辈子只会跟悠远在一起,可这孩子是我的亲骨肉,你让他跟着谁过?无论是跟你还是跟我,孩子的身边注定只有一位亲人,这对孩子又是否公平?我不想要我的孩子因为身边少了爹或少了娘而自卑难过!”
“我的孩子永远不会自卑!他或许会难过,那也是因为没有所爱的人在身边!”柳碧寒冷冷盯着我道,“我会教给他坚强,我会教给他承受,既然他选择出现在你的腹中,他就要做好面对这世间一切的准备!”
“既然明知他将会面临痛苦,为什么还要让他降生?”我气恼地瞪着他。
“仅仅因为痛苦便要扼杀他么?”柳碧寒丝毫不退让地也瞪着我。
“他……他现在刚刚一个月,还没有成形,还不能算做一个完整的人……”我强行争辩道。
“至少他现在活着。”柳碧寒冷冷的一句话彻底击溃了我的防线,我颓然倒在枕上,一片心乱如麻。
怎么办……怎么办……这孩子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老天你为什么要这么玩儿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你他妈的拿我冲浪玩呢?!我做错什么了我?我不就是不小心违反了一下自然规律穿越了时空吗?这也不是我主观乐意的啊!——穿越?对,我是穿来的,我差点都忘了!我不要再留在这里!我不要再留在古代!我要回去……回到原来的地方……再也不要承受这些痛苦的爱痛苦的情了!
我豁地坐起身翻下床去就往外跑,被柳碧寒从身后一把搂住腰拖回了床上,他摁住我,咬着牙道:“你别想着再回去,那道光不会再出现了!逃避不是办法,你要同我一起面对!”
“我没有你那么坚强!我是个女人!”我忍不住流下泪来——自从接触了爱情这东西,我流的眼泪比从小到大的总和还要多三杯。
柳碧寒在我的泪光中放柔了声音,低声道:“那就好好的做回一个女人。”
……做回一个女人……谈何容易……我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梦穿怎么办?做为一个无依无靠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女人,我比任何人都需要一个成功来给自己继续活下去的信心。如果梦穿就此垮台,我都不知道我是否还能够支撑下去……是,我也可以依赖云悠远,甚至可以依赖柳碧寒,去过那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我可以确信那样的我将不再是真正的、本来的我,我那来自现代社会教养的自尊心不允许我附属在男人的身上而活。
“我的梦穿……”我低喃,“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是女人……不能让他们看出我怀了孩子……”
“在你心里,究竟什么最重要?”柳碧寒将手轻轻放在我的小腹上,“是自尊,还是生命?”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我讨厌现在的我!我想要那个坚强乐观无忧无虑的我!”我掩面抽噎,泣不成声。
柳碧寒很久没有说话,只是在床边一动不动的坐着。我哭得渐渐有些疲了,朦朦胧胧地睡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而柳碧寒仍保持着昨晚的姿势坐在我的旁边,黑黑的眸子凝视着我的脸。
“回去吧。”我起身下床,后背还是很疼,但可以忍受,比起心中的沉重痛苦,这点皮外之伤几乎可忽略不计。
我们两人出了医馆,径直回到我的府中,让丫环煮了点小米粥,我和柳碧寒默默吃过,我便对他道:“你一夜未睡,到客房休息休息吧,让我自己静静待一阵儿。”
柳碧寒沉声道:“我不必休息,你若想静静待着,可以当我不在。”
我无奈地叹口气,道:“我知道你怕我想不开,怕我一声不吭的离去,你放心,我答应你,我不会走。你去歇歇吧,总这样耗着,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柳碧寒不为所动,就那么直直坐着,倔强得令人心疼。
“这样好不好,”我过去握住他的手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一直拉至床边,然后推他坐下,“你就在这里睡,我把手给你,你拉着,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会离去了。你可以好好睡一觉,我也可以好好静静想想。好么?”
不管柳碧寒是否同意,我强行将他推倒在床上,替他脱了鞋,然后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床边,我坐在椅子上,把手递给他让他握着,见他还睁着眼看我,又强行用另一只手把他的眼皮合上,低声道:“快睡!”他终于没有再反对,像个听话的孩子般老老实实的趟着一动不动。
也许从知道我身份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日渐清瘦的面颊全靠平日的倔强与傲气支撑着光彩,如今这一闭上眼睛,竟是满脸的憔悴,像极了一头受了伤的豹。
大概是因为握着我的手让他确实有些放心了,不过多时,他的呼吸渐渐平稳,竟是沉沉睡去。我试探地往外抽抽手,却发现被他握得紧紧,稍一用力就有可能将他惊醒。
也罢,就这样吧……我的确害苦了他,该守着他,让他好好的休息一回。
柳碧寒真的太累太辛苦了,这一睡竟然又到了落日时分,出于下意识,他这一整天竟然没有变换过姿势,始终紧紧握着我的手。
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望向我的脸,生怕我又动了什么想不开的念头。见我好端端的坐着,这才放了心似的翻身坐起,握着我的手却仍不肯松开。
“你先穿鞋,我给你倒茶。”我挣脱他的手,到伙房去找开水,正巧小丫环烧好了一壶,便拎回屋内沏了茶,端给柳碧寒。
现在似乎我们两个的情绪都稳定了许多,该面对的问题还是要面对。我慢慢开口,道:“关于这个孩子,我想除了你我,悠远也有权发表他的意见,毕竟他现在是我的夫君,自己的妻子为别的男人生孩子,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事情。我们三个人都有表决权,到底要不要这个孩子,我希望见到悠远以后再做决定。”
“我的孩子的生死,为何要靠别的人来决定?”柳碧寒也慢慢地道,但是声音冷硬。
“你——你怎么……”我气结,赌气地道:“好!你说,如果我把孩子生下来,他?br />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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