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配不上殿下,如今正埋首苦学以期殿下青睐。 ”被提及的李小公子突然说道。
今日难得的是一直“卧病在床”的李太师也出席了晚宴,于是李小公子便坐于祖父旁边,自然离上席极近,流香郡主之言他听得清清楚楚,无双不计较,他的心中却有些闷。李小公子虽然有些古板,却是善待自己之人,既然他心中生闷,那便要找个法子将气发\泄出去,于是便有了方才那段话。
流香郡主闻言面上一讪,有些难堪。李小公子见流香郡主气闷,心中顿时舒畅起来,果然还是让别人气闷比自己气闷好啊。
流香郡主之言下面的众臣也许没有听清,但李小公子清冷的声音在座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华静夜有些讶异,却在第一时刻看向身旁的燕静,虽然燕静仍是一副清冷的样子,却沉了双眸,于是静夜公子满意地笑了。
李小公子的一番“表白”之语自然使得众臣惊诧,但最高兴不过的却是李太师,李太师满怀激动地看向无双,心中已经喜极而泣,真的开窍了,这小子真的开窍了,都是燕王的功劳啊。
前段时日出游归来的薛太傅笑道:“皇上,李郎中果真是性情中人,如此坦率,实在难得!”
燕北虽然看不上李晏,却对他维护无双之举甚为满意,于是点头笑道:“所谓言传身教,众臣之中无人能比李太师!”
此言一出,薛太傅与云大学士皆笑了,张太保也罕见地露了丝笑意,皇上说的正是李太师当年在先帝面前维护妻子之举,李太师不恼反笑,这可是他的得意之举呢,夫人每每想到这一幕,对他便格外的温柔。
“郡主,”无双慢条斯理地开口,“民间盛传一句话,‘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本王以为是否有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良人’要对得起‘良’,你说是么?”
流香郡主闻言面露怒色,无双此言已是明显的嘲讽。
“燕王年纪尚小,不知民间习俗,要知道良人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否觅得婆家,那婆家能否接收不良的女子。”流香郡主怒道。
她最是厌恶无双这等高傲的性子,她明明是无双的姑姑,却只被称一声“郡主”,无端地降了身份,被压了一筹。
“流香!”还未等无双开口,燕霜城便喝道。
这对姐弟也挺稀奇,流香郡主一向跋扈,却极惧这个弟弟,而燕霜城对自己的姐姐直呼其名,丝毫不亲密。
流香郡主见燕霜城冷了脸,不敢再放肆。
晚宴勉强算是宾主尽欢,当然宾是指燕霜城,至于流香郡主等一干附带人物则不在考虑范围内了,而满脸不快的燕宵少年则直接被忽视。
城门口,无双奉命送肃亲王世子一程。
“犬子尚在闹别扭,不愿来送臣。”燕霜城苦笑。
“孩子心气。”无双淡声道。
“犬子就劳烦燕王照看了。”燕霜城笑道。
“皇叔请放心。”无双点头示意。
“京城府里的下人年纪都大了,怕是经不起折腾了,臣让他们收拾收拾,等会将犬子送去燕王府。”燕霜城淡笑。
燕霜城的意思是将燕宵送去燕王府,方便管教,也就是直接将燕宵扔给无双,让无双管着燕宵的吃喝拉撒,他彻底地撒手了。
无双蹙了蹙眉,抿唇不语。
待燕霜城一行走后,江夫子终于忍不住大笑:“殿下果真是被当做奶娘来着!”
“殿下!”田园低声道。
“何事?”
“肃亲王府的小公子被送来了。”田园禀道。
“将他带进来便是。”
“可是那小公子的样子有些奇特。”田园有些迟疑地说道。
“有何奇特之处?”江夫子一脸好奇。
“呃……”
无双抬首,见到田园面上的笑意,淡淡道:“随本王去瞧瞧。”
无双与江夫子去门口一看,果真……很奇特。燕宵少年被绳子捆得扎扎实实,捆的人大概还不放心,在绳子外面又捆了几道锁链,用一把巴掌大的铁锁锁住,结实得很。
江夫子当下大笑起来,燕宵恼羞成怒:“还不快给小爷解开!”
“哟!才几天不见,又换上新称呼了,都称上爷了。”江夫子嘲道。
燕宵面露得色,道:“这个称法有气势罢!”
一旁站着的肃亲王府的管家闻言面露惭愧,恭敬道:“燕王殿下,奴才奉世子之命将小公子送来,劳请殿下管教,这是世子命奴才呈给殿下的。”
田园连忙接过打开呈给无双过目,无双扫了一眼,是把匕首,摆摆手让他收起来。
“世子说,小公子太过顽劣,请燕王殿下不必留情!”
“你胡说什么?如今她就能把我打死,你这么一说她下手就更狠了,你这是要害死我吗?父亲绝不可能这么说!”燕宵惊叫。
“奴才不敢欺瞒!”管家面无表情地说道。
无双颔首道:“本王知晓。”
管家拱手作揖道:“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哎!你别走!本公子命令你不许走!你就算要走也得先把本公子的绳子解开呀!”燕宵连忙喊道,可惜那管家想是怕了这个小祖宗,闻言竟走得更快了。
眼睁睁地看着管家离去,燕宵几乎要绝望了,被这么捆着显然极不舒服,他不得不求助于无双,却仍没学乖,没好气地说:“还不快给我解开!”
“拖回去,丢人现眼!”无双冷声说罢,转身离去。
江夫子挑了挑那把大锁,惋惜道:“可惜了,大材小用,绳子已经足够了!”说罢也毫不留情地离去。
此时只有田园留下,燕宵的胆子大了起来,恶声恶气地说道:“死奴才,你看什么,小心小爷刺瞎你的狗眼,快给小爷解开!”
田园面色如常,谨遵无双的命令,提起锁链,将燕宵少年“拖”回去。
“你这个狗、奴才,等小爷松了绑,不折腾死你小爷就不姓燕,你等着瞧!”燕宵大声喊道,可惜他此时正灰头土脸地被人拖着,毫无气势可言。
田园自然不计较,可无双却听到了他的叫骂,立即止步吩咐道:“不必松绑,直接扔到西边的院子里去。”
“是。”
“哎哟,你给小爷慢点,小爷我磕着脑袋了……”
由于燕宵少年本就是不受欢迎之人,于是无双吩咐完之后便完全将他遗忘了。直到三日后江夫子有意提醒,无双才记起府中还有这么个小少年,记起燕霜城的嘱托,无双只得去瞧瞧那位小爷。
一走进燕宵住的院子便听到燕宵颐指气使的声音,无双蹙了蹙眉,脚步滞了滞,仍是选择进去。
进屋一瞧,燕宵小爷仍是三日前被送进燕王府的模样,被绳子铁链捆得结结实实,衣裳上沾了不少灰尘,因是拖进来的,许多地方已经蹭破了,不过脸上倒是干净的,想是每日有人为他洗脸。
燕宵看到无双,立即骂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把我仍在这里不闻不问,你对得起我父亲的嘱托吗?”
无双挑了挑眉,问道:“说完了么?”
“还没!你身为女子竟如此狠毒,难怪嫁不出去!”这话燕宵倒是跟流香郡主学的。
这些话无双听得多了,是以并不生气,但不代表她愿意浪费时间在这里听他辱骂自己,于是果断地转身就走。
燕宵见她要走,连忙喊道:“你别走,你别走啊,我说完了,你说罢!”
无双微叹,思及燕霜城的嘱托,终是止步回头。
燕宵有些委屈地说道:“你把我绑着,我一步不能走,睡觉不舒服,脏掉的衣裳也不能换,不能沐浴,吃饭洗漱都要人服侍,最重要的是……是……连如厕都要人服侍!”燕宵说着满脸通红。
无双淡声道:“爷都是被人服侍的,你应该习惯才是。”
“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不称自己‘小爷’了,我改还不成吗?”想到如厕都得人帮着脱\裤子擦草纸,燕宵窘得双目发红。
“改掉?”
“改掉,一定改掉!”燕宵连忙点头,“反正才学会没几日。”
无双点点头,吩咐道:“给小公子松绑,带他去沐浴更衣。”
“可是这链子解不开……”燕宵怯怯地说道。
是了,这链子上锁着一把锁呢。
无双掂量掂量锁跟铁链,顿了顿,吩咐田园道:“将那日肃亲王府的管家呈上的匕首拿来!”
“是。”
待匕首被拿来,无双略使巧劲,铁链便被割断,足见这匕首削铁如泥,是把名器。
燕宵虽然被松了绑,可是因为被绑的时日太长,全身僵硬,一时竟无法动弹,好在动手捆绑之人手下留了情,不然绑了这么久怕是要受些伤的。
结果燕宵小爷因为无法动弹还是被人抬着去沐浴了。
无双下朝回来之时,燕宵少年还未起身。无双也不命人去叫,只吩咐道:“小公子的早膳免了。”
于是,当睡眼惺忪的燕宵少年起床后嚷着要用膳时,无人给他准备早膳。燕宵生气地闯进书房,责问无双:“为何不让下人给我准备早膳,你是要饿死我吗?”
无双抬首瞧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问田园道:“怎么回事?”
田园低首回道:“府里人手不够,小公子过了早膳时辰,没有空闲之人单独为小公子准备早膳。”
无双颔首,淡声道:“明白了?”
借口!明显是借口!他被捆着那几天可是什么时候起身都有的吃,燕宵自然不服,便将这些说出了口。
“那时你不便于行,便给了你便利,如今你手脚自由,自然享受不到那个权利了,还是你想呗捆起来继续享受?”江夫子不知何时来了,站在门口,笑吟吟地说道。
燕宵不信地看向无双,可惜无双点了头。
燕宵顿时噎住,他自然不想被捆起来,那种日子他一天也不想再过,只得忿忿离去。
都说燕宵少年年少气盛,自然忍不下这口气,于是绞尽脑汁想了一个点子,这个点子便是衣、冠、不、整。于是翌日燕宵少年虽是早些起身赶上了早膳,却衣衫大敞、头发散乱。
见到无双微微蹙眉,燕宵少年心中极为得意,他知晓无双重规矩,便故意这般穿着让她用膳的时候不舒服,想到她会不舒服,燕宵心中就甚为舒畅。
然而,燕宵还没得意多久,事实上他刚坐下还未动筷,无双就问道:“为何不穿戴整齐?”
燕宵撇嘴道:“你不是说府上人手不够么,我怎好让人服侍穿衣,便自己穿了,可惜我手脚笨拙,只能穿成这样。”
无双敛下双目,就在燕宵张口准备吞下第一口粥的时候,开口说道:“把小公子的衣裳脱了,学不会穿衣之前不许穿上。还有,白日不许进卧房!”
燕宵少年顿时愣住了,傻愣愣地看着下人将他的外衣剥了,待他反应过来要反抗之时身上只剩下中衣了,他怒道:“你是要冻死我吗?”
无双瞧也不瞧他,只道:“可是要连中衣也脱掉?”
燕宵立即闭嘴用膳,生怕早膳被免了。
十月的天已经极凉了,不巧的是今日风有些大,燕宵只着中衣,冻得鼻头通红,却硬气地坚决不学穿衣,到了晚上终于着凉发烧。
姚朔过来为他把脉,一脸不屑地说:“不过是着凉而已,喝几幅药便好,竟然特地请我过来诊治!”
江夫子赞同地点头道:“的确如此,不过他是肃亲王府的小公子,自然要娇气些。”
燕宵只是发烧,神志还清醒着,闻言自然恼怒无比,哑声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这些狠心的家伙,只会欺负小孩子!”
他口中的“墨”——无双知晓他并无大碍之后便离去了。
江夫子怪笑:“哟!还是小孩子呢!江某十五岁的时候可没小公子你这么好命!”
“姚某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出门历练了。”姚朔没好气地说道。
“本公子也出门历练了!”燕宵不服气道。
“哈!”江夫子嗤笑:“是啊,出门历练还有护卫跟着,甩掉护卫之后就被人骗光了银两,好不容易来到京城,身无分文竟敢逛窑\子,小公子这历练可不一般哪!”
燕宵惊诧:“你怎么会知道……”
他明明甩掉了护卫,被人骗光银两之事应该无人知晓啊。
江夫子毫不客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燕宵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拿被子蒙了头。
江夫子好心提醒:“明日别忘记穿好衣裳,否则这药要一直吃着了。”
或许是被江夫子气着了,燕宵的病不轻反重,往复了五日才完全治好。病一好,燕宵就犯了愁,他被人服侍惯了,确实不太会穿衣。来京城的途中他径自离去,前些日子有护卫跟着,他不用愁,后来他甩掉护卫,银两包袱全被人骗走,身上的衣裳便没脱过,于是燕宵少年至今不太会穿衣,尤其是这种比较华丽的服饰。
燕宵琢磨了半个时辰,差点没赶上早膳,穿得还是差强人意,头发梳得也不整齐,不过无双没有说话,他便安心用膳。
不过燕宵少年的衣裳一日穿得比一日服帖,后来又“不耻下问”,知晓了束发的法子,一日终于做到了衣冠整齐。那夜他极为兴奋,一夜未睡,第二日早早穿戴整齐,数着时辰,见无双院子里的灯亮了,晓得她已起身,便高兴地跑去炫耀。呃,燕宵少年骨子里确实还是个孩子。
“你看,我穿得整齐了!”燕宵仍然是用闯的进了无双的卧房。
琥珀正在服侍无双穿衣,燕宵见状大笑:“还教训我呢,原来你也不会自己穿啊!”
无双蹙紧眉头,忍无可忍:“琥珀!”
“阿姐?”
“使劲揍!”
“好啊!”琥珀欣然应允。
燕霜城无端将燕宵扔进燕王府,琥珀很是不喜,燕王府本来只有他与阿姐二人,呃,田园与钩子等下人不算,主子的确只有他们二人,如今多了一个人,真是如何看都不顺眼。
“你干什么?”燕宵心中惊慌,假装镇定:“我……我不怕你!我的武工力也是极厉害的!”
“哼!”琥珀不屑,“就是要揍你!”
“啊!别打头……别打脸……哎哟……我的肚子……你下狠手……”
肃亲王世子燕霜城离开京城以后,燕王无双便彻查薄寒受贿的相关案件,剪除遗留党羽,其中便有刑部侍郎符牍。符牍不是那等硬气的汉子,略施以刑便什么都招出来了,牵连了一大批人,刑部如今只剩下右侍郎司竞与几个品级不高的官员,燕王也不擢人补上空缺。朝中大臣皆知燕王近日心情不好,暗自警醒,生怕下一个被开刀的就是自己。
礼部右侍郎杨莫告老还乡,右侍郎一职空缺,皇上下令由云谙顶\上,众人无人反对,云谙乃是驸马爷,岳母云贵妃掌管凤印,他更是云大学士的嫡孙,朝中几派人马皆敬重云大学士,因此云谙这个礼部侍郎做得极为顺当。
十月一过,宫里便忙了起来,不但是为新年做准备,更是为了皇上的寿辰。正月廿一是皇上的生辰,皇上不喜铺张,因此往年多是宫中家宴,极少隆重庆贺,但是明年却是皇上的五十大寿,必须大办,举国同贺。
宫里忙,朝中也忙,礼部和户部忙于寿辰那几日的事务,其他官员则忙于贺礼。就是无双这边,江夫子也提醒她准备贺礼。无双身份尊贵,即便受邀出席一些寿宴也不必亲自送礼,自有下人打理,可如今要做寿的是皇上,有多少人盯着,她不得不慎重。
无双平日里不曾关心这等小事,因此对贺礼很是头疼。
江夫子不正经地说道:“江某以为皇上人老心不老,殿下可以送上逍遥客的《十八艳》,妙处无限啊。江某正好有一套珍藏版,殿下若是需要,可低价卖与殿下。”
逍遥客是谁?他是个画师,不但是个出名的画师,还是个神秘的画师,喜在花街柳巷作画,因为他画的是春\宫图,《十八艳》正是他的经典之作,画的是十八个绝色女子的艳\事,在坊间极富盛名,已经绝版。
无双淡淡道:“这书萦纡殿有几套。”
意思是江夫子你不必极力推荐你的仿品了。是的,江夫子好仿画,他极懒惰,不愿伤神创作,便仿别人的画,仿得真假难辨,也算是他的厉害之处。
田园提议道:“珠宝玉器是否妥当?”
“他是皇上,天底下珍贵的宝贝大抵都在他的宝库里,还有什么珍宝能让他稀罕?”江夫子不赞同。
燕宵插嘴道:“你不如就学了那望江楼的展眉姑娘,也给皇上跳上一段剑舞,皇上保准开心。”
无双也不看他,只道:“琥珀!”
“是,阿姐!”琥珀笑道。
“哎哟!你又打我!为什么打我,我说的难道不对吗?”燕宵不服。
江夫子幸灾乐祸:“你将燕王的颜面往哪搁?那寿宴上文武百官皆在,还有别国的使者,你让堂堂燕王跳舞给这些人看,不是白白降了身份!”
“不过,”江夫子看向无双,笑道:“撇去这一点不说,那倒是个好主意!”
“你看,江夫子也这么说!”燕宵叫道,惹得琥珀又给他一拳。琥珀揍他不用内力,他只受些皮肉伤,不妨事。
江夫子看到燕宵红红的鼻头,不禁失笑,被无双冷冷地扫了一眼,立即止住,一本正经道:“说到那位展眉姑娘,近来外面传言纷纷,司尚书家的小公子将一个青楼女子带回了尚书府,气得司尚书将他与那女子扫地出门,那女子不正是那日跳剑舞的展眉姑娘么。”
“司扬的胆子越发见长。”无双挑眉。
“可不是么?竟然就开了窍学会了爱美人不爱江山,跟他家老爷子作对起来。”江夫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