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第一一三章合作
更新时间2011…8…258:09:33字数:5194
莫天悚本以为万俟盘会一口答应,见他沉吟也是意外,却又察觉出他的稳重,刚才还带着三分试探性质,此刻反真决定今后把生意教给他,又吃一口泡菜,笑笑道:“你的这个泡菜实在是太好吃了。 是不是也是你自己弄的?”
万俟盘又是一愣,摇摇头道:“是刚才那个丫头弄的。她叫朝云,是四川人,跟着她爹逃难来到我们这里。他爹本来也是赶马的,有一次出去后失足落下悬崖,再也没回来。我看她可怜,就让她跟着我。我这里本来是有七八个下人的,这次家里出事,我把那些人都打发回去了,只留下朝云。她昨夜听我说少爷要来,说是少爷大鱼大肉吃得多了,一定不希奇,一早起来准备的这几个菜。”
莫天悚点头笑笑道:“原来朝云是公子心腹。那我就直说了,希望公子别见怪。最开始我找公子的确是因为公子乃是万俟老板的儿子,想拿公子当个挡箭牌,跟着赤凤挂个名,主要就是为安安万俟老板的心。但是来这里以后我才察觉公子是个人才,所以想借助公子大才,让赤凤协助公子。我想赤凤绝对没有公子熟悉马帮。至于公子提到万俟老板不要你碰马帮的事情,不管是什么原因,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并不影响我们今后的合作。”
万俟盘叹息道:“本来少爷看得起我,我应该肝脑涂地来报答少爷的知遇之恩才是,但我刚刚才干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到此刻依然是心有余悸,夜夜噩梦,所以不敢轻易答应少爷。”
莫天悚轻声道:“我明白的。我小时候曾经失手杀死自己的生父,用去几个月的时间才算是大体平复下来,到现在夜里有时候还会做噩梦。不过过去的事情多想无益,公子还是应该多想想今后。其实公子可以和外面的朝云商量商量。她很关心你,一直在偷听。”
万俟盘十分意外,看莫天悚一眼,冲着门外高声叫道:“朝云,你是不是在外面?”
房门被推开,朝云站在外面,低头裣衽施礼,怯怯地叫道:“少爷。天悚少爷。”
万俟盘猛地沉下脸,气哼哼地斥责道:“我不是说了我和少爷有要事商谈,你怎么竟敢来偷听?现在连你也不肯听我的话了?”
莫天悚看万俟盘的怒火不是装出来的,急忙道:“公子,你再责备她倒是我的不是,不该多嘴说出来。”
万俟盘还是气得很,大声道:“出去,把门带上。”朝云福一福,忽然道:“少爷,老爷一直看不起你,你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和天悚少爷合作,证明给老爷看。”
万俟盘大怒道:“你还敢说?滚!”朝云这下不敢再多说,拉上房门消失了。万俟盘放下筷子,再吃不下一点东西,坐在那里发呆。
莫天悚觉得饭菜都好吃,倒是把一碗饭和一碟泡菜都吃得干干净净的,最后也放下筷子,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笑笑道:“公子,不嫌在下唐突的话,我想要一些你家的泡菜带走。用四川话说,这叫做连吃带裹。”
万俟盘失笑,急忙道:“难得少爷喜欢。我立刻让朝云给你装一些,等一会儿让朝云送到府上去。”然后才想起礼貌,又问:“吃好没有?要不要再添一碗饭来?”
莫天悚笑道:“不瞒公子,我是觉得还想吃一些,但我自幼脾胃不壮,吃多了肯定会出问题,你能送我一些我就满足了。对了,我阿妈已经决定去贵庄住,你让朝云送去贵庄老宅即可。”
万俟盘忙点头答应,道:“那我们去偏厅喝茶。”
莫天悚道:“我还约了人去游滇池,不能在你这里多耽搁。还有两句话,说完也该告辞了。”
万俟盘道:“少爷请说。”
莫天悚正色道:“合作的事情你要考虑清楚,答应后就要一心一意,不答应我不会说什么,但你一定要答应我别再去说朝云。朝云聪明伶俐,又一心为你。你身边若是没有任何一个可以相信的人,会感觉活得非常累。”
万俟盘愕然道:“我从前听说少爷疑心重,做事狠辣,岂料见着少爷才知道传言是大错而特错。”
莫天悚莞尔道:“其实传言也不错。你一定还听说莫天悚是天东雨,雷霆过后立刻阳光灿烂,很多时候杀人也是笑嘻嘻的杀。很可能我是做样子骗你的。”
万俟盘立刻被莫天悚说笑了,感觉和他亲近不少,缓缓道:“家父知道我不喜欢阿枝,还要我和阿枝成亲,开始不过是想借助晋开的财势。谁知道沾上晋开以后我们反被他讹去不少银子,家势比以前衰败不少,所以家父才一心想摆脱晋开,不惜血本来贿赂庄主。最近家父花银子就像流水一样,先是给庄主那三万两银子,后来又拿出大笔银子去官府活动,还有我家里那些下人的家人,每家都给了很多的封口银子,前前后后加起来足足有几十万,家里实际已经被淘空,没有能力再给少爷垫本钱。少爷,你想和家父合作,你的银子从哪里来?”
莫天悚暗忖万俟盘真的不傻,不仅不怪他不想给钱,反越发觉得他不错,沉吟道:“如此说来,晋开应该很有钱??俊
万俟盘摇摇头道:“好像并不是,晋开常常显得很穷,像这次的事情,很大原因是我阿爸不愿意再给他银子,他想利用我来要挟我阿爸。唉!我也是太笨了,居然会上当。事后我阿爸为堵他的嘴,给他送去二十万两的银票。”
莫天悚听得直瞪眼,暗忖万俟盘的窝囊可能是祖传的,愕然道:“这事主谋是他,下手的也是他的人,该是他来堵你们的口才是,令尊怎么还会送银子给他?按道理说妓院和赌场都是最赚钱的买卖,没道理他还是没有钱。”
万俟盘颓然道:“谁让我怕死也怕坐牢,阿爸比他紧张多了。这事抖出去,他也不过就是赔上些手下,可我就什么都完了。到现在官府那里还没有结案,我担心得很。”
莫天悚摇摇头道:“公子,你听说过一句话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怕是没有用的。令尊是不是一直催官府结案,而官府不结案就一直送银子去。官府本来不知道事情是你做的,令尊的银子一送,他们一定是知道了。你想想,假如你是那知府,会不会立刻结案,这事原本是拖的时间越长对他越是有利。而且此事过去没几天,影响又是极大,也并不是知府想结就能结的,他还要对他的上司和民众都交代得过去才行。”
万俟盘哭丧着脸道:“可是我真的不想去坐牢被杀头。少爷,你那么有办法,帮帮我吧!而且你如果真心想和家父合作的话,不帮家父除掉晋开,生意始终也做不顺畅。”
莫天悚莞尔,万俟盘是有些窝囊,但却不是没有头脑,点头道:“官府那里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至于晋开,我还要多了解一下才能答复你。但你放心,我阿妈也不喜欢晋开,我肯定是帮你的。至于我的本钱问题,令尊若是困难就不麻烦令尊了,过些日子我凑齐以后会让赤凤拿给他,你到那时候答复我就可以。好了,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万俟盘道:“少爷,你若是立刻答应我帮我们除去晋开,我立刻答应你给你帮忙。”
莫天悚笑着摇头道:“公子,我当你是朋友才直话直说的,我不喜欢被人要挟,而且你也没有资格和我讲条件。银子是我的,不做马帮我可以做别的。我想做任何事情,都能做得很好。”起身朝外走去。
万俟盘这才感受到莫天悚的霸气,反生出一种安全感来,追上莫天悚问:“若我答应你,你是不是真让赤凤听我的?”
莫天悚点头道:“目前我自己没有太多精力照看生意,赤凤没有做过生意,我想你至少比她有经验一些,当然会让赤凤听你的。但要赤凤在今后肯听你的,你也要拿出本事来才行。”
万俟盘猛地点头道:“好,少爷,我答应你,今后就帮你管理马帮。”抬头朝天上看看,道,“少爷,好像要变天,这种天气游滇池没什么景色好看,还很是危险。不如你让人通知你朋友改个日期,我们商量一下马帮的具体事情。”
莫天悚也抬头看看天色,的确是很不好,阴得厉害,像是要下大雨的样子,忽然笑道:“公子,你是不是没有事情?不如跟我一起去游滇池如何?我约的朋友也不是本地人。你去给我们当个向导。我现在反正也没有银子给你,马帮的事情什么时候谈都可以。”
万俟盘又看看天,犹豫道:“少爷,你别以为滇池不大就总是风平浪静的,滇池有时候浪头也大得很呢!掀翻一条小船是不在话下的。”
莫天悚大笑道:“就是有浪才有味道。来!跟我一起去,别连这点胆量也没有!”不由分说拉着万俟盘一起出了门。挟翼已经在外面等候。莫天悚嫌其他的马不够快,拉着万俟盘和骑一骑。挟翼放开四蹄,如飞奔驰。万俟盘从来没有骑过这样快的马,被吓得脸色发青,把莫天悚抱得死死的。过一会儿他习惯以后,也体验出一股从来没有尝试过的豪情,感觉非常新奇刺激。
莫桃昨天听莫天悚说要和自己和睡,虽然早早地熄灯上了床,可一直没有睡。一直等到快三更才听见莫天悚和南无回来的脚步声,立刻朝床里面靠靠,把外面的位子腾出来。可是他又等半天也不见莫天悚进门,忍不住起床去窗口朝外看,正好看见莫天悚钻进狄远山和谷正中的房间中,顿时觉得非常生气,闷闷不乐地回到床上,瞪着双眼半天都睡不着。好容易迷糊过去,没多久又听见院子中传来响动,接着就是谷正中求饶的声音和莫天悚得意的笑声。莫桃更是气不顺,拉过被子蒙在头上,才算是把所有的声音当在外面,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感觉也不过是刚刚睡一会儿,莫桃又被一阵猛力的拍门声惊醒,忍不住吼道:“谁啊?大清早也不让人安静一下!”
莫素秋在外面叫道:“哥,所有人都起来了,只有你还在睡。快起来,早点吃过饭好和我一起去滇池。”
莫桃起来打开房门,嘟囔道:“我昨天不是告诉你我不去吗?你想去就跟着少爷一起去。”
莫素秋噘嘴道:“可是少爷不让我去。他就让红叶跟去伺候他。哥,你带我去啊!”
莫桃不耐烦地道:“他不带你去,你不会缠着他吗?你不是一直都对他都挺有办法的吗?”
莫素秋嘟囔道:“可是我起来的时候,少爷都出门半天了。红叶趁我和远山哥说话的时候也跑掉了。远山哥说要在这里陪陪阿妈,南无又被少爷差出去办事。哥,你一定要带我去滇池。”
莫桃道:“可是我今天也有事情,要去看看我买的那批粮食运来没有。”
莫素秋道:“这不用你操心了,少爷已经让东流、北冥和黑鸦去查看粮食的情况了。少爷一听阿虎昨天说的粮价就知道你被人骗了,价钱至少高出五成。所以一口气派出三个人去,一定要让他们把多收的银子给吐出来。”
莫桃听得心头火大,却又说不出话来,想了想道:“是少爷不了解情况,今年本地遭灾,粮价本来就比往年高一些。而且我记得我们山庄买米的价钱和这也差不多。”
莫素秋摇头道:“你才不了解情况呢。我们平时吃的都是好米粳米,价钱当然高。少爷说上白米九钱五分一石,下白米就只要八钱三分一石,杂粮就更是便宜。我们现在要买的是救命的粮食,应该多买些粗粮杂粮,同样的银子才能买到更多的粮食。而且元江发水,可是楚雄一带今年却是丰收,粮食比往年还便宜。哥,你一点也不懂做生意,就别管这些事情,让少爷去操心。带我去滇池,好不好?”
莫桃顿时满心不是滋味,咕哝道:“他也不过刚刚到,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莫素秋道:“我们听黑鸦说你要买粮食以后,一路上是打听着过来的,少爷当然知道了,要不昨天我们也不会拖到下午才到。哥,别管那些无聊的事情,你快点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好一起去滇池。最好是叫上真娘和远山哥一起去,人多热闹一些。”
莫桃在莫素秋一个劲的催促下用最快速度吃完饭,去文玉卿的房间中邀请狄远山和上官真真的时候,他们却都说不去。 莫素秋很不乐意,又撒娇又瞪眼地劝说。上官真真心事重重,狄远山则是久未与母亲见面,真想陪陪母亲,谁也没有动心。只是文玉卿从来也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热闹,很有一种儿孙满堂的感觉,甚是高兴,笑道:“远山、真真,干脆你们再叫上正中都一起去。”
莫素秋拍手叫好。莫桃却皱眉道:“老夫人,你怎么这样提议?谷大侠和大哥在一起不尴尬吗?”
文玉卿轻轻叹息一声。狄远山还什么都不知道,愕然问:“我和谷大侠昨夜就是睡的一间房,有什么尴尬的?对了,好像吃过饭就没见着谷大侠的人影,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莫桃一呆,看看屋子里的几个人,尴尬地低声道:“大哥想知道就问嫂子。”
狄远山心中一紧,看上官真真一眼,却有些不敢问。莫素秋同样是什么也不知道,立刻问:“真娘,远山哥和谷大侠在一起为什么会尴尬?”
上官真真被问得很窘迫,起身道:“你们聊,我去看看谷大哥去哪里了。”低头出去了。莫素秋叫道:“哎,你还没告诉我答案呢!”可是上官真真头也不回已经出了房间。
狄远山心头更是发紧,扭头看着文玉卿,张张嘴,还是没有敢问出来。文玉卿叹息道:“远山,你别怪真真,是你实在太对不起她。你看什么时候合适,写张休书吧。”狄远山多年前就想要这样一个结果,可这结果真的来了,他却如遭重击,疼得厉害,再张张嘴,依然没能发出声音来。
莫素秋吃惊地问:“哥,阿妈说的是真的?是不是谷正中那个王八蛋?”不等莫桃点头,她又大声对狄远山道,“远山哥,你千万别写。跟他们耗着,就不让他们快活!”狄远山没听见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文玉卿忍不住又深深叹息一声。
莫素秋忽然拉着狄远山道:“算了!远山哥,你跟我们去滇池,玩他个痛快,回来就没事了。”狄远山不肯起来,哑着声音道:“小姐,你和庄主去玩吧。”莫素秋还要拉他,莫桃道:“秋秋,别闹了!你没见大哥心情不好吗?”莫素秋非常有道理的叫道:“就是心情不好才要去散心嘛!远山哥,一起去啊!回来以后再让少爷揍那王八蛋一顿!”
正说着呢,小妖进来道:“老夫人,外面来了几辆马车,说是接我们去万俟庄园的。我没明白,你去不去看看?”
文玉卿正觉得难受,急忙起身道:“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小妖,快去收拾东西,是少爷走的时候安排的。远山,你也去收拾东西吧!少爷的东西你熟悉,帮少爷也收拾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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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大祸
更新时间2011…8…2419:42:14字数:6353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蜀地山多,水多,因为有了都江堰水利工程而号称天府之国,可惜围绕在成都平原周围的大山并没有享受都江堰水利工程带来的实惠,大部分人的生活依然非常贫穷。然而山里风景秀丽,民风淳朴,消息闭塞,是避世隐居的绝好去处。
九龙镇是蜀地南端的一个寻常小镇,周围全是高山,就算在蜀中也属于偏僻之地,再向南不远就是云南境内了。九龙镇的人对镇子外面的事情知道得不多,就知道本镇有两个庄子算是本地首富,庄子中的人在镇子上一跺脚,整个镇子都会颤动一下。一个是镇子北面的孤云庄,一个则是镇子西边普维山脚的幽煌山庄。这两个庄子平时并无来往,可是却能一山容二虎,河水不犯井水,在九龙镇上相安无事。
正午,昨天才过完十岁生日的莫天悚一手提着一张雕花的太师椅,一手拿着一个香炉来到花园中的一棵正开得热闹的紫薇树下,放下太师椅和香炉以后就开始东张西望。
正是三伏天气,谁也不会在正午的时候顶着大太阳出来闲逛,何况在幽煌山庄人人都知道这是庄主莫少疏教导儿子莫天悚练功的时间,严禁山庄内任何人打扰,自然是人人远避。因此莫天悚东张西望地看了半天,也没有看见一个人。好在莫天悚只要没看见父亲出现,就放心了,手蒙在嘴边,压低声音叫道:“桃子,来了没有?”
满头大汗的莫桃丛旁边的树篱中探出头来,同样压低声音道:“我早就来了,少爷,你不能把太师椅放在那棵紫薇树下,我藏在这里够不着。要是我过去,肯定会被庄主发现的。”
莫天悚一看,紫薇树下只有两三株正吐着芳香的栀子花,虽然花朵又白又香,可的确是藏不住任何人,点点头,把太师椅搬去莫桃藏身的树篱的前面,不放心的地小心嘱咐道:“桃子,你千万要小心一些,要让我爹发现你,我就更惨了!”说完又去把香炉拿出来放在太师椅旁边的地上,“你看香炉放在这里可不可以?”
莫桃伸长脖子看了看,道:“最好再靠近我一些。这么远,我都吹不着!”莫少疏今天验收儿子的下盘功夫,规定莫天悚的马步必须要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如果莫天悚能做到,从明天开始,就会正式传授他幽煌剑法的入门功夫。莫桃听说后,自告奋勇要帮少爷分忧,提出自己藏在一边朝香吹气,好让香能燃烧得快一些。
莫天悚摇头道:“这里就可以了!香燃得太快,一定会被爹发现。说不定就会罚我扎两炷香时间的马步了!”以前莫桃也曾经帮莫天悚作弊,被发现以后,莫少疏的惩罚向来就是加倍再做一次,莫天悚只要一想起来就心有余悸。
莫桃还要再说,莫天悚已经听见父亲的脚步声,在嘴边竖立起一跟手指,给莫桃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转身小跑着去迎接父亲。莫桃紧忙蹲下身子,在灌木丛中躲藏好。
莫少疏迈着方步走进花园,他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看来文质彬彬的,一身的书卷气。他一进来花园中就看见太师椅的摆放位置和平时不一样,然后就听见灌树篱中莫桃粗重的呼吸声,不禁在肚子中暗暗好笑,却没有揭穿,将手中的香递给儿子:“去点上!”
莫天悚毕恭毕敬地接过父亲手里的香,差点没晕过去。这支香显然是特制的,足有小指粗细,两尺来长,没有一两个时辰,休想能燃完。暗自庆幸,要不是早就准备,今天就死定了!将巨香点燃插在香炉中,一眼也不敢朝后面的灌木丛多看,回到太师椅前面没有一点遮挡的空地上,分开双腿,半蹲下身体,做好马步的姿势,才抬眼去看父亲。见父亲没有丝毫起疑就去太师椅上坐下,忐忑的心才稍微放松一些,问道:“爹,今天背诵哪一篇?”
莫少疏淡淡道:“《三字经》,背诵十遍。”眼角余光瞥见点燃的香头一亮一亮的,就知道儿子的伏兵已经开始帮忙,心中对莫桃极是欣赏。如此炎热的天气,他还肯为儿子隐身在灌木丛中,滋味一定不好受。
莫桃是山庄佃户的儿子,今年也是十岁,从小和莫天悚一块长大,和莫天悚最是要好,可就是因为家里穷,读不起书,不认识字。莫少疏曾经提出要莫桃给莫天悚陪读,却被莫桃不愿意占东家任何便宜,傲气十足的母亲拒绝了。莫少疏要莫天悚背诵《三字经》,其实是教导莫桃的意思。
莫天悚也约略猜着父亲的心思,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人说巴人尚武,蜀人重文,幽煌山庄的庄主莫少疏却是文武并重,练功的时候背诵文章原是他训练儿子的独特方法,说是如此不仅可以提高文采学识,还可以使人心境平和,避免心浮气燥,提高自身修养。莫天悚从开始练功起就要背诵各种文章,《三字经》在多年前他就已经背诵得滚瓜烂熟,没道理此刻又要背诵。忍不住朝父亲看一眼,就见父亲神色平常似乎又没有发现。莫天悚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地开始背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十遍《三字经》背完,巨香已燃完大半,莫天悚也已是累得腿酸手软,更被火辣辣的太阳烤得头晕眼花,却一点也不敢松劲,姿势更是一点也不敢走样,又问:“爹,《三字经》背完了,接下来背什么?”
莫少疏道:“把《三字经》逐字逐句地详细讲解一遍吧。”
莫天悚立刻明白莫桃的的确确是被父亲发现了,双眼一黑,身上的力气也跑光了,马步自然也无法维持,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道:“爹,我认栽了!你要怎么惩罚,现在就开始吧!桃子,树丛中一定不舒服,你也出来回家去吧。我明天再去找你。”莫少疏对儿子非常严厉,对莫桃倒一贯是和颜悦色,从来也不为难,否则莫天悚也不敢让莫桃帮自己作弊了。
莫少疏沉下脸,非常不满意地站起来道:“悚儿,你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练武之人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要心志坚决,不到最后关头就绝对不要轻易认输,你不过遇见这么小小的一点挫折,就沮丧成这个样子!起来!自己去拿一根绳子过来。”
莫天悚最怕父亲,见父亲发火,连正从树篱中出来的莫桃也不敢多看一眼,更不敢分辨什么,爬起来小跑着去拿绳子。
身上又是汗又是土的莫桃见自己又帮了倒忙,极是内疚,来到莫少疏面前跪下,低声道:“庄主,这事怨不得少爷,我藏在那里,少爷根本就不知道。你要处罚,就处罚我好了,请饶了少爷吧。”
莫少疏对莫桃越发欣赏,也有意想看看他的天资和毅力,回到太师椅上坐下,淡淡道:“那你就去顶替悚儿背诵《三字经》,练马步吧!”
莫桃点点头,来到莫天悚刚才练功的地方,学着刚才莫天悚的样子,也摆好姿势,开始背诵《三字经》。他虽然没有读过《三字经》,但刚才听莫天悚背诵十遍,却也记得差不多了,背《三字经》到难不住他,只是从来没有练过马步,不过片刻时间,就有些双腿打颤,心中对能保持这样的姿势一个时辰的莫天悚十分佩服。
莫天悚拿着绳子回来以后见莫桃竟然在扎马背书,又惊又急,也忘记害怕父亲,不服气地叫道:“爹,这又不关桃子的事情,是我想偷懒,让桃子帮我的。”
莫少疏这回对儿子的表现甚是满意,却没有表露出来,还是阴沉着脸,伸手道:“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两个是串通好的。不许再说,两个都要罚。绳子拿过来。”
莫天悚不敢抗拒父亲的命令,但心中实在不服,来到父亲身边,把绳子递给他,忍不住小声嘟囔道:“爹,莫氏祖训,凡我莫氏族人,一生剑上都不得沾血,你还要我练武干什么?你让我练练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去折磨桃子?”
莫少疏喝道:“还要多嘴!我让你练武不是为了杀人,是强身自卫用的!”拿过绳子用力一陡,绳子便像一条灵活的长蛇一般一圈一圈缠住莫天悚的双腿,从脚踝一直缠到大腿处。
莫天悚一动不动的让父亲捆绑,心中却更不服气,昂头道:“可你有什么理由让桃子在太阳底下扎马步?莫桃也不是我们山庄的仆人,你没有权利处罚他。”
莫少疏冷哼道:“你还不服气?莫桃要是在山庄外面,我自然管不着,但是他来到山庄里面帮你作弊,我就管得着!”弯腰迅速无比地打上一个天罗结,把莫天悚的双腿捆得结结实实的。
莫天悚还要争辩,莫桃停止背书,急忙道:“少爷,别说了!反正香也燃不了多长的时间。”
莫天悚扭头一看,巨香不过还剩下一寸不到,的确是燃不了多久,终于安静下来。
莫少疏捆好绳子后直起身来,将绳子的另一头用力抛上旁边的一棵大树的枝桠上。绳子越过枝桠又落下来,莫少疏飞身过去接着绳子头,用力一拉,已经将儿子倒吊起来,三缠两缠将绳子固定在树干上,仰头对儿子冷冷地道:“天罗结我一个月以前已经教过你。现在你自己把绳子解开吧。什么时候解开,什么时候下来。”
天罗结是莫少疏的独门手法,不知道方法的人,就是解上三天三夜也不可能解开。莫天悚虽然知道其中关键,但初学乍练,即便是好好的在地上,要解开此结也要花费一两个时辰的时间,何况是被这样倒吊在半空中,飘来挡去的还要弯腰向上才能够着绳结,绳结上又吃着劲力,绷得紧紧的,越发不好解开。
莫天悚十分倔强,虽然知道这是父亲故意为难,却不肯求饶。再说从以往的经验看来,求饶也没有丝毫用处。用力收缩腹肌,弯腰抓住绳子,喘息几口,才开始解天罗结。只解了没两下,便觉得身上发软,手一松,上身又倒吊下去。天罗结又被蹦紧,他刚才的所有努力就全部白费了。莫天悚忍不住朝下面看看,就见父亲端坐在太师椅上,根本就没朝他看一眼,正在专心地听莫桃背书。莫桃有记不清楚的地方,还会提醒一声,并没有为难莫桃的样子。
莫天悚多少放心一些,却也看得十分气愤。他背书的时候,只要是背错一个字,等待他的永远就只有戒尺。好在他在被父亲打过三次以后,就再也没有给过父亲使用戒尺的机会。现在莫少疏来花园监督儿子练功,已经不拿戒尺了。
莫天悚知道父亲一向是说到做到,他要是解不开腿上绳结,就真的别想下去,吊上几天都有可能,喘息几口以后,收拾起心思,又费力地弯腰上去解天罗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