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桃迟疑道:“谷大哥,为什么翩然不能留下?”
谷正中低头道:“我们下一个要去的目标是飞翼宫,不能留下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倒戈的人在身边。梅姑娘下午就知道三爷已经下了决心。”
莫桃愕然,松手放开袁叔永,说不出一句话来。
莫天悚趁机一把揪住袁叔永,提拎小鸡一样把袁叔永提拎起来,森然道:“翩然不过让你办如此简单一件事,你为何也不答应她?”忽然一拳头打在袁叔永的太阳穴上。
袁叔永便似一下子到了大年三十,红的、绿的、黄的、紫的,各色烟花在眼前直晃;耳朵又被打一下,又似到了乐器行,钹儿、罄儿、锣儿、鼓儿一起响起来;跟着再受一掌,再似到了秋千架上,晃晃悠悠天旋地转怎么也站不稳当。
谷正中忙拉拉莫桃的衣袖。莫桃轻轻叹一口气:“天悚,和袁叔永没关系!他若是答应翩然你就不气?”
莫天悚掉头离开,冷冷地道:“叫他滚!”
谷正中一直等莫天悚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压低声音道:“二爷,很长时间没有看见三爷这样生气了。恐怕袁叔永你真的留不得。”
莫桃心知莫天悚气的压根也不是袁叔永,还在灵宝,莫天悚就想赶走梅翩然,不过他实在太喜欢梅翩然,终于还是忍下来。可是莫天悚一贯就喜欢小孩子,这次梅翩然真的打中他的七寸。莫桃仰头长叹,不管外面的事情他能否完美处理,家里的事情他是彻彻底底败了,抚摸着袁叔永的脸颊轻声道:“小兄弟,没发生下午的事情,我还可以据理力争留下你。记住,人先自侮,而后人侮之!日后你千万要学好!”
袁叔永不大听得懂,仰头看着莫桃。莫桃拉起他的手交到谷正中手里:“谷大哥,你带袁小兄弟去拿两百两银子,再找一个可靠的朋友送他回扬州!”
梅翩然离开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莫天悚不再整天都陪着央宗,但还是没有接手莫桃的事情,只是天天硬拉着谷正中去义盛丰。央宗的确是伤心了,决定养好身体以后就回巴相榴园。
莫桃在梅翩然的事情上又输给莫天悚,其他事情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输,又一次展现出他并不比莫天悚逊色的才华,帮助大理寺迅速了结了万府和沙全的案子。就像是皇上夜探万府时亲耳听见的那样,万宣为漕运之事找万时帮忙,万时又去找沙鸿翊。沙鸿翊是势利小人,不肯帮忙。万时的管家万洪绑架沙鸿翊的管家沙全私下威胁,沙全还是不肯出力,被万洪杀死在郊外。万宣的管家万景福怕连累到自己,偷偷在夜里去找万洪商量。两人发生口角,万洪又杀死万景福。争斗中不小心打翻油灯,引起大火。幸好抢救及时,大火仅仅烧掉一张桌子,没有引起火灾。然而万洪在杀人放火时惊吓过度,宿疾发作,猝亡。
万时、万宣、沙鸿翊都受管家牵连。万时的管家罪行最重,万时管教不力,削职为民,永不录用。莫桃把他上次送的重礼都还给他,生活不成问题,依然可以锦衣玉食。万宣拉党营私,削去爵位,调离济宁,贬去惠州任知事。沙鸿翊不肯受贿,连累管家也被人杀害,本来不仅无错还该褒奖,但他比兔子还奸猾,深悉自己的管家武艺了得,十个万洪也不是对手,也会被无声无息杀害,再说万洪也比他的管家晚失踪,觉得非常蹊跷,又见万时因管家犯罪就被贬为平民,忙奏本称病请辞。皇上一点也没有犹豫就准了。沙鸿翊离京返乡。霹雳弹交由宫内王恭厂经管。
此案有三个管家参与,案发突然,了结迅速,时人偷称“管窥案”。结案后莫府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各诰命领着女儿,带着丫鬟,成群结伴携礼来看望身体染恙的华芙公主。莫府顿成女儿国,随便到那个地方都能遇见夫人、淑人、恭人、宜人、安人、孺人。
央宗喜欢热闹,本又是练武之人身体结实,虽然不很喜欢那些官太太,可和官家小姐比较谈得来,很快便抛开那些不愉快,精神身体都一天天好起来。莫天悚见了也是喜欢,嘻嘻哈哈的不再莫名其妙发脾气冷嘲热讽地说话,似乎完全忘记梅翩然一般。倒是莫桃,怎么也摆脱不掉伤感心情,常常一个人发疯练习刀法。他再也没有与和戎和阿山一起出去闲逛过。对暗礁的事情也不像以往那样推脱不管,显得积极多了,不过还是不耐烦太琐碎的事情。
“管窥案”使得漕政一时间成为朝中热点。莫桃不能免俗,领着向山递帖子去拜访漕运总督。翌日,漕运总督上朝时上本提议对漕运制度进行改革,推行“支运”制度,在淮安、徐州、临清、德州等运河沿线重镇分建转搬粮仓,各自接纳指定地区的民船送来漕粮,然后再分别派官军承运到指定的地点。皇上大力支持。
莫桃又领着刚刚赶到京城的路英一起去拜访商宗仁。商宗仁正在客栈中坐卧不宁。莫天悚见谁都笑嘻嘻的,可从江湖帮派到朝廷命官,不管是王爷将军还是山贼黑帮,遇见他都被他毫不含糊地打得落花流水。万时倒台,万宣被贬,漕帮日后的活路也被断送了。然而路英几天前带着大队人马赶来京城,京城里本来就有暗礁不少人手,还得再加上历瑾的侍卫,动起手来可是一点胜算都看不见。听见莫桃来了,商宗仁丝毫不敢怠慢,亲自迎出来。落座后才知道莫桃带路英来是当和事老的,也不敢不答应。莫桃很高兴,闲谈时告知商宗仁漕政新举措。商宗仁恍然道谢,连夜离京。
漕帮在运河沿线都有船只,与各州府也有联系,从此以后离开运河主线,活跃在运河支流上。如此一来,漕帮存亡不再系于一人之身。商宗仁颇善钻营,本乡本土的与民众打交道比外来人容易得多,在联市帮的帮助下夺回南直隶失地,反把朱记水运的生意抢了不少。商宗仁从心里佩服莫桃,每见一人必要称赞莫桃。莫桃以前仅以武功著称当世,从此人皆称大侠,锋芒盖过罗天。就是莫天悚也不得不承认莫桃此举比灭掉漕帮高明多了,小胜罗天一回。莫桃听见却道:“这也叫胜?人家罗天和我们比了吗?”
京城安定下来,泰峰从京城到扬州一带各分号的掌柜的陆续赶来京城,拜见莫天悚。莫天悚忙完义盛丰以后,又忙接见手下的掌柜。这些分号不少都是北冥到京城以后发展出来的,掌柜的有不少莫天悚还没有见过,正好趁此机会了解各个掌柜的禀性能力,每见一人都很用心,得费不少时间。
谷正中被迫接手义盛丰,始终心不甘情不愿的。这一天下午早早地离开义盛丰,估计莫天悚还在泰峰没回去,急急忙忙跑到皇宫门口等候。他老于算计,果然没等多久,莫桃就在向山的陪同下走出皇宫。谷正中急忙迎过去,苦着脸请求莫桃帮忙说情,千万别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
莫桃内心好笑,不置可否,和谷正中一起缓步朝回走,岔开叹气道:“谷大哥,你也帮我一个忙好不好?我已经很用力地在讨好皇上了,今天还给他表演踢毽子,但总觉得皇上对我不像是对天悚那样喜爱。你说是什么原因?”
谷正中愕然道:“二爷,你想入仕?那为何皇上封你官职你不肯接受?”
莫桃淡淡道:“等去了飞翼宫回来我想去找我爹学禅,怎么可以在京城入仕当官?谷大哥,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说呢!天悚不喜欢皇上太宠信他,说要把自己和皇上的关系固定在宠与不宠之间,天天逼着我去宫里帮他找原因,才好对症下药。我进宫都进烦了。谷大哥,你经验多,快帮我分析分析,我好交差。”
谷正中又好气又好笑又担心:“你还真想出家啊?怪不得三爷一直担心你。你压根就没明白三爷叫你进宫的意思。他是怕你出家,让皇上拴住你呢!你还傻乎乎的真去给他找原因。皇上喜欢他的原因不是明摆着吗?就因为他会拍马屁。”
莫桃一愣道:“拍马屁?可是天悚三番五次违背皇上的意思,这也叫拍马屁?”
谷正中笑道:“你啊,在人情世故方面比三爷可差远了。三爷表面上总要推脱,可他真的推脱掉没有?这正是三爷的高明之处。拍马也有高下之分。最次者是心中不愿意,碍于利益不得不拍,说的话既肉麻又露骨,拍得人直起鸡皮疙瘩,说不定会起反效果;好一点的心中已经泯灭是非关,真心实意说些肉麻话,大拍而特拍,可是太露骨,效果也并不见得就好;再好一点的不说肉麻话,不着痕迹地抓住机会就说些恭维话,往往赞得人飘飘然,效果自然好很多;最高境界却是像三爷对付皇上这样,不拍而拍,拍而未拍,似天马行空一样超逸流畅,不知不觉就拍得皇上离不开他,对他言听计从。”
莫桃听得晕乎乎的,失笑道:“拍马屁也有这许多讲究?可我还是没明白天悚是怎么拍皇上马屁的。”
谷正中得意地笑道:“小子,且听老大哥给你仔细分析,以后好好学着点。皇上贵为一国之君,从小就被人拍马屁,什么样的拍马者没有见过,不出奇如何能制胜?太容易到手的东西没人觉得有意思,三爷的推脱就是大学问。你看他滑溜异常,可从来没有滑出过皇上的手掌心,总被皇上使得团团转。除三爷以外,谁还能给皇上带来这样切切实实的征服感,成就感?加上三爷又的确是帮皇上解决不少棘手问题,皇上不宠信他才是怪事。”
莫桃哑然失笑,一想也是这样的道理,莫天悚真要不想给皇上办事,就不该每次的事情都尽心尽力办得那样漂亮。
向山崇敬地道:“高手就是高手,三爷连拍马屁也做得比别人高明。”
莫桃“噗哧”一笑,向山的拍马功夫属于谷正中说的第二种,还有待提高。
只有谷正中还很气:“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好的。这不,想把我撇下,找个这么好的理由给我。说老实话,义盛丰的底子厚实,前景光明。做义盛丰的掌柜的等似王侯,来往的都是豪门贵胄,怎么也比我偷东西强。以后央宗小姐回巴相,三爷在京里的时间也不是很长,莫府就我一个人住着,比我家以前在灞桥的祖宅强多了,还真的非常吸引我。但是飞翼宫我想了那么多年,眼看能去了,让我留下也太不甘心了!”
向山又忍不住插嘴道:“谷大爷,我看三爷也是真心在为你和红叶姐打算,你为何认定他就是想把你撇下?”
谷正中苦笑道:“小兄弟,你的心眼也太实在了!你们想一想,自从三爷离开扬州后,他走哪里都不喜欢我跟着,总不愿意我在他身边,这次却忽然这样热情地派我去红崖,为何?”
莫桃和向山一起摇头。谷正中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道:“他是想借我把龙王钓出来。”莫桃又听得稀里糊涂的,失声问:“什么意思?我倒是觉得天悚没有故意冷落你,还是给你不少差事。”
谷正中叹息道:“真正帮他办事的一直是十八魅影,可我比十八魅影一点也不差,他若诚心用我,就该像对待北冥他们几个那样对我,不会只给我些不入流的差事。不过别说你们,连我开始都不知道三爷的意思。三爷离开孤云庄的时候,龙王曾经给过三爷一道符箓。三爷虽然当场烧掉,但还是入彀,一直能让龙王把握他的行踪。这道符箓三爷自己一点察觉都没有,直到巴相,蕊须夫人才给他解开。
“他是看过梅姑娘的信以后才知道符箓的真正作用,后来到扬州后,才知道符箓还能隐形。你们都知道三爷心思细腻,那时候他就开始怀疑我身上有东西了。唉!谁让我是龙王送到三爷身边的人呢?他怀疑也很有道理。”
向山愕然,用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谷正中。莫桃沉吟道:“你是说天悚怀疑龙王在你身上做了什么手脚?那他找人给你检查过没有?”
谷正中被向山看得很不自在,瞪向山一眼,才回答莫桃:“以前他一直不动声色,这次要去飞翼宫了才有动作。前些日子他明着每天都是和我一起去义盛丰,其实暗中带我去京师周围找了好几个老和尚老道士检查。要不我还和你们一样都蒙在鼓里呢!”
莫桃急忙问:“那检查出什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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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章官腔
更新时间2011…8…2618:53:12字数:5517
谷正中唉声叹气道:“要是找出来就好了!问题就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向山忍不住又嚷起来:“没查出来是好事啊!你怎么还这样愁眉苦脸的!”
莫桃却恍然道:“我明白谷大哥的意思了。高明的隐形咒语除下咒人以外,谁也检查不出来。天悚怀疑谷大哥身上中的是龙王的隐形咒。上次谷大哥在屈庄逗留,天悚磨蹭几个月也没采取任何行动,是想等龙王出手救人。否则谷大哥这张牌就等于是白费了。问题是龙王一直没有动作,我们始终没找出来咒语,也就无法明了咒语的功用。”
向山又去打量谷正中,愕然道:“真这么神?明明中了咒语还会任何人也检查不出来?”
谷正中颓然道:“我觉得也没有这样邪乎,可三爷认定是这样,还举例说梅姑娘之所以能自己解开‘情人泪’,就是因为她体内有一个隐形咒,也是怎么检查也检查不出来。二爷,你好歹要帮我说说情,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去飞翼宫。三爷要是担心,了不起就是一进听命谷,我让你们用绳子把我五花大绑捆起来,就无论如何也害不着你们了。三爷不是会天罗结吗?就让他亲自动手捆好了。”
向山听得好笑之极。莫桃听人提起梅翩然又痛得很,这说不定也是莫天悚一定要赶走梅翩然的一个原因,轻轻叹息一声,点头道:“谷大哥别急,让我先和天悚说说。”
谷正中还是一点也不放心,只想莫天悚连梅翩然都赶走了,有莫桃说情多半也没用,回去还该去求求央宗。问题是莫天悚很不喜欢女人干预“朝政”,交接义盛丰的时候,谷正中私下求过央宗好几次,央宗都没答应。谷正中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才能打动央宗。
忧心忡忡回到莫府,谷正中立刻又去找央宗。这段时间为义盛丰他几乎每天都要来央宗的房间,五味子见是他,通报都没有一声,就打起帘子放他进门了。
本以为又能看见一屋子夫人小姐,却不想今天的客人只有两人,菊香陪着何亦男。谷正中和何亦男也是死对头,看见她就觉得倒霉。这段时间人人都来莫府也没有见过何亦男来,他还以为何亦男生莫桃的气,永远也不登门了呢!干笑一声,掉头就想走。
何亦男挑眉道:“谷老鬼,为何看见我就想溜?”
谷正中没好气地道:“怎么说话呢?我可没得罪你!二爷和我一起进的门,你有火冲他发去!”
何亦男瞪眼。央宗急忙笑着岔开问:“桃子进宫比赛踢毽子,赢了还是输了?”
谷正中摇头道:“我压根也没问。不过不用问也知道,‘输’这个字在二爷身上永远也用不上。”
何亦男道:“那可不一定。皇上专门去找了好几个踢毽子的高手进宫,才叫莫桃去比赛的。”
谷正中装模作样叹口气,道:“我说你怎么跑我们这里来了呢,感情是专门来打听消息的。看你这么诚心,那我就告诉你。二爷的确是输了。最近他根本就没有输过,正难过呢。三爷不在,我本来是想请央宗小姐去劝劝他的,看见你只好作罢。”
央宗看过莫桃踢毽子,一听就知道谷正中在胡说,好笑得很,不过她更知道何亦男是莫天悚专门派人去请来的,但何亦男却跑到她这里来不肯去见莫桃,忙给谷正中帮腔。
何亦男到也不傻,闷闷不乐地道:“你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莫天悚说什么,你就干什么,一点也不像你以前的样子。你们要我去找莫桃也行,告诉我他究竟怎么了?”
央宗道:“刚才我就告诉你,你总不相信。桃子的确是动了出家的念头,天悚担心得很,才找你来劝劝桃子。”谷正中一听莫天悚连何亦男都请来做说客,看样子很快就要走了,越加着急,垂头丧气反而不插话了。
何亦男兀自不信,摇头道:“你们都唬我,一定是莫天悚又有诡计想害我。莫桃最近比什么时候都活跃,像是想出家的人吗?再说他想不想出家和我有什么关系?”
央宗微笑道:“你真要这样讲,我可是无话可说。”
何亦男却有些心神不宁的,勉强坐了一会儿告辞出来,正有些犹豫去不去看莫桃,菊香看周围没有人,低声道:“小姐,老爷已经收了唐家的聘礼,你千万别又陷进去。莫桃眼睛瞎了,莫天悚费那么大的力气把林冰雁从罗天身边撬走也治不好他,看来是没指望了。跟个瞎子过一辈子,你的苦吃不完了。”何亦男很生气,瞪菊香一眼,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莫桃。
莫天悚不在的时候,她经常来莫府找央宗,对莫府很熟悉,很快就来到莫桃的住处。问向山,莫桃正在静室打坐。阻止了向山去通报,又把菊香留在外面,刚轻轻推开静室的房门,莫桃就问:“有什么事情?”问完才觉得脚步声不对,又没听见声音,转头对着门口迟疑道,“是谁?”
何亦男走进房间,低声道:“是我。可以进来坐坐吗?”边说边打量。屋子里有一张放着好些佛经道经的书桌,桌子前两把椅子。南边的墙壁上挂着不动明王的唐卡,唐卡前是一张供桌,上面一个香炉中插着三炷香,烟气袅袅。地上一个蒲团,莫桃面对佛像,手捏不动根本印,盘膝坐在蒲团上,真的有点像是老僧入定。
莫桃笑一笑,站起身来:“当然可以。不过这间屋子什么都没有,我们出去坐。”
何亦男早在书桌前坐下,摇头道:“我喜欢这屋子的味道,我们就坐这里吧。”
莫桃又笑一笑,也不勉强,高声叫道:“阿山,上茶!”过来摸也没有摸一下椅子,准确地坐在何亦男的对面,随口问:“今天这么有空?听说唐公子到府上下聘。日子定了没有?”
何亦男一听就是气,定定地凝视莫桃,浓眉大眼,英挺伟俊,身手敏捷,潇洒灵动,实在不该是瞎子!忍不住伸手在莫桃眼前晃一晃。
莫桃朝后仰仰身,笑道:“怕我骗你?开始天悚也不信,也像你这样晃手。我这瞎子只是看不见静止的东西而已。”
何亦男更是怀疑,紧盯着莫桃迟疑道:“你一点也不忌讳说那个字?”
莫桃笑道:“事实而已,有什么好忌讳的?”
向山端茶进来,苦笑道:“忌讳的一直都是别人。他从来就不忌讳,就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何亦男很不习惯,愣愣的没出声。莫桃挥挥手,向山退出去,带上房门。莫桃犹豫半天,笑笑问:“怎么不说话?找我有事情?”何亦男低头道:“也没事情。莫天悚叫我来看看你。不过我觉得你满好的,不用我来看。”
莫桃失笑道:“天悚太多事。他该不是叫你来劝我别出家吧?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他吗?想不想报仇?你别听他的安排,气死他就报仇了!”
何亦男莞尔,终于轻松下来:“你比以前会说话了!明明就是不想听我唠叨,还把话说得这么动听。说真的,你真的想出家吗?”
莫桃摇摇头,笑道:“你听天悚的,听见风就是雨。我只是说想回去跟我爹修佛学禅,了不起就是受戒去做个居士,没说要出家。天悚老气我,我也找点事情急急他。”
何亦男失笑,环视屋子里的摆设,还是担心,迟疑道:“那你屋子里的书是怎么回事?”
莫桃淡淡道:“书能看见我,我可看不见它们,不过是装样子的而已。听说唐公子的尊亲唐大人是鸿胪少卿,想活动外放知府,是不是?”
何亦男愣一下,忍不住笑道:“桃子,你突然和我说这个,我很不习惯。听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出门的时候,爹好像是和我提过一句。不过我对这些事情没兴趣。”
莫桃莞尔:“我也是前两天听金尚书提过一句。河南怀庆有一个空缺。你回去以后叫唐大人去找金尚书问问。”
何亦男又是一愣,吃惊地看着莫桃,半天才道:“少卿不过从五品,鸿胪少卿又近似闲职,能补上正五品的知府吗?”
莫桃失笑,淡淡道:“你不是满清楚的吗?怎么说没兴趣?鸿胪寺掌管朝会、筵席、祭祀相赞礼仪,少卿怎会是闲职?今天连万岁爷都觉得唐大人才华出众,该出去历练历练,才能更好地为朝廷出力。”
何亦男闷闷不乐低下头,小声叹道:“怪不得唐大人这几天总来找我爹。真没有想到你也学会打官腔,表面上冠冕堂皇,在暗中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你以为我是来帮唐家问消息的?那你也未免太不了解我。知道吗?你最吸引我的地方正是你说一不二,不加掩饰的豪侠作风。记得在狼墨我们初次见面,你说要为我去宰了晋开,结果第二天在祭鼓节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宰了晋开。气得我爹吹胡子瞪眼,可就是拿你们没有一点办法。”
似乎已经是几辈子以前的事情,没想到何亦男还记得这样清楚。莫桃也有些惆怅,笑一笑:“秋风凋碧草,世人逐炎凉。官场尤其是这样。现在我还算是热吧,能帮朋友就帮一点。等哪天冷下来,化缘到你的门口,能得赐一餐,就是今日善因所结善果。”
何亦男冲口而出道:“如果真有那样一天,我就留你在家里住一辈子。只可惜我知道,永远也不会有那样一天。桃子,以前你总说你是贼,我是官,天生就是对头,不能在一起。现在你也是官了,还有什么能阻挡我们?”
莫桃摇摇头,轻声道:“官场趋炎附热。现在我正炙手可热,而你爹已经告老闲赋,我们的距离更远了!”
气得何亦男猛地拍桌子站起来,瞪眼看着莫桃,泪水在眼眶中直打晃,半天之后喃喃道:“你为何会去帮唐大人?难道你这样帮过很多人?”
莫桃坦然道:“因为他是你未来的公公。我很对不起你,想给你挣一点身价,免得你嫁过去后受气。”何亦男反而说不出话来。
向山在门口敲门道:“二爷,你能不能出来一下?凌爷有急事找你。”
莫桃又笑一笑,起身拱手道:“何小姐,你自便。在下失陪。”开门走出去。
凌辰上前一步,正要说话,看见何亦男追出来,又停下来。
何亦男大声道:“菊香,我们回去!”莫桃淡淡道:“阿山,替我送送何小姐。”何亦男怒道:“我有脚,不用人送!”大踏步地走了。向山犹豫片刻,追着跟上去,正好听见菊香道:“小姐,我就说别来找莫桃吧!”
莫桃招呼凌辰去旁边的房间里坐下。凌辰道:“负责护送袁叔永的镖师被人发现死在徐州的荒野中。”莫桃一惊,急道:“那袁叔永呢?什么时候的事情?”
凌辰摇摇头:“袁叔永失踪了,我已经叫人去找他。发现的时候镖师尸体已经腐烂。从程度上推测,遇害有五六天的时间,加上信使在路上用的时间,镖师是在八九天以前遇害的,身上财物被抢劫一空,说不定是谋财害命。”
莫桃苦笑,轻声道:“真是谋财害命到简单了。天悚知道没有?派人去镖局没有?镖师的家里有没有麻烦?”
凌辰道:“三爷已经知道,让我立刻回来通知二爷的。镖局那边二爷不用担心,我们托他们送人,人送没了,我们不找他们赔已经是宽宏大量了,他们绝对不敢再来闹事的。”
莫桃不悦地皱眉道:“你怎么这样说,镖师明明就是受我们连累,拿些银子给人家。”
凌辰不服气地道:“二爷,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完全是按照你的吩咐,选一个平时和我们一点来往也没有的镖局,出门以后镖师也没有和暗礁有任何接触。说不定真是你给袁叔永的银子太多了,才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莫桃摇摇头问:“天悚也这样说吗?”
凌辰低头道:“今天黑雨燕到了,白鹤却没有一起来。三爷在发冲她发脾气呢,顾不上说这事,叫我回来问你的意思。”
莫桃愕然道:“黑雨燕怎么了?”
凌辰嗫嚅道:“二爷你听了别担心。映梅禅师把梅庄捐给大慈寺,大慈寺还是不肯收他。黑雨燕趁着禅师和八风先生离开的功夫教训了一下大慈寺的方丈。禅师回来以后方丈亲自来请禅师,可禅师很生气,又不肯去大慈寺了,在太湖边盖了三间草庐和八风先生住在一起。黑雨燕和白鹤就送了一千两银子去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