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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说。 果然那紫衣大汉低低向黑袍老者说了几句后,那黑袍老者细目一睁,四方掠视,精光摄人,敞声一笑,蓦地起身道:“那位朋友枉顾?还请移玉一叙,孟为谦多有怠慢了。”这老者一发笑出言,山鸣谷应,树梢籁籁,显的功力异常深厚。他身后四个仇华及紫衣大汉,纷纷起立,四方扫射。

华云龙知道藏身不住,低声道:“薇妹,待会动上手,你千万别手下留情。”

蔡薇薇一怔,惶然道:“要杀人?”

华云龙暗暗忖道:“薇妹心地仁慈,我不该强她的。”他们二人未用传音入密交谈,那孟为谦及房隆早运功搜索,登时双目如电,俱向他们望来。华云龙朗然一笑,走出林外,道:“孟前辈既已有言,长者命,不可辞,在下不敢不拜见,这厢有礼啦。”团团一个罗圈揖。

他生性刁钻,大敌当前,依然嬉笑以出之。那几个仇华均勃然作色,曾出现司马长青灵堂的仇华,上前一步,狞声道:“小子……”

孟为谦伸手一拦,道:“大公子且慢。”

仇华老大止住语声,道:“孟老意欲何为?”

孟为谦道:“教主吩咐,金陵方面之事,先由老朽作主。”

仇华老大怔了一怔,道:“这……”

孟为谦截口道:“还请大公子留给老朽一点面子。”仇华老大面露不豫之色,但仍悻然退下。

华云龙这时已走至距火堆不及二丈处,蔡薇薇如小鸟依人,亦步亦趋。孟为谦双手一拱,转目望向蔡薇薇,道:“这位姑娘姿容绝世,老朽得睹丰采,庆慰生平,不敢动问贵姓芳名?”他这几句话,倒是由衷而发,只因蔡薇薇如艳阳下的一朵绝世名花,芳馥袭人,无论何人,都不免油然而兴亲近之心。

蔡薇薇芳心大悦,道:“我叫蔡薇薇。”灿然一笑,道:“我看你这人满好的,干么要和这批人混在一起?”她天真烂漫,竟因孟为谦赞话,而对他大起好感,这话娇憨已极,却令孟为谦啼笑皆非。魔教诸人本是盘坐地上,默不作声,大有隔岸观火之势。

此际,房隆忽狞声道:“华家小儿,你大概就是华天虹与白君仪所养下的杂种了。”

华云龙闻他言语辱及父母,勃然大怒,故作四面张望之状,道:“怪了,我明明听到疯犬在狂吠,怎地却找不出一支狗来?”

蔡薇薇娇笑一声,道:“狗披人皮,龙哥如何找得到?”

房隆大怒而起,狞笑道:“小辈作死。”

十指暴响,曲指如钩,掌心中空,吐气如雷,嘿的一声,遥击华云龙胸口。蔡薇薇冷冷一哼,跨前一步,玉手轻抖,硬接过去。旁人见状,无不暗叫可惜,如此娇滴滴的姑娘,就要死在这一拳上。只因房隆暴怒之下,这一拳已用上九成功力,无人相信蔡薇薇能够接下。有人心中还暗骂华云龙让这一个怯生生的少女送死,枉为华家子弟。

房隆虽也暗道可惜,无耐怒火上冲,仍然击出。焉料掌力相接,「蓬」然作响之下,蔡薇薇不过桥躯略幌一下,瞬即稳立如山,而房隆却退了一步,勉力站稳,居然一阵摇摆,总算未再退却。这一拳,玄冥教及魔教众无不大惊。要知房隆功力之高,当年连神旗帮主白啸天也未敢言胜,而一拳相接之下,竟败在蔡薇薇手中。

孟为谦捻须暗道:“这丫头论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如何练成这等功力?她背后的师长岂不更是惊人?不好,瞧这丫头与华家小儿亲热之状,迟早是一双两好,如容他俩师长连成一气,玄冥教还有不一败涂地的道理?”

房隆也是骇然,色厉内荏地道:“小丫头,你师长是何人?”

蔡薇薇樱唇一披,道:“你不配问。”

房隆心头震怒,只是他虽暴躁,却非毫无心机之辈,知道动上手,多半必败。他心头暗道:“难道天下还有神妙于云中山华家的心法?如果……”思忖及此,不禁朝孟为谦望去,孟为谦莞尔一笑,二人都是一般心思,想趁今夜,不择手段将二人擒下,再不济也要将华云龙活捉了,以待他日留个退步,以为必成,则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了。

忽听华云龙道:“请问孟前辈,于玄冥教中,任何高职?”

孟为谦暗忖:“告诉你这小子也不打紧。”哈哈一笑道:“老朽不才,蒙教主错爱,俾予「天机坛主」之职,尸位素餐,惭愧得很。”

华云龙道:“想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孟为谦道:“非也,本教高手如云,胜过老朽者不可胜数。”

华云龙淡然一笑,道:“哦,就算如此,能令教主首徒,奉命唯谨,权势之大,可想而知。”

孟为谦心中暗骂,好狡猾的小子,我还没说话,你倒先挑拨起来了,长髯一拂,道:“华公子此言差矣,老朽岂能对教主之徒下令,此乃教主之命,职责所在,不得不尔。”四个仇华在华云龙出言之际,皆面色微变,待孟为谦解释已毕,方始释然。

华云龙神目如电,早已暗记在心,觉得对方彼此既有心病,未尝不可大加利用。华云龙心念一转,道:“贵教原来是以坛论职,不知坛下可有堂、舵之类职位?”

孟为谦道:“本教非同一般帮会,无这类职位。”

华云龙又问道:“不知有否若九荫教引荐堂之设?”

那马脸的仇华老三,忽插口道:“与本教为敌的,除死以外别无他路,何须有此。”

孟为谦含怒盯他一眼,笑道:“敝教三公子偶作戏言,华公子不可当真。”沉吟须臾,道:“敝教虽无引荐坛之设,华公子如有意入教,老朽当代为引见,敝教主念在故人之后,华公子雄才大略,哈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非公子莫属了。”

华云龙就等他这一句,忙道:“贵教主究为那位前辈高人,还请孟坛主示下,免得华云龙失礼。”

孟为谦一怔,旋道:“公子见过即知,恕老朽未得命令,不敢擅自奉告了。”

华云龙暗道:“这老儿口风如此之紧,看来是难探得那玄冥教主是何等人物,夜长梦多,我得快刀斩乱麻。”心念一决,面色一沉,道:“既然如此,华云龙不敢让孟坛主为难,医庐之事,还请孟坛主交待明白。”

他说变脸就变脸,让孟为谦大感意外,心道:“这小子之稳健似华天虹,刁钻古怪犹胜白君仪,是个难缠难斗的角色,嘿嘿,容他长成气候,分明是第二个华天虹,留他不得。”他杀机大起,深觉今夜如不能活捉华云龙,也要毙了华云龙,只是他城府深沉,外表依然一片恬然。

房隆手一抖,登时那十几名星宿派弟子散开堵住华、蔡二人归路,他厉声道:“华家小儿,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管别人的闲帐。”

华云龙当机立断,低声道:“薇妹,冲。”宝剑已撤在手,手臂一抬,和身扑上。

迎面就是两名黄袍人,一个手执天王鞭,一个双握铜锤,都是重兵器,尤其那铜锤有酒钵之大,两臂无千斤之力,休想挥舞自如。虽见华云龙来势锐不可当,却是丝毫不避。手执天王鞭的,斜扎华云龙右肋。双握铜锤的,一左一右,「双风贯耳」,既拦剑,又击人。

华云龙冷晒一声,身形一侧,已闪开攻向右肋的天王鞭,宝剑斜挑使铜锤的双腕。他这一式,举重若轻,攻所必救,使铜锤的竭力旁躲,险险避过。华云龙身形毫不停顿,刹那间已擦身而过,冲出重围。突闻顶上风起,劲气迎面。仓猝下,一式「抱元守」将全身防得密不通风,转为「鹤渡寒塘」,横飞二丈。

出手的正是房隆,他原待出其不意,一举擒下华云龙,怎耐华云龙这二式均为「华氏重剑十六神招」中防身、避敌的无上妙着,那浑厚凝重,令人有铜墙铁壁,无缝可乘之感。但房隆岂是易与之辈,蹑迹扑上,连下杀手。华云龙登觉压力如山,那敢怠慢,宝剑一抡,「刷刷刷刷」连展「重剑」手法、「九天诸籁」、「四顾苍茫」、「荫阳两极」,反而迫退房隆。

房隆怒如山涌,暗道:“如连这华天虹与白君仪的杂种,兀自抢夺不下,还谈什么雪耻复仇?”一横心,施出「五鬼荫风爪」,指端迸出五缕黑气,嗤嗤作响,全力抢攻。

他功力胜过华云龙不少,这一来,饶是「重剑」天下无双,华云龙火候尚浅,撑架不住,连连后退。只是房隆想在十招八招内,击败华云龙,依旧是不可能的事。蔡薇薇在华云龙喊「冲」之时,她莲足一顿,身如彩燕,意欲由空掠出。两个黄袍人四掌齐扬,带起一片狂飙,袭向蔡薇薇。

蔡薇薇那将他们放在眼里,玉手双抖,那两人但觉劲气如山,「登登登」连退五六步,气血翻腾,已然身负重伤。这还是蔡薇薇手下留情,不然二人非死不可。蔡薇薇却借着他们掌力,一划一拍,娇躯轻飘飘地落到七丈开外。她若想走,那真是轻而易举的事,谁也拦不住她。只是回头却见华云龙被房隆截住厮杀,登时又回身扑来。

这也是房隆计算好的,他算准了只要能拦得住华云龙,蔡薇薇决定走不了,故他一意对付华云龙。孟为谦早已有备,立刻抖掌迎上。他功力不在房隆之下,蔡薇薇竟无法立时冲过,连换三招,蔡薇薇黛眉一挑,怒道:“我还当你是好人,你原来不是,我不留情啦。”

孟为谦笑道:“老朽职责攸关,姑娘恕罪。”口中说着,手下全力施展他毕生心力所练的「神鹰八掌」,诡异莫测,有如鹰博隼护。

蔡薇薇冷冷一哼,右掌虚捏,食中二指,若曲还伸,摇摆中,己罩住了右侧十余大穴,正是「变动不居」,武圣云震所创「四象化形掌」的第一式。孟为谦骇然一震,已知非己所能接下。并力一招「神鹰剔翎」,双掌一分,若拍若截,旋身出掌,勉强接下,依然被蔡薇薇纤纤玉指,轻拂过右肩。他右肩一痛,半身发麻,急叫道:“九转龙舌。”

蔡薇薇并未趁势攻击,娇躯一转,又扑向华云龙与房隆搏斗处。孟为谦出手之先,早已命人布阵,所有玄冥教徒,个个长剑出鞘,火光之下,剑气森然。待他一下令,惊虹暴现,一片寒电似的剑幕,倏地卷向蔡薇薇。蔡薇薇睹状不由暗惊,身形一顿,运气出掌。她何等功力,虽是未尽全力,那威势,无人敢轻樱其锋。

这就显出这「九转龙舌剑阵」奥妙之处来了,她身形一动,方欲出阵,立刻又有几缕寒风,袭向背后要穴,不得不出招防卫,又自停下。双方出招均是极快,眨眼已是七八招,蔡薇薇芳心焦急已极,不由峻声道:“喂,你们如果再挡住我,我就要施展杀手了,快些退开。”那批大汉那听她的,更是猛攻不休,剑幕绵绵密密,恍若一座寒光四射的绵屏。

蔡薇薇见无人听她之言,银牙一咬,运足功力,连出「囊仑虚屈」、「日月相推」,登时两声闷哼,两名紫衣大汉,各中一掌,狂喷鲜血,飞出丈外死去。她这两掌都是「四象化形掌」中招式,这批紫衣大汉,纵然功力非比等闲,纵然「九转龙舌剑阵」奥妙无论,如何接得下来?

二人已毙,急切问,填补不上,余人见此威势,骇然楞立。蔡薇薇初次杀人,芳心也是一阵震栗,只是她一心在华云龙身上,呆了一呆,即掠身而上。那些星宿派门下,将华、房二人围成一圈,虎视眈眈,并未插手。见到蔡薇薇扑来,虽感骇然,依然有三人迎上。

三人出手各自不同,当中一人使出「璇玑指力」,右边的是「天魔掌」,左边的是「化骨神拳」。三人三般武功,包括了拳、掌、指,招式如狂风骤雨,穷极变化。三人以为这一联手,纵然蔡薇薇功力绝顶,缠个七八十招不成问题。那知蔡薇薇在连连受阻之下,杀机已然大兴,冷然喝道:“找死。”全力施出「变动不居」、「囊仑虚屈」二式。

当中二人,一指刚出,蓦见眼前一花,一双纤白玉掌已印至胸口,登时心脉全碎,狂吼一声,倒地死去,七窍犹自鲜血泊泊。左边一人则被她一指点中「中府穴」,颓然倒地。这还是蔡薇薇见到那人惨死之状,心中一软,改掌为指的缘故。她更不犹豫,一幌之下,已攻向房隆背后。

房隆闻声知人,急急左闪。蔡薇薇这一连串动作,均如闪电般迅速,待魔教众人纷纷怒喝,伸手欲拦,早已不及。薇薇美眸流盼,却见玄冥教已将他们团团围住,摆下三道「九转龙舌剑阵」。那孟为谦也手执一柄精光闪闪的宝剑,亲自主持内阵,四个仇华也自加入阵中。星宿派的人,却在外方又围起一道,重重包围,看来是想全力将他们留下。

转眼间,阵势已变,孟为谦长笑一声,道:“蔡姑娘,老朽劝你还是委曲一些,暂时留下,本教必奉为上宾。”

蔡薇薇强作镇定,啐道:“做梦。”

孟为谦道:“蔡姑娘自身纵然不惧,难道不为华公子设想?”

一语正道着了蔡薇薇心病,她回眸一顾,华云龙犹在垂帘屹立,运功逼毒,心道:“怎办?龙哥不知几时才能完功,我一人自保虽可无虞,却无法兼顾龙哥……”她忧心炽然,一筹莫展,竟然忘了答话。

房隆在阵外却狞笑道:“孟兄何须多与这丫头罗唆,肯或不肯,一句话就是了。”

蔡薇薇方在忧急,忽闻一个欢畅扬溢的声音唱道:“

柳堤竹溪,

日影节金翠,

仗藜徐步近钓矾;

看鸥鹭闲游剧,

农父渔翁,

贪营活计;

不知他在图画里,

对着这般景致坐酌,

便无酒也令人醉。 ”那歌声洪亮苍劲,刺入耳鼓,一闻而知出自绝顶高手之口。

第十八章颠龙倒凤乐歪歪

歌声甫落,忽听另一苍劲雄浑的声音道:“朱老儿,好悠闲啊,龙儿若逢不测,看你这张老脸往那儿放?”

只听那朱老儿哈哈一笑,道:“出去,出去,我知你是耽心你那外孙的安危,偏要把我扯上。”

两人这一出言,在场的人,多猜出是当年的神旗帮主白啸天,与逍遥仙朱侗了,随见林中走出二人。一人身躯伟岸,白眉白发,肤色晶莹,身穿紫袍,正是白啸天。另一人矮矮胖胖,头上童发濯濯,却是丰颐广颊,红光满面,手摇蒲扇,除了逍遥仙来侗外,再无一人是如政形态。

华云龙欢声道:“外公,朱爷爷。”

忽听房隆喝道:“白老儿。”

朱侗接口道:“叫你家老爷怎地?”

房隆目光一梭,道:“谁跟你姓朱的讲话了?”

九曲掘宝,朱侗虽晚至一步,房隆并未见过,但华家友好,他们早已打听的一清二楚,朱侗相貌奇特,他怎能不晓。白啸天却理也不理,峻声道:“龙儿,外公早已说过,你那点武功不足恃,如今苦头吃足,总信了吧。”虽是峻声而言,那庞爱之意,却是溢于言外了。

华云龙笑道:“外公的话,龙儿是始终奉为金料玉律,几时不信来着?”语锋一转,又道:“不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龙儿以为这一番苦头,非常值得。”转来转去,依旧是自以为是,故态不改。

白啸天怒哼一声,心道:“想我白某人连借偌大的神旗帮都整顿的有条有理,嘿嘿,想不到临老却降不住一个外孙,也是异数。”想训斥几句,却又不忍,向蔡薇薇道:“蔡姑娘,小孙蒙你援手,得免丢人现眼,老朽这里谢过了。”

华云龙暗暗笑道:“外公分明是有意给我难看。”一推蔡薇薇,低低地道:“我外公对你说话了。”

朱侗也哈哈一笑,道:“仙骨珊珊,洗脱凡尘,兼又功力超凡入圣,真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了。”

蔡薇薇脱口道:“外公,朱爷爷,叫我薇儿嘛!彼此都是一家人,为何如此客气?”突然娇羞不胜,螓首低垂。她仓猝间,随着华云龙呼唤,事后回味,大感羞涩。

白啸天与朱侗早已隐身一旁,观察蔡薇薇对华云龙的情意,自是洞若观火,此际见她娇靥飞霞,更添艳色,不由暗道:“此女居然不避人目,众目睽睽下,投怀送抱,对龙儿的情意,不问可知……论容颜,不减君仪,嘿嘿,天下艳福,难道都叫华家占尽了。”

他想在心里,朱侗却笑道:“龙儿,好福气啊,有这么一个大美人儿叫白老儿外公,白老儿真要喜翻了心。”他口没遮拦,说得蔡薇薇头都抬不起来了。

几人隔着玄冥教与魔教的人交谈,旁若无人,令房隆与孟为谦等,均觉不是意思。孟为谦干笑一声,道:“来者可是当年的神旗帮主,及逍遥仙朱大侠?”

房隆也嘿嘿冷笑,道:“如今也该叫白大侠了。”言下自是讥笑白啸天归向侠义道了。

白啸天双目上翻,道:“果然长进了不少。”他这气势,房隆是再也学不来的,淡然一语,便将房隆傲态压下,再难说出一句讥讽的话。

华云龙大感兴奋,暗道:“外公不愧一世之雄,这份气势,我就望尘莫及。”要知他禀赋中,即含有白啸天之气质,故有此想。

但见白啸天冷然一瞥孟为谦,道:“老夫昔日曾闻关外有位「天机秀士」,以「神鹰八掌」称雄白山墨水之间……”

孟为谦哈哈一笑,道:“鄙野之人,贱号有辱清听。”

拂髯一笑,又道:“老朽当称白帮主为帮主呢,还是大侠?”

白啸天暗暗忖道:“这孟为谦,心机可较房隆深多了。”冷冷地道:“老夫姓白名啸天,随你阁下称呼吧。”

孟为谦笑道:“那就称白帮主好了。”隐隐讽刺白啸天今昔身份之别。白啸天冷然一晒,却道:“孟坛主围住小孙及这位蔡姑娘,莫非仍想一战?”

孟为谦暗道:“观眼下情势,再想得逞,无异痴人说梦。”竟不与房隆商议,手一挥,道:“玄冥教的弟子,全部退下。”

那批紫衣大汉,登时如潮水般退到一边,围在最外的魔教教徒,无可奈何,任他们通过。仇华老大面现不忿之色,口齿启动,似欲出言,但仍随众退下,不出一声。房隆勃然大怒,传音道:“姓孟的,你想拆伙不成?”

孟为谦亦传音道:“眼下形势,房兄当较小弟清楚,动手与否,小弟听凭房兄之命。”

房隆心头虽怒,但他非全无心机之人,知道委实无半分胜算,孟为谦话说得好听,真动上手,不扯自己后腿就是好的了,怒哼一声,传音道:“好,姓孟的,今天的事,我看你如何向你们教主交待?”

孟为谦微微一笑,拂髯不语。房隆气无可出,暴吼道:“本教弟子,全部过来。”

展眼间,形势大变,似乎俱有罢手之意。蔡薇薇忍不住道:“外……白爷爷,朱爷爷,不要让他们逃走了一个,余伯父的事还未了结啊。”

她这次改口称白啸天为「白爷爷」,白啸天知她女孩子面嫩,倒也不觉突兀。朱侗却专爱挑这些小毛病,笑眯眯地道:“白老儿又要恍然若失了,薇儿,你可知道?”

只听房隆狞声道:“姓蔡的丫头,你口气不小啊!几时让你见识老爷手段。”

孟为谦却微笑道:“蔡姑娘误会了,余神医现时正做本教贵宾,愿以他的医术藉本教之力,普济苍生。”

蔡薇薇先是樱唇一厥,撒娇道:“朱爷爷,亏您还是长辈呢,为老不尊,再不改,我以后不叫您爷爷了。”继而一撇小嘴,不屑地道:“姓房的老鬼,你有什么厉害手段,何不现在就使出来?呸!吹法螺,不害羞。”又向孟为谦冷笑道:“你这人口蜜腹剑,最坏了,什么贵宾?分明是被你们掳走了,什么普济苍生?分明是施虐天下,难道云中华家,会比不上你们这旁门邪教?”

她一张小嘴,既要应付三方面,玉面神色,也转换三次,这一种娇憨活泼之态,别说朱侗听得呵呵大笑,就连房隆、孟为谦也不觉得挨骂了。华云龙却轻轻一扯她,道:“你先别插嘴,听我外公处置。”

蔡薇薇回头道:“我怕你外公不知此事,被他们骗了。”

华云龙低笑一声,道:“我外公何等人物,焉容这批人占便宜去了,你大可放心。”

蔡薇薇这才不语。他俩这情形给旁人看了,有人固然暗赞一对璧人,除了华云龙,他人也配不上这若解语名花的蔡薇薇,有的人却心中暗妒。尤其那仇华老三,竟炉火中烧,再也难忍,大步走至孟为谦前,一躬身道:“小侄请命搏杀华云龙。”

孟为谦道:“三公子,请退下。”

仇华老三道:“孟坛主……”

孟为谦面色一沉,道:“连三公子都知法犯法,教下弟子又当如何?”

仇华老大忽峻声道:“老三,孟坛主生杀在手,你不知机,是想死么,”仇华老三悻然退下。

孟为谦皱眉道:“大公子言重了,老朽承受不起。”仇华老大冷笑不语。孟为谦暗骂道:“你们自恃教主之徒,胆大妄为,比华家小儿差得不知那里去了,上去还不是送死。”

自孟为谦撤退玄冥教徒,至仇华老三出阵退下,也不过几句话工夫,白啸天已不耐烦道:“是战是和,你们决定没有?”

孟为谦道:“白帮主与朱大侠来此已久。想来必知本教不过欲请华公子与蔡姑娘权为敝教贵宾而已,既然诸位不愿,老朽也不好相强了。”说毕打了个哈哈。

华云龙暗道:“这姓孟的脸皮真厚,方才之事,有目共睹,他睁眼胡扯,居然还面不改色。”只是他平时调皮,逢到这种场合,却识大体,知白啸天必有用意,并不插嘴。

蔡薇薇那能忍得住,道:“乱紫成朱,脸皮比城墙还厚。”

朱侗笑道:“刚才是谁大放臭屁,弄得我老人家连隔夜的粮食,都要吐出来了。”房隆沉脸不语,孟为谦佯若未闻,都看白啸天如何回答。

却听白啸天道:“既然如此,老夫等就告辞了。”他气质果以大变,换成以前,那能连一句讥晒之言都不说的道理。转向华云龙道:“龙儿,走吧。”

华云龙心念一转,拉着蔡薇薇玉手,神色自若,缓步走向白、朱二人停身之处。蔡薇薇想起适时情形,觉得实在太便宜了这些人,行过孟、房二人的前面,不禁狠狠的盯他们一眼。那玄冥教及魔教的人,全都注视着他们,一语不发。

直至四人会合一起,房隆始震声道:“白老儿,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反正新帐、旧帐,总有结算的一天。”

白啸天道:“老夫等着。”一挥手,当先走向谷外,三人默默随着,华云龙心中暗惊,连一向嘻嘻哈哈的逍遥仙朱侗,也是笑容敛起,毫无轻松之色。

须臾出谷,蔡薇薇问道:“白爷爷、朱爷爷,你们怎么起来这般巧?”

白啸天面色沉重,并未答话。朱侗又现嘻笑之色,笑道:“那里是巧,白兄及我早已藏身谷中,若非你们冒冒失失闯入,我门还可以继续偷听下去,你说说看,该罚不该罚?”

蔡薇薇嘟哝着嘴,道:“该罚?朱爷爷该罚,我们已那么危险了,还不出手。”

朱侗笑道:“不错,真该罚,不过要罚的是白老儿,不是我,白老儿想要龙儿多吃点苦头,所以躲着不肯出来。”

蔡薇薇不依道:“不,我要罚朱爷爷。”

朱侗摇着头佯疑道:“看来为人还是严肃些才好,笑口常开,就要被人视做好欺的了。”

蔡薇薇吃吃一笑,道:“谁叫朱爷爷像个弥勒佛,活该。”华云龙始终微笑,看这一老一少斗口。

四人无一不是功力超绝的人,虽未展开轻功,这一阵疾走,已离谷口十余里,白啸天忽然伫足,道:“就这里了。”

华云龙一瞥之下,已看清立身之处,又是座荒谷,四外仅有乱石蔓草,并无大树,藏不住人,显然白啸天有要事欲言,故选择这一片地方。白啸天当先坐在一块石上,朱侗也一颜笑容,坐在另一石上,华云龙与蔡薇薇,也分别坐下。

华云龙道:“外公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白啸天先不答他的话,面庞转向蔡薇薇,道:“蔡姑娘……”不俟蔡薇薇出语,一笑改口道:“恕老朽托大称你薇儿了。”

蔡薇薇娇声道:“这是应该的嘛。”

白啸天道:“薇儿,你的师长我虽不知,而必是身负盖世绝技的奇人。”

华云龙接口道:“薇妹的祖师是当年的武圣云老前辈……”

蔡薇薇抢着道:“我来说,我外曾祖出家啦!法号元清,家父上元下浩,家母姓宣讳文娴,白爷爷难道不知道,我娘只怕已到了云中山。”

白啸天莞尔一笑,道:“白爷爷这些天来忙得很,没空去落霞山庄。”顿了一顿道:“我本想问你的尊长对此次魔劫的看法,因令尊长虽具绝世武功,却没然无闻,显然是不愿介入江湖恩怨,现在倒不必了,桑榆之年,又见武圣神功扬威天下,也是一大幸事。”

蔡薇薇听白啸天如此看重己家,芳心大慰,道:“为什么又不必问了?”

华云龙接口道:“外公是因为令堂既已愿去我家,显然已决心参与这事了。”

蔡薇薇娇嗔道:“你聪明,我不知道,要你插嘴?”

白啸天和朱侗见他们小儿女之情,相视一笑,仍由自啸天道:“这一月余,我跑了不下万里……”

华云龙忍不住说道:“外公干么如此忙碌?”

白啸天霜眉耸动,道:“干么?哼!还不是为了你这孳障,累得我也顾不得老脸,重作冯妇,颁下「风雷令」,通告各地旧属,令他们留意玄冥教的动静。”

倏然一叹,道:“摸到那支早已尘埃满布的「风雷令」,连我也不禁感慨万分,想不到我白啸天临老会做出出尔反尔之事。”

这「风雷令」,在当年神旗帮,是最高令旗,除了自啸天父女各有一面,再无第三面。当年白啸天解散神旗帮,他是枭雄之心,事必做绝,本拟将首要之人,废去武功,后因夫人许红玫、长女白素仪、赘婿彭拜等人劝阻,又念这些人忠心耿耿跟随多年,也就罢了,不意而今都派上用场了,那些人虽已离散,若接获「风雷令」,依然不敢不尊命行事,只是既已解散,却又传令,近乎出尔反尔,也难怪他大感黯然,非是关心华云龙之甚,如何肯为此事?

华云龙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泪承于睫地道:“外公何苦为龙儿破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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