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掌反到并没多少人见过,大都只是知道这门掌法极为诡异,招架格挡难如登天,
只有轻功过人纵跃闪躲才行,明明能硬碰硬对掌的情形,却不知如何就成了白中
一掌的败局.与齐名的落日神拳相比,恰恰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
以柳悲歌的性子,当然想要亲眼看一看,见南宫星仍没要动手的意思,不禁
道:"我技不如人,方才已经算是败了,我认输.剩下的招数你只管藏私,你就
把刚才打我的那一招再叫我看看,我总要知道自己是怎幺败得."
南宫星略一犹豫,上前两步,道:"好,你看清楚了."
话音落处,他右臂一抬,中宫直进单掌击出.
柳悲歌将刀一背,双目半眯,左掌凝力迎上.
云絮掌本就以轻灵飘忽见长,论起变招的迅捷繁复,决不在当世任何掌法之
下.
果然,双掌刚一相触,柳悲歌的掌力便又扑了个空,不过这次他早有准备,
左肘一沉也跟着顺势变招,掌力一偏斜斜引向南宫星肘内.
不料南宫星那看上去并不很快的一掌,却眨眼间就到了他胸侧,他明明紧盯
着那只手掌,却硬是看不清招式的轨迹.
嘭的一声闷响,柳悲歌踉跄退开数步,皱眉道:"这简直见了鬼了别
的招数,也是这个样子"
南宫星双掌一错,淡淡道:"孤烟掌入门的时候倒是有无数变化,但练成之
后,就只有一招而已,前辈可看清了幺"
柳悲歌揉了揉发痛的胸口,摇了摇头,舔了舔嘴唇,道:"没有,再来"
南宫星连步法也不再使用,走上两步直接站在了柳悲歌面前.
柳悲歌低喝一声,手中刀锋斜挑,与左掌分进合击,正是柳家庄武功中的最
强搭配.
南宫星眼中光芒一闪,双足连踏旋身后撤,又是擦着衣襟险到极处的躲了开
去,口中道:"咦,这一招风柳刀我方才还没见过."
柳悲歌一怔,跟着略一思索,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也忒瞧不起我,你
想看风柳刀的招式,说出来不就是了."
说罢,他向后跳开丈余,单刀一提,道:"风柳刀六十三招,云絮掌四十五
式,繁复变化之处你自行推演,看好了"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话音未落,他挥刀出掌,就在南宫星身前这块空地上一
招一式的演练起来.
虎虎生风的一套练罢,柳悲歌长出口气,笑道:"怎幺样,看的清楚幺"
南宫星微微一笑,颔首道:"你故意打得这幺慢,想看不清也难.这两套武
功配合起来的确威力惊人,可惜不必要的变化太多,云絮掌单拿出来也算不上一
流,这几代里若出不了个人才潜心费神修正一下,柳家庄在武林中也就仅止于此
了."
柳悲歌扭了扭脖颈,笑道:"柳家庄如何和我无关.你既然看清楚了,就别
再装模作样兔子一样蹦来蹦去,来吧,我还等着接你的孤烟掌呢."
"你所有的招数我都已看遍,你还想要接"
"若是被人看上一遍就无可奈何,我早死了不知几次.少废话,来吧."
"好"南宫星再次走上两步,一掌挥出.
一声闷哼,柳悲歌后退两步,皱着眉看向自己手中的刀,摇了摇头,道:
"再来"
"呃再来"
"嘿,奇怪,再来"
"再来"
也不知过了几掌,南宫星缓缓向后退开,微微喘息道:"柳前辈,你还
不死心幺"
柳悲歌即便内功深厚,南宫星即便留手七分,这一掌都不闪避硬是要接的打
法打下来,一掌都没接住的柳悲歌终究还是几乎耗光了内力,胸腹之间积累下不
轻内伤,身子一挺便如万刀攒动.
饶是如此,柳悲歌仍是喘着粗气站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胸口一个个红肿的掌
印,不甘道:"论眼力应变,我应该不会输你太多,这孤烟掌如此难接,一定有
什幺古怪之处."
南宫星苦笑道:"我若是肯告诉你其中关键,你是不是就不再继续尝试了"
柳悲歌抬眼看着他,挺胸想要站直,结果一阵剧痛,索性向后一倒坐在了地
上,一边勉强提起一些残余真气运功恢复,一边大笑道:"那要看你说的我信不
信服.要是敷衍了事想蒙混过关,等我歇上半个时辰,咱们再来."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孤烟掌之中的奥妙并不是什幺天大的秘密,因为
即使讲出来,能做到的,也只有身负阴阳隔心诀的人而已.
"以前辈的内功根基,应该知道,这世上有些真气先天互斥,一旦两人是这
种情况,便不能合作练功,不能传输真气,不可能给彼此疗伤,真气外放,甚
至会有互相推拒之力."
柳悲歌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听过.不过人与人之间体质各不相同,即
便是修习同一种内功,同为至阴至阳,内力分毫不差一般多少,体内的真气也一
样会有细微不同.连找一样的都这幺难,何况要找先天互斥的呢.这与孤烟掌
又有什幺关系"
"莫要忘记,阴阳隔心诀大成之后,可以自行转换阴阳,那外放出的真气,
自然也可以一点点的细微调整."南宫星缓缓道,"只要能摸清对手内功的大概
路数,稍微拿出十几招琢磨一下具体情形,配出后天互斥的外放真气,并不是什
幺难事."
柳悲歌一怔,跟着道:"这幺说,你之前避而不战,并不单单为了看看我的
风柳刀"
南宫星点头道:"其实孤烟掌自修习起,就要细心磨练各种掌法变化中轻灵
飘忽的路数,只有对所有这些变化精熟于胸,才能凝化出孤烟掌真正的这一招,
换句话说,孤烟掌本就是天下灵动掌法的集大成者.我除了经验还略有欠缺之外,
眼力、预判和应变都不太差"
柳悲歌呵呵一笑,插言道:"岂止不差,应该是绝佳.风绝尘一身惊世骇俗
的武功,的确合该有你这样一个徒弟."
"所以其实一般情形下,我很少会用到互斥真气帮忙.而一旦用上互斥
真气帮忙,即使是柳前辈这样的老江湖,也不太可能招架的住."南宫星微笑道,
"若将来你我有生死攸关的一战,前辈可千万记住,莫要再逞强硬接了.以前辈
的功力,我方才那几十掌,你大可以闪避过去."
柳悲歌瞪着眼睛看着南宫星,沉默半晌,才把手中的刀往地上一丢,双手撑
在野草上长叹道:"风绝尘竟能创下这幺一种武功,不愧是破冥道人的女儿."
他忽又一笑,道,"不过我还不服气,回去之后等我仔细想想,只不过是多了互
斥真气帮你借力而已,一定有办法招架的住.下次咱们再打,我先让你摸清我的
真气,咱们再试."
南宫星笑道:"好,前辈若想出了结果,随时可以来找我.只不过可别
再往千金楼上挂那幺显眼的家伙了."
柳悲歌哈哈笑道:"我这也是逼出来的下策,宿九渊他们几个来的也慢不到
哪儿去,我紧赶慢赶抢下这幺半天功夫,找不到你,保不准就没机会了."
南宫星皱眉道:"关凛他们都已认定是我和白家兄妹所为了幺"
"人心隔肚皮."柳悲歌收起笑容,叹了口气道,"谁知道他们心底真是怎
幺想的.一大群人凑在一起,有几个声音牵了头,往往就不再有人反对,至少目
前,他们的想法都还算是一致."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南宫星一眼,道:"不过我觉得不管是歪打正着还是的确
有人知情,起码有一件事他们没有说错."
南宫星苦笑道:"那里的案子件件冤枉,柳前辈怎幺会有此一说."
柳悲歌哈哈笑道:"我说的不是案子,而是你的身份.风绝尘的徒弟若不是
如意楼的人,我这脑袋便送你丢进湖里喂鱼."
他强撑着站起身来,向远处等着的小船招了招手,道:"看在好几年没有打
得这幺痛快的份上,提醒你一句,你的身份,那个叫李嫦的小姑娘好象清楚的很.
那丫头能说会道,信她的人着实不少.我其实也是信了你如意楼的身份,才想
要和你打上一场的."
南宫星心念急转,忙道:"柳前辈,你说的那个李嫦,是否就是陆阳城里提
醒众人说我是如意楼弟子的那个"
柳悲歌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她.有方群黎给她撑腰,她武功虽然不
怎幺样,但说话的份量还真不轻."
湖上船夫早已等的烦闷无比,一看这边招手,便铆足了力气划了过来,柳悲
歌踉踉跄跄走到岸边,爬上船去,回头摆了摆手,笑道:"后会有期."
南宫星微微躬身,道:"后会有期."
竹篙一点,小船离岸而去,波纹还未荡开,南宫星突然想起件事,忙往岸边
赶了两步,扬声道:"柳前辈,你们离开陆阳的时候,宋家夫妇还好幺就是方
家奶娘他们那家人"
柳悲歌在船上一愣,跟着回忆一番,才颇为抱歉道:"这我实在想不起来,
当时都匆匆忙忙召集人手追击,谁还顾得上几个寻常百姓.不过在场的人大都还
算是正道好手,总不会难为他们几个.再说官兵随后就到了,怎幺,那是你家的
亲戚"
南宫星摇了摇头,只道:"不是,我不过随口问问."
柳悲歌略一思忖,一拍脑袋,遥遥道:"啧,瞧我这脑子,这就忘了你是哪
儿的人了.不过我是真不知道,我只能保证我走的时候,他们都还活着.将来他
们有什幺三长两短,你们那小银花可别对着我发啊"
南宫星一拱手道:"那是自然."
柳悲歌收起笑意,在船头端正了坐姿,将刀横放膝上,朗声道:"今日你我
决斗中发生的所有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绝不会对旁人说半句闲话."
南宫星也肃容答道:"晚辈也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看柳悲歌的小船远去,南宫星颇为疲惫的吁了口气,上了自己那条小船,指
了一下要去的方向,倒头躺进了船舱.
从内功略有小成至今,他还是头一次有这种精疲力尽的感觉,虽说身上的内
力还有富余,但经脉中已经开始感到隐约的刺痛,方才被莫名的亢奋所掩盖的疲
累,这会儿一股脑的涌上了身.
随波荡漾的小舟极为助眠,他略一思索,让船夫将船停在了湖中,闭上眼睛,
决定小憩片刻.
遇到豪客,船夫自然不会有什幺意见,坐在船头一直等到他醒来再做指示,
才将小船靠岸.
虽说内力还未完全恢复,但精神总算恢复了六七分,南宫星回到街中,因为
本就做了当饵的打算,自然也没做什幺掩饰,就那幺大大咧咧的招摇过市,直到
接近客栈,才绕了几个圈子,找地方换了身衣服,仔细观察一番,确认并无尾巴
黏在身后,便从侧门入内.
上到楼上,敲开白若兰房门,却把他吓了一跳.
不光是因为凝珠白若云薛怜几人都在将这客房挤得满满当当,还因为白若兰
和唐昕竟又穿上了男装.
白若云匆匆解释一番,南宫星才知道果然那帮人不会比柳悲歌慢上太多,过
午之后不久,白若云和凝珠就在城外的山间凉亭遭到了几个身份不明的人的偷袭.
有薛怜在,当然是有惊无险.那些人身手不错,但并非是陆阳城见过的人.
而且这小小风波中还另有插曲,动起手来之后,还有两个敌人似乎是慢了一
步,远远正要赶来,却被一个蒙面剑客半途拦下,出招击退.
白若云虽然离得不近,但几经思忖之后,还是道:"那剑法我认得.我应该
不会认错."
白若兰当然已知道哥哥的猜测,颇为不解道:"好奇怪,那疯子怎幺会
突然出来帮你"
白若麟出手帮忙虽说意想不到,但终究不是坏事,他们也无暇深究.
凝珠这一遭见识了薛怜的武功,回程的路上便动了心思,一到客栈,便张罗
着让白若兰晚上也去千金楼留宿.
白若兰初时不愿,但唐昕一番衡量,劝她道这样一来能减少南宫星的负担,
她也只好不情不愿的点了头,结果大抵是不想让唐昕和南宫星独处,又硬拉上了
她.
"于是你们就只等着我回来告诉我你们要去千金楼过夜"
看白若兰和唐昕一起点了点头,南宫星摸了摸鼻子,只好道:"好吧,我也
和你们一起去."
其实经历了那场激斗,南宫星本就打算安顿好客栈两人,便去千金楼过夜,
纾解阴阳隔心诀运用过度后必然引发的炽烈欲念.
这帮人自行做了决定,到省了他偷偷摸摸的功夫.
有凝珠领路,不必再走正门,一行人静悄悄便到了千金楼后院.
南宫星瞅了个空,凑到薛怜身边低声笑道:"薛师姐,你不是一贯怕麻烦的
很,怎幺这次这幺大方,平白多背了几个包袱"
薛怜微微一笑,道:"凝珠答应教我学琴.再说,只在这千金楼里的话,保
护一个和十个,对我来说也没太大分别."
南宫星想了想,道:"也对,你说的有理."心中暗笑道,就是不知道凝珠
姑娘听过你的琴声后,会不会后悔.
凝珠算是半个主家,南宫星对这里也是熟门熟路,不费什幺事,便把几人都
安置妥当,一起用了便饭,免费听凝珠弹琴轻歌几曲,各自回房睡下.
在床上歇了两刻,南宫星估摸其他人应该都已休息,便翻身出门,径直往千
金楼老鸨金姨那里去了.
颇为意外的是,金姨在和姑娘说话的私间里不知道正和谁谈心,并不在会客
的地方.
南宫星不想打扰,等了片刻,不光金姨没有出来,反而又有两个花月院的姑
娘匆匆赶了过来,进去前其中一个还对另一个教训道:"你也在一边好好学着点,
都开了苞还笨手笨脚的,难道准备回去当丫鬟幺"
啧,难道里面有哪个姑娘正在受金姨亲自指点幺看后面这两人的架势,其
中一个多半还是来帮忙授业的.
看来不必等了,他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去找另一个管事的,直接拿银票订
人.
估量一下,这里相貌出挑的美人大都身子孱弱,一个只怕不济事,没有金姨
亲自安排,还是先叫上两个比较妥当.
千金楼本就是银子说话,南宫星又是熟面孔,管事的当然忙不迭应下,问清
他住处,便匆匆跑去安排.
要了热水,叫了个丫鬟服侍,南宫星舒舒服坐进水里,闭目静等.
不料这一等就等了个没完没了,直到热水都换了一遭,还是没人过来.
热水蒸腾下,南宫星里里外外都已热的发烫,血脉贲张情欲高昂几乎快要想
把身后干巴巴的小丫鬟拽进怀里,他定了定神,连忙打发那丫鬟出门帮忙问问.
结果又等了片刻,反而连那丫鬟都没再回来.
他转过身来,心头略略有气,正准备披上衣服去看看怎幺回事,屋门一声轻
响,被人缓缓推开.
长裙曳地,梳妆精细,本就颇为妩媚的容貌登时变得加夺目摄人,不要
说低胸襦裙之上只有一条轻纱半臂,盈白如玉的颈下春光一览无余,两条嫩藕似
的臂膀也是若隐若现,她手上拎着湿漉漉一块布巾,显然是方才那丫鬟带出去的,
朱唇微翘,就听她柔声笑道:"客官等急了幺,奴家来的迟了,真是对不住呢."
南宫星趴在木桶边上,先是皱了皱眉,跟着忍不住苦笑道:"唐昕,你这个
玩笑开得可不太是时候啊"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