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懂事开始,宋致朗就知道自己不能为了自己而活。他的生命属于宋家,属于这个家族的百年历史,属于这后面的上百口人。每一件小事上的放纵与人性是因为知道大事上必须循规蹈矩。
他爱着华滋,爱到可以放弃自己,却不能放弃宋家。
他一直以为蒋云澹与自己一样,可是没想到,蒋云澹居然敢带着碧云私奔。所以,他既很蒋云澹负了华滋,让华滋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又羡慕蒋云澹的勇气。
他最羡慕的,其实莫过于蒋云澹和碧云两情相悦。
只是,以爱情之名,就可以践踏其他所有情义吗宋致朗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一直到夕阳西下,宋致朗将车停在河边。两人离梧城已经颇远,所到之处也不知是哪里,只是人烟荒疏,难见炊烟。两人却相对大小,似是逃出藩篱般酣畅。
华滋下车,靠在车头上,远望夕阳。落日余晖洒在水面上,如镀金般辉煌灿烂。云层叠起,如帐幔遮住日光,半江瑟瑟半江红。
面对这壮阔美景,华滋和宋致朗都不知为何心里反生疼痛之感,只是想起悲欢起落人静默。原来历尽悲欢之后,人反而变得沉默,因为多说无益。易没有语言文字能够写尽过往,或者虚化的心事。
两个人都没有回去的意思。宋致朗突然想起车里还放了酒,于是绕到车后,取出一坛酒来,居然还有些水果食物。
两人席地而坐,举坛而饮。
“华滋,你可想过嫁人”
其实,宋致朗心里一直有一种笃定。华滋与蒋云澹已再无可能,而放眼梧城,除去了蒋云澹,自己横看竖看都是最好的东床快婿。他相信,自己定能等到华滋回心转意那一天,于是推了无数亲事,家里压力不是不大,只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步。
华滋灌了自己一大口酒,脸上如挑花盛开,眼神已略微迷离:“从八岁开始,我以为自己将来一定嫁给云澹,从此当一个持家有道的妇人。穿上嫁衣,嫁为人妇,与子成说,相携白,哪个女人不想只不过这是一个与我再无关的梦。”
华滋又喝了一口酒:“茜云昨天成亲了,我把自己的嫁衣送给她了。”
“为什么”宋致朗突然抑郁起来,他就不明白为什么华滋看不到自己,“明明我可以帮你,为何你要一再逼自己”
华滋怀里抱着酒:“因为我当你是朋友。若我不能全心全意待你,又怎么忍心利用你对我的温情来取暖”
“我不介意,我只想让你喜乐平安,也只有我有能力护你一生。”
“可是我介意。”
“你还放不下云澹么”
华滋反倒笑了:“与他无关,今生,我与他之间只剩下仇恨。”
华滋举起剩下的酒,送到唇边,喝完说道:“致朗,我身上有血海深仇,今生,你是帮不了我了。我与你,也只有朋友之义,情缘强求不来。今生,我若真的嫁人,那个人肯定不可能是你。你不要因为我而耽搁了。”
“为什么这世上还有谁能比我对你好”
“无关好,亦无关情。我若嫁人,一定是为了报仇才用的手段。只有对无干的人,仇恨的人,我才能随意利用他们的生命。因为你重要,所以不能把你牵扯进来。我不要你踩进我这个深渊,”
华滋的话还没有说完,却都被堵住了。她第一次感受到唇压上唇的触感,柔软而粗鲁。宋致朗将华滋整个人压倒在地上,一只手将华滋两只手抓在头顶按住。
宋致朗都已经不记得亲吻过多少个女人,打开过多少女人的身体,却从未这样情深款款过。那些说不出来的感情通过这个吻而轮回。
他伸出舌头,找到华滋的舌头。
华滋想挣扎,却完全睁不开宋致朗的手。所有的力气在宋致朗面前都失去效果,直到她的身体完全被宋致朗覆盖。
肌肤相亲竟是这样温暖。
、虎穴
宋致朗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就这样生了,没有预想中的激烈反抗。华滋在他的身下,似乎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只是一瞬间,宋致朗看见华滋眉头皱起,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疼痛。
眼泪从华滋的眼角滑向两鬓,拖出一条水痕。宋致朗温柔地吻上去,尝到一点点咸味。
事后,两个人酒意全无,一阵尴尬地沉默。
华滋扭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幕。这人生,与当初所想越走越远。男欢女爱原来是这样,蒋云澹大约也是这样覆上碧云的身体。而自己,最后到底利用了宋致朗的温情来取暖,来告别。
宋致朗不知华滋的曲折心事,只是为华滋的沉默而不安。往日在其他姑娘前的风流倜傥不知所踪。
原来人在钟意的人面前,竟这样笨拙。
宋致朗想伸手去拂开华滋散落在鬓边的头,可是手势僵在半空,生生收掉了。
到底问了一句:“你愿意嫁给我吗”
声音在空气中爬行,一字字延到华滋的耳朵里。华滋转过头来,反冲宋致朗一笑。
宋致朗从未见过那种笑容,似乎要破碎一般。
“致朗,你该成亲了,找一个身家清白的姑娘,帮你打理宋家。”
说这话,华滋心里生出罪恶感。她本可以推开宋致朗的,却没有推开,一来是想知道男欢女爱到底为何。二来不过是为了加深与宋致朗的纠葛,日后维持孟家的地位必然不能缺少宋致朗的帮助。
还有什么吗华滋自己也不知道,只是那一刻,她不想推开。
回到家,夜已沉。茜云守在门口,一见华滋的身影,赶忙跑上来:“小姐,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我回二夫人说你吹了风,不舒服要在房里躺躺。”
刚迈开步,华滋感到一阵酸痛,似乎双腿不能承受身体的重量一般。
华滋回过头去,催促宋致朗赶紧回家。她看着宋致朗上车。汽车再次出轰鸣声。隔着车窗和夜幕,华滋看着宋致朗微微低着的头,若是最初自己喜欢上的是致朗多好。
第二天一早,司令府就派了人来接华滋。
华滋不过刚刚梳洗完毕,用过早膳,还是困乏得紧,浑身也无力,就叫人搬了张椅子坐在回廊里看园中景致。
茜云在屋里收拾东西,包袱、箱子准备了许多。许锋义走过来回说司令府的人已经到了。正碰上茜云出来问华滋那套鹅黄衫裙要不要带,两个人对望了一眼,都红了脸。茜云抬头看了许锋义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嘴边露出不经意的笑。
许锋义本正跟华滋说话,看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