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那我端杯茶来”
钟明琴点点头,正说着,院子里有了些微响动,听着是有人走进来,还有听不清楚的低语声。
莫不就是宋致朗牵着孟华滋缓缓走来。屋檐下的红色灯笼像一双双妖异的眼睛,照在宋致朗与华滋紧紧牵住的两只手。
钟明琴豁得站起来,冲到两人面前。
华滋和宋致朗都吃了一惊,看钟明琴脸色不对,异口同声问到:“还没睡”
钟明琴狠狠盯着两个人的手,心里郁积了满篇的话,只问出了一句:“这是什么意思”
宋致朗满脸笑意:“以后请你吃喜酒的意思。”
钟明琴如受五雷轰顶,又生气,又伤心,完全顾不上矜持,带着哭腔问到:“那你当我是什么”问完之后五脏都似碎了一般,想来自己哪有立场如此问,宋致朗可曾明确表达过一丝情意可曾给过任何承诺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是若即若离的,暧昧。是了,只是暧昧。想到这里,才更很宋致朗:“你凭什么来招惹我”
宋致朗和华滋都吃了一惊。华滋更加尴尬,赶紧将手挣脱,向宋致朗翻了个白眼:“你们先叙旧,我告辞了。”宋致朗要去拉,华滋低声说:“先解决这里吧。”
钟明琴无暇去管孟华滋,声泪俱下只是责问宋致朗。
宋致朗一时无措,完全没想到会这么难过,只得安慰:“你先不要哭,脸都花了。”说着,要扶钟明琴进屋。
钟明琴一把甩开他的手:“不要你惺惺作态。”却也不肯进屋。她早向玉琤打听过宋致朗的过往,知道他风流成性,身边姑娘不断,只是都是过眼云烟,逢场作戏而已,做不得数的。他一个大家公子,日后成婚必然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自己不是上上之选么哪料到他竟然与孟华滋有情还是他早就钟情孟华滋却得不到,所以才放浪形骸凭什么自己成为炮灰
想想真是不甘心她指着宋致朗大骂:“你真是虚伪透了你既然心有所属为何沾花惹草旁人的心碎才能衬托你们感情的来之不易吗我肯定不是唯一一个,但是你凭什么伤害那么多人”
宋致朗有些心虚,男欢女爱说来是你情我愿,只是其中进退一旦戳破,难免诸多不堪与自私计较。当年,宋致朗对钟明琴动过心,那么鲜活一个漂亮姑娘,任谁都要动心的吧。可是这动心只是惊鸿一瞥的欢喜,不持久,也没有伤筋动骨的牵挂。说到底是他自私了,他当成一个游戏,希望钟明琴也当成一个游戏,岂知她竟这样认真
“都是我的错,你只管恨我就是。”宋致朗安慰道。
钟明琴想听的却全然不是这个,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怎么办,只是心里堵得难受。谁知道,若你喜欢一个人,那人却不喜欢,该如何你哭泣,你愤怒,你伤心,对那个人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情绪吧。他没有心思去体贴。
宋致朗无法,强行拖着钟明琴进房,又叫丫鬟打水给她净面。秋宛吓得说不出话来,宋致朗叫了两边,她才小跑着出去了。
钟明琴哭得累了,又自觉颜面扫地,伏在桌上,不再动。
华滋在楼下,一双耳朵却都听着楼下动静。当年自己在蒋云澹和碧云的故事里,也是这般落魄而惨痛罢。
她对钟明琴倒是没有非议。谁没有在大好年华里爱过不该爱的人再惨烈的痛都会在时间里结痂。只是蹉跎了一年又一年的时光。
以前觉得,我爱他,那就够了。哪怕他不知道,哪怕他已经远走。这爱是一个人的盛宴。后来才明白,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两情相悦才有意义。只是要从这牛角尖里钻出来,非得脱一层皮不可。
宋致朗走之前来看华滋,两个人在黑暗中握着手,只是静静望着对方,不说话,却泛起温柔笑意。
第二天,钟明琴自觉无脸见人,尤其不想见孟华滋,在房间里躲了一天。饭菜都是秋宛送进去的,可是粒米未动,完完整整都摆在桌上。钟明琴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华滋差秋宛把院里所有下人叫进房,硬着一张脸说:“不许往外传,一个字也不能走漏”
众人怯怯地应了是。
人还未散出,耳边传来惊天巨响,轰隆,轰隆,似要炸开天地一般。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何事生,急着往外看。
华滋也冲出门来,只见漫天火光,烟尘拔地而起,遮天蔽日。空气里全是呛鼻的味道,尘土飞扬,更远处火光和浓烟阻断了视线。
不久大街上响起哀嚎声,哭叫声,奔跑逃命的杂乱声。
孟府里也乱成一团。
华滋跑到大厅里,命人赶紧关门,所有人回房,不许外出。
爆炸声刚停止,华滋就赶紧派人上街去大厅。
“小姐。”打听的人回来以后咕咚咕咚灌了一杯茶才惶惶说出在街上的见闻:“打仗了,夷寇打进来了,有枪有炮,码头被炸得稀烂,沿河的房子都榻了,压死了不知多少人河水都红了,宋府的酒店被炸掉一半。”
华滋的一颗心倏地纠起来:“酒店有伤亡吗宋公子在不在那里”
那人抓抓头:“那就不知道了。”
华滋急得眼睛里充了血,不会的,上天不会这么残忍,不可能刚给她一点希望就全部打碎。她什么也顾不上说,就往大街上跑去。心里面凉飕飕的。
大街上能关的门已经关了,越近码头越是疮痍。
路上满是残破的砖墙和尸体。几乎看不到一栋完整的房屋。黑瓦灰墙变成破败的遗迹,河边那些吊脚楼的支撑被炸断,房子斜jj水里。隔几步就能看见尸体,被火燎黑的面容上布满污血。甚至还有断肢,半截胳膊,一条腿。血腥味和火药味冲进鼻子里,搅得肠胃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