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珰一时有些怔怔。
钟明琴又接着说:“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习以为常的他的过往对我却是完全陌生。带我去看看好不好而且我不想让他知道。”
玉珰以为这是一个告别的姿势,以为钟明琴总算是想通了,遂说道:“那我找逸君姐,叫她领着我们去看看,可好”
钟明琴重重地点了点了,只是在玉珰回过身的一霎那,她的表情笑得有些扭曲,眼里闪着异样的光。
两人坐车去封府。车帘外行人稀少了很多,飘进来的话多于打仗有关。
钟明琴突然问玉珰:“你是不是也对致朗有意”
玉珰猛然一惊,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红了一张脸。
钟明琴轻轻一笑,说道:“我觉得你们俩倒是比华滋和致朗相衬多了。”
玉珰的眼光黯了黯,低下头:“亲姐姐说笑了,大姐与宋大哥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向来很好。而且宋大哥一直待大姐很好。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没有痴心妄想过。”
“嗤。”钟明琴冷笑一声:“你也是堂堂孟家小姐,她孟华滋有的,凭什么你就不能有你哪一点比不上她况且如今她还有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在梧城里声名狼藉,致朗喜欢她,宋家也喜欢她”
“你不要这样说我大姐”玉珰动了怒,圆睁着眼睛看向钟明琴。
“我不过是替你不值,也替致朗不值而已。”钟明琴说着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对他有意,就算他不喜欢我,可我总希望他能幸福。”
“大姐很好,待宋大哥也是真情实意。”玉珰小声说道。她极力为华滋辩白,可是心里却不是不羡慕的。小时候,宋大哥每次来家里,她都欢欣雀跃。只是每次宋大哥都是来看姐姐的,她喜欢着,可是也觉得那样的他们才是自己心里的一对。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宋大哥喜欢,她就祝福他们。如今是华滋,那就更好了,那都是她爱着的人。
可是她一点也不要让华滋知道,她不要姐姐觉得内疚。她不觉得自己退让过什么,因为那个从来不是属于她的故事。
玉珰紧紧拉着钟明琴的手:“你不要跟我姐姐说,我对宋大哥,也从来没那个意思。”
钟明琴冷哼了一声,抽出手,说道:“我倒是觉得致朗值得更好的。”她的眉毛扬起,语气里有无法掩饰的骄傲。
宋逸君细细打量了钟明琴一番,倒是个标致人儿。自家哥哥倒还真是风流成性,又招惹了一个。她承认大哥长得是还不错,可是一点都不让人放心哪。
她还是熟练地堆出笑容:“没问题,跟着我去就是了,一定给你讲解得头头是道。是从八岁还在尿床开始呢还是从小时候最爱挖鼻孔开始呢”
玉珰捂着嘴吃吃笑起来,钟明琴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宋逸君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说道:“你们小姑娘就是容易被皮相迷惑,哪个男神不是挖鼻抠脚的汉子”
进入书房之后,钟明琴看得尤为仔细,甚至去桌上翻了翻。
宋逸君见状奇怪,不由自主说了一句:“你这架势比我哥当年对这书房的感情都深厚。”
“致朗是真坐不住。”钟明琴接了一句,又低低说道:“我想找一张他写过的字,能够留存下来。”这些话半真半假,若是真有这样一张纸,写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倒也值得保存。可是她真正想找的不过是昨晚宋致朗截的那封给孟华滋的信,那信里必然有些什么不可见人的内容。想到这里,心里一阵紧张,偷眼看了看宋逸君和玉珰,生怕她们瞧出什么破绽。
她的双手有些颤抖,趁宋逸君和玉珰不注意,将皱成一团的信纸一把塞进了自己袖子里。
那一晚,整个梧城陷入不眠之中。
隆隆炮火声震得地动山摇。小儿啼哭,大人哀嚎。光着脚的人从屋子里急忙跑出来,面色惊惶,牙齿打颤。漆黑的夜空被震得红一块,白一块,你看得清每一个仓皇逃命的人脸上拉出的惊怖与凄凉。
而战场上的情况更为惨烈,如修罗场。
交战的战场是碧水江沿岸的一座山头。夷寇的火炮如同地狱来的催命符,炸开处,血肉横飞。夷寇可以一枚一枚地射火炮,梧城将士却只能一个一个用血肉之躯去填这填不满的窟窿。
整座山都飘散着血腥味。有人颤抖,有人怒吼,有人流着眼泪走向死亡。恐惧比火炮提前炸响。死亡在眼前张开血盆大口,恐惧让头丝都在麻。
钟明琴在炮火声中打开带回来的信纸。
“如果与夷寇合作”
“鸦片特权”
“你也看见,炮火之下无人幸存”
“梧城、孟府的存亡就在你一念之间”
她仔细将信纸叠好,贴身收起来,脸上浮现出诡异笑容。
炮火声逐渐远去。宋致书看到第一缕日光,恍如隔世,没想到自己竟然活下来了。身边是堆积如山的尸体,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昨天尚叼着烟。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湿。他摸摸自己的脸,冰凉一片,不知是血还是泪。握枪的手已然麻木。
更多的人从林间走出来,宛若地狱里逃出来的游魂。
、因果三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迢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苍凉的歌声弥散在碧水江上。老先生立在江畔,巍巍白在风中颤动。他的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