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袁天辰目瞪口呆
“又吵架了”他小心翼翼的问,心里暗自叫苦不迭。
大学的时候,这对冤家也少不了吵架,一吵架就冷战,一冷战就变态,楚佑寒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就从云楚跌倒十八层地狱,平日里孤高高清,一变态了就如丧家之犬,整天求着兄弟们帮他讨好女人。
那些年,兄弟姐妹们谁也没少帮他,不过得到的好处也不少。毕业论文有楚佑寒的指点,硬是从地摊货一跃而成抢手货,最后连导师都得意洋洋的赞那一届的毕业论文整体水平比前几届的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以后再也不会了。”楚佑寒坚定的宣布道。
袁天辰怔怔的下了车,向小区内拐去。
不多时,他又出来了,两手空空。楚佑寒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具体一点是看着他空落落的手,心像被什么撞击了似的。
他将她遗留在他记忆里的东西统统的还给了她,从此,他们互不相欠;从此,他们形同陌路;从此,他们谁也不是谁的谁。
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一场雨后,晨曦更是温煦的洒在他那张英俊的脸庞上,楚佑寒觉得,今天,是一个重生的日子。
雨后天晴
袁天辰上了车,不时用眼偷瞟他,他沉寂得有点反常。“佑寒,不想知道她说什么了”他故意引诱他。
若是以前,柳诗情的每一句话,比战争时期敌对双方的情报还令人振奋人心。袁天辰就曾经依靠情报扬眉吐气了一回。那天楚佑寒与柳诗情冷战,楚佑寒苦求他去帮他试探柳诗情的火气有几级,袁天辰回来时提出了诸多不要脸的条件,楚佑寒统统答应了,最后袁天辰诞着厚颜无耻的笑,娇声嗲气的碎了分手一口:“呸”
楚佑寒一愣,袁天辰眼看雷公变脸,立即识时务的拉下脸,“她就说了这一个字啊”
为了这个字,楚佑寒这只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懒猪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那就是未来的一周每天准时八点帮袁天辰买早餐。
但是现在,楚佑寒沉寂得可怕。袁天辰算明白了,这对冤家,是彻底走到头了。
“走吧。”他叹了口气,系上安全带,呼啦一声离开了。
不问也好,因为他根本没有见到她,屋子内没有人,他只是把小纸箱放在门口便离开了。
柳诗情将父亲的骨灰盒转移到了西部,回来的路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如五味杂陈,样样翻滚在心头。
、Part016婚礼
父亲在东郊出生,在东郊安家,年逾五十,却为情所困,携着女儿卖了房子,辗转在陌生的城市,然后在冰凉的旅馆里死去,最后又不能回到自己生长的地方,来到了陌生的西部落根,不能不说人生真的太讽刺了。
犹如她的母亲,安静如辗转了大半个中国,好不容易在茫茫人海中与父亲邂逅,父亲带着她回到自己的故土,却是她旧情复燃的地方。她在这里妄断了卿卿性命,然后在孤山凋零,尘归尘,土归土。
柳诗情决定离开这个城市。
当她看见门口那个小纸箱后,她更加坚定了这个决定。
小纸箱里的东西,她不需要打开,便知道那里面有什么。那些承载了爱的回忆的东西,应该全部在里面吧
柳诗情滴了蜡油在小纸箱上,然后打火机一擦,看着那火苗痴狂的吞噬者那纸箱的躯体。她忽然哭了。
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抱着双膝,头枕在膝盖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哭毕,开始收拾行李箱。东西不多,值钱的东西几乎没有,她只需要将衣服打一个包,便可以背得既轻松又自在,从此浪迹,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
只是,她不敢想未来,老了后,她会死在哪里,安葬在哪里
她打开电脑,决定写最后的一个爱情故事。
他们在茫茫人海中邂逅,惊讶于对方是自己魂牵梦萦的那张容颜。然而,他有新贵,她有宿命,他们只能在飘渺的红尘中走向另一极。她不愿意记得他,偏偏忘不了,于是她选择了永久的遗忘,她结束了自己美好的生命。
她将此篇文章署名为“疯爱”然后传给主编的邮箱,未等对方回复,便关了电脑,拔了电源,背起行李包,拉开门,走了。
茫茫人海,不知何处为家
当出差归来的黄龄马不停蹄的奔至这间小旅店小租房时,两眼都直了。
人去楼空
老板娘热心的告诉她,柳诗情已经离开半月了。
黄龄又向老板娘打听了一些细况,老板娘回答她的都是一些不足为重的事情,黄龄急得跺了一下脚,走了。
楚佑寒与斯嘉丽的婚期总算是来了。
因为是名门望族,来的宾客也都是一些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大人物捧场,小人物献媚,加上实至名归的亲朋好友,这场订婚仪式也搞得分外的隆重。
楚佑寒从小学到大学的同学,加上男同学的老婆情人儿子女儿私生子,女同学的老公外遇女儿儿子私生子,齐聚一堂,热闹非凡。
斯嘉丽的闺中密友,好色的不好色的,已婚未婚的,都赶着来凑这份热闹。也许,就在这一场旷世的订婚仪式里,能寻到少女心中那份不变的白马王子的梦。
幸亏礼堂足够大,能容纳足足上千人,才不至于比肩接踵。
华灯初上,香槟,艳舞,华服,珠光宝气,交互辉映,觥筹交错
礼乐声,声声烂漫;喧哗声,声声尖利;酒杯碰撞,声声脆响奏出了举世无双的狂欢曲。
卫生间,楚佑寒趴在水龙头下,任凭那冰冷的水施虐着自己的头皮。
此刻,他心里乱极了。
脑海里,老是挥之不去那一张俏皮的脸。
“佑寒,你今天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柳诗情,你说话要摸摸良心。昨天晚上分手之前不是说好你给我打电话的嘛,结果我等了一天,还是我打给你的。”
“我是说过,可我又改主意了。张爱玲说:女人有改主意的权利。”某女偏着头,分明诞着厚颜无耻的表情,却说得无辜之极。
某人心软,“那你改主意后得跟我说一声呀”
“我说了,我心里说的,谁让你和我的心灵不相通的。”倒打一耙
楚佑寒英俊的脸痛苦的扭成一团,“诗诗,我们哪里出错了难道我们真的心灵不通吗”
斯嘉丽推开门进来,看到楚佑寒湿嗒嗒不整的发型,错愕,“佑寒,客人们都到齐了,我妈让我们赶快出去待客。”
楚佑寒将脸迎着水龙头,冲去了泄露秘密的两行热泪。转过头,一脸恬静,“我有点不舒服,你先去,我马上就到。”
“你怎么了”斯嘉丽关怀的走上前。
“没事,可能是昨夜没睡好,头有点疼。”
斯嘉丽看着他那双晕黑的眼眶,他何止是没睡好
楚佑寒冲她尔雅的笑了一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斯嘉丽跟在他后面,经过拐角的时候,一只雪白的纤细手臂挡住了她的去路。
斯嘉丽眼睁睁的看着楚佑寒走远。却被这只手抓到了另一边。
眼前这个女孩,高高瘦瘦的,细长的眉眼,削瘦的瓜子脸,高高的马尾,额际那一缕卷发衬出了她的妩媚。
“我叫黄龄。”她指着自己介绍道,声音清脆嘹亮如黄莺。
斯嘉丽疑惑的盯着她,“我并不认识你。”
黄龄瞥了一眼远去的楚佑寒,“他认识我就行。”
她拽着她,穿过通廊,向礼堂的另一极走去。那边,有一个雅致的小花园,紫藤下,铺设着石桌石椅。二人坐下来。
黄龄抬起手腕,看着表,“放心,不会耽误你太久。”
斯嘉丽吁了口气,“有什么事,快说吧”
她从包里取出一本杂志,递给斯嘉丽。“听袁天辰说,你喜欢看栀子的文章”
斯嘉丽颤巍巍的接过来,最新的一期,书页已经翻到那篇“疯爱”,斯嘉丽粗粗了扫了一遍,却又被深层次的东西吸引,于是又从头到尾细细的嚼了一遍。
“什么意思”她抬起头,质问她。
“你应该清楚,你要嫁的人,他并不爱你。”黄龄说。
斯嘉丽瞪着她,黄龄平静的回瞪着她。“他之所以娶你,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抛弃了他。”
斯嘉丽倒吸了一口冷气。“所以呢”
“你看这篇疯爱,你觉得他们之间是谁抛弃了谁”
斯嘉丽不说话。
“如果楚佑寒知道,他错过了自己最爱的女人,而他最爱的人因此走向了灭亡,他会生不如死。”
、Part017婚礼取消
斯嘉丽摇晃着站起来。
黄龄猛地捉住她的手,“放手吧别让自己陷下去。”
偌大的礼堂,陷入了一场骚乱。先是男主角玩失踪,再是女主角玩秘藏。这场订婚仪式充满了滑稽性,让人不禁怀疑,当事人是不是被人逼了婚
良辰美景已过,斯嘉丽才从通廊的另一头走进礼堂,一脸不合时宜的哀愁她的身后,紧跟着一个低着头,双手绞在腹前,看上去内心极其复杂的女孩。
黄龄袁天辰心里闪过一丝不祥之兆。果然,斯嘉丽迈着沉缓的步伐拖到楚佑寒前,私语了几句,楚佑寒的脸倏然变色。
斯嘉丽转过头,对客人们笑笑,尽量保持着完美的风度,暗哑宣布道:“对不起,今天出了一点意外,我想我们的订婚仪式可能要另择良日了。”
黄龄的头埋得更低。
喧嚣一阵后,客人们散席离去,礼堂里只剩下一些至关重要的人。
斯嘉丽父母面面相觑,楚佑寒的父母纳闷相望,一致将困惑的目光移向了一双壁人。楚佑寒一脸茫然,斯嘉丽一脸郁郁,显见这对壁人也不曾料到有这样的后果。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向了黄龄。
她咬着牙,抿着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抬起头。
楚佑寒就站在她对面,咫尺之间,用一双不解的眸子定定的盯着她。黄龄闪烁的躲过这道寒芒,转身向楚木晨走去。
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若真是她破坏了订婚仪式,她起码应该向这对壁人说声对不起可是她对楚佑寒视而不见,却走到了楚木晨的面前。
“对不起”黄龄向楚木晨深深的鞠了一躬。
一屋子的人,顿时鸦雀无声连呼吸的声音都被屏蔽,只能感受到屋子内压抑的气氛,怪怪的。
接受道歉的对象,应该是儿子,而不是老子吧
从礼堂出来,天空飘起了淅沥的小雨。
华丽的跑车上凝结着一颗颗的晶莹泪珠。各人都上了车,斯嘉丽上了父母的车,走之前跟楚佑寒挥手时,楚佑寒看见她眼眸了蓄着闪亮的泪珠。掉转头时,那颗泪珠就坠落在空中,与无数的雨滴融合在一起,不知淌向何处
袁天辰坐在楚佑寒旁边,将脑袋伸出车窗,冲站在礼堂门口不知何去何从怔怔发愣的黄龄招手,“黄龄,上车”
黄龄瞄了劳斯伦斯一眼,却像生根了似的,坚如磐石的身体挺立在那里。细雨,湿润了她披散在肩头的头发,湿润了那一张精致的脸庞,湿润了她的视线。她跟一只落汤鸡一般落魄的挺立在那儿,带着愧疚的表情,望着劳斯伦斯驾驶座上的楚佑寒。
楚佑寒无奈,从后座上抓起一把蓝色的碎花小伞,亲自走下车,为她撑起伞。
“我并没有怪你。”他很大度的安慰她。
她转过身来,冲他苍白一笑:“不管怎样,破坏了你的订婚仪式,我感到很抱歉。”
“为什么要那么做”他蹙眉。
“不要放弃她。”她忽然抓住楚佑寒的手,因为太用力,指甲渗透进他手臂的肌肤,血滴渗出,他感不到疼。
他和她一样的激动,“你只是一个局外人”
“我不是。”她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和她,已成过去。”他以四十五度角仰望着阴霾的天空,那些年少的激情,不在复来。
“可是她一直活在过去里,走不出来。”她喃喃的说。
他整个人都呆了,傻了,失去知觉了。
然后,他感激的冲她一笑,“你这样关心她,你们深厚的情谊让人佩服。”
她从包里取出那本女性言情周刊,递到他手上。“或许你该看看这个。”
楚佑寒接过来,卷成书筒。
她眨巴着明媚的眸子,“柳诗情,她是我见过的,最多情的女子。”
良久后
她迈开铅重的步伐,走出他的蓝色碎花小伞外,任淅沥的冷雨凌迟着自己温润的肌肤。
经过楚木晨的法拉利时,她意味深长的觑了他一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嫣然一笑,然后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楚佑寒站在雨中,擎起雨伞的手渐渐的垂下,小雨伞扔在了湿润的地上。
狂风作,大雨起,风声呼呼,雨声潺潺,地上溪流千万条,蓝色的小雨伞被染成了土黄,袁天辰看着楚佑寒,楚木晨看着楚佑寒,卓文慈看着楚佑寒,他失魂落魄的屹立在风中,一身名牌的衬衣湿嗒嗒的贴在健美的体魄上,雨水淌过他坚毅的脸庞,从那坚毅的下巴滑进衬衣领口里,然后侵入衬衣里,饱含水珠的衬衣禁不起负重,哗啦啦的哭泣着
当袁天辰将失魂落魄的楚佑寒拉进劳斯伦斯后,楚佑寒将卷成筒状的杂志丢在车后座上,袁天辰捡起来,将书筒展平,翻到那篇署名栀子的文章,那刺眼的题目“疯爱”,让他不寒而栗。
他富含表情的朗声念道:他们在茫茫人海中邂逅,惊讶于对方是自己魂牵梦萦的那张容颜。然而,他有新贵,她有宿命,他们只能在飘渺的红尘中走向另一极。她不愿意记得他,偏偏忘不了,于是她选择了永久的遗忘,她结束了自己美好的生命。
楚佑寒的脸色瞬变,一把夺过来,他是神童,目读十行,过目不忘。
他的目光从新贵,跳耀到宿命上,最后锁住最后一行:她结束了自己美好的生命。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袁天辰未留意到楚佑寒凝重的神情,兀自傻乎乎的揣度道:“这个栀子该不会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想不开了吧”
楚佑寒觉得一股冰流游走在四肢百骸。
他,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看不清她了她变得好复杂。
、Part018日记
“开车。”楚佑寒气如游丝的命令道。
袁天辰撅起嘴,他两在一起,他楚佑寒就是皇帝,他袁天辰就是太监,他恨自己屈服于他的淫威。却还是乖乖的踩了油门疾驰而去。
“错了。”楚佑寒横了他一眼。
“啊”他又急急的刹住车,“哪里错了”来的时候不就是这条路么
“去柳诗情那里。”他说。
袁天辰嘟哝着嘴,他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拜托下懿旨的时候也表达清楚一点嘛。扭动方向盘,掉了个头,向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佑寒去哪儿”卓文慈看着儿子的车与自己的背道而驰,好奇的问。
“年轻人的世界,我们弄不懂了。随他去吧”楚木晨无奈的摇头。
一路上,楚佑寒脸黑如墨。袁天辰大气不敢出,连内伤都快憋出来了。
“想问就问吧。”亏得楚佑寒还有一丝丝良知,他才不至于憋得五脏爆裂。
“黄龄跟你说了什么”
“”
“那栀子就是诗情”
“”
“当我没问。”他识趣的闭上嘴巴。
“加速。”楚佑寒命令道。
袁天辰很没有骨气的屈服在他的淫威下。
大雨倾盆,路上行人稀少,劳斯伦斯像一只发狂的豹子,奔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不多时,二人便已经站在了那间曾经是柳诗情的租房的门外。
敲门
没有响应
巨大的敲门声倒引来了一群看众。一些热心人解释道:“住这里面的姑娘,早走了。”
楚佑寒找到了屋主,向她打听柳诗情的一些情况。屋主说,“姑娘来的时候,说要住上一年半载的,可是还不到两个月,她就来退房了。走之前只说了一句,她或许不该回来。”
“知道她去哪里了吗”楚佑寒问。
屋主直摇头,“那小姑娘看起来哭过,两只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我看她伤心,不便多问。”
袁天辰恨得龇牙咧嘴,“你就不能问问吗”
楚佑寒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恐惧中。
回到车上,这回,袁天辰被楚佑寒邀到副驾驶座位上,楚佑寒坐回驾驶座上,两只手捏紧方向盘,袁天辰看到那双纤细很贵族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跳。下意识的捉紧安全带,怯怯的问:“佑寒,去哪儿”
“下车。”他霸道的命令道。车门,主动为他开启。
“不。要死就死一起。”袁天辰将车门用力关上。
“下车”他咬着牙,恨恨的命令道。谁说他要去死了
“别这样,佑寒。”他恨自己没有出息。他只要一发怒,他的小心肝就会没有骨气的砰砰砰的跳。
车门,再次为他打开。
他再次用力的关上车门。
楚佑寒横了他一眼,带着一抹恨铁不成钢的报复之意,恨踩下油门,车子即刻弹起老高,袁天辰的头颅与车顶亲密的接触,却忍住痛,硬是没有叫出来。
楚佑寒很无语的觑着他,那凛冽森寒的目光,盯得他心里发毛。
“南部的天鹅湖风景区规划即将启动,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会破产。”袁天辰言不由衷的说。
“那个项目我在上周便已做好”
“我不满意,你得重做。”袁天辰嚷起来。
楚佑寒像打量怪物似的看着他,“图纸在我电脑里面,我加了密码,你在哪里看见的”
“佑寒,你们兄弟一场,就让我帮帮你吧。”他终于妥协,说出心里话。
“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吗”
袁天辰摇头,“不知道。”憨傻得可爱。
“我去找我的女人。你也去”
“去。”他坚定的点头。
楚佑寒盯了他一会,不再坚持。
火车在铁轨上颠簸了好几天好几夜,柳诗情在某一个猛烈的颠簸中苏醒过来,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将脑袋搁在车窗上,风刮过削瘦的脸庞,将她晶莹的眼泪刮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离开了故乡,去哪里都一样
她只是觉得浑身虚脱乏力,胃里间歇性排山倒海的翻腾,恶心呕吐的感觉愈来愈强,凭借以往的经验,她本该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她并没有采取些微的防备措施,只是努力的压抑着身体的不适。
人生自古谁无死
她只是有点惶恐,要是就这样,在一列未走向终点的火车上走向了生命的终点,心里放佛遗落了点什么,她想起来了,她要看完母亲那本笔记,趁她还有一口气在的时候。
她从背包里摸出那本红色的笔记本,在火车的颠簸中,翻到了剩下的那部分。
安静如娟秀整齐的字体,不知为何,写到这里的时候有些凌乱和潦草。但是柳诗情还是能识别那些龙飞凤舞的字体。安静如写到:
我鼓足勇气跟他表白的时候,他只是温柔的抚摸着我的脑门,笑着问:“叫什么名字”
“”我憋红着脸,宁死不说。那个时候我已经从八卦的女同学口里得知,他是全年级最优秀的理科生;而我,是全年级最出名的笨学生。
“多大了”他又笑着问。
“十七。”
“哦,还未成年”他难掩失落,嘴角一勾,“我可不想背一个引诱未成年少女的罪名。”说完掉头就走。
我紧跟上去,大声说:“再过三个月多一点,安静如就有十八了。”过路的行人都稀奇的打量着我,我扮了个鬼脸白了他们一眼,唬退了他们。
不知是我看错了还是眼花了,他听见我的名字时,我觉得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我听见他好听的声音传过来。“那等三个月后再说吧。”
他一定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知难而退了。
我扳着手指数了不下十遍,离我十八岁的生日还有九十九天。这九十九天里,为了提醒他我的存在,我跟棉花糖一样时不时的出现在他面前,跟狗皮膏药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
他去图书馆,去食堂,去体育场,甚至去洗澡堂每一处都有我的足迹。他从来不跟我说话,也不再对我笑。我很沮丧,我想他一定是因为我是安静如而疏远我了。好学生都看不起成绩差的同学。我发誓,我要好好的读书。
生日那天,我沮丧的躺在床上。在脑子里祭奠了一下我流逝的青春和爱情。楼下忽然闹哄哄起来,室长将我拖到楼下,我看到他穿着一袭白衣,英姿飒爽的战在那棵台湾相思树下。看见我,他温柔的走了过来。我当即就傻了。
“今天你生日”他说。我一个劲点头,眼泪不听话的横飞起来。
“我有礼物送给你。”他说。
我还是一个劲的点头。完后有点傻不拉叽的说,“我不要生日蛋糕。”就差直接说要玫瑰花和巧克力了。
“我今天只想收了你。”他俯下身,在我脸上亲啄了一口。
我一愣,原谅我,笨笨的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在明白这个举动的涵义。
“为什么要选我”事后,我很有自知之明的问。
“因为你够坦白。有那么烂的名声,还敢到处招摇自己的名字。”他说。
我想他是在奚落我,不管怎样,我感到幸福。
高三的那一年,我拼命的读书,头悬梁,锥刺股,就怕到手的鸭子飞走了。还好,老天垂帘,他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而我则进了同一个城市的一所师范院校。
、Part019子墨
毋庸置疑,这些文字是安静如很多年后补上去的,那些嬉皮诙谐的文字,不属于他们那个年代。
柳诗情读到这里,苍白的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不过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笔记本有些不听话的摇晃起来,那些潦草的、娟秀的、飞舞的、张狂的字便向水波一样荡漾着
她继续翻阅着笑容凝在嘴角。
然而,好景不长。大四那一年,我们毕业生面临着严峻的工作分配问题。师范学院的学生多半是打回原籍,但是学法律的晨,一定不会回到原来那个小县城。
晨安慰我,无论怎样,都会和我在一起。哪怕,我们之间有人浪费掉学业。那夜我翻来覆去的思考了许久,晨是名牌大学的学生,放弃学业委实可惜,还是我放弃了吧。可是第二天早晨,晨却一脸阳光的跑来找我,他兴奋的说,“我们一起去A市,那里有律师和教师的栖身之处。”
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A市,那是多么偏远的地方,他却为了我,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大都市。
“静如,没有什么比我们再一起更重要。”他搂着我说。我哭得跟只花猫一样。
我们终于决定去支边。去遥远的地方建立我们的家庭,虽然贫穷,但是幸福。我无比期待着毕业那天的到来。
然而,我等来的却是一个背叛的谎言。
陈陈跟我说,楚晨早已填报了去繁华大都市的意向,学校一早帮他把他的户口档案调了过去。
我只觉得,我的世界崩塌了。
我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地方。
爱情死了,心跟着也死了。
只是,我不知道,他在我生命里走了一遭,却留下了痕迹。
我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
碰笔记本坠落在火车的铁制地面上,发出哐当的一响。乘客们都好奇的循声望去,却看见,那个拿着笔记本的女孩,继笔记本之后,碰一声,坠落在地上,发出闷闷的一响。
“有人倒下了。”
乘客们慌乱成一团,将娇小的身躯团团围住。广播开始播出,“乘客们请注意,乘客们请注意,第十一节车厢有人心悸晕厥,如果列车上有医生,请给予帮助。乘客们请注意”
陈子墨原本坐在十一节车厢的尾巴上闭目养神,三天来不眠不休的为红十字会的病人作手术,他已经疲惫不堪,他需要大量的时间来补充睡眠。而火车的慢速,便是他最佳的选择。在归途中,他相信可以得到片刻的安宁。
然而,世事难料。车上的嘈杂声扰了他的清梦,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广播的喇叭声便一字不落的传进他的耳朵里。
陈子墨蹙起眉头,不会吧老天这么会消遣他他站起来,朝喧哗的人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