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睛,咬牙坚持着那剧烈的疼痛。渐渐地,意识随着痛苦慢慢远去,最后一刻,她只能感到自己曾如同鲜血般炙热的泪水,正渐渐地变为冰冷的液体,慢慢离开她的身体。
我从未忘记,你知道吗?你相信吗?
我爱你。
誓言三
我爱你。
我从未忘记,你知道吗?你相信吗?
他疯狂地抱她,看着她透明的泪水,划过洁白的面颊,缓缓地滴落在温暖的驼毛之上。
没有血色的苍白嘴唇微微张着,但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就好像没有生命的陶瓷娃娃,水蓝的眼睛迷茫地看着失去理智的自己。他故意不去看她,残虐地加快自己的动作,感受她瘦小的身体因疼痛微微地抽搐。
最后一刻,她终于昏迷在他的怀中,洁白的身躯瞬间失去所有的温度。
那一刻,他以为她死了。
那一刻,他想,如果她死了,她便不会离开自己。
他缓缓地离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沉静的容颜。
纯净的金发,深邃的眼窝,浓密卷曲的睫毛,小巧的鼻子,玲珑的樱唇。
在他的梦境里,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出现,折磨他孤独的灵魂,让他几近疯狂地叫喊!
他微微地靠近她,心疼地看着她因疼痛而略微扭曲的精致面孔。
他温柔地抱起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用温暖的毛毯紧紧地包裹她冰冷的身躯。突然,右肩又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他隐隐地倒抽一口气,跌跪在华丽的床榻旁边。
他无法忘记,婚礼那天,她被神奇伤害自己的冰蓝双眸的男人带走,转瞬间,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
那是神诋的诅咒吗?他坚信时光在那一瞬停止了,再睁开眼的时候,冰冷的青白火焰早已消失殆尽。
乌云缓缓散去,马蚤动的人群渐渐归于平静,他们惊讶地发现,即将成为王后的金发少女,如同融入空气一般,幻化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身血污的他,犹如失神一般怔怔盯着高大的阿蒙拉塑像。
四周慌乱的声音渐渐围了上来,臣子、祭司、侍者、医官纷纷走上前来。
他却对一切视而不见,他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臂膀,她环抱自己的触感,她柔软躯体的温度,仿佛还鲜活地留在上面。
但是转瞬间,她消失了,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了。
他生命中最为幸福的一天,眨眼变成最为痛苦的一天。
她泪流满面地叫着,“求你不要伤害他!他是我的哥哥!”就好像这刺骨的剧烈疼痛一般,他无法忘记,无法忘记。
还有一天,距她离开又要整整五年了。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情的痕迹,但是她却依旧如同初见的那一天一样,宛若从未改变。
他怕,
他怕她永远不再回来,怕自己无法再等到她……
伟大的埃及王唯一的惧怕。
他疯狂地大兴土木、修建庙宇、建造塑像、留写文书。
他将黄金镯藏在美丽的蔷薇墙之下,他竭尽全力地保全它。
他想、他渴望,这一切可以留到三千年后,留到她的时代,让她看到,让她记起,他在这里,还有这样一个人在这里。
誓言四
下令遗忘她,迎娶另一个奈菲尔塔利,这些,是计谋。
是为了让赫梯以为有机可乘,是为了迷惑在埃及周围虎视眈眈的各国列强。
埃及是强大的,但是祖父拉美西斯一世、父亲塞提一世的连年征战让这个丰饶的国家元气大伤。远在北方的赫梯掌握了铁,依靠逐渐强大的军事力量开始吞噬周边邻国。雅里阿各诺尔是个天才统治者,自从他取代穆瓦塔利斯成为赫梯真正的统治者之后,赫梯的势力成为了埃及最大的心腹之患。
双方关于叙利亚的小规模战役从未停止,但是这一次,二者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决一胜负的默契。如果不能借用这次机会铲除赫梯的势力,或者尽可能地压制那个可怕的国家,总有一天,这片属于太阳的土地,就会像如今的叙利亚一般,沦获亡国的下场。
赫梯的军队推进边境,他绝不可能不知道,从最开始,雅里阿各诺尔就在与他博弈。自他起兵进入叙利亚,他便上演要迎娶王妃的大戏,消息传至赫梯,便导致他们想要踏过大马士革,将野心拓展到尼罗河的两岸。
这个计谋经过深思熟虑,他希望借此给予赫梯重创。
唯一让他心忧的是,如果她回来,看到这一切,听说到这一切……她还会回到他的身旁吗?
他从未忘记,他说过的话,
——做我的王后吧,当我的国家唯一“伟大的妻子”
即使是计谋,他依旧不想让她误解,不想让她伤心。
他想了三天,他踌躇、他犹豫,渐渐地,他的心情矛盾了起来。
他开始荒谬的想,或许……如果他假装不再在意她,假意迎娶无数的妃子,她或许……会心疼?她或许会想要回到他的身边,向他一探究竟?
他或许……可以再见到她?
所以,有了今天的一切。
他怀着希望等待着,十天过去,一个月过去,数个月过去。赫梯征服了叙利亚,假定的婚礼就在眼前,他从充满希望,到渐渐失望,到几乎绝望。还有一天,他们便又分开了五年!
他几乎要疯了,他在心底暗暗地诅咒,算了!算了!如果她不回来就这样吧,他要让奈菲尔塔利当上王后,他要迎娶无数妃子,他要背叛他们的誓言,背叛她,就好像她对他一样。
那么一瞬,他以为他可以做到。
但是今天,她出现的时候,听到她的声音他几乎欣喜若狂!
他依旧忘不了她,他不能不在意她啊!
他难以压制心中的狂喜,他充满期待地看向她,只要她说在意他,只要她说想他,那么不管是怎样拙劣的理由,他都愿意相信,他全部相信。
但是——她却毫不在意他要迎娶其他的人,只是冠冕堂皇一般地寻究战况,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来看看他。这漠不关心的态度转瞬间让他掉入失望的深渊。那种绝望,让他狂乱之下无情地伤害了她。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颤抖地抚摸上她光洁细腻的脸庞,那道浅浅的泪痕触目惊心,让他心底暗暗地疼痛着。
她爱过他吗,她在意过他吗?
真的吗……
还是曾经那美好的一切,都只是他做过的一个梦呢……
守护一
晚风轻轻地吹着,高大的植物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昏迷中的她。如果可能,他想一直看着她,永远这样看着她,眼光一寸也不离开。但是他不行,他有义务出发远征,为这片神授的土地战斗。
她醒来,如果见不到他,会担心他吗……还是,在刚才那疯狂的一切之后,只剩下恨呢。他轻轻地别过头去,望向静静呆在房间角落的黄金镯,一道深深的裂痕贯穿了镯体。他缓缓走了过去,将镯子拿起来,怔怔地看了一会。
残忍的女人,她还是想要离开他,或许走了便再也,不会回来……
即使她恨他,她的心里对他毫不在意,她爱……另一个人。他还是要留下她,将她留在他的身边,留在埃及。
他收起了黄金镯,拉开了房间的大门。
红发的青年恭敬地屈身跪在门口,翠绿的眸子拘谨地看着青花石的地面。当自己的君主出现在眼前,他更为顺从地低下头去,沉稳地开口,
“陛下,一切都准备好了,四大军团,随时都可以出发。”
阿蒙、塞特、赖和普塔赫,法老麾下最精锐的部队。
阿蒙神司掌宇宙,代表太阳之光辉,耀眼的金色旗帜,属于法老直系的精英之队。
塞特神司掌破坏,代表战神之力量,燃烧般火红旗帜,乃是攻击性最为强大的恐怖之队。
拉神是最高之神的另一名讳,深沉的橙红旗帜,多变的阵型令敌人望而却步。
普塔赫神乃守护之神,宁静的水蓝旗帜,强大的防御与恢复能力使之立而不败。
他们宣誓对法老不二的忠诚,他们立下愿为国家死亡的鲜血誓言。
此外还有神秘的第五军团——由西塔特勇士们组成的亲卫队。世代为埃及的皇室效命的武士。
埃及最主要的战斗力,国家最忠诚的力量。
此次远征,拉美西斯会带上除了普塔赫以外的全部军队。
年轻的君主看着眼前红发的爱将,微微颔首。
“孟图斯,你留在这里。”
翠绿的眸子闪了一下,然后渐渐归于沉静,“属下明白,那么属下会带领塞特军团留守孟斐司,保证中心城市的稳定。”
“不……”拉美西斯淡淡地否定他的想法,“塞特军团会跟着我远征,我会将亲卫队留下给你,守护孟斐斯。”
“但是……”
拉美西斯斜倚在廊旁的石柱上,月光顺着深棕色的长发倾泻下来,他没有感情地说,“塞特军团攻击力强大,我需要他们,亲卫队擅长城内作战,我相信他们的实力,此外,由同为西塔特村的你来率领也很为适宜。”
“陛下,既然如此,请允许属下与您一同出征,带领塞特军团。我推荐属下的弟弟布卡来守护孟斐斯。”
拉美西斯微微地垂下眼睑,颀长的睫毛被清冷的月光映出分明的影子,落在透明一般的琥珀色眸子上。
“不,你留在孟斐斯,这边的事情更重要。布卡可以率领塞特军团。”
“陛下—”孟图斯焦急地开口。孟斐斯固然重要,但是绝对不需要他带着最为强大的亲卫队来守护!动乱的可能已经全部被掌控,只要先发制人,绝对没有失败的可能。反倒是,赫梯的大举进攻……
他却微微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噤声,然后便慢慢地说了下去。
“我留下你是因为……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要同那个人一起守护她……孟图斯,我关心孟斐斯,是因为埃及是我的责任,但是我需要她,因为她是我的全部。”
守护二
孟图斯猛地一抬头,看到了一双略带忧伤的眼睛,转瞬间,那脆弱的神情就如同从未存在一般,又一次隐藏在他的淡漠之下。
她,那个金发的少女。自从她第一次出现以来,转眼十年过去了,她仿佛控制了这个伟大君主的一切喜怒哀乐。没有人能让他的心境产生半分波动,唯有她,弹指间可以轻易激起万丈波澜。
也许在最开始,他们不应该将她带到他的身边……
“好了,孟图斯,我出发了。”拉美西斯的话语打断了孟图斯的思绪,他微微拍了下爱将的肩膀,“有劳你了。”
孟图斯连忙深深地拜跪下去,一如既往,既然是他交给他的任务,无论如何,他都要全力完成。
布卡,这次由你率领塞特军团,一定也要竭尽全力保证法老之安全,争取胜利之先机啊!
艾微突然醒来,睁开眼,迷茫地看着天花板。
清晨的阳光透过纯白的薄沙洒进了屋子里。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投下了温和的影子。
她伸出手,洁白的手指在阳光下仿佛要变得透明了起来。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她是在哪里?家里吗?等一等,佣人就会把早餐送进屋子里来,哥哥就会电话过来。
那么现在,她可以再睡一会。
她试着移动了一下身体,剧烈的疼痛让她差点呻吟出声音来。
出了什么事情,她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奈菲尔塔利,你醒了。”
陌生的声音,却带着一点点的熟悉。
她随着声音转过头去,看到一双犹如黑曜石一般美丽的眼睛。
温和的笑意,宛若阳光流水一般让人心悦。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简朴的白衣挡不住他沉静的气质,岁月的流逝抹不去他过分的美丽,她恍若隔世一般迷茫地看着他,嘴里喃喃地说道,“难道我死了吗?”
“不,你没有死。”白衣的青年微笑着,乌黑的发丝垂泻了下来,不是女人,却比所有女人更加吸引人的目光,“只是你误以为我死了,但是我没有。”
艾薇忍着身体的疼痛,咬着牙半坐了起来,冰冷的双手伸了过去,抓住眼前俊美的青年,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在述说世界上最令人无法相信的事实,“礼塔赫……”
“不,我叫作比耶。”他依旧笑着,宛若阳光,流水。
“你没有死……”艾薇突然感到眼眶一热,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太好了,我一直很想见到你,我想对你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抓着他,瘦小的身体轻轻地颤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管如何,都要向他道歉。
守护三
礼塔赫轻轻地说,“不要这样伤心,这不是你的错。”他微微侧身过去,一位美丽的黑发女人走了进来。
“奈菲尔塔利,吃点东西吧。”
看着她宁静祥和的神情,艾薇的眼泪流的更凶了。“马特浩妮洁茹公主!”
女人将手中端着的食物放在一旁,微笑着说,“不,我叫作比比耶。”
比比耶,是属于比耶之意,是拉美西斯赐予她的名字。那个时候,他便知道了吗?
“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礼塔赫缓缓地说着,把艾薇的疑惑讲了出来,“起初,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包括我自己,我也不知道我会活过来。”
“我被送往死亡之家,即将由埃及手艺最好的木乃伊制作师将我剖开,制成木乃伊。但是突然间,我又重新获得了呼吸。我居然活了过来。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在数年之前,我曾潜心研究各种毒物,尝试了不少,所以有了一些抵抗力。……不过,依然是留下了后遗症。”
他苦笑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艾薇这才注意到他一直是坐着的。“你的腿……”
“我的下半部分身体已经没有知觉了。”他又恢复往日平静的笑容,“但是我却得到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他轻轻地拉了一下身边马特浩妮洁茹的手。
“你知道吗?陛下其实是非常温柔的。”马特浩妮洁茹温柔地望向礼塔赫,湿润的眼睛里充满着幸福的光芒,“直到我被发配到了底比斯的西岸,我才知道他还活着。那一刻,我是多么的幸福,如果陛下当时没有那么做,我们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
“从那一天起,我们不再是第一先知与法老的偏妃,而是普通的民众比耶与属于他的妻子比比耶。我衷心地感激陛下。”
他们的十指紧紧地扣在一起,他们舍弃自己高贵的身份,甘愿隐姓埋名,从此平凡地生活下去。艾薇看着他们,她好开心,他们是多么地令人羡慕,美好得让她几乎难以相信。
她想说些什么,但是轻轻移动身体,转瞬间又疼得差点掉下泪来。
对了,她怎么会忘记。
她的身体,已经被那个人狠狠地伤害了啊……那个对别人都是那样温柔的人,却这样地刺伤了自己,将她最真挚的感情撕成了碎片。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里……是哪里?”
礼塔赫与马特浩妮洁茹对望一眼,“这里是孟斐斯的西岸,吉萨。”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他呢……”心中一阵剧烈的绞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他果然抛下她了,他果然不需要她了,为什么他可以这样残忍!
看着她心疼的表情,礼塔赫略带歉意地说,“是孟图斯送你过来的。你已经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埃及与赫梯的全面战役即将开始,法老已经率兵北上,打算在叙利亚与赫梯一决雌雄。”
“叙利亚?”艾薇睁大了水蓝色的双眼,认真地看着礼塔赫,“快告诉我,还有什么?”
礼塔赫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马特浩妮洁茹,缓缓地说了下去,“孟图斯会留守孟斐斯,带领法老近卫军保证中心城市的安全,法老会率领阿蒙、塞特、赖三大军团北上叙利亚,迎接赫梯的军队。”
卡迭石,这就是卡迭石之战的开始!
艾薇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历史上这场著名战役的种种情况。
那是一场非常艰苦险恶的斗争,拉美西斯二世得到了虚假的敌军情报,贸然率领自己的大部队深入战场,落入赫梯的埋伏,军力受到严重损失,所幸稍后,自己的另一支部队及时赶到,帮助其脱离了困境。
她要好好想想,那支部队的名字是……
“普塔赫”,那支关键的力量的名字就是普塔赫,但是刚才礼塔赫说出的三大军团里,并没有包括那个名字。她焦急地抓住了礼塔赫,激动地问着,“普塔赫军团呢?为什么没有跟着法老远征?”
礼塔赫愣了一下,“普塔赫军团……在这里。”
守护四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艾薇挣扎着站起来,拼命地想要走出去,可是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在地上,她却依然坚持地说着,“快让它向叙利亚前进,不然、不然……”
马特浩妮洁茹连忙走过来,扶住艾薇。“你刚醒,你需要休息。”
“但是……我不能让他死。”艾薇虚弱地说,“谁是普塔赫军团的将领,我要告诉他。他一定要现在出发,去到法老身边,不然、不然那个人会有危险!”
礼塔赫略带忧伤地看着眼前的金发少女。
他能看到,她对陛下的关切是真挚的、发自内心的,她是爱着陛下的。
同时,陛下也是疯狂地爱着她的。
昨夜孟图斯小心翼翼地护送她来到这里,急匆匆地只留下几句话,“你们一定要竭尽全军之力保证她的安全,保证她——留在埃及。这是法老的希望”。
然后他便不顾疲惫,立刻启程赶回孟斐斯。在军情如此紧要之时,身为第一将军,却护送一个女孩子越过尼罗河连夜赶路来此,这必然是受法老的重托。他们接下昏迷中的艾薇,她苍白的脸上隐隐泛着滴滴的冷汗,淡淡的泪痕尚没有完全消逝,干裂的嘴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