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都在呀,”齐胜勇走进门,跟还在洗头的周贵宁和邓恩仁打了一个招呼,便问道:“老大呢?”
“在里面呢。”
齐胜勇径直向内室里走去。
陈佳林正搂着阿莲倒在床上亲热着,见齐胜勇急冲冲地闯进来,便和阿莲坐直起来,并用眼色示意她出去。阿莲用手梳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知趣地从内室里退到外厅去了。
“瞧你那慌慌张张张的样子,什么事情这么急?”陈佳林懒洋洋地半靠在床头上,悠然地点燃一支烟,说道:“坐吧。喘过气没有,说吧。”
“刚才,也就是半小时以前,那三个人在西关街上又晃出来了,”齐胜勇在沙发上坐下后,赶紧汇报情况:“他们找到了我,要兑换五千美金。”
果然不出陈佳林所料。还不到十天的功夫,就有了那三个人的消息。
“五千美金?好大的胃口嘛,”陈佳林忽然像触电似的从床上跳了起来,马上问道:“那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按照你的嘱咐,跟他们说没问题,时间就订在今天晚上十点钟交易。”
“说了吗,在哪儿交易?”
“他们让我带钱过去交易,只许我们有两个人去。地点在大众旅馆四楼410号房间。”
“哦,是这样……你让我想想。”
此时,在外面洗完头的周贵宁和邓恩仁两人也先后走进了内室里来。几个人都抽着烟,小屋里已是烟雾弥漫。
“一下子要兑换五千美金,两万五千元人民币呀,这可是一笔巨款了呀。这样看来,他们并不摸咱们的底。”陈佳林在屋里来回走动着,凭直觉作出了自己的判断。他用力地挥了一下手,很坚决地对几个手下说道:“他妈的,这三个家伙胆子也太大一些啦。不行,咱们不能趟这混水。”
“五千美金呀,老大,‘黑’了他们,我们可发大了,”周贵宁性子急,有些坐不住了,右手紧握拳头,压低嗓门地说道:“这到嘴边的肥r,干吗不干他一票?”
“你懂个p,凡事得先用脑子,”陈佳林恼怒地骂了一句。他仍然按着自己的思路推断下去,下结论地说道:“这三个小子一定是犯了大案了,风声紧,想兑换一大笔钱,然后溜之大吉。搞不好,他们手上的美金还不止是这个数目呢。如果他们犯的是死罪,我们真要混水摸鱼,c上一脚,‘黑’了这三个小子倒是不难,可他们一旦东窗事发,我们怕也逃脱不了干系,难道也要连累我们一起把牢底坐穿吗?”
“唉,多好的机会,实在是太可惜。”邓恩仁用力拍打着沙发把手,发出一声叹息:“老大,你的担心是不是有点过头啦?”
“小心驶得万年船,”没怎么读过书的陈佳林突然冒出一句俗语来。他坐在床沿上,看着几个手下,又想了一会儿,说道:“咱们兄弟现在都不能栽进去,以后挣大钱的机会有得是,你们好好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是,我们听老大的,您说了算数,”三个小头目最终都明确地表态了,并附和地说道:“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要换五千美金?嗯,这三个小子真是胆大包天,看来他们栽进去那是迟早的事,”陈佳林似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还在思索着此事可能带来的后果。忽然,他计上心来,不由地提高了嗓音,说道:“听我说,这三个小子已经在我们的地盘上搅出事情来了,我们当然不放过他们,我的计划是这样……”
陈佳林的计划就是与公安方面合作。作出这样的决定,他有自己的小九九。其一,陈佳林团伙作为“地头蛇”,是不能容忍“过江龙”在他的地盘上无故生出事端,今把消息透露出去而一举铲除他们,可谓是“借刀杀人”。其二,这伙人已在票证黑市上与陈佳林的手下有过美金交易,这种事情迟早瞒不过公安方面的,如果到时候这三人的案子“发”了,恐怕自己这一伙人也会被牵扯进去,倒不如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给公安方面,可谓是“隔岸观火”,以求自身日后的平安。其三,陈佳林虽然在社会上已混迹多年,又有敏锐的头脑和一身好功夫,但他毕竟才二十岁出头,在南疆市的江湖上羽翼尚未丰满,不愿轻意地强出头而惹祸上身,不如来一个“假痴不癫”,蓄势待发。其四,现在时代变了,变着法儿捞钱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他可不想去干那些太冒风险的傻事,可谓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
当天下午,朝阳派出所副所长秦晓勇在办公室里接到一个电话。他放下电话筒后,便快步来到治安队办公室,却未见着刘云峰。
“刘队长呢?”秦晓勇问内勤的女民警。
“他带人出去办案啦。”
“马上去把他找回来,”秦晓勇对女民警下命令,吐字清楚地交待着:“七点钟以前让他到我办公室等候,通知治安队全体队员待命,今晚有重要任务。”
“是。”
将近晚上十点钟,“赖皮三”齐胜勇和一个剃光头的年轻人并肩出现在大众旅馆四楼的走廊内。齐胜勇右胳膊下夹着一个装满旧报纸的黑色提包。两人悄然来到410房间的门前,剃光头的年轻人伸手敲了敲门。房间的门裂开一条缝,探出一个“小平头”,看了看门外来的这两个人。
“钱带来了吗?”小平头认识齐胜勇,问道。
“嗯,带来了。”齐胜勇晃了晃手里的黑色提包。
“小平头”把门拉开一半,让来人侧身进了房间。随后,他往门外的走廊上左右瞟了一眼,确定无他人尾随而来,像乌龟一样缩回头,悄然关上房门。
俗话说:麻杆打狼——两头怕。进来的这俩个人和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很戒备,相互警惕着,双方的身体都保持着空间距离。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在一下子都凝固了。
“钱呢?”小平头眨巴着一双小眼睛,问道。
齐胜勇拉开黑色提包袋口的拉链,在小平头眼前晃了一下,跟着又把提包袋口拉紧了。
“货呢?”剃光头的年轻人背挨着墙壁,问道。
“小平头”抓起床前的枕头,翻开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把它打开后放在床中间,亮出了是数叠面额千元的美钞。
“都不许动,我是警察,”剃光头的年轻人从腰后猛然拔出一把五四手枪,指着那三个人,厉声喝道:“往后退,转过身去,把双手举起来放在墙上。”
与此同时,410房间的房门被人猛力撞开,五、六个穿警服的民警迅速地冲进来。那三个人一下子全都楞住了,根本来不及反抗和挣扎,就坐以待毙,束手就擒。
经过公安部门的审讯,查实这三个人就是大半年前在广州火车站一起拎了“香港人”皮箱的案犯,其涉案金额高达十万美金。此案件虽然是“拎包”偷窃案,但因被盗窃的钱款数额巨大,又涉及到对外政策的影响,早已在公安部被列为必须侦破的要案之一。没想到,这三个案犯穷于生活,猴急般地欲出手美金,竟在南疆市意外落网,正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为此,破获这起大案的南疆市公安局朝阳派出所副所长秦晓勇、治安队队长刘云峰在公安战线中各自荣获了一等功。
时至一九八三年秋冬,在打击刑事犯罪活动“从严、从重、从快”的形势下,全国开始大力追捕那些搅乱社会治安的犯罪分子。陈佳林手下的一个小头目“大东瓜”邓恩仁,因曾在朝阳派出所留有多次撬门入室盗窃的案底,在“大搜捕”行动中落入法网,被重判有期徒刑十五年。陈佳林本人因有小偷小摸的案底,也一度上过朝阳派出所的抓捕名单。可是事有凑巧,恰逢陈佳林在那段时间里总是夜不归家,经常留宿在女友阿莲的住处,从而逃过此劫,竟让派出所的民警两次半夜去他家搜捕都扑了空。
此后,陈佳林闻风丧胆,不敢露面,东躲西藏了好长一段时间。。书包网最好的网
第十三章狐假虎威(之一)
1984年,初秋。
大街上,一辆草绿色的边三轮摩托车迎面开来。
当这辆车子拐进沿街设摊摆卖而变得十分狭窄的马路市场后,何秋霖双手握着驾驶把,不得不把车速减慢下来。边三轮摩托车轰响声的渐渐近,使来往于马路上的人们不由得向两旁躲闪着,让出一条车行通道。这辆边三轮摩托车缓慢地穿过拥挤的人群,终于刹停在江南中心工商所门口的道路旁边。
何秋霖从熄火后的摩托车座上跨下来,疾步走进工商所,直接来到所长办公室。
“陈所长,具体的情况我已经摸清楚了,”何秋霖用手抹了抹满脸的灰尘,直立在陈所长办公桌的旁边,不无兴奋地汇报道:“昨天得到的‘线报’,今天我去证实啦。确实是有一批数量巨大的走私表偷运进我市。”
“哦,有确切消息了?”陈所长从椅子上站起来,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说道:“别急,先喝口水,坐下慢慢说。”
“大约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是有一辆加长的东风大货车从广东方面过来,”何秋霖坐下后,长喘了一口气,便一五一十地介绍起自己所了解的情况,说道:“据知情人的举报,整辆车上装的全部是走私电子表,可能有几万只。已经有人从货主手上拿到样品了,是一种外观像手镯模样的女式电子表。我们要不要马上行动,把这批货物查扣下来?”
“货物卸车后存放在什么地方?是什么人或是什么单位搞回来的?有没有什么正当的手续?”陈所长专心地听着,同时向他提出一些问题:“这些情况,都了解清楚了吗?”
“货物存放在我市物质局下属一个公司的仓库里,具体存放地点已查明,”何秋霖按着陈所长的思路回答着提问,而后说道:“但是什么人或什么单位的货物,目前还不清楚。我想,只要我们扣住这批走私货,货主肯定会浮出水面,到时候就会水落石出了。”
“小何呀,凡是涉及到走私商品的案件,恐怕不一定会像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啊。不过,既然现在掌握了一定的线索,那就不要放过它。你可以带队前去盘查。”陈所长毕竟更有工作经验,想问题也比较全面,正考虑着如何布置行动,说道:“嗯,因为货主的情况还不太明朗,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我先打个电话和朝阳派出所的秦副所长联系一下,请公安派人协助我们一同查办这个案子。你检经组人手不够,我再从市场里临时抽调三个人给你。你们到场后,不要急着动作,一定要等公安方面的人到场后,才能采取行动。我在所里坐镇指挥,一旦发生什么情况,你要及时向所里汇报和请示。”
“好的,我明白了。”何秋霖从椅子上站起来,嗓音响亮地说道:“我现在就去办。”
上午十点左右,两辆边三轮摩托车先后停在了市物质局下属某仓库门口附近。连带队前来的何秋霖算在内,工商所一共来了六名执法人员。他们下车等了一会儿,派出所副所长秦晓勇和治安队长刘云峰开着一辆带警灯的白色边三轮摩托车,也跟着赶到现场。
人员一到齐,即刻采取行动。何秋霖和秦副所长并肩走在前面,其他执法人员紧随其后。一进仓库门口,何秋霖立即向守门的保管员出示了工商检查证。
“我们是工商部门的,”何秋霖朝堆满货物的仓库里望了望,转过头来看着仓库保管员,和气地问道:“这里就你一个人吗?你们领导在吗?”
“不在,就我一个人值班,”保管员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短发,身穿一身深蓝色工作服。她仔细瞅了瞅何秋霖出示的证件,问道:“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这几天进仓库的货物,都放在哪里?”何秋霖看她正翻看着桌面上的一个本子,继续问道:“请配合一下我们的检查工作,领我们过去看看,好吗?”
“哦,好吧,”女保管员拿起货物入库登记簿,边走边说道:“那你们跟我来吧。”
女保管员领着何秋霖等执法人员来到仓库靠西边的角落,看到了一批货物,全都是纸箱摞纸箱,叠起来的高度足有二米多高,整齐地码放成长方形的占地。
“这是最后进来的一批货物,”女保管员把货物与入库登记簿核实后,肯定地说道:“入库登记表上写的是电子产品,总共有一百二十件。”
“这批货物是谁的,货主叫什么名字?”何秋霖追问道。
“入库登记表上没有货主的签名,”女保管员仔细地瞅着手里的登记表,说道:“这批货物不是我经手入库的,我不知道货主是谁。”
“好吧,我们需要打开纸箱检查一下。”
“那不行,我们仓库保管员没有这个权力。出了事谁负责?”
“我负责,工商部门有检查这批货物的权力,”何秋霖对女保管员说完,便转过脸来,示意着身后的组员动手开箱,果断地说道:“打开纸箱。”
女保管员知道无法阻拦,只好站在一旁观看着。这些工商执法人员从上面搬下一个纸箱放在地上,撕开纸箱的封条。当这个纸箱被完全打开后,显露在众人眼前的全是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女式电子手镯表。
“我们需要查扣这批货物,”何秋霖一看没错,表情严肃地对女保管员说道:“你放心,我会开扣物单给你的,请你协助我们执行公务。”
“不行!这我做不了主,你们不能动这批货物,”女保管员并不示弱,企图用仓库保管的原则和规定作挡箭牌,再次强调地说道:“如果要扣走,必须经过我们领导,我这就去打电话找主任来。”
仓库保管员有自己的工作职责,对此,何秋霖能够理解。他看着保管员到办公桌去打电话去了,也只能耐心地等待着。时间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已近中午下班时间。这时,一个五十多岁、挺着大肚子的胖男人急步走进仓库。
“何同志,”保管员把来人介绍给何秋霖,说道:“这是管仓库的徐主任,你有什么要求,跟他说吧。”
双方礼节性地握了握手。
何秋霖把要查扣这批货物的意见,跟这位徐主任说了,不料竟然遭到他的强烈反对。
“不行,我们仓库有保管货物的职责,货主不在怎么扣走这批货物呢?”徐主任据理力争,不肯让步,说道:“我们是国营单位的仓库,不是你们想查扣就能查扣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批货物究竟是谁的?”何秋霖不依不饶,继续跟徐主任交涉着,并追问道:“为什么在登记簿上没有货主的单位、名字呢?”
“货主是谁,我也不知道,”徐主任干脆来个一问三不知,不客气地一挥手,推脱责任地说道:“这批货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们还是等货主来了再说吧。”
何秋霖转身和站在一旁的秦副所长商量着什么。公安方面也觉得强行查扣,似乎不太合适,毕竟对方还是国有单位。
“请你尽快通知货主来,”这时,秦晓勇出面了。他走过来对徐主任客气地说道:“你们仓库有义务协助我们的执法工作。”
“公安同志,这我知道,”徐主任见此人一身警服却不知如何称呼他,便把说话的态度也缓和下来:“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了,请你们等一会儿,货主正在赶过来。”
看得出来,仓库的徐主任在尽量拖延着时间,但他的要求也还算讲得通,工商、公安的联合办案组只好耐心地等待着货主的出现,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终于,一辆挂着市政府车牌标志的上?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