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怀面色恭谨,束手答道:“侄儿是进京赶考来的,母亲便叫侄儿顺便来探望姑母。”
白李氏闻言面露喜色,自家侄儿争气,以后便有了主心骨,她看了一圈灵堂,汗颜道:“我真是糊涂了,走走,咱们到隔壁屋子坐。”
话罢,二姑奶奶拉着李思怀向着隔壁行去,涟姐儿伸手拉起小弟,这屋子本是花厅,现在做了停灵之所,自然不方便待客的,旁边却是二姑奶奶的卧房,李思怀一迈进去,便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这屋子只简单地用一屏四扇的屏风把里面的卧所隔开,屏风外摆放了张方桌和圆凳,那桌椅的材质也不甚好,粗粗地刷了一道漆,肉眼看见上面还有许多的毛刺。
圆凳上却垫了个半旧的锦绣布墩,李思怀先扶着二姑奶奶坐下了,自己放陪居末位,却见表弟程哥儿又偎依到了姑母身旁,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不禁对他点头微笑,小家伙却害羞地躲到了母亲身后。
片刻后,涟姐儿带着个青衣丫鬟,端了热茶上来,怀哥儿赶紧站了起来,从表姐手里接过热茶,看着上面浮起的几个新鲜菊花,虽然雅致,却也再度见识到了二姑奶奶的拮据。
怀哥儿不动声色地道:“姑母,离省试还有段日子,小侄便在姑母这里叨扰了。”
话罢,怀哥儿从怀里摸出一包银子,轻轻推到了二姑奶奶面前,认真地道:“这些便添作小侄的宿资了,若是不够,小侄只好厚颜占占姑母的便宜了。”
二姑奶奶素来精明,一眼扫过,便看出这包银子足足有五六十两,她刚想推脱,一眼看到了李思怀的脸,少年的脸上满是诚恳,眼睛明亮清澈,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少年时的长兄。
二姑奶奶的手缩了回来,拿出帕子又揩了揩眼角,哽咽道:“因你姑父那件事,我们却是被白家逐了出来,我又为了救你姑父上下打点,抛费了不少资财,便是嫁妆,也搭进去大半,却叫你见笑了。”
怀哥儿陪着她嘘吁半晌,二姑奶奶便唤了人来给他安排了住的地方,却是把程哥儿的房子腾了出来,怀哥儿尚需和松石挤在一房,二姑奶奶愧疚地道:“明儿个我就去租个大点的院子,你先委屈一夜。”
李思怀环顾左右,安慰她道:“这里已经很好,白天打发松石出去做事,我正好安静读书,还是先把姑父的身后事办理妥当才是。”
见怀哥儿如此明白事理,二姑奶奶大是欣慰,便退了出去,留着李思怀主仆二人整理行装。
松石自然不会叫李思怀动手,一边把书箱里的书都搬了出来,一边抱怨道:“奶奶给的银子足够,干嘛非要寄住在姑奶奶家里,实在是不方便。”
怀哥儿瞪了他一眼,恼道:“你懂什么,好生做你的事就是了,少爷我自有道理。”
话罢,怀哥儿赌气地坐到床头,侧过脸去不再搭理这个小厮,脑子里却不期然地浮现了上午看见的迎亲队伍,一忽是顾盼老实的面孔,一忽又是齐王妃瘦弱的身影,他一时却也分不清,到底齐王妃是不是故人,顾盼又在做什么呢?
顾盼一身凤求凰大红滚金的喜袍,穿身上有些松松垮垮,头上戴着沉沉地凤冠,透过上面的珠帘只看到了一袭半透明的红纱,此时正是下午,七皇子,不,现在该唤作齐王殿下了,应是在外面陪宴宾朋。
耳边没有一丝声响,她却知道,此时房间里算上自己带来的陪嫁丫鬟,最少也有十数人,却都默不作声。
早上出门的时候,匆匆吃了两口齐眉面,这种面做的又细又长,一筷子挑起,足足可以拉到眉毛的高度,却是取的比案齐眉的喜头。
只是她近来胃口欠佳,对付两口便吃不下去了,现在却又觉得饿了。
按照侯爷夫人教导的,顾盼的右手轻轻滑落到膝上,从袖子里探出指尖,轻巧地动了动。
耳边传来了轻微的悉索声,像是衣料摩擦的声音,片刻后,低头看见手里多了一个圆圆软软的面团,大小刚好让人一口吃下。
发明这东西的人也实在是煞费了苦心,据说是一个王妃,在唯一的女儿出嫁前,因担心礼仪过于繁复累赘,饿到郡主,便想方设法地做了这百子千孙团子,里面包了碾碎的花生,芝麻,又加了些蜂蜜,寓意夫妻二人甜甜蜜蜜,早生贵子节节高。
又只有一口大小,只需要刹那功夫就吃下去,不会惹人注意,不会掉下饼渣之类的犯罪证据,可谓完美无缺。
顾盼吞了两个,这团子做的绵软香甜,却又不会甜的让人想要喝水,灶上的师傅手艺真是恰到好处,顾盼心里对这王府的大师傅暗暗寄予了厚望。
吃完团子,顾盼继续正襟危坐,坐的不知道多久,腰微微有些酸痛,这次她伸出了左手,又是探出四个指尖,轻轻摆动,片刻之后,一个做成了凹字型的鸳鸯细绸靠垫被放在了她身后,顾盼稍稍往后一坐,全身骨头都发出了舒服的呻吟。
人一舒服,便有些犯困,头上沉重的凤冠却坠的脑袋一直往下垂,顾盼知晓,这个却必须靠自己硬抗了,当初试穿嫁裳时,珏姐儿也曾好奇试戴这个看着珠围翠绕的凤冠,小小的脖子却被压的直不起来,她嬉笑道:“这个凤冠只怕是姐夫给姐姐的一个下马威,叫你一进门就得对他低头。”
顾盼深以为然。
腹诽间,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击掌之声,屋子里传来了有序的脚步轻踏声,顾盼精神一震,这个侯爷夫人也教导过,却是掌灯的暗号,果然,片刻之后,低头望见身上的喜袍又红艳了许多。
顾盼腰背挺直了些,这酷刑总算快要到头,只要等齐王殿下回来,揭了盖头,二人喝了交杯酒,就可以洗漱上床了。
她又想起了前一夜,侯爷夫人特意叫了她去说的一番话,“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你和珏儿,伦儿都是姓韦的,我也不想现在再和你套什么近乎。”
侯爷夫人脸上浮现几许莫名的恼怒,接着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一定要牢牢记住,使你荣耀的,是你的母族,而不是你的夫家。在世族之中,无论夫家多么高贵,一旦母族式微,你在夫家也会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顾盼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她深呼吸一下,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当时她很想反问侯爷夫人,夫人便是这样的么?又或者,她的母亲,是否也是这样?
她终究还是忍住了,侯爷夫人说的一番话,顾盼完全明白,无非是告诫她,就算她成了齐王妃,也莫要忘记了,韦家才是她最大的靠山。
珏姐儿和伦哥儿本就是她的弟妹,便是琇姐儿琬姐儿,乃至铭哥儿哪个又不是被她当做弟**爱了,只是侯爷夫人说的话令人反感罢了。
顾盼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弟妹,她自会照顾,韦家,却与她无关。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三章 新婚夜
左右传来两声轻咳,顾盼脸颊一动,牵着嘴角上扬,笑意却未达到眼底,耳边一个柔和地女声轻轻响起,像是春风拂过水面,满是荡漾的春情:“姑娘,要不要先准备一下?”
顾盼特意修好的弯月甲死死地抠进肉里,她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平静地道:“不用。”
顾盼嫁入王府,除了带着柳芽和丽娘之外,侯爷夫人额外又给她填补了两个大丫鬟和四个小丫鬟,其中那两个大丫鬟,一个唤作欢儿,一个唤作小语。
果然人如其名,欢儿生了一副天生的好嗓子,一开口便像是吃了一个糯米团子,甜甜软软,让人打心底里发腻。
小语是温柔解语花,在顾盼房里只呆了两天,顾盼便察觉出她的妙处来,一个眼神所向,小语便知晓了她的心意,端茶倒水不用人吩咐,可谓伶俐已极,柳芽和丽娘都不及她。
欢儿和小语却不是给她准备的。
前天夜里,重重申诉了母族的重要性后,侯爷夫人却又丢给她一本图册,外面是很朴素的青色封面,没有书名,她不解地拾起来,翻了两眼,便面红耳赤,急急地合上了,又丢还给侯爷夫人。
侯爷夫人板着脸,也不解释,似乎完成了什么程序一般,径直又把那册子收了起来。
侯爷夫人随后就提到了前些日子分给她的欢儿和小语:“你尚未及笄,若齐王殿下是个知礼的,你及笄之前却不会与你同房。虽然离你及笄只剩下两年,齐王殿下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若是中间再迷恋上什么女子,却是大大不妥。”
顾盼困惑地抬起头,脸上还残余着方才的红晕,侯爷夫人微微一笑道:“欢儿和解语却是咱们府上的家生子,最是可靠不过,便先叫她们替你,若是生了孩儿,养在你的名下就是了。”
从侯爷夫人房里出来后,再看欢儿和小语,顾盼便觉得有些怪怪的,不知为何,一直到了上轿之前,她都有些心浮气躁,直到李祈正伸出温热的大手,一手牵着她拜了堂,她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方才说话的便是欢儿,顾盼仿佛看见她眉眼间的谦卑,似乎是她最卑微的婢女,却总在不动声色间飞出的如丝的媚眼,细细微微地缠绕上来,叫人无处可逃。
欢儿叫她一声姑娘,便是暗暗地提醒她,若是叫欢儿或者小语去陪齐王,便要早做准备了。
想来侯爷夫人已经和她们打过招呼了,那两声轻咳里,小语必定也是有份的。
顾盼心烦意乱,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办,侯爷夫人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她却不愿意这么做。
思来想去,隐隐的听到外面的梆子居然响了三声,顾盼一怔,脱口问道:“齐王还在前面宴客吗?”
一众陪站的丫鬟婆子里,一个穿着厚重紫红长襦,头挽高髻,戴了满头珠翠的妇人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上前一步,不轻不重地道:“齐王殿下醉了,已经歇下了。”
刚才那两个不知轻重的小蹄子贸然开口,又说出那么一句话来,就叫这妇人轻贱了,现在这新王妃又没规矩地张口就问,难道果真像是旁人所说,这新王妃是长乐侯府新近才寻回来的,却是没什么教养的?
妇人一脸萧寒地盯着新王妃,一双锐目几乎要射穿盖头,新王妃没什么教养也罢了,生的这么瘦小,却又如何诞下子嗣?怪不得要准备这么两个陪房的丫鬟。
只望她不要再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老老实实坐上一夜便罢了。
在妇人的注视之下,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环顾之下,新王妃默然半晌,突然抬起右手,宽大的袖子滑落到了她肘端,露出莹白如玉的小臂,妇人微微一怔,这新王妃的倒是生的白皙,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冒冒然的露出这么一截粉肌,却是失礼了。
就在妇人腹诽之时,新王妃毫不犹豫地一把将盖头掀了下来,一张清秀的脸上面无表情地扫射了一圈屋内众人,最后视线却定格在了自己身上,妇人心里一惊,这新王妃竟然能看出自己是管事的。
顾盼自然看出她是管事的,如同许嬷嬷一般,眼睛虽然和旁人一样看着地上,眼角却是挑起来的,那眼珠肆无忌惮的转过来,若不是管事的嬷嬷,怎么会如此大胆?
顾盼掀了盖头以后,又毫不犹豫地伸手去卸头上那沉重的凤冠,莫说那妇人,便是她带来的陪嫁们,也都呆住了,还从来都没见过新婚之夜,新娘子自己掀了盖头的。
偶有听闻,新郎大醉不醒的,新娘也是枯坐一夜,等第二天早上,新郎掀了盖头,才敢动弹的。
只有柳芽一人,面不改色地上前,一双巧手配合起顾盼,把固定凤冠的珠钗一支支地拔了下来。
卸下凤冠以后,顾盼一头秀发倾泻而出,她的头发十分柔顺,却依然微微有些泛黄,她伸出染了蔻丹的右手一下一下从发根梳理到发梢,带了一天那劳什子东西,头疼的要死。
顾盼偏头看着那管事嬷嬷笑道:“不知道嬷嬷如何称呼?”
这管事嬷嬷半垂着头,下巴却依然向前,带了几分倨傲地道:“奴婢夫家姓任,夫人唤奴婢任嬷嬷就是了。”
顾盼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头发,柔顺地看着任嬷嬷,温和地道:“齐王殿下睡下多久了?嬷嬷却又如何知晓的?”
任嬷嬷头依然低着,眼睛却眯成了缝,这新王妃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成,难道还怪她没有通禀吗?就算通禀了,新王妃也应当坐守到天亮任嬷嬷对顾盼的问题避而不答,语速缓慢地道:“若是齐王殿下明日来见了王妃这般模样,只怕不妥吧?”
顾盼的手一停,就这么插在了发中央,片刻之后才恢复了动静,她亦是笑道:“若是本王妃没记错,明日一早,还要进宫拜见父皇母后,众位母妃,若是被她们见了我憔悴地模样,只怕更是失礼吧。”
话罢,不待这老虔婆回答,顾盼带了几分疏离道:“嬷嬷自去休息吧,我这里就不需要嬷嬷的伺候了。”
任嬷嬷沉稳地应了声,带着齐王府的丫鬟婆子们倒着退出了,自始自终,她的头都没有抬起来过待任嬷嬷退出去,顾盼忍不住松了一口大气,她环顾左右,现在屋子里剩下的却都是自己的陪嫁了,她有意无意地从欢儿小语脸上一扫而过,方才听到李祈正自去睡了,顾盼竟然莫名地松了一口大气。
不用面对同房的尴尬,也不用劳神去思考陪房丫鬟的问题,顾盼心中自从踏进这王府以来的压抑感一扫而空。
陪房的丫鬟们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柳芽和丽娘这两个跟随她最久的还轻声说笑起来,柳芽帮顾盼脱下这一身累赘的嫁衣,笑道:“姑娘不知道,方才奴婢去看了,隔壁的澡间比淑宁轩的还要大上许多呢。”
丽娘在一旁翻找出一身干净的里衣,自觉地拿出个托盘,把里衣放了进去,亦是笑道:“方才那任嬷嬷在的时候,虽然她不说话,一双眼睛扫来扫去的,可是吓人呢。”
顾盼忍不住打趣她们:“还不是雷嬷嬷把你们骄纵惯了,怎么样,见识到了厉害吧?”
顾盼话音刚落,欢儿便插口道:“姑娘说的是,咱们以后可得注意着点,莫要被抓到把柄,累了姑娘的名声。”
只是她一说话,丽娘和柳芽对望一眼,便闭上了嘴,顾盼亦是不再言语,柳芽也唤她姑娘,听起来却没有欢儿叫出来这么刺耳。
欢儿神色一黯,退了半步,和小语并肩而立,现在房里就剩下她们四个大丫鬟,小丫鬟已经打发去睡了,却是因为顾惜玉亦在其中,顾盼不忍心叫她在婚房里受这煎熬。
顾盼在柳芽的搀扶下,进了隔壁的浴间洗漱,她却也是乏了,便任由柳芽帮她擦身,强忍着没有睡了过去,等她换了干净里衣出来,眼皮却是沉重地搭到了一起,勉强抬起眼皮看了眼烧的正欢喜的三尺喜烛,还记得吩咐柳芽一句:“喜烛不要管它,叫他烧着去就是了。”
话罢,顾盼昏昏沉沉地爬上婚床,床幔一放,却是挡住了大半的光亮,她把被子往头上一盖,闷头便睡了过去。
这几日实在过于疲劳,顾盼一夜无梦,待她睁开眼时,床头一片昏暗,却依稀看得到床边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
顾盼张口唤道:“柳芽?”
那人反问道:“柳芽是谁?你的丫鬟?”说话间,却是上前一步,用手轻轻挑起了床幔。
顾盼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用手撑起身子半坐了起来,直直地看着来人——她的新婚夫婿,失踪一夜的齐王殿下,李祈正李祈正已经换了一身赭红长袍,整个人神清气爽,脸上丝毫不见宿醉的后遗症,他唇角含笑,俊朗的脸上却带了几分孩童一样的天真。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四章 新王妃的第一个早上
恍惚间,顾盼仿佛又回到了在将军府时,和他嬉笑怒骂的日子。将军府三个字瞬间刺痛了顾盼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的瞳孔一缩,努力摇了两下头,刻意地使自己显得自然一些,平静地问道:“这么早,你来做什么?”
李祈正撩了一下袍子下摆,一屁股坐到了顾盼床边,仿佛昨天夜里什么都没有发生,笑道:“今天要去见几个母妃,有些避讳,我却要跟你说说。”
顾盼单手撑着床,身子微微向里边挪了挪,半垂下眼睛,柔顺地道:“请夫君赐教。”
李祈正扬起一抹玩世不恭地笑容,伸手抓了一缕顾盼的头发在食指上缠绕着,漫不经心地道:“你进入角色很快啊,昨天还把任嬷嬷给熊了一顿。”
顾盼默不作声,任嬷嬷是自己告状还是李祈正有眼线呢?无论哪一样,也不是刚入门的她可以辩白的,她很清楚,她是齐王府的女主人,但是齐王府却是李祈正的,她能有多大的权力,还要看李祈正的态度。
李祈正似乎对把玩她的头发上了瘾头,一缕头发在他手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缠绕到了她的耳根处,他食指一屈,却是刮擦上了她的脸颊。
顾盼条件反射地向里一缩,头皮处登时传来一阵剧痛,她轻呼出声,李祈正手一松,一卷秀发蓬松的落下,他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按住她的发根处,轻轻揉摸,嘴里骂道:“躲什么,我还吃了你不成?“顾盼依然闷不作声,人却老实些了,不再躲躲闪闪,李祈正给她揉了一会儿,手一放,站了起来,从袖里抽出两张纸片,递到顾盼面前,低声道:“早饭以前看完,然后就丢掉,莫要被旁人发现。”
话罢,李祈正左右张望一下,弯下腰,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顾盼看他猥琐的样子,登时无语,这家伙在自己家里跟做贼一样,他以为自己很隐蔽吗?只怕柳芽她们早就知晓了。
此时天色尚未大亮,两支喜烛还在噼啪的燃着,顾盼掀开床幔,坐到了床头,两只脚在地上探了一下,准确无误地伸进绣鞋里,踩着鞋跟,径直行到了喜烛前,把那两张纸凑到了烛光下,细细地查看着。
不得不说,李祈正的字龙飞凤舞,行笔之间颇见章法,顾盼逐一读去,见里面详略得当,把如今宫中各宫主位的情况说的一清二楚,她暗暗记在心里,反反复复的看了三次,最后确定完全背下了,把手里的纸凑近了蜡烛,一团明火迅速地从纸上升腾而起。
顾盼手挥动了两下,待快要烧到手的时候,三指一松,见那团火焰流星一样坠到了脚边,她一脚踏出,再挪开时,两张小抄已经全部化成了飞灰。
她已经睡意全无,闲步走到了窗边,伸手把红木的窗户向上推开,用纤细的木条轻轻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每个毛孔似乎都舒服地张开了。
遥遥望见天边一片薄霭,被尚未露头的太阳映上一层浅浅的橙红?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