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地抬起手,饱满的指腹轻柔地划过她近在咫尺的容颜,眉头轻挑,张开唇瓣似乎在说着什么话。下一秒,身子中闯入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将热血都快要冻结了。宫千缈不可置信地掠眼下望,胸口上一把寒冰匕首泛着冷光似一个高傲的王者看着属于他的阶下囚一样。她甚至没有一丝痛感,却发现心里已然空了一大片。
手中撑着的油伞恍然落地,那银丝如鬼魅般妖娆而迷人地在眼前招摇着。
他单手抱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缓缓地抽出宫千缈胸口的匕首,霎时血水喷涌如泉不消片刻就已经染遍了她的衣裳。她双腿发软无力,身体因为血液的流失而变得更加地冰凉。她侧眼看着他,没有责备没有怨恨,轻轻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她还有他们的孩子?她只想知道只想明白!眼中尽是他飞扬的银丝还有眉宇间那些熟悉的动作,这个人曾在多少个日日夜夜与她相伴,而今他留给她的只剩下一些回忆了。雨小了,风也小了,好像春天再次光临了这里。轻烟雾笼,在微风斜雨中一切如梦又似幻。
手松,寒冰匕首悄然落地插在湿泞的地面,匕首尖部的血珠顺势侵入地下。他弯腰扶着她松软的身体缓缓地落地,爱怜地抚着那双天下无二的眼瞳,启着唇只说了四个字:“赐汝重生。”
赐汝重生?何解?她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喉头里涌起一股股的腥甜又从嘴里给漫出来了。睁眼瞥处,白衣如雪冷而无情,几点朱红恰如红梅可有带着妖异的血腥。他弯腰撑伞,回头朝她一望之际嘴边还带着淡然的微笑,眨眼漫步消失在眼帘中。
“咳咳……”她亦不知是喜是悲,整个人都茫然了。那双眼看着他不见的地方,至死都不愿意离开……
“夫人,夫人……”
“王妃,王妃……”
几个嘈杂的声音蓦然闯进耳朵里,剧痛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涌来,眼前所见之物越发地黑了。偶然间,她又见着一道银光闯入眼帘,正是那把要了她命的匕首。
嘴角弯起,她似笑似哭,人生果真如梦啊!
第7卷 第652节:惊变(一)
连杀人都这样温柔,不曾有一丝厉色,不曾带着一点杀戮的气息,算是高手了吧。
隐约中,她好像看见了几道很急奔来的身影,当然还有一个才离去又返回的人。白斩月,你这是何必?来不及细思,再也不见任何光亮。
身影踏风急速奔来,眼眸中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沉香忍不住地朝后面的绿竹他们喊道:“快点,主人在前面。”只见后面突然窜出一只小马驹,蹄子扬起来朝着沉香就跑了过去。那小马驹上还坐着一个少女,看那眉眼分明就是小笠无疑。她以前就知道王爷的两个小随从不是一般人,没想到那个最小的孩子居然会变成马,而她现在还坐在上面。
人生真是变化无常!小笠心惊胆战地趴在它的背上,才觉得它奔了几步的距离忽然自己身子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小笠没有准备就被摔下来,惨呼了一声之后咕噜噜地就滚到了一棵树的旁边去了。吃力地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头,耳边马上听见沉香的声音,惊喜中有着讶异,甚至还有怨愤……
“主人你?”
绿竹已经变回了人形,但看见眼前这一幕的时候他只能张大嘴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笠慌乱地爬起身小跑过来,近眼处见着一个白色的侧影,瓷白的手窝着一把寒光凛凛满是血渍的匕首,风吹处银发缭乱了人的视线,头发飘晃间看清了那人的容颜赫然就是白斩月。小笠顿时被吓了一跳,再看他前面的那个女子身下已经变成了一片血地,胸口的血还汩汩地冒个不停,小笠怕极了惊声大喊起来:“王爷,你怎么杀了王妃?”
沉香和绿竹心里都咯噔了一声,两双眸子死死地看着他,小笠把他们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他们也想知道为什么宫千缈会消失而白斩月会是杀死她的凶手。这里面有太多的疑问,刹那的惊变让人不敢相信,也把他们深深地惊住了。
寒冰匕首如一条鱼一样从手心滑落,他面前的正是躺在地上血流不止的宫千缈。白衣沾上了被血水侵染的湿泞泥土,他恍若中了魔一样用手就去压住她流血的伤口,血水却从手指间漫出来弄得一手鲜血。他没办法,不管用什么都止不住她的血,眼瞳中蹦出骇人的猩红色,脸色也苍白得与地上的宫千缈一样别无二致。
第7卷 第653节:惊变(二)
一只手紧紧地压着她胸口的伤处,另一只手将她死死地抱在怀中,生怕她突然间就不见了。白色的衣裳上泼墨般地沾满了宫千缈的血,他不可抑制地全身发冷起来。手不小心触到她隆起的肚子时,心里更生出一种无法言语的胆寒来。
沉香、绿竹骤然大骇,主人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通常只会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要死人了。小笠不清楚白斩月的性情,眼瞧着她这样就什么都不管地冲上前去跪在她身边,想做些什么可又不知怎么下手,最后只能看着她大哭起来。
“姑娘,姑娘你别死,你不要丢下小笠啊!”在如云阁的时候只有宫千缈一个人对她最好,后来她随着宫千缈到了战王府本以为她不用在如云阁受苦了,谁知道会被自己的夫婿所杀,天下还有比她更惨的人吗?小笠鼓起眼狠狠地瞪着这个样貌美丽的男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白斩月丝毫不在意三个人的眼光,唯有紧紧地将她抱着,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才走了几天回来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谁杀了她嫁祸给自己的?脑子里想起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却没有一个能让他肯定下来。
沉香定了定心神,朝着白斩月说道:“主人,快点把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取出来,不然的话就是一尸两命了。”白斩月身在局中难免看不清有些事,还好沉香懂得分寸及时提醒了他。白斩月心思转得很快,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手掌一翻,他们周围立即多出了四道白幕,他和宫千缈在里面他们在外面,他要亲手将他们的孩子带到这个世界来。
白幕中白光闪烁,一道道血风喷在白幕上浸染了它的颜色。小笠蹲在地上嘤嘤哭泣,牢牢地抓着白幕。沉香捡起地上的寒冰匕首,擦去上面的血迹和泥水看了半天之后拿着在绿竹前面晃了几晃。绿竹眼睛瞪得老大,吃惊道:“你说,它是……”
唰一声,白幕被掀开,白斩月手里捧着一个鲜血淋淋的婴孩往绿竹的怀里一塞,转身进去将宫千缈给抱了起来,沉声道:“回月落山庄。”
声落,人已消失。三个人诧异地看着那个沾满血的婴孩,已经成型了就是小了些,看了下是个男孩儿。去探鼻息的时候,那个小小的孩子已经没有了生的气息。沉香收好了匕首,疾声道:“上来。”
第7卷 第654节:惊变(三)
眼前一花,沉香变成为鹅黄|色的澜鸟扑扇了翅膀,绿竹伸手朝着发愣的小笠一拉将她拉上去自己也跟着飞上去。一声鸟叫,澜鸟已振翅高飞。
月落山庄
望灵台,乃是五百多年前修建的祭祀灵台,因为那一场倾国的浩劫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隐没在世人眼中。他的月落山庄就是依傍着望灵台而建,起初只是因为这个地方隐蔽,后来发现望灵台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会结出一个结界将周围事物的都隐匿了,他觉得好玩就没有搬走继续住在了这里。望灵台其实只是一个九层高的椭圆高台,最上层的地方以天上的星宿为对照布置,上面还有四根擎天玉柱,分别雕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
中间是个八卦图案,八卦上放着一张寒石玉案以供祭祀占卜之用。白斩月将她放到上面,变出一根穿着线的针来动手撕开她的衣裳,缝补起她的伤口来。他不管是用灵力还是用医术方面的止血方法来都止不住她的血,脑子里也是里灵光一现才想到这个办法的。不知道它有没有用,算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手上飞快地走动,脑中想起的又想起方才的情景。
“缈缈,缈缈……”银光落下,一袭白衣的男人猛然被这眼前的一幕地惊呆了。她身下早已是一片血地,高隆起的腹部下也跟着流出血来,最厉害的还是胸口的地方就像是泉口一样源源不断地冒出血来。白斩月也不顾地上的稀泥,跪在她身边捻出一个诀来试图将她的血止住,不然照这个流法她马上就会死了。
银白色的光从他指尖流淌出,宫千缈的伤口却没有一点止住了血的迹象。看见她那样流血不止又没有半点办法帮她止血,白斩月心头简直如有一团乱麻缠绕在一起一样怎样都揪不开理不顺。他就不信邪了,他修炼了那么些年怎么会救不了宫千缈呢。他拼命地朝她的伤口灌注灵力,竟然一点效果都没有。沮丧感从未这般强烈过,无意识地一瞟地上,竟然看见一把带血的匕首。
看那匕首的大小尺寸正和她胸口的伤口一致,白斩月伸手将它从地上扯起来,眼眸细看之下居然发现这不是一把寻常的匕首。时间恰恰那么准,他马上就看见赶来的沉香他们,而他们也正好看见拿着流血匕首的自己,他就很合情理地成为了杀害自己妻子的凶手。
前后布置不差一分一毫,那个陷害自己的人究竟是什么目的?
第7卷 第655节:惊变(四)
天色阴沉,好在没有下雨了,到处也都干爽多了。
想不到止血的办法,他只好施法将她的身体冰冻住,这样能够减缓她血流的速度。当然,她现在刚刚小产身子本弱,这冰冻之寒可能会受不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找到办法给她止血解冻,不然她血没流干却先被冻死了。
沉香带着绿竹和小笠赶到,率先就掏出匕首,道:“主人,这是洪荒玄冰所造的匕首,只……”
“我知道了。”白斩月一挥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他已经知道了,洪荒中的玄冰所造的匕首本来没什么奇特之处,但除了对断去灵根的人。玄冰来之不易,铸成兵器更是少之又少,若是用玄冰所铸造的兵器伤人跟普通兵器没什么两样。但对象若是换成断了灵根的人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断去灵根的人等于断去修者的命脉根基,玄冰的寒气会侵蚀伤口让其不能愈合,通常就是血尽而亡。
那人这样对付她显然是很清楚她的一切,不然怎么会选择这个东西。白斩月使了个净身咒化去他们身上的污渍,弯腰将她抱起来说道:“绿竹,你留下好好看守月落山庄,沉香你随我去若虚谷。”
“绿竹也跟着你们去。”他才不要那么窝囊地守着这个庄子,有没有人会把它卖了,主人怕是瞎操心了。转头一看,身边还站着一个不知所措的小笠,绿竹马上想可能主人是要留他照顾这个凡人女子吧。
白斩月眸中连闪出骇人的猩红色光芒来,骇得绿竹也不敢多说了,银丝舞动,唯见着面上颜色如雪。抱她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住吩咐道:“把孩子的尸体放在灵台下,好生看管。”那个害了他们一家人的人,他死都不会放过,死都不会。瞳眸一眯,四周也随之响起了猛烈的爆炸声。烟尘滚滚,端是无法去靠近半分。
天上忽卷起一阵狂风,望灵台周围的松柏俱都随风颤抖起来。空气中飘出一股很浓重的腐烂气味,不消一刻便又消失殆尽。沉香跟绿竹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马上追随着白斩月的脚步而去。
轰隆一声,天上的乌云霎时都聚集在一起,几道闪电之后只见着黑云弥漫了整个天空,巨大的压迫力从天而降,望灵台周遭更是立马就阴森诡异起来。小笠害怕地拉了拉绿竹肩膀,结巴道:“这里有鬼吗?”
“鬼,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绿竹低着头看怀里血淋淋的婴孩,说得神秘莫测。
第7卷 第656节:若虚谷
若虚谷在整个秦国的势力范围中位置处于偏南的一隅,这里是个四季如春鸟语花香的地方。
现在的人只要说到修仙门派第一个想到的会是无尘宫,然而有些资历的人都知道若虚谷的存在早已无尘宫很多年,为何若虚谷现在会式微于无尘宫那就要追溯到几百年前了。若虚谷在无尘宫成立之前名列当时极大修仙门派之一,以炼制丹药而驰名。当然,若虚谷也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在几百年前出了一个术法高强又为天下第一美人的炼丹高手紫殇。
紫殇的出现可谓是若虚谷荣誉到达的至高点,然而紫殇终还是如昙花般只能一现美丽。后来无尘宫建立广收门徒传授术法,渐渐地天下修仙者都只看无尘宫了。若虚谷从此开始沉寂,门人越发少了名声自然不如无尘宫。
白斩月带她来这里是因为一个传说,若虚谷有一任谷主无意中得到一样宝物能够修复断去的灵根。这件事若虚谷一直对外秘而不宣,也是因为这次出门的时候他无意中去了一趟若虚谷而发现的。不过这个宝物有没有他不能确定,他带宫千缈来一是碰运气二来是若虚谷是炼制丹药的行家,说不定有什么丹药能够止住她的伤口。
艳阳高照,微风和煦,远山青翠灵秀,近水湖绿泛波。
若虚谷很大,起码有四个曲阳那么大。谷中弟子常年都在研习药剂医理,人间很多名医都是出自若虚谷。白斩月带她来时正落在了一个湖边,湖水浩渺与远天相交不见尽头,湖中游着几只水鹭,它们在湖中将脑袋插在翅膀中闲散闭目,也不惧突然出现的他们。沉香尾随他而至,瞧了周围几眼也不见着有人来往,不禁问道:“主人,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这是若虚谷的凝波湖,来的人不怎么多。”日光盛,驱不走他满身的寒冷,那种出自心底的寒只有用心火的热才能浇走。她柔软的身体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块,日光照射下折射出不同的光彩来。白斩月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在她覆冰的额头上一吻,抬眸朝某个地方看,若有所思道:“我们直接去找云中天,看他怎么说。”
云中天,若虚谷现任的谷主,也是云莲和云飞这两兄弟的父亲。此人是一个药痴,一生穷尽心力钻习药术,性子也是相当地怪癖。据说谷中除了大公子云莲之外,没有人能够接近他。云莲兄弟母亲早逝,云飞自小顽皮与他不是很亲厚,这谷中很多事情就都是云莲在打理。
第7卷 第657节:残医圣手(一)
若虚谷以研习仙丹药剂出名,谷中到处都是药田和制药的药房。身影如闪电般穿过一片片长着茂盛药草的药田,避开了几个在田中劳作的弟子。沉香身法没有白斩月那么快,只好隐藏了身形尽可能地跟上去。若虚谷他以前是听过的,但却没有来过。这次若非是因为宫千缈,他也不知道会因为何种缘由会来到这里。
空气中隐隐地飘着一股股奇异的香味,似花香,细闻之下会发现那其实是一股药香味。白影如电落于一座清雅别致的大屋前,抬头见屋上方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含香居。那种香味正是从里面飘出来的,屋中隐约传来了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沉香欲上前敲门,却见白斩月忽然地伸手阻止了,瞳眸中散发出一股怒意来,道:“这里设了结界的。”
“主人,待我把他的结界破除了我们就进去。”沉香没太懂他的意思,动手就要破结界。
突然,有人从他们背后传来声音,语气清淡静如深湖。“没用的,结界是从里到外而设,只有里面的人才能将结界解除,外面的人是无法解的。”
沉香受惊回头,见着有两个人正抬着一架软轿从后面走到他们身边,那轿上坐着一个身穿月牙白颜色衣袍的年轻男子。他容颜清隽,身上散发着如莲一般的气息,晃眼一看会让人觉得这个人就是生于池塘中的一株白莲。不妖娆,而淡雅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连云莲公子都知道我们来了,那谷主也早就料到了吧。”白斩月微微地转了身与他目光相视,初见之下云莲稍稍地一怔,一则被他倾城的绝色所震,二则觉得那双瞳眸似曾相识。待他在细看时发现了他怀里那个覆着冰的女子,那不是别人正是他有过几面之缘的宫千缈。猛然间,云莲似乎懂了什么。
难怪有种熟悉感,原来他就是那只被宫千缈当做宠物抱在怀中有着灵气的狐狸。那么,之前听过的关于月主和狐仙白斩月的传说是真的了?那日在无尘宫的星辰峰上看着她身穿红装差点成为落绸的新娘,但那却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杀戮。他侥幸活了,再见没曾想到会是在他们若虚谷。
覆着冰,胸口上有一大片血色,那么她是受了重伤么?
微垂了眼眸,把目光移回来看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着含香居的大门,道:“若虚谷中处处都布有结界,一旦有外人进入结界就会产生异动。家父在此中专心研习药剂之术不愿意被打扰,故而布下这个结界。上仙此来定是为了宫姑娘的伤,但云莲要说这里可能没人救不了她。”
第7卷 第658节:残医圣手(二)
“断去灵根又被玄冰兵器所伤之人不多,活下来的人还不曾见过。若虚谷虽有救死扶伤之心,能力却是不及,上仙不妨带她去无尘宫求宫主救她一命,念在昔日的情分上云莲大胆猜测落绸宫主是不会置她于不顾的。”
白斩月哼了一声,看云莲的眼神中带着轻蔑,嗤笑道:“不愧是天下人赞誉的残医圣手,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她无药可救。我之所以带她来这里就是知道若虚谷有能力将她救活,不然我只能用这里的人给她陪葬了。”
“上仙何必这般相逼!”云莲皱起?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