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个东城口内外大火烧天,官兵如何*近?城门如何能关?何况还有自己数百骁勇善战的将士,纵然三路三军不能准时赶到,自己也能支撑许久了。
杨虎一路军行进不利的消息,他路上隐约听流民提及一二,却不知道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只知与官兵激战,到处遗尸无数。西路沿江而下的刘七大军现在如何他就不知道了,以他估计,该能在正午前后抵达南京城外长江口岸,而对于赵燧那一路骑兵,他相信在刘七、杨虎两路大军吸引了朝廷主力的情形下,一定可以摆脱行动迟缓的朝廷官兵及时赶到。
分进,合进,只要有一路及时赶到,那就可以完成夺门、守门待援、援至攻城、克城的全部过程了,漫说南京城失守的消息一旦传出,各路朝廷在外阻敌的官兵必定大乱回援,杨虎、刘七就能趁机而入,加入到攻城战中,光是城中自溃,就足以助他们夺城了。
赵军师说的好,只要夺下一门,并坚守住,城内有的是豪门巨富、世家王公,官宦勋卿,这些庞大家族一闻警讯必定举家逃亡,带动全城百姓惊惶逃走,东门被占,他们唯有拥出其他各门逃命,满城都是逃亡的洪流,城中纵有守军也被这些怕悍匪不怕官兵的官绅百姓们冲散了。
用军师的话就是:“杨凌在泰安城下驭马为兵。杀退杨虎十万大军,我赵疯子就驭巨富豪门、流民百姓为兵,冲垮南京钢铁之城!”
赵燧文武双全,自视甚高,骨子里又喜欢冒险,擅用奇兵,他的夺城计古来今来皆有相似战例可循,努尔哈赤就曾用部下冒充马贩正午入城,另派一路骑兵百里奔袭,使城门难关,里应外合夺下一座重兵把守的辽东重镇。
可是赵疯子先是低估了官兵的实力,没有预料到杨凌暗暗备下骑兵以快打快,牵制住他这一路人马,同时杨凌早已把陕西、江南做为白衣军主攻地点,进行了详尽的军事部署,现在困顿江西许久,已经今非昔比的杨虎刘六两路大军又先后被击溃,他还能成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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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怜儿一袭白衣,骑在一匹白马上,俏若梨花,人比花娇。纤纤一握的柳腰,柔逸如云的秀发、娇嫩如玉的肌肤,明艳照人,不可方物。
想不到白衣军去而复来又攻江南,马怜儿在离城二三十里的栖霞山凤翔峰上的‘栖霞精舍”,处理完最后的事务,遣散安置了家人,这才在八名背弓佩刀的侍卫陪同下赶回石头城。快马轻骑,片刻便到。
她并不认为这一次白衣军还能顺利攻到南京城下,可是侍卫们放心不下,再加上孩子还在城里,所以未等下午闭城,她就早早的赶了回来。
东城门官道上已经拥挤不堪了,络绎不绝赶往南京的行人车马,和斜刺里杀将出来的马桶车堵塞了整条道路,排成一条扭扭曲曲的长龙,难闻的气味,令队伍很一致的保持着沉默,一个个紧闭着嘴,瞪着眼睛,默默的忍耐着。
中间是徐大老爷家的车队,外边还余下七八十辆车子没有进城,由于过于拥挤,赶车的大掌鞭们一边大声咒骂着左右堵路的人马,一边悻悻地跳下车来,牵着马辔头,在站在路边大呼小叫的押运管家指挥下,费劲地从人流中走向城门。
马怜儿皱了皱眉,一提马缰道:“走,去左边候着”。
她一马当先,闪到路左十余丈外的一道草坡上,这里是上风口,总算避开了臭味儿。扶着马鞍静静等待着,马怜儿秀眉微蹙地自语道:“徐?这么大的车队,放眼江南也只有江阴徐家了。这徐经也太不小心了,早告诉过他,朝廷断不会容白衣匪在这钱粮重地生根,他还是集中了这么多财产运送南京,路上要是出点事……唉!这些商人,胆子终究太小”。
马怜儿很开心,她该交结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了,自己勾不来那个没良心的家伙,可是白衣军这一来,一定能把他给勾来,受尽波折,总算可以和他长相厮守,已经会说话的宝贝女儿也能看到她的父亲了,马怜儿真的觉得芳心一片满足。
想着想着,她的唇边悄悄绽起一丝颠倒众生的甜笑,她轻轻摇着手中的马鞭,惬意地看着缓缓前行的车队。忽地,马怜儿神情一动,俏目警觉地盯住了一辆车子。
车子徐徐驶过,又驶来一辆,又压在那个土坷垃上,车子颠簸了一下,从土坷垃上辗了过去,车板颠得晃荡了几下,轻飘飘的又向前驶去。
“车上放的什么东西?怎么会这么轻?”马怜儿的素手猛地攥紧了马缰绳,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她看到一个押运车队的汉子,站在路边指挥着车队,骂骂咧咧指手划脚中,偶尔会有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
自她负责江南的生意以来,成绮韵把收服进内厂番卫的江南黑道、绿林道的好汉们都移交到了她的麾下,由于经商海运,她和彭鲨鱼、王美人、白小草这些大盗来往也极密切。对于黑道、绿林道上的切口、手语她并非一无所知。
马怜儿一双明媚的大眼霍地睁大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白衣匪诈城?’
城头上,关关公子笑吟吟地握着柄描金小扇,头戴公子帽,两条垂肩长翅颤悠悠的登上城头,一见马昂便笑容可掬地道:“马大人,哈哈哈,马大人好,见过马大人”。
马昂一看是那个妹妹上山他便上山,妹妹回城他便回城的花痴,不禁皱了皱眉,他是关守备的儿子,马昂也不好讪落,只好不冷不热地拱拱手:“关关公子,怎么上城来啦?”
“啊,小可是来看看家父,呃……怜儿姑娘还没回城么?”
马昂翻了翻白眼儿。心道:“你要没去我家,怎么知道我妹子出城?”
马昂哼了一声道:“还没呢,令尊大人在城下,关关公子可去那里寻他”,说着一扭头向城墙口走去。妹子未嫁有子,这事儿不能张扬,外人并不知道。不过时日久了,风声多少会隐约传出,人们不知这金陵一朵花是哪位权宦高官的禁脔,私下议论极多。
偏这关公子痴心不改,根本不计较这些,但求美人在怀,余者概不足论,尤其是他的夫人生了个女儿,这一下连老丈人的嘴都堵上了,更是追的理直气壮,马怜儿的闭门羹不知吃了多少碗,他却甘之若饴。
一见马昂不爱搭理他,关公子忙陪着笑走上城头,扶着城墙向下望去,说道:“哎呀,今日又有地方豪门往城中避祸么?好长的车队……”。
“嗖!”关公子的帽子向后飞去。
“哗!城头好大风!”关公子惊叹一声。
“大风?大风个屁!”马昂一个箭步扑过来,把他按倒在地:“趴下!有人射冷箭!”
“啥?谁!谁要害我!”关公子一脸悲愤。
马昂没理他,握紧了腰刀闪过两个垛口,侧身而站,攸地向下一探头,只见门口车马拥挤堪,却并不嘈杂混乱,平静如常,毫无异状,马昂心中大奇,他回头看看,关公子的相公帽还在地上,一只羽箭刺穿了它,软趴趴地落在五六丈外。
马昂慢慢移正了身子向远处一看,双眼一下子直了:“妹妹!”
“怜儿姑娘?!”关公子嗖地一下挤了过来,却把身子埋在马昂身后,只露出半边小脸。
果然,青草坡上停着几匹神俊的战马,头前一人,白衣如雪,长带飘飘,如同凌尘仙子,她一手持弓,怀中抱月,似乎正要射第二箭,一眼瞧见大哥,连忙向他急急摆手。
马昂蹙眉道:“妹子有何要紧事?真是不知轻重,亏我谨慎,还知道看一看,若不然胡乱示警,引得城下大乱,践踏踩死百姓那该如何是好?”
这里离草坡并不算极远,否则怜儿箭法虽精妙,臂力却不足,也不会准确射中关公子的相公帽了,再加上双方彼此熟识,所以远望但有七八分神似,便晓得对方是什么人了。
但是要大声喊话,对方却听不到。马怜儿想冲上去示警,可是路上车子七扭八歪,而徒走而行的百姓们更是见缝插针,有空就往前挤,堵得那叫一个结实,恰似现在十字街头大堵车,交错纵横,寸步难行。
关公子一见是怜儿姑娘,心头顿时大喜,他是被怜儿虐待惯了地,哪里还会生气,连忙抢到另一个垛口,踩着一堆擂石探出半个身子去,兴高彩烈地招手回应。
马怜儿不知道匪徒们什么时候发动,自己又闯不过去,鸣箭示警吧,偏偏大哥又以为她在使性子,正气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一见关关公子向她示意,马怜儿急忙把弓斜背身上,右手向前一拂,然后双掌划至胸前,似封非闭地向前一推,接着右手再次徐扬,斜斜向前一劈,虽看不清楚,也猜得出她是伸出食指,向前一点。
她一身轻柔白袍,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本来就美丽无方,这时秋风轻扬,衣带飘飘,怜儿的举止动作更是曼妙至极,关公子一见,胸怀大畅,心旷神怡。
马怜儿翻来覆去,一连做了三遍,马昂瞠目道:“我家妹子在做什么?”
这些动作关关公子是经常见的,只是那时这些动作不是虚空做的,而是有具体实物的,而且每次看见都还伴随着怜儿姑娘银玲般悦耳的天籁之音。
他眼睛仍盯着坡上骏马上载着的俏佳人儿,嘴里却不由自主地随着马怜儿的第四遍动作道:“怜儿姑娘说:‘走不走?再不走,关门、放狗!”
马昂一听鼻子都气歪了:“这是什么屁话?我妹子端庄大方,贤淑声良,会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隔着城墙和你打情骂俏?”
只听关公子奇道:“咦?怜儿姑娘为何反复只做关门动作了?”
马昂瞧向妹子越来越显焦急的动作,耳中听到关公子的话,心头忽如电光火石“喀喇喇”一闪,一个念头了悟于心,他再不迟疑,虎掌一合攥紧刀柄,立即转身向运兵道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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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杀
马昂快步跃到兵道旁,忽地醒起不能就这么莽撞行事,他急忙又退回来,唤过两个守城的千总,低低嘱咐一番,两个千总立即领命而去。马昂又返身来到箭垛口,向马怜儿摆手示意,要她立刻遁走。
关公子诧异地道:“马大人,你这是何意?”
马昂一瞧这白痴还傻不愣登地站在擂石上,忙道:“来人,把关公子请进箭楼好生侍候着”。
“嗳,一回生两回熟,咱们都熟得不能再熟了,你这么客气干吗?我说马大人………”,关公子莫名其妙地说着,被马昂的两个亲兵不由分说架进门楼去了。马昂向远处望去,见马怜儿做出已收到示意的动作,这才吸了口气,慢慢踱下城去。
马昂带着几名亲兵到了城下,目光与那先赶下来的千总一碰,那千总微微颌首,马昂心中大定,他若无其事地走到门口,扬声唤道:“关大人,关大人”。
关守备正在门边儿上转悠,闻言忙走过来道:“马大人,有什么事呀?”
马昂笑嘻嘻地道:“眼瞅着正晌午了,人是铁饭是钢啊,令公子来看你,还捎了只炖鸡,呵呵,叼扰你两口,走,咱们上去喝几杯”。
说完不待关守备答应,马昂已指手划脚地道:“来人,把鹿角、拒马全都架上,关城门,吃完了饭再开城”。
关守备奇道:“马大人,你……。城门守卒一向换着吃饭的,你令他们关城小心有人告到周大人那儿去”。他压低嗓门道:“寻常百姓也算了,现在这支车队可是徐经徐大财主家的”。
马昂一听心中更是笃定,妹妹替威国公爷掌着江南大笔的生意呢。主要合作对象就是吴济渊、徐经等江南豪富,对徐家妹妹相当了解,她示意自己关城门,定是看出了什么破绽。可是妹妹的示意毕竟是关公子的揣测,万一猜错了怎么办?
这就是马昂没有立即下令诛杀的原因,好在关守备不知道自己妹妹的本事,他却是知道的,也不怕得罪徐家,于是把脸一板道:“咱们在这里当兵卖命,吃风喝土难道就不辛苦?徐家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事我兜着。关城!关城!”
正驾车进城的白衣军悍匪一时面面相觑,没有封雷的命令,他们也不知现在该不该动手。官兵没有识破他们、没有动手,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万一误了大事怎么办?
这时候已经得了那千总密嘱的士兵已经开始搬鹿角、拒马枪开始封锁道路,城门两侧的官兵也开始推动城门,其他的军兵吆喝着已经进了门洞的车马赶快前行。外边的百姓和还未进城的车马则鼓噪起来,有人躲在人堆里破口大骂。
封雷一佚车队进了城就放慢了速度有意走在中后段,一见城门处出现马蚤动,他心里一紧,连忙飞身赶了回来,到了近前一看,只有城外百姓和手下在叫骂,官兵们正搬着鹿角封路,不由奇道:“出了什么事?”
关守备忙陪笑道:“封总管,这位是马游击马大人,呃……即将正午,官兵用饭,所以暂且封城”。
“什么?”封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这是什么滥理由,天下哪有官兵要吃饭,得先把城锁上的道理”。
眼见官兵推门甚急,封雷顾不得再以徐家财势压人了,天将正午,接应人马应该快到了,若让他们关了城,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里封雷大吼一声:“动手!”说着一记撩阴腿踢向关守备下阴。马昂虽不知揣测是否属实,毕竟也早做了准备,一见他动手立即一拉措手不及的关守备,刷地一下拔出刀来,喝道:“动手!”
关守备莫名其妙地站在那儿,封雷的脚尖带着一股劲风,呜地一下贴着他的下巴踢上来,把他吓了一跳,只见马昂狠狠一刀劈下,厉声喝道:“这些人是白衣匪乔装改扮,大人快动手”。
关守备这才恍然,立即拔刀出鞘,加入战团。
封雷倒退几步,铁拳一砸震开一口箱子,自箱下车板下抽出一柄单刀,重又杀将过来。封雷的车辆虽有意放慢速度,毕竟仍是一字长蛇,每辆车子旁边不过三两个人,而城门口的守军至少百余人,这时有的抢去关城门,有的抓起刀枪上前围攻,把封雷和他的手下打的手忙脚乱。
混乱中,最远处地车子最先点着,然后驱车的马匪转守车头,驾着着火的车子向回奔来,其他的车子有样学样,一条火龙在宽敞的青石大道上蜿蜒而回。
“轰”地一声,大门关上了,门缝掩上的一刹那,就见外边的车子也着了火,被驾车者撞开还未布好的鹿角架,眼看就要冲到门前,还来不及撤进门的官兵和他们大战起来,呐喊震天,哭爹喊娘的老百姓散到官道以下四处奔逃。
“嗵!”一道重闸落下,封雷牙眦目裂,他万万想不到功亏一篑,自己万无一失的诈城计划竟然会这样失败,如果三路大军突破重围,杀到南京城下,却发现南京城固若金汤,那时会如何?
一想至此封雷心急如焚,掌中一口刀冷电四射,匹练横空,马昂、关守备两人联手,还被他杀得连连后退,封雷逼退两人,想冲进城门洞打开大门,可是关好大门,抵上顶门石的官兵们正好从门洞内杀出来,一杆杆长枪交错刺杀,以他强横的武功也不能不避其锋芒。
几百名悍匪全向城门洞集中过来,此时,两侧城墙上的兵道传来一声呐喊。大队的官兵持枪举矛,将城头堵得严严实实,他们从两翼沿着兵道石阶下来,黑压压犹如一块移动的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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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大乱,百姓再也顾不得咒骂了,一个个离开大道,沿着前些日子南京保卫战后刚刚回填,坑洼不平的土道四下逃窜,原本拥挤不堪的大路上轰然一空,只有几十只因为落荒而跑甩落道上的马桶滚来滚去。
六七十名还来不及入城的悍匪把马匹卸掉,引燃车上柴草向城门推近,几十名官兵来不及退回城内的官兵被压缩在城门檐下拼命的反抗着,马怜儿本想拨马就走,一见这情景立即横马坡上。摘弓搭箭,“嗖!嗖嗖嗖嗖!”连珠箭法,一箭接一箭衔尾而射,箭无虚发。
五名正在鏖战的悍匪应弦倒地,马怜儿素手一探,又是五枝雕翎在握。
她身边八名侍卫也立即在马上开弓搭箭,那些响马盗正面对敌,背后却冷箭不断。欲回头躲箭,偏偏前方的官兵正持刀枪对战,两面受敌之下。几十名悍匪终被消灭大半,剩下几人怒不可遏,舍了门前官兵返身向马怜儿扑来,在八名箭手的轮射之下,他们只奔出不足十丈,就被消灭殆尽。
马怜儿领着八名侍卫赶到门前,只听城门内喊杀连天,显见激战正浓。马怜儿天姿殊色,但凡见过她一面的,少有不记得她模样的,何况她又是马游击的妹子,这些官兵更是认得,一见是她,幸存的官兵立即上前参见。
马怜儿摆摆手,侧耳听听门内动静,急道:“区区几百名反贼,不会无端跑来诈城,他们必有后军接应,奇海、小罗,你们速往南城下去,那里官兵布防最重,速把这里的消息告知他们,让他们挥军来援。小索小云往东南去,那边围堵杨虎的兵马正在班师,让他们加快行程”。
四名侍卫领命拨马而去,马怜儿看看惊魂未定的那几十名士兵,说道:“响马不知几时就会发动突袭,你们不要在此枯等了,速向北城叩关”。
那些六神无主的士兵慌忙答应一声,走下官道贴着墙根儿向北城跑去。马怜儿一拨马,喝道:“咱们也走,去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