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道,“陛下当真敬爱王爷。”
贤亲王露出极浅的笑意,只可惜转瞬即逝,很快就被冷意所替代。
“清昌,当年营中能力过人的将领不在少数,你可知为何我一眼就挑中了你?”
葛清昌一愣:“恕臣愚钝。”
“你最为直白坦率,其余的将领拼命隐藏着自己眼中的野心,唯独你的眼神里,带着不加遮掩的狠劲。”贤亲王语气没什么起伏,“只一眼,我就知晓你想要什么,而我恰好能给予你。”
葛清昌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并未贸然接茬。
“人心易变,可只要心中的欲望不变,便能长此以往。”贤亲王停下脚步,意有所指道,“我极其钟爱坦率之人......也最不愿信任毫无目的之人。”
“因为......”贤亲王顿了顿。
他停顿得有些久。
葛清昌迟疑地问,“因为?”
贤亲王轻笑一声,并未回应,而是甩了甩绣袍,径自步入殿内。
——因为我曾是豺狼,所以不信这世上有绝对纯良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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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落针可闻。
上首端坐的陛下面沉如水,赵令官战战兢兢地跪在下方。
忽然,汪公公小跑而来,凑到秦修弈跟前低声道,“陛下,江王觐见。”
秦修弈嗓音淡淡:“宣。”
一阵急切而稳健的脚步声响起,众人的目光也下意识聚集过去。
江王面色凝重,贤亲王方才回过头,就见对方利落地屈膝,用力朝地上一跪。
“罪臣秦广川,叩见陛下!”
贤亲王眉心一跳,眼神微变。
果不其然,下一瞬,江王扬声道。
“臣斗胆揭发!贤亲王与户部狼狈为奸,目无王法,不但贪污军饷,连百姓也不放过,此前‘解囊相助’,不过是拿着百姓应得的灾款,去宣扬堆砌他的名声!”
江王眼中含泪,字字诛心,“守卫与赵令官的确是臣买通,但臣若不出此下策,如何能让世人知晓,他们所敬重感激之人,是何等贪得无厌的畜生!”
“秦广川!”
贤亲王面色阴沉,眼中攀上血红的丝。
简直恨不得把这蠢货生吞活剥了。
作者有话说:
贤亲王:我真的会谢
第57章 了结
“皇叔。”秦修弈拧眉唤了一声,暗暗递给贤亲王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江王神色愈发激愤,正欲开口就见秦修弈冷下脸色,“江王,你可知晓诽谤功臣的下场?”
“陛下,臣怎会无缘无故诬陷忠良?”江王神情悲哀,忽然冷笑一声看向远峥将军,声色俱厉,“此事的真伪,恐怕无人比葛将军更清楚了!”
葛清昌面容端正,不怒自威,闻言微微错愕后,恰到好处地拧眉表露出疑惑。
“王爷,臣当真惶恐,不知此事与臣有何干系?”
贤亲王眉梢却微微一动,心中隐隐觉得不妙……江王似乎底气太足了些。
果不其然,只见江王冷笑一声,缓缓道:“葛将军倒是沉得住气,只是......当初朝廷克扣风关的军饷,不是落入了你玄峥营麾下吗?”
葛清昌怒道:“一派胡言!”
“将军,稍安勿躁。“江王露出一丝胜券在握的笑容,“此事并非本王胡诌,这可是你曾重用的副将,亲口告知于我。”
葛清昌身形微僵,心中咯噔一下。
群臣顿时哗然,众人神情各异,就连霍少煊都是一愣,眯眼看向江王。
江王似乎极其满意众人的反应,慢条斯理地朝秦修弈一行礼。
“如今吕副……吕健就在门外候着,陛下一声令下,便能得知来龙去脉。”
葛清昌的眼神瞬间变了,下意识看向贤亲王。
贤亲王拧眉,并未回应。
秦修弈深深看了贤亲王一眼,而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沉默地抬手挥了挥。
羌明赋会意,命玄京卫将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人押送上来。
方才还在唏嘘的朝臣忽然安静下来。
那人佝偻着肩背,其中一条腿已经残废,如同枯枝一般累赘地拽住本就破败的身躯,如同耄耋之年的老者。
分明数月前还是意气风发的副将,如今落得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令在场的众人心中发寒,难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意。
虽说他们知晓吕副将被赶出将军府时便是一副半死不活的德行,但道听途说终究抵不过亲眼所见。
“参见......嗬......参见陛下。”
吕健艰难地跪下,伏在地上吼中发出怪异的粗喘,嗓音如同破铜,嘶哑难听,不过是从殿外到殿内的路,就令他无比痛苦。
可秦修弈的眼中并无怜悯,只是淡淡问:“你可有话说?”
吕健沉默了一瞬,旋即攥紧了拳头,“……贱民作证,发往......发往风关的军饷,的确被玄峥营所贪,那一箱印着公章的军饷,是贱民留下的后路。”
霍少煊轻轻呼出一口气,手指放松地摩挲腰间的玉佩,嘴角微勾。
葛清昌脑中“嗡”的一声,一股凉意顺着脚底板直直窜上天灵盖,他强压着急躁,沉着道。
“吕健,你变成如今这番模样,都是你自食恶果,即便是对我怀恨在心,也不该将朝堂视作儿戏。”葛清昌冷声道,“我念及旧情饶了你一命,你却贪心不足,陷害于我……”
“饶我一命?”
吕健骤然抬头,仿佛听见了极其好笑的话,一双血红的眼睛睁大,直勾勾盯着葛清昌,嘴角扬起的笑容狰狞可怖,仿佛下一刻就会冲上来啖肉饮血。
“将军,我就是畜牲!我吕健这辈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落得如此下场,是我活该,我认了!”
“伤天害理半辈子,如今也算做了一桩好事。”吕健怪异的笑了两声,垂头用力咳嗽了两声,“……只是我敢认,将军呢?”
“如……咳咳……如今人证物证具在,将军若是喊冤,倒也说出个令人信服的解释啊。”
“户部的疏漏不假,风关遗失军饷也不假,贤亲王的信物更不假。”吕健见他要张口,阴沉地笑了两声,“即便......咳咳!即便你说......贤亲王信物是有人盗取,那么军饷呢?”
“若陛下一声令下,去深究其中的内情,将军猜猜......有几位将士能为你豁出性命,犯那欺君之罪?”
气氛剑拔弩张,此时谁也不敢出言,唯恐被殃及。
即便是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也垂头不语。
一片死寂之中,吕健粗重的呼吸格外清晰,那苟延残喘的模样,令人无端想到濒死的野狗,蜷缩在角落之中,一身狼狈。
谁也没料到这么个货色,最终却有这种鱼死网破的劲头。
避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