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拍我的头,对我温柔一笑,便大踏步离去。
这才是季如风,对我很好的哥哥。
我就说上几次的季如风怎么变得怪里怪气,原来是有人在其中玩把戏。
这古代的易容术,真不是盖的。
我那么近距离地看那个季如风,完全看不出有何不妥。
“盛夏,你进来,为父有话要说!”此时季逢春对我下命令道。
季逢春走进书房,我随后跟上,他见状,吩咐道:“盛夏,把房门关上!”
“呃。
季逢春正襟严肃的样子,让我不敢直视。
把门关得严严实实,我才乖巧地站在季逢春书桌跟前,等着挨训。
“现在没有外人,无需拘礼,找张杌凳坐下。”季逢春突然大发慈悲地道。
“女儿站着听爹训话,这样有诚意。”
我快速看一眼季逢春,只见他正眸色深沉地看着我。那个眼神,看了心惊肉跳。
突然我想起季初秋说过的话,她说自己是皇后之命,难道是季逢春给了她这种要不得的想法?
飞上枝头变凤凰,是这么容易的事么?
还是季府的野心本来就不小?
而季逢春的野心,就是让季初秋做皇后?
“盛夏,这些日子以来,为父一直忽略你,你怪爹么?”沉默了老半晌,季逢春突然道。
我摇头,回道:“爹要忙的事太多,女儿事小,爹自是不必挂心。”
季逢春的字眼错了,应该是这些年来就没对季盛夏好过,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季初秋的身上,不过我懒得纠正他的语病罢了。
“初秋她深得他们三个的喜爱,你可有什么想法?”季逢春又问道。
我怔住,又摇头,“女儿没什么想法。初秋人见人爱,被他们喜欢很正常。”说话间,我抬头看向季逢春。
只见他脸色有所缓和,点头赞许道:“你这孩子,果然长见识了。好,好,好。”季逢春的三个“好”字,更是令我莫明。
我以为他找我来是为训我,不想没说两句话,他是在称赞我。
季逢春走到我跟前,上下打量我,“盛夏,你果然长大了。有些事情,为父不便多说,待到时机成熟,为父自然会有解释给你。你这孩子,这段时间受了不少苦,再忍忍就好了。看到你受苦,爹也不忍心。你和初秋都是爹的女儿,爹都喜欢。只不过,世事两难全,有舍才会有得。去吧,出去的时候,把书房门关好。”
对我挥挥手,季逢春示意我退下。
我疑惑地走到书房门前,关门的时候,我看到季逢春正专注地看着手上的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幅画轴……
将门带上,我快步走出主苑,想看看外面是不是下红雨了。
结果天气好得很,没下雨,自然也没有红雨之说。
在回秋苑之前,我首先去了一趟夏苑。发现那里依然一片狼籍,根本没有下人把那里清理妥当。
就算不让我搬回夏苑居住,也不能让夏苑这么糟踏下去,不是么?
冲回秋苑,有人好整以暇地候在那里等我涮。
我冲上前,朝花逐流吼道:“你,帮我把夏苑整理好。我不回那里居住,在我出嫁前我会一直住在秋苑,如果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但烦请你们把那里整理好,因为那是我的别苑,是我的住所,我见不得看它被你们这般糟踏!!”
“呃,那我吩咐下人把夏苑整理干净。盛夏,你去季老爷那里是不是挨了训火气才那么大?”花逐流很快回复常态,对我嘻笑着道。
“花逐流,今日他们两个是不是还会来?!”我轻瞥一眼花逐流,冷声问道。
盛夏发狠
“有初秋在,他们怎舍得不来?!”花逐流回道,仍是风-流邪气的模样,对我的冷脸不以为意。
“你的答案,没有惊喜。既然会来,那我们到时再聊聊知心话。现在的我,还没睡够,也不想对着你的脸——”
我才说完这话,花逐流又向我靠近一步,依然是满脸的不在乎。
是啊,因为我是季盛夏,而不是季初秋,所以他能对所说的话无动于衷。
“我不是在开玩笑,你尽管再靠近我一步试试看!”我狠声道。
“盛夏,你生气了?!”
花逐流果然顿下脚步,而后他抬脚,恢复嘻笑的模样。
我等着,他再靠近我一步——
他的脚步,终于落下。
我上前一步迎上,倚进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笑道:“花逐流,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的话?”
说话间,我掌间的匕首刺进他的背部。
花逐流他猜到我会袭击他,他抓着的,是我的右手。
可惜的是,我的匕首藏在我的左手。
我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他的背部,不留遗力。
将花逐流推开一步,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我笑了,“你一定以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因为我是季盛夏,被你们任意欺凌的盛夏嘛,是不是?你们以为我很善良,只会意思意思地反抗一下,便又打回季盛夏的原形。善良对于你们而言,没用。这一回,我用它刺入你的背部。下一回,把我逼急了,我用它刺入你的心脏!!”
我狠声说完,不忘将花逐流背部的匕首拔出。
在此之前,我再用多一分力再刺入一分,直到听到花逐流的闷哼声,我才肯罢休!
扫一眼站在正厅冷眼看我们的季初秋,我拉着目瞪口呆的夏菊进入寝房之中。
“小姐——”夏菊欲言又止,像看陌生人一般看着我。
我将手中还留有花逐流血迹的匕首随意仍在书桌上,看夏菊一眼,笑道:“怎么,你怕我了么?”
夏菊忙摇头,垂首道:“奴婢只是有点不习惯。方才,方才小姐的匕首刺进花公子的背部时,速度很快,奴婢甚,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不过那是花公子活该。他们这样对小姐,是罪有应得!”
说到最后,夏菊亦狠声道。
小脸上的狠戾之色,我看到了方才的我。
夏菊护主,我的一切,都映照在她那里。
在不知不觉的某个时候,夏菊成为我的一面镜子。透过她,我看到了自己的改变。
我拉着夏菊的小手,轻轻握着,“夏菊啊,你别学坏,别学我……”
“奴婢才没有。而且小姐不坏,一点也不坏。”
夏菊笑着,跟着她却哭了,扑进我的怀中,“奴婢希望小姐永远开开心心,不要像方才那般杀人不眨眼。那样的小姐,都不像是小姐了……奴,奴婢知道,小姐是被逼急了……可,可杀人是不对的……”夏菊在我怀中哭泣,抽抽噎噎地道。
“如果我说,这才是原来的我呢。”我轻拍着夏菊,有些恍惚。
“才不是,就算原来的小姐再坏,也不会杀人。奴婢知道,小姐只是被那些坏人逼急了……”夏菊不以为意地回道。
我点头回道:“当然是被他们逼急了我才出手。我现在给花逐流一个下马威,等到人齐了,我谈判的时候才有气势可言。别哭了,也别吵我,我小睡一会儿。”
爬上-床榻,我躲进厚厚的被褥之中,觉得好温暖。
夏菊为我将被子拉好,我则闭上眼。
在我的右手,其实还有另一把匕首。
它冰凉的触感,让我直蹙眉。
夏菊见状,以为我冷,又替我把被褥拉高一些……
我该怎么对夏菊说,我不是那个季盛夏?
我又该怎么告诉夏菊,在现代的我,本来就是混黑社会的太妹?我有功夫,曾经我也聚众斗殴。
若我记得没错,也曾有人死在我的手上……
本来的我,就是孤儿。
被人带入歧途后,以为这辈子就会在那种地方过一辈子。若是混得不好,可能会死在对方的手下。
可我后来遇到了展君,那个改变我一生命运的男人。
展君是展氏集团的独子,出了名的白马王子,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遇上展君,是我生命中不可预知的一场意外。
如果早知道有一日会遇上他,我不会加入黑社会,不会做坏事。可世事没有早知道,他我还是相遇,我还是不能抹煞我的过去。
展君以为我只是普通的上班族,他从不问我的过去,可我知道,他不知道我的出身来历。
我以为自己的过去太过灰暗,配不上清清白白的他,多次暗示,他却自以为是地以为我在考验他对我的感情。
于是我想,也许我的背景为何并不是太重要,他知道我是穷光蛋还是想要和我交往,那我便不顾一切地投入一次试试看。
我努力地学习,努力地摆脱以往太妹的形象,努力地练习那首《雪中莲》,以为这样自己便也能变得高贵,摆脱以往的一切。
可惜,我和展君的感情日益加深,依然没能走出我黑社会背景的魔咒。
展君的父母调查我的底细,展君自然而然知道了我的过去。
他怪我骗了他,没有向他坦白交待我的过往,无法接受我黑暗的过去。
天知道,我一早向他暗示过,是他自己没有听进去而已。
摊牌(1)
那一天,是我和展君相恋一年的日子。
也正是那天,他与我分手。
展君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我大声告诉他,我爱他。展君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看我。他说他能容忍一个好学上进的普通女孩成为他的女朋友,却不能容忍一个不学无术、不正当不干净的女人做他的妻子。
他的爱,还不够包容我过往经历的这一切。
我追上展君,哭着求他给我一次机会,结果,他把我推开,头也不回地离去。
三个月后,展君与一个上流社会的名媛结婚。
排场很大,很热闹。
我站在广场上看到那场世纪婚礼,展君看起来,很幸福……
我以为,有一天,我会像展君一样幸福。却是在楚君结婚的那一天,老天爷跟我开了一个更大的玩笑,让我来到这个时代。
或许老天爷以为我还放不下展君,所以它把我扔到了这里,让我和他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如此我对他的感情便能彻底湮没在空间的洪流,直至荒无。
在现代,无论我如何变,我都曾经混过黑社会,即便最后我摆脱了黑社会的控制,依然有人会在意我的过去。
但在这里不会,我可以重新来过。
我感激老天爷让我重活一次,让我附身在季盛夏。
在这里,我甚至渐渐忘记了我现代的那个名字。
在这里,我就是季家二小姐季盛夏。她有良好的出身背景,即便她姥姥不疼爹爹不爱,她还是活得坦坦荡荡。
我喜欢这个身分,能够借助这个身分告诉所有人,季盛夏是善良的,她再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太妹禾夏。
今天夏菊看到我时的害怕眼神,让我想起展君在知道我过去时的心痛眼神。
难道我来到了这里,我还是无法做一个清清白白的人?
难道这段时间以来季盛夏的可爱和善良,都是我装扮出来的一个虚假人物么?
我甚至怀疑自己永远都是那个禾夏,而不是我以为的、善良可爱的季盛夏。
“小姐,对不起……无论小姐怎么变,都是奴婢喜欢的小姐。无论小姐做什么,小姐都是对的,小姐绝对没有错。”夏菊的话,令我睁开眼。
我面对夏菊,笑道:“夏菊,你真好。”
“小姐才好呢。小姐休息一会儿,奴婢陪着小姐。小姐休息好了,才能面对接下来的那场硬仗。”夏菊对我笑得温柔。
我乖巧地闭上眼。
梦中尽是凌乱的片段,最后是展君和他的新娘步入礼堂的欢欣场景。
展君幸福了,我也会的,我要相信自己,只要我努力。
晚上这一役,准赢不准输,我一定要赢他们三个。只要摆脱他们,我便能和荣拾成亲。
我发现,我真的很喜欢荣拾,虽然无关于爱情。
荣拾他有一颗展君所没有的宽容之心,是以我对荣拾,才有非一般的好感。所以在知道季初秋设计了我时,我还能够一笑置之。因为季初秋歪打正着,给我找了一个我想要找的那种男人。
即便是上官凉有一张和展君极为相似的脸庞,但我看到上官凉的真面目时,我便将对上官凉的那点移情收回。
毕竟,上官凉不会是展君,这点理智我还是有的。
“小姐,三位公子都到齐了,正在膳间等小姐用膳。”夏菊进了寝房,见我正坐在梳妆台前愣神,笑着道。
“呃,你帮我看看,会不会太美?我怕自己美得太多,他们发现我的好,进而对我欲罢不能,我该如何是好。”我对夏菊道,皮笑肉不笑。
“怎么看,小姐都还是惹人怜爱。小姐,那该如何是好,是不是要把小姐的俏脸抓花了?”夏菊打趣道。
我一声轻哼,掐着夏菊粉嫩的脸道:“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好玩了。现在我说不过你,还要被你牵着鼻子走。我这张脸可舍不得毁了,就算做祸水,也要有资本……”
“小姐还紧张么?”夏菊将我紧握的拳头打开,温柔地笑问道。
“还有一点点,”
深吸一口气,我扬首道:“走吧。夏菊,前面为本小姐开路!”
“是,小姐!”夏菊大声回道,昂首挺胸地走在了前面。
看到她逗趣的模样,我忍不住笑出来,彻底忘了紧张。
不过是三个男人,想当年我面对十个男人时,一样不会心慈手软,照样把他们撂倒在地。
有了以前的比照,我不该太担心才是。
去到膳间,所有人都沉默的样子。
受伤的花逐流也坐在膳间,伤势看起来没有大碍,只不过坐姿有点问题。
我若无其事地坐在席间,笑得灿烂,“哇,这一桌子的菜看起来好好吃。”我拿起跟前的碗筷就要下筷子,倏地又顿住动作,看向花逐流,问道:“这不是你用过的碗筷吧?”
花逐流看我一眼,摇头,我这才放心地吃将起来。
每道菜肴我都试了一遍,试了一筷子,几乎饱了。五个人,有十几道菜肴,不愧是江南首富之家。
“你也知道你家是首富,却像是恶死鬼投胎一般。盛夏,你的吃像,实在不像是大家闺秀。”
花逐流讽刺我道,中气很足,丝毫看不出受伤的迹象。
“我是大家闺秀,也是恶死鬼投胎,这二者并无冲突。”放下碗筷,以示我吃饱喝足,我顺便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你们赶紧吃,吃完后我们好好聊一聊。聊完之后,大家就散了。”我看向沉默的众人一眼,只见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用膳,心不在焉的样子。
摊牌(2)
“哥哥回来了。今日我才知道,他在当日荣公子上季府提亲时便离开了季府。既如此,那后来出现在夏苑的那个季如风是谁,你们谁好心,为我解惑?”冷睨众人一眼,我打破沉默。
照他们这样的速度用膳,今晚上我们不必聊天,是以我索性开门见山,把一切都说清楚。
季初秋放下碗筷,她看向我,眸中有疑惑。
原来,也有她不知道的事。
起码有人瞒着她以季如风的身分进我夏苑这事,她不知道。
“我看初秋也极想知道那日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你们是不是应该为我们两姐妹解惑?”我又问道,对这事有点好奇。
花逐流挟了两筷子菜,他把碗放下。
我便问道:“不是你,对吧?”
“不是,我没那雅兴玩这个把戏。”说罢,花逐流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独孤离。
“即便不是你,可你也知道这件事,但没有说出来。我知道,是独孤离,因为那日季如风的性子,与独孤离一般无二……”
我看向独孤离,想知道我是不是猜对了。
独孤离首先看一眼季初秋,才不急不缓地回道:“盛夏,你终于聪明了一回,那是我。”
“你为何要装扮季如风去到夏苑?你有什么目的?!”我又问道。
“没什么目的。就是想知道你为何要嫁给荣拾。若你嫁了出去,我们四人便少了一个游戏的对象。是以,总要想出对策,让你嫁不出去。”
独孤离径自吃着一道素菜,百合金针笋。
我突然想起,季初秋她也喜欢吃素菜,方才季初秋吃得最多的素菜,好像就是这道菜。
还有上回独孤离带我去江南食肆,在那里,我们吃的菜,似乎都很素。
当时我在心里埋怨,为何每道都是素菜,今日我才知道原因,只因为季初秋。
“以往种种,都成云烟,我不会往前看。今晚我以茶代酒,敬你们大家一杯。季盛夏在这里诚心祝愿你们三位,能得偿所愿,敲开初秋的心扉,以自己的本事。”
我举起茶杯,将茶一饮而尽。
只有我在喝,他们都在沉默。
夏菊再为我斟了茶,我向季初秋道:“初秋,这一杯是祝你能够得偿所愿!姐姐诚心向你祝愿,相信你能够心想事成。”
语罢,我再将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