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就打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荒山野岭的?”
“相信我和赤泉比,你更愿意它陪。”
“这个……掌门大人不仅会移行术,还会读心术。”青梧笑问道,“可是,你为何对螺月门的事这么上心。”
“若是现在不上心,螺月门再这样发展下去,迟早会危害江湖。我虽身在乌山,却不想做井底之蛙。”
他会关心江湖安危?这倒是青梧没想到的。
赤泉吃饱之后,一直趴着睡觉。青梧独坐了一会儿,越来越觉得百无聊赖。想了想,索性抱着它,打上火把去山洞了。
江远祯走之前教过她细则,再次看到这心法,从字面上倒也能看懂。青梧将火把插上,又将赤泉放在地上,便开始细细观察字句。
按江远祯的话说,这心法其实算作简单的,只是它与寻常心法相比写法上太过迥异,以致不太能看懂。
借着火把的光,她正看得仔细,赤泉突然叫了起来,声音在空荡荡的山洞里回荡,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青梧骤然回头,余光瞥见阴暗处有一个身影掠过。
“谁!”
山洞中,声音空空回响,绕了几声又归于寂静。那黑影掠过的地方滴下一滴水,滴答一声,轻轻荡开。这样寂寂然,仿佛方才是她眼花了一般。
赤泉瘸着脚走到她腿边,蹭了蹭,呜呜叫了两声。她蹙眉,越想越不对。自己可以看错,但是赤泉不会无缘无故叫起来。
都说动物较之人来说,总会敏|感一些。
这山洞阴森森的,是鬼侯曾经常来的地方,经这么一闹,想想就觉得不舒服。青梧抱起它,又环视了一圈,确定真的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才悻悻然拿起火把走出去。
青梧胆子不算小,在小屋待了几天,平静下来后也去过山洞几次。每一次赤泉都在身边趴着,只是没再像第一次那样突然狂叫起来。
而那个并不真实的身影也没再出现过。
这日又看至黄昏,直到将心法全数领会青梧才回去。乖巧的赤泉趴在她身上,早已经饿得不想动了。
还算运气好,这回她亲自抓了只很肥的野兔,在那梧桐树下架起柴火堆,开始烤。还好这一次没再把肉烤糊,也没烤得带血丝。
饱餐一顿,闲坐了一会儿,月华渐渐洒下,清冷的光穿过梧桐叶子落在身上,斑斑点点。青梧抬起头,见那枝叶繁茂中夹杂的星光偶尔闪动,清辉冷月,别有一番味道。
眼中看着那些梧桐叶子,不知不觉中她已拉出脖子上的玉佩。
指尖再一次抚过那个“梧”字,青梧喃喃语道:“如今我不在茗香阁了,娘,你还能不能找到我。”
话刚说罢,紧接着便是自嘲一笑。不是能否找到的问题,而是,恐怕她的娘亲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找她。
她在梧桐树下沉默了,良久,抱起赤泉回了屋中躺下。手中的玉佩已捏出温度,尚比此刻胸腔里那颗心还要暖一点。
青梧困了,也累了,最后看了玉佩一眼,胡乱塞进衣服睡了过去。
早晨鸟鸣声声,青梧翻了个身,忽然觉得脸贴到个了什么东西。冰凉的感觉,顿时让她清醒几分。
她半迷糊地坐起来,才见那冰凉的东西正是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怎么会这样?她明明记得昨晚塞进衣服里了。
霎时心中一颤,人彻底清醒了。
青梧冥想着垂下头,见那地上有些浅浅脚印。和她的不同,那些脚印宽大且带着些许泥块,显然是个男人。
好像还有什么不对劲——赤泉竟然不见了。
山洞里那个人影立时出现在青梧的脑中,顿时激得她浑身寒意。未及细想,掀开被子心绪不宁地把衣服披上,就赶紧打开门。
“啊——”
站在门口的人生生将她吓退两步。
江远祯手里抱着赤泉,见她是这反应,蹙眉问道:“怎么了?”
青梧总算看清是他,支支吾吾拍着胸口,不知从哪里说起,最后索性问道:“你进来过我房间?”
“进来过。”
“你!进来干什么?”
他的眉头深皱几分:“我对偷看女人睡觉不感兴趣,只是看见赤泉自己在找吃的,以为你在山洞没空理它。”
“……那,何偷动我的玉佩?”
“玉佩?”
“就是这个啊!”
江远祯被她问得有些不耐烦,看也没看,道:“我没碰过。”
作者有话要说:黑影是谁呢?是谁呢?
☆、匣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妹纸要爆发,接下来可能会有三更……好惊悚,难道要一天四更?
????????
来来来~~给妹纸撒花。
张爱玲说:“人生三恨: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多刺,三恨红楼梦未完。”
所以,织谨,海棠无香,真的悲剧啊……
江远祯没动过,那是谁?青梧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玉佩,这才发现白色中衣上印着些许浅浅泥印,像是爪子留下的。
“恐怕是赤泉饿了,想弄醒你。”
“这样啊,那、那我回去穿衣服了。”衣衫不整,这样被他盯着,青梧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忙退回房中。
长期留在这里也说不过去,待收拾妥帖,江远祯便带她回乌山了。至于那魔功心法一事,练成之前谁也不便透露。
又走了很长一段路,直到晚间才终于回到乌山。青梧双腿疲软很想好好睡上一觉,便径直往房间去了。
甫一推开房门,织谨那眉头不舒的模样就呈现眼前。
“何事让你愁成这样?”
一见是她回来了,织谨立马笑了:“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掌门回来都不见你跟着。”
“一时忘不了故园,回去走了一遭。”青梧长嘘一口气,在桌旁坐下,随口编起白话。
“是么,哎,有些感情确实放不下。”织谨随她一同坐下,这才注意到赤泉,伸手摸过来惊呼道:“这狐狸好生漂亮,你怎么抓的它?”
“它受伤了,掌门给它包扎,我也就帮着照顾照顾。”
青梧说着,那日江远祯的神情尽数浮现眼前。他说赤泉有灵性,包扎的也时候小心轻柔,眉目间全然没有传言中的戾气。
“我看掌门不像坊间传言那般,你可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了?”
织谨哼了一声,不悦道:“别听那些人说三道四,掌门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我不听他们的,但总得听真话吧,你快给我说说!”
青梧听织谨道完,才知道近两年前的那件事完全不是传言说的那样。
黎掌门过世之前,本就有心将乌山交到江远祯手下,何来夺权一说。反倒是方幸沐暗藏狼子野心,对掌门之位觊觎已久。在比不过江远祯的情况下,他只好用极端的方式去争夺想要的东西。
一支暗箭,让毫无防备的善芜和黎非木死在悬崖边上的熊熊烈火。而后,一招借刀杀人,将这一切嫁祸到江远祯头上。可是,当他带领众人拔剑相向之时,才知道黎掌门的选择再正确不过。
江远祯,就那样轻而易举戳穿他的谎言,就那样轻而易举的让他身后的人倒戈相向。一朝面具破碎,众叛亲离,除了自尽,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可是,既然方幸沐没有嫁祸成功,那为何江远祯的名声又会被传成那般。
刚想问,织谨的肚子就响了一声,“咕噜——”这倒让青梧始料未及,只好先道:“肚子饿了?怎么,没吃晚饭?”
“今天去采办点食材,没想到被J商骗了十几两。按规矩,我今晚就别想吃饭了。”织谨说着,自认倒霉,坐下来喝了几口水。
“砰砰砰——”正当她喝水,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许是江远祯又找她来了。青梧站起来拍了拍织谨的肩,笑道:“我要是出去,兴许能给你弄点吃的回来。”
然而,门外站着的却不是江远祯,而是那叫景枭的男子。
这倒让青梧吃了一惊。
话说,此人不是一般人物,乃是江远祯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助手。若这乌山是个山寨,他定是已被称作二把手。
可是现在,他何以会来这一般弟子的居所。
“青梧姑娘,织谨在吗?我给她弄了点儿吃的。”他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广袖轻摇,彬彬有礼。
“在。”
可未等青梧让他进来,织谨的声音就在后面响起:“多谢景师兄好意了。不过请拿走罢,我既然做错了事就不该吃饭。”
可景枭听了这话,立在原地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青梧不经意间和他对了个眼神,这下倒也明白几分,抱起赤泉:“看它没精打采的,想必闷得慌,我带小狐狸出去吹吹风。”
青梧这一离开,门前就剩下两人。一个站在门口,一个倚在门框。
“景师兄还是回去把。”
“我说了,给你送吃的。”
“求你快拿走,我还不想被人说三道四。”
谁知景枭一听,径直走进屋里,把那包子往桌上一扔:“说三道四又怎么了!都快两年了,你还为了他不肯看别人一眼。我只是给你送个饭,把我当什么了?”
猛然提起他,织谨有些恼,更有些难受。人世间本就诸事难全,心意难平,她心心念念不是说放得下就能放下的。
“景师兄不要误会,你的心意我一直都懂,是我自己太过敏感。但是外面那么多好姑娘,何必在我身上费心思。”
“世间这么多好男儿,你又何必非只想着黎师兄。他如今和善芜去九泉之下做了对鸳鸯,投胎亦是一对。从始至终,你也只是个旁观者,看着他们生死情浓。”
“我……”
“东西我放下,就不打扰了。”景枭说罢,头也不回关门离开。
织谨站在桌旁,眼中微润,心结依旧化不开。
那些东西,本是不想吃,现在却是吃不下。再过一个月就是黎师兄和善芜师妹的两年忌日,不知不觉,她已在怀念中过了一年多。
织谨还记得当年在山巅之上一起习武的日子,和睦春风、酒剑诗词,尽管海棠无香,想起来却不觉嘴角扬起。可是,如今就连回忆,也只剩她一个人
恍如隔日,却已物是人非。
夜色四合,已是虫鸣厌倦时分,该放下的都放下的,该睡的也都睡了。
青梧梦到了父亲粗糙的手,抚在脸颊上有些扎人。梦由心生,她是想父亲了。然而,这个梦却被一阵吵闹打断。
她坐起来揉揉眼,昏暗的烛火中,见织谨正拿着剑鞘往她床下捅。
“你在做什么?”
“你醒了?哎……肚子饿得睡不着,偏偏又有老鼠闹得我心烦。”织谨说着埋头看了看床下,“这狐狸也醒了,两个爪子刨得我更睡不着。”
“那我也来凑个热闹,抓了给赤泉饱一顿。”青梧说着便翻身下床,又拿起剑鞘,从另一端捅了过去。
这一捅,织谨突然笑道,“这也太精准了,怎么就杵到了我的剑鞘上。”
“没有呀?剑鞘哪有那么长。”
言罢两人皆是一愣,拿剑的手也顿时停止动作。青梧埋下头,拿着烛台照过去,才见床下有一狭长的匣子,小巧精致隐藏在暗色中。
“这是什么?”织谨疑惑着将它放在桌上,拨弄了一下小锁,才发现它坚实得很。
“用剑试试吧。”青梧言语间,已拿起剑。
可织谨摇摇头,抱起匣子放进自己柜中:“善芜留下的东西我不想弄坏,明日去找景枭,他比较擅长开锁。”
重新爬上床,闭上眼,一夜就这样迷糊过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织谨就收拾妥当,抱着匣子找景枭去了,可没想到去了不到一刻钟又折返回来。
“怎么了,没找到他?”
织谨把匣子往桌上一放,似有不悦:“这么早,也不知他干什么去了。问了别人才知道恐怕要三四天才回来。”
“那以后找他也无妨——你且先把饭吃了吧,昨天就饿了一晚。”
可织谨摸着那匣子沉思了半晌不吭声,渐渐抬起头,却是苦笑道,“当你睁开眼那一刻,我就发现你的眉眼像极了她,七分不足五分有余。”
青梧握住她的手,不知如何安慰。一个匣子,突然勾起织谨的回忆,她没有参与曾经,所有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织谨觉得鼻尖酸酸的,抽出自己的手,抱歉道:“我出去吹吹风。”
她没有和织谨一起出去,因为她知道,有人伤心落泪却并不想让别人也跟着伤心。独自在房中待了许久,直到晚间织谨也没有回来。
各有心事,各有伤口。她轻轻叹了口气,打开窗户,面向东边,吹一吹那凉风。
细雨朦胧的茗香阁中,连云已在窗前站了许久,愁绪萦怀暗愁生,与那天边的黑云一般难以驱散。
他的手中捏着的一张小小纸片,已起了褶皱。
自从有不明黑衣人以飞镖传信,指明乃螺月门所为后,他一直都在调查这件事。可惜半个月下来,可谓毫无收获。
到底是目标错了,还是平陵伽邺诡计多端,不留一点蛛丝马迹。
仔细想想,这几年螺月门行事确实有违道义,但是在没有证据之前绝对不能妄下定论。否则,乱扣一顶帽子,一经查证不是螺月门所为,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至于那传信之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帮他,又为什么认定了是螺月门干的,连云想了太久,一直没有明白。
夜渐渐深了。
青越挥手退了丫鬟,独自上前给连云披了件衣服,轻声细语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冷了也不知关一下窗户。”
连云这才回神,抬头看了看天,见已是漆黑一片,只得长叹一口气道:“确实太晚了,这就睡去。”
青梧睡了一觉醒来时,织谨已经回来了,懒懒站在窗前,任阳光照在脸上,一派暖意。
“醒了?”她笑了笑走过来,“掌门要我带话,说醒了就去找他。”
又要去那山洞了?青梧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知道了——昨日几时回来的?”
“今晨回来的,在树上趴着趴着就睡了一夜——说说,你和掌门出去干什么,怎么他都不叫其他人出去?”
又被问了,青梧一边收拾,一边胡乱编道:“我总不能一点乌山的武功都不懂吧!掌门那日说,找个机会专门教我一些。”
“掌门就是偏心,他身上的武功,要是能教给我小拇指那么一点点,我做梦都会笑醒。”织谨一脸笑意,朝青梧挑了挑眉,不知心里又想到哪里去了。
解不解释都无关紧要,青梧索性任她乱想,洗了把脸就出门找江远祯去了。
☆、入魔
重新进到山洞之中,青梧站在石壁面前,指尖拂过掌中的薄薄茧子。
来的路上江远祯就和她说好了,先废武功再练心法。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心里还是有些留念。她也曾为了这身武功,起早贪黑,吃尽苦头。
山洞里水滴的声音空空回响。沉默了许久,她叹了口气,要断掉重新开始,沙氏给予的冷漠也该一并放下。
终于,她转过头:“我准备好了,你动手吧。”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倒不相信你问这句话是真心的。”
江远祯淡淡笑了,眸子清亮:“是真心的。”
“呵呵,不管是不是,总之无论绕多少弯,你都有把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所以,后悔也没必要了。”
他嘴角轻扬未答话,缓步站到她面前,手指迅速点了几处|岤道。
开始了……
青梧感觉到浑身几处大脉都被封住,血液好似停滞了一般,待他一掌击向天柱,顿时觉得脑袋就要胀开一样。
那股巨大的压迫从头部蔓延到全身,迫得她眼前发黑,脚底虚浮。渐渐胸中仿佛郁结了一团火,她晃了晃脑袋,人却越来越不清醒。
倏地,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青梧腿脚一软便直直往后倒了下去。
这样就完了?如此简单就宣告了她一身武功化为乌有?昏厥之前青梧笑了,究竟是苦笑,还是解脱的笑,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她失去了知觉。
.ShuBao2.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