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吃。”柳碧寒伸手拉起我,不理会自个儿那位正在当众撒泼的妹妹,径直上楼回到他的房间。
叫来小二点了几样菜,小二答应着退出门去。柳碧寒的大手始终没有松开我,还惹得刚才被小二偷偷地多瞧了几眼,我想抽出手来,反而被他握得更紧,道:“要不要趁菜还没送上来,先躺下休息一会儿?”
“别把我想的那么弱不禁风,我还是我啊,一点都没变!”我不自然地放高了声音,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的确没变,还是那么不听话,还是那么令人恼火!”柳碧寒冷冷瞪着我。
我一下子笑起来,这个柳冰块……什么时候学会哄人开心了?看到他摆出这副冰块脸的样子,我们仿佛又回到了柳府的那段时光。
“你知道吗,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把你惹生气是我最大的乐趣!”我坐到桌边,一只手托着下巴冲他笑。
柳碧寒坐到我身边,握着我的那只手用力紧了紧,冷冷瞥着我:“你是在报复?”
“对呀!”我笑,“谁叫你整天臭着一张脸让我干这个干那个的!”
“臭着脸?”柳碧寒眯起眼睛逼视过来。
“哈哈哈!就是这个样子!快快,你快照照镜子!”我笑不可抑,突然觉得经过了那件事之后,我与柳碧寒之间似乎一下子拉近了距离……当然,不是指□上的……而是,情感上的。完全没有了以前那样的强势对弱势、霸道对畏惧的不平等处境,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介于友情亲情与爱情之间的亲切情感,无法定义,只是,只是很轻松,很安心,仅此而已。
柳碧寒望着我的笑,黑黑的眸子里满是宠溺,他伸出另一只大手来替我将乱了的发丝捋向耳后,然后顺手捧住了我的脸颊,我刚要避开,就听得一声清脆地叫:“哥!你回来啦!”跟着声音一起推门进来的是柳碧暖,看到我们两个这副样子,不禁又愣住了。
我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想甩开柳碧寒拉着我的手,无奈他握得死紧,说什么也挣不脱,我只好无奈地一耷拉头,挑着眼皮儿望向柳碧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她看到了,想飙就飙吧!老子我接着便是。
柳碧暖对于我跟她哥哥之间的关系仍然显得无法接受,不过好歹没有昨天那般的情绪激动了,本来挺开心的一张脸瞬间冷下来,几步走到我面前,直直盯着我道:“你还来这里干什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下人了!你我双方现在没有任何的关系!”
“碧暖!说话注意分寸!”柳碧寒有些微怒,慢慢起身,冷冷望着柳碧暖。
“哥!她一直都在骗我们!她、她骗了我!”柳碧暖指着我的鼻尖冲柳碧寒道,眼圈泛了红。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你最好也尽快忘掉。”柳碧寒瞥了柳碧暖指着我的手指一眼,又盯向她的眼睛,柳碧暖有点怯地放下手去,“别忘了小叶是怎么进到咱们府里的!此事因你造成,理应由你自己承担这后果!”
“哥!你竟然……你竟然向着她说话?!”柳碧暖泫然欲泣地望着柳碧寒,难以接受一向最疼自己的哥哥竟然将这疼爱转给了另外的女人。
“碧暖,我知道被欺骗的感觉不好受,”我平静地望着柳碧暖,“我向你道歉。以前的那个吴明从此不存在了,我们重新来认识一下:我叫叶水吟,有一对善良老实疼我爱我的父母,有一位像你哥哥对你那样的宠溺着我的亲哥哥,但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现在的我,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亲戚可以投靠,只有几个朋友——几个像你一样以为我是男人的朋友。”
柳碧暖用仇视的目光瞪着我,但是当我说到后面,她的神色开始缓和了,因为她能感同身受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孤独无依,更何况我比她还少了个哥哥,或许她在想像自己失去了柳碧寒的情景,于是隐约能够体会到我的处境了。
“你知道,我一直都认为女人没有男人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我继续说道,“所以我决定不靠任何人的帮助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为了不饿死,我到菜地里偷过人家的菜;为了有鞋穿,我到人家的垃圾堆里捡过垃圾。我用自己的能力做竹筒花瓶赚了钱,但是我想生活得更好,我想穿丝绸的裙子,想住门窗不缺的房子,想吃美味的肉,想喝清香的茶,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就必须要做出牺牲——所以,我牺牲了女人可以美丽的权利、可以脆弱的权利、可以被男人谦让的权利。我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在这个以男人为主的世上为自己争着一席之地,还好,总算我没有给女人丢脸,我现在可以被人称为‘当家的’了,但是有得必有失,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好的生活,却失去了做回女人的机会。一旦被人知道我是女儿身,碧暖,你能想像得到我面临的将是什么情况吗?”
柳碧暖的眼里有了泪光,强行忍着,睁大了眼望着我。
“我梦穿的工人会因为我是个女人而感到受辱,从而集体弃职离开,令我辛苦建立起来的梦想一举崩塌;我的客商们会因为我是个女人而对我百般刁难千般戏弄万般轻视,让我成为天龙朝商圈的笑柄;我的朋友们……也可能会因为我是个女人而再也不能和我并肩奋斗,彼此之间产生不能逾越的鸿沟。——碧暖,一旦我暴露了自己的女儿身,我的生活将会瞬间变得一无所有,而我,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你说……在这样的前提下,我敢将事实告诉你吗?”
碧暖眨了一下眼睫,泪水再也无法存住,轻声地道:“谁说你会是孤家寡人?……不是还有我哥哥么?……”
我笑起来,走上前去拥住她:“比起你哥哥,我更喜欢你,难得的单纯,罕见的美丽,以及……独特的……性格。”
“你取笑我!你个小无赖!”碧暖破涕为笑,轻轻在我肩上捶了一拳,“哎呀!不对,不能再叫你小无赖了!……会不会很快我就要改口叫你嫂子了呢?”说着调皮地看看我,又看看一旁的柳碧寒。
“呃……叫我小叶似乎更好。”我没接那茬儿,顾左右而言他地问道:“殷天鸿呢?刚才还看他跟你一起吃饭来着。”
碧暖脸一红:“他回府了。”
“哦,怎么没把你送上来?”我故意问。
“谁要他送!”碧暖一瞪眼。
“碧暖,明天我们要动身去文安。”柳碧寒忽然道。
“明天?”碧暖一怔,“咱们不是才从文安过来吗?为什么又要回去?”
“我有事要办。”柳碧寒简短且坚决地道。
“我……”碧暖欲言又止,眼圈又开始泛红。
唉,爱情啊,总能让女人哭哭笑笑,如痴如狂!
“碧暖是不是不想走?”我轻轻问她。
“不……不是,我这就回房收拾。”碧暖低着头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关上房门,转身对柳碧寒道:“你没看出来吗?碧暖喜欢上殷天鸿了。”
“所以更要走。”柳碧寒冷冷地道。
“为什么?”我睁大眼瞪向他。
“我不会把碧暖交给那样的人。”柳碧寒坐回座位,端了茶杯喝茶。
我冲过去一把夺下他的茶杯,又奇又气地问他:“为什么?他怎么了?”
“有失检点。”柳碧寒仍旧冷冷道。
“他,他哪里失检点了?”我觉得好笑,“长相?是,他是长得挺不正派的,尤其一笑,典型一个坏小子样儿!但是人不可貌相啊,长得丑不见得不温柔,长得帅不见得心眼儿坏!关键还是要看为人嘛!我觉得他还是蛮让人信得过的!而且,我看他也挺喜欢碧暖的……”
“无可商量。”柳碧寒干脆利落地堵住了我后面的话。
“喂!你也太固执了吧?棒打鸳鸯的事你都干得出来啊?”我叉腰瞪着柳碧寒。
“我要对碧暖的终身负责。”柳碧寒抬眼望着我,语气虽冷,但是眸中全是柔意,不知何时开始,他望向我的眼神就再也没有强硬过。
“对她负责就该鼓励她去追求真爱!”我气恼地道,“真想不到你这个家伙原来也爱干这种父母辈儿的人才干的顽固事儿!”
正说着,小二送了饭菜进来,我也顾不得对柳顽固进行思想改造了,甩开膀子一顿胡吃海塞,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是我信奉的处世格言之一,亏什么也不能亏身体。
柳碧寒基本没怎么吃,一双筷子只顾着帮我夹菜了,由于我吃得急,好几次我的筷子还夹到了他的筷子上,忍不住笑出来,喷了一桌子的米粒儿,柳碧寒又掏了帕子帮我擦嘴,总之一顿挺平常的饭被我吃得既混乱又紧张。
填饱肚子,我心满意足地往椅背上一靠,道:“有件事我想问你:把我送回文安后,你和碧暖要去哪儿?”
“留在文安。”柳碧寒道。
“啊?你不去巡视你柳家的铺子了吗?”我问。
“暂时不去了。”柳碧寒忽然放冷了语气,“我要先向某人讨笔账!”
某人,自然是指盛南天。
“你……有什么计划?”我试探地问。
“小叶,我不想让你再卷入这件事。”柳碧寒眼含心疼地望着我,“所以,都交给我,我会解决的。”
“喂,你又来了,大男子主义——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认为男人应该承担生活中的重要角色、认为男子应该优于女子并控制女子的不良思想!你就是这样的人!”我瞪着他,“我说过,别把我想的弱不禁风!我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人!投我以桃李,报之以琼瑶。同样,投我以恶毒,我就要还之以……以什么的!反正这亏我不能白吃,我是一定要亲自报复回去的!”
“既如此,你今后不许离开我半步。”柳碧寒痛快地道,“我要时刻保障你的安全。”
“借口吧?!”我张大嘴,怎么有种正中他下怀的感觉?“上厕所也不行?”
“我可以在门外等你。”柳碧寒兵来将挡地道。
“那……睡觉呢?”我继续挑战他。
“你睡里间,我睡外间。”柳碧寒不为所动。
“我的时光坞卧室只有一间啊!”我叫道。
“住城里,买一套院子。”柳碧寒见招拆招。
“不要!城里太喧闹!”我道。
“买大院子,远离街道。”柳碧寒道。
“大院子太冷清,我会害怕!”
“多招几个下人。”
“用不了那么多下人!白掏着工钱!”
“工钱我付。”
“我不喜欢身边有那么多人盯着!”
“那就告诉他们看到你就远远躲开。”
“你——!我,我要去梦穿总部办公,你难道也跟着?”
“把办公地点换到你的院子里。”
“我、我要是偏不换呢?”
“你就不必出门了。”
“你——你霸道!”
“这一点你并不是才知晓。”
“我、我我、我——”
“没有异议的话,你可以休息了,明早动身。”
嗳,一切又如前了……谢谢你,柳大冰块,让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受到过伤害,你做到了。
回文安的路上,柳碧暖显得格外安静,由于我自己也在生柳碧寒的气,所以我们两个一路上基本没怎么搭理那个家伙,一齐摆着臭脸给他看。
一回到文安,柳碧寒就拎着我们两个住进了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就是那种分内外间卧室的房间,柳碧暖和贴身小丫环们住一间,我则和这个家伙住一间。脚还没落稳,他又打发了下人们分头去城里找在出售的宅院,看样子是铁了心的要把我当国家领导人一样对待。其实胆小如我也确实害怕再被盛南天给绑架了去,索性由着柳碧寒折腾,反正不是我花钱,闹下大天来我也不管。不仅如此,我还给他出谋划策,帮助他对我进行保护(-_-!!),我建议他让人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从朝廷中退休下来的大内侍卫啦,禁卫军队员啦等等,若有的话就招来做我的保镖,管保比他这些个家丁顶用。
这一招算是指对了,这么一打听,一放消息,忽啦啦地涌来了上百个前来应聘的,差点把那家小客栈给挤塌了。原来,那些从朝廷中退下来的侍卫回乡后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只有一身武艺,大多都给镖局当保镖或是给富家当打手去了,既危险又没有什么保障。一听说我这个经商的要招贴身保镖,这活儿可是比压镖的镖头和打手安全且轻闲得多了,当然要挤破头地来应聘了。
我告诉已经被我私自提拔为我的个人秘书的柳碧寒说,选四个最优秀的当贴身保镖,其他的择优留下,帮我看铺子,相当于现代的保安人员,每铺两名,薪酬从厚。然后我就一甩手,该吃吃该喝喝,一切交由柳秘书去忙,反正他不嫌麻烦,反正我也不用付他工钱,不用白不用。
忙着选保镖是一回事,我梦穿的生意也是要兼顾的。由于宅院还没有买来,所以我还是得去孟府办公。柳碧寒不理我百般阻挠,执意要陪我一起去孟府,以致于进了书房之后满屋子办公人员再度以惊讶的眼神望着我——上回带来的是云家堡的云悠远,这回带来的是柳家寨的柳碧寒,我认为我的员工们已经在心里彻底把我当成了行为诡异的疯老板,个个眼神里都有着“咱当家的又抽了”的神情。
“那个,平安哪,请柳寨主外厢喝茶,咱们开会。”我干笑着打破僵局。
平安对柳碧寒敌意甚浓,但是碍于我的面子,也只好冷冷地将柳碧寒迎至外厢,让人奉茶上来。
内部会议即刻开始。平安首先向我汇报了招工情况,预计本月月底所有部门的人员便可到位,稍加培训就能立即投入生产。然后是在各地建立店铺的情况,由于是朝廷出榜指定梦穿为制作密码筒的独家商铺,无异于现代广告词中说的那句:国家唯一指定产品。因此我们的知名度比之以前的梦穿更为响亮,发展前景被广泛看好,吸引了大批的客户纷纷主动上门要求与我们进行合作,目前合作者正在筛选中,一旦双方都很满意,就立刻签订合作合同。由于被柳碧寒那臭家伙收拾过一回,我这次吸取了教训,要求我的部下们不但要在各地发展代理商户,等我们自己有了一定的资金之后,还要在每个地区建立自己的专卖店,这样一来就算再次出现商户违约终止合作的情况,我们也不至于一下子崩盘,起码还有自己的店铺支撑。
由于朝廷的钱庄才刚投入建设,再快也要两三个月才能正式营业,我的工匠们本月底就可以到位,刨去提前一个月开始做密码筒的时间,还有两个月可以供我提前准备复活后用以冲击市场的新品。
一说到新品,我的部下们眼都直了,齐齐盯着我,不知何时起,欣赏我推出新花样的货品已经成了他们最大的感官享受。尤其是平安,一对大眼珠子几乎要飞到我的脸上,我伸手挡在自己的脸侧以拦住他灼灼的目光,道:“眼看就是秋季了,这个时候应该是一年中最繁忙的时段,往来客商要忙着采购各种货品,果实粮食也都成熟了,老百姓也会常常上街大肆进行购买。在这样的情景下,大家想一想,有什么东西是最为常用的?”
“银子!”有人道。
我额上挂着一把黑线道:“没错,是银子,但咱总不能卖银子吧?我是说,一些常用的工具……比如,哈哈哈哈哈!”
通常我一狂笑平安就会立即双眼放光地叫着“当家的!你又有好主意了!?”,今日我这么一笑,便听得所有人一齐大吼:“当家的!你又有好主意了!?”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差点被口水呛着。
“咳咳,是啊……”我惊魂未定地喝口茶,道:“平安,拿……”
“当家的,拿来了!纸,笔!”平安早就把东西准备好了,一把推到我面前。
“呃——哈!那个,谢谢……”我一时间还有点难以适应大家的灵敏反应,接过来发了一下呆,然后才刷刷刷地在纸上画起了草图。
“当当当当!”我嘴里哼着闪亮登场的曲子,将画好的几张草图拎起来给在座的众人看,并一一解释道:“第一件新品——行李箱!外形和普通的藤箱差不多,但是多了四个轮子和一个可伸缩的拎手,出门在外的人总扛着箱子跑来跑去实在是既费力又不方便,有了这种行李箱,只有把这个拎手拉出来,就可以放在地上拖动它,省力又省心!这件新品的重点推销对象就是那些常年出门在外跑生意的商人。”
不等众人来得及发出惊叹,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