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见过的,燕王殿下是难得的将才,常常来咱们府上向老爷请教兵法呢。去年冬天燕王去北方平叛,这几个月都不在京城,因此表小姐您没见着。”丫鬟以前是在前院伺候的,自然经常看见无双,最是倾慕无双的风采。
“那为何你每次都不敢抬头瞧她,只敢远远看一眼?”年长的戒指见康疏疏脸色不好,连忙说话堵住那口无遮拦的小丫头。
“燕王殿下……她……她真这么好么?”康疏疏失落道,“表哥喜欢这样的女子么?”
几个丫鬟都是明白康疏疏的心意的,见她难过,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戒指反应极快,见她伤心,连忙安慰道:“燕王殿下自然是极好的,但整个大燕国乃至整个天下又有几位像燕王殿下一般的奇女子呢,况且殿下的身份高贵,若是寻常家的女子,即便是天纵英才也未必能成就功业!表小姐也无须担心孙少爷的想法,燕王殿下虽然有才,却不如一般女子温婉,想必不会甘愿嫁做人妇,表小姐温柔心善,最适合做当家主母了!”
“戒指姐姐说得对!奴婢就喜欢表小姐这样的主子,身为女子,整天抛头露面,实在不妥,更过分的是竟然豢养男宠,这种女人如何配得上我家孙少爷!”另一个丫鬟嘴快道,被戒指狠狠瞪了一眼。
“男宠?”康疏疏双目睁大,芳容失色。
“表小姐刚来京城,不知道也是应该的,那位殿下可是及笄之后便挑了两个男宠服侍呢。”尽管被戒指拦住,那小丫头还是说了出来。
“妄论国事,下去领罚!”戒指怒喝,那丫头咬咬唇,哭着跑了出去。
康疏疏于心不忍,求情道:“她也是为我解惑,就饶了她罢……”
“表小姐,您有所不知。”戒指柔声笑道,“咱们在京城不必其他地方,一言一行皆要谨慎,方才那丫头满口尽是大逆不道之语,若不慎被人听了去,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整个太师府都要受牵连的。”
“难道就不能说话么?”康疏疏有些心惊,她在幽州素来不知有这些规矩,父亲与军中将领谈及国事皆无所顾忌,谁知在京城竟要三缄其口。
戒指仔细地为她梳好发髻,笑道:“表小姐,有些话虽然人人都知道,但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出口,出口便成祸。”
康疏疏见戒指笑得意味深长,心中一惊,久久不能回神。
一旁方才称赞燕王的丫鬟“扑哧”一声笑道:“戒指姐姐,瞧你把表小姐给吓的,这叫什么来着,危言耸听!”
戒指点点她的鼻子,道:“就你机灵!”
康疏疏面露尴尬之色,又觉这话题太过沉重,便笑问:“你为何叫‘戒指’?”
戒指也不点破,刚要回答,却被小丫鬟抢了先:“因为戒指姐姐的娘亲怀着她的时候,心里头就想着跟她爹爹要金戒指,一直念叨着,结果戒指姐姐出生,他爹爹见又是个女娃,便道你不是想要戒指么,这孩子就取名‘戒指’罢!”
虽然说得轻松,却又是个伤心故事。
康疏疏瞧见了戒指眼中的伤痛,便小心问道:“那你娘亲……”
“都去世了,爹也去世了。”戒指浅笑。
“对不起……”康疏疏呐呐。
“表小姐不用往心里去,这是奴婢的命。”戒指收拾着退出去,出去之前还提点了一句:“奴婢方才所言表小姐不必与他人说,记在心里便可。”
便只这一句,使得康疏疏的心沉了下去。
此后几日,康疏疏见李小公子的神情愉悦了许多,便想到他是因见到心上人的缘故,越发失落,自然愈加寡言起来。
燕中的案子本就无须细审,叛逆的罪名已是坐实了的,命是留不得的,只是死法未定罢了。且死了那么多皇族,皇上也怕悠悠之口,便按照正常程序走一遭,无非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无双并未费神,赵瑟已然将审犯之刑融会贯通,无须无双操心。燕中最后被定了五马分尸之刑。传说五马分尸之后便会魂飞魄散,想来燕王此次是动真怒了,要那燕中死后不得转世,直接灰飞烟灭。
无双的确是动怒了,于是燕中在定案之后就被灌了药毒哑了嗓子。自平叛以来,无双已听过太多叛逆之语,如今是再也不想听了,所以无论燕中心中如何辱骂皇族也是骂不出口了。
燕王亲自监刑,赵瑟最是明白她的心意,于是行刑之后高呼:“天佑大燕,任何叛贼皆如此下场!”
燕王无双在琼山所现的神迹此时全国皆知,因而围观的百姓深信不疑,皆跟着高呼:“天佑大燕!天佑大燕!”生怕喊慢了一句便会遭天谴。
康震与康桥父子因是捉拿燕中的功臣,皆有幸坐着观看行刑。康震见燕王自始自终未发一言,却能震慑万民,不禁心生感叹:若是男子该有多好!
待行刑完毕回到太师府,李太师笑问:“燕王殿下如何?”
康震只叹了句:“可惜啊可惜。”
从燕王回京至今,康震虽在朝堂之上见过她几次,却只能远远观上几眼,那位殿下太过尊贵,此次出征又是受了伤,皇上更为上心,他这等外臣自然是近不了身的。而审理燕中之时也容不得他们插手,因此他也只是在今日才能如此之近地观察燕王,如此才能即便是在男子中也是极其出挑的,只可惜身为女子,必会被世俗所敷。
李太师明白康震心中所想,抚了抚长须,笑道:“晏儿的眼光如何?”
康震虽然认同燕王的功绩,却不满她的妇德,即便没有自己的孙女这一茬,对于外孙媳妇人选燕王也是不合康震心意的。
“娶妻当娶贤,燕王不可能做贤内助!”
即便未曾交谈一字,康震也明白那位殿下志在天下,怎会甘愿困于后院三尺之地?
“那得看晏儿的本事了。”李太师笑道。
李太师道由孩子自己决定,可康震等不及了,燕中已经被处决,康震父子俩不需一月便要回幽州,康震心里怎能不急,于是他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陛下,臣想求陛下给个恩典。”
“?”燕北挑眉,“什么恩典康将军说来听听。”
“臣的孙女此次与臣一齐进京,与李太师的孙子李晏情投意合,臣恳求殿下为他二人赐婚!”
这番话虽然内容很简单,还是件微不足道的私事,却惊动了朝野。因为康震这是在跟燕王抢人呢。跟皇上抢人,皇上或许还大度点,寻个“君子不夺人所好”的借口便结了,可若是跟燕王抢人,则需担心性命安危,燕王做事可不如皇上温和,向来是想杀人便杀,那单乘舟不就是因为出言不逊死在金銮殿上的么!
燕北扫过一脸惊色的李晏,又瞧了面无表情的无双一眼,眼中笑意渐深:“情投意合?李郎中,可是如此?”
李晏左右为难,若说是,这婚事便定下了,皇上金口玉言,一旦定下便再难更改,若说不是,便是当众驳外公的面子,不但外公失了面子,他自己也会背上不孝的罪名。
“回皇上,臣与燕王殿下定有婚约!”李小公子机灵了,抬出皇上的名号,这亲事可是燕王殿下还在襁褓里的时候李太师和皇上定下的。
“婚约?朕怎么不记得了?”偏偏皇上想要为难李小公子。
李晏心中一紧,连忙说道:“启禀皇上,有折铁宝剑为证!”
或许燕北也想试探一下女儿的心意,闻言故作疑惑道:“燕王,可有此事?”
无双稍作停顿,并未正面回应,只道:“父皇,折铁宝剑的确在儿臣手中。”
这朝中只要懂武的都知道燕王腰间挂了两把剑,一把是李太师所赠的折铁宝剑,一把是燕王命人打造的隋刃。如今两把剑俱在,这亲事想必并未取消。
燕北笑道:“康将军,如此朕可不好做主了!依朕看,孩子的事便由他们自己做主罢,若他们定了下来,朕便下旨赐婚,你看如何?”
“这……”
似乎看出康震在担心什么,燕北又道:“朕也是人父,自然知道将军担心孙女,既然南方已定,朕便特许将军在孙女婚事定下之后回乡。”
虽然对这结果并不满意,但康震只得磕头谢恩。
发表于本帖最后由 agsmile92 于 2010-9-11 08:28 编辑第二卷:月射寒江 所谓情敌(中)四月天,京城上下热闹无比,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贩夫走卒,口中谈的论的都是燕王与李小公子以及那位康家小姐的婚事。康将军公然抢人,燕王一如往昔,李小公子至今未明确表态,而那位康家小姐至今未曾出过太师府,让坐等围观的众人皆心生好奇,各自在脑中想象百遍。
有知情人道当日燕王殿下在街上救下的姑娘便是康家小姐,便有人骂那康家小姐忘恩负义,抢人夫婿。这人嘛,总是有点地域歧视,就好像老乡见老乡,即便互不相识,也两眼泪汪汪,而本地人不免会欺外乡人,于是听惯了燕王与李小公子八卦的京城百姓大多是对这横刀夺爱的康家小姐有些偏见的。
人说那康家小姐也不过是普通的千金小姐,怎比得上我们燕王英勇善战天纵奇才!人说那康家小姐抢人夫婿还是靠的祖父倚老卖老来个先斩后奏,哪里有大家小姐的风范!人说那康家小姐至今不肯露面,想必丑陋无比自惭形秽,哪里比得上燕王殿下鸾章凤姿貌比天人!人说那康家小姐不过区区一个将军之女,怎比得过燕王殿下身份尊贵天下无双!人说……其实普通百姓又有几人见过燕王的真容,只不过在燕王监刑之时远远观上一眼,印在心里的也只是那气势逼人。这一套套“人说”足以显现出京城百姓的观念大有改变,早已忘记大家闺秀正该是康家小姐那边温婉端庄久居深闺的。
不过也有人道燕王恣意妄为心狠手辣,又好男色,实不是贤妻良选,还不如康家小姐品德良好,适娶作正室。说这话的大抵是些嫉妒燕王工力绩的穷酸才子,或是日日被人拿来与燕王比较的贵族小姐,比如那宁王府的颜若郡主。因此,民间开设赌局,颜若郡主声势浩大地押了李小公子与康家小姐喜结良缘。
大燕乃是教化大国,虽不禁赌,却忌声势浩大影响风气。可如今京城上下皆热衷这婚事赌局,而官府却未作管制,可见皇帝陛下未怒,乐得看好戏呢。
提到燕王当街救下康疏疏,囚禁了贺家公子,贺家家主震怒无比,痛恨子孙无能,此时正是紧迫时刻,孙子却狂妄自大遭此横祸,思及宫中被禁的女儿,贺家主心中悲痛无比,然那毕竟是自己的嫡孙,儿子又苦苦哀求,他只得腆着老脸去求燕王殿下。谁知燕王殿下此时正是心情不佳的时候,自然闭门不见。贺家主无法,只得又命人将厚礼送进刑部赵郎中府中。员外郎赵瑟深得燕王信任,前不久已升为刑部郎中。
赵瑟手一摆,下人便将厚礼收下。赵瑟冷笑几声,道:“贺家主好灵的鼻子,此案正是由本官负责的。本官多嘴一句,贺小公子也太不小心了,这燕京可是皇城脚下,大街上一不留心便能遇到个皇亲国戚,当然,你贺家也是皇亲国戚,但是皇亲国戚也是分亲疏的,贺家主你说是也不是?”
“赵郎中说得在理,在理。”贺家主讪笑。
“不过贺小公子也是好运气,殿下如今没有工力夫处理这等小事,否则以殿下的手段,贺家主怕是难见小公子一面了。”赵瑟笑道。
贺家主心中一惊,却陪着笑道:“劣孙顶多只是道德败坏,小惩大诫便可,不会这么严重罢?”
赵瑟轻笑几声,摇头道:“贺家主你可是没看清,此事可大可小,若往小了说便是道德败坏,若往大了说可就不简单了。康桥康将军如今是威远军的统领,如今又是平叛的功臣,而康家与李家可是有姻亲关系的,贺小公子可是一下子得罪了两个重臣,而贺家算是外戚,不但不谨慎行事,还胡乱生事,可看作是外戚专权,重者可称为‘谋逆’啊!”
贺家主端着茶盏的手顿时一抖,强笑道:“那自然是往小了说,往小了说。赵郎中深谙刑法,想必知道如何审理,若能保住劣孙,老夫必定重重酬谢!”
赵瑟慢条斯理地喝口茶,吊足了贺家主的胃口,才道:“殿下是动了怒的,因此不处罚便是驳了殿下的面子。若罚得太轻也会惹人闲话,若罚得重了贺家主必会心痛……”
贺家主连忙点头道“是”。
“流放如何?”赵瑟笑眯眯地说道。
“流放?”贺家主顿时觉得晴天霹雳,“这么严重?”
赵瑟面露不悦,待贺家主缓过神来才道:“贺家主无须担心,这流放也只是听着吓人,若是一路打点好,贺小公子不会吃哪怕一丁点儿的苦。去年司尚书家的小公子便是发配青州,如今怕是在学院读着书呢。青州离楚州极近,若家主打点好,小公子也不过是去游玩了一番而已。”
贺家主闻言喜出望外:“多谢赵郎中。”
赵瑟的动作极快,没过几日贺家小公子便被流放青州两年,由于贺小公子被囚禁期间任何人不得探望,于是他不知后路早已被安排好,只想着自己要去那蛮荒之地呆上两年,怕是没有命回家了,一路上大吵大闹,甚是热闹。而贺小公子被严惩,也使得燕王大公无私的好名声更上一层楼。
李小公子近日烦心得很,那赐婚之事弄得他焦头烂额。虽然他在朝堂之上为了外祖父的面子言辞委婉,但康震还是生气了,近来见到他不是无视就是冷嘲热讽。而表妹康疏疏总是双眼含泪地看着他,使他心生愧疚。他无法,只得求救祖父。可惜,这回李太师也不帮他了。
“晏儿,婚姻大事事关你一生幸福,爷爷与你爹都不会逼迫于你,全权交与你自己决定。你外公虽然急了点,却也是你态度不明确所致,现如今皇上给了你机会,如何处理就看你自己的了,爷爷帮不了你,任何人都帮不了你!你要明白,很多事是不能两全的,涉及到感情之事更是如此。你若真是心仪燕王殿下,便要坚定心意,勇往直前,若不够执着,还是趁早娶了疏疏罢,她也是个好姑娘,禁不起你耽误!”
李太师说罢便甩袖离去,留下李小公子一人苦苦思索。
“瑞儿可有压上一注?”燕北笑问。
“回父皇,儿臣不好赌。”燕瑞一脸正经地答道。
燕北摇摇头,道:“瑞儿太过拘谨了,所谓小赌怡情嘛。若是瑞儿你,是愿押无双还是押那康家千金?”
燕瑞稍作思考,道:“儿臣不知,于儿女私情上,李晏与无双皆令儿臣看不透。”
燕北靠上榻,笑着说道:“那瑞儿去为朕下个注,如何?”
燕瑞面露讶色,转瞬即逝,问道:“父皇想押哪一边?”
“就押李晏罢。”燕北丝毫未作停顿。
“父皇看好李晏?”燕瑞疑道。
“非也,非也。”燕北略带戏谑地笑了笑,道:“都道小赌怡情,自然不必在意输赢。朕并非看好李晏,而是在赌李晏的心,他若真能执着于无双,势必要与康家小姐断得干干净净,而与康家的关系便成了难题,朕倒要看看李太师的独孙到底如何。若连儿女私情也处理不好,他还何本事身居高位?”
燕瑞有些迟疑:“父皇以为无双的心意如何?”
“那日在朝堂之上,无双顿了一下,只这一下,朕才决定让他们自己做主,否则便顺了康震的意又如何。”燕北想到女儿,随口问道:“无双最近如何?”
“极少出燕王府,大抵是在休养。”燕瑞若有所思。
“让姚怀广每日请脉一次,须向朕禀报。”燕北蹙眉道,极为心疼女儿。
“父皇……”
燕北见他欲言又止,有些不耐:“说罢!”
“父皇,您有没有觉得无双此次回来比出京前又冷了几分?”燕瑞忧道。
燕北沉思片刻,叹道:“那孩子是动了真怒了。你也知道她的脾气,咱们插手不上,端看她自己如何处理。”
“是。”
燕北忽然低笑起来,不等燕瑞相问便道:“不仅是普通百姓,就连文武百官都关注此事,可见人人都爱看热闹呢。不过……”燕北双目一沉,“不过这样也好,倒遮掩了一些丑事。”
燕瑞闻言便知燕北说的是近来贺家与宁家互剪羽翼之事,虽然动得隐晦,但仍未瞒住燕北与燕瑞。其中最为可笑的是贺家与宁家两家争斗却牵连了秦家。左相秦闲自年初起就动作频频,如今倒受了这无妄之灾。
“人哪,人心不足蛇吞象。秦闲是朕一手提拔上来的,当初朕便是看中他胆子小,如今山珍海味吃多了,才智没长,胆子倒是吃撑了。”燕北自嘲道。
“父皇?”
燕北冷了双眸,道:“不能手软,只要他生了妄心,朕便要他后悔生此心!”
无双此次回京后比出京之前又冷上几分,燕王府中众人最是明白。但众人皆不知殿下身上发生了何事,也不知如何是好。
琥珀亲手服侍无双喝完药,正好绿蒲应召进来。琥珀自礼亲王一战后明白自己在琥珀心中的地位第一无二,便不再对绿蒲锦屏痛恨,因而无双召绿蒲前来相伴他也不再生怒,反正阿姐又不避讳他。
“阿姐,李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