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琉州离京城甚远,不知燕王此次前来是为了何事?”声音也如白开水一般平淡无味。
燕王毫不索,说了一句连那斟茶的小厮都不信的话:“路过此地,便来拜访皇叔,顺便歇歇脚,休整一番。”
此言一出,即便是羽化登仙的世子的眉也忍不住跳了一下。
“臣立即命人收拾园子!”不愧是仙,即使不信,即使不太情愿,也不露出分毫。
“那就,劳烦皇叔了!”
燕王这一句可谓意味深长。
发表于流香郡主果然无脑啊,一点脸面搞不好是要把命都要搭进去的枫雪无痕 发表于无双儿,拐个美男回来发表于诚邀“世子爷,刚刚传来的消息,燕王已经到了琉州。”
“哦?”燕春流眉间微蹙,了然笑道:“可是想从庄亲王处入手?”
“世子爷,燕王既然已经离了京城,咱们为何不趁此良机直取京城?”
燕春流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将路翎置于何处,将那十万大军置于何处?”
“世子爷,您说路翎那十万大军会不会是虚张声势?”
燕春流自然也想过这个问题,此时闻言仍略作停顿,随即摇头:“那是京城,燕王不会这么冒险,将皇上与太子置于孤城之中。你未听说那路翎以操练为名令十万大军围着京城跑了一圈儿?他那是在警告本世子呢。燕王这一招走得妙极!当初只以为她与梁军一战大伤元气才下令征兵,不料却是有了这个打算,在任何人都没在意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征了这么多人!亏得她是燕王,是皇帝的爱女太子的胞妹,若换做旁人,光那大笔的军饷在户部那儿就难走得很!”
“世子爷,难道咱们非得放弃这得来不易的良机不可?”
“放弃?”燕春流的双眸瞬间结成了冰,语气森寒:“那戎州群山连绵,乃是天然屏障,她燕王正面难攻。她若想从两侧进,哼哼,戎州西边是西海,东边是容国,西海变幻无常,难渡,至于容国,十多年前孟将军一战,他容国割了大块的土地给我大燕,对大燕简直恨之入骨,你说他容国会允许燕王借道平定内乱么?”
“自然不会。”
“非但不会,还会期待大燕越乱越好,大燕乱了,他们才有机会一雪前耻!本世子倒要看看,那燕王也要如何进戎州地界!”燕春流冷笑道。
“可是……那两位亲王兵力有限,会不会……守不住?”
“天时和地利都占了,若守不住他们也不是亲王了。你道天险是那么好破的么?攻城尚且困难,遑论攻山!那礼亲王的确不济些,不过有盛宣在,出不了差错。只要燕王一日耗在戎州无法回京,良机就一直存在,到那时本世子自有法子将路翎调出京城!”燕春流眼中杀意盎然。
“世子爷果然英明,早早将盛总管安插到礼亲王身边,以盛总管的才智,礼亲王那边便牢不可破了!只是……那路翎,世子爷您不是说他身份可疑么,是否有可利用之处?”
燕春流敛去眼中的杀意,轻笑:“说是良机,你以为是天赐的么?还不是本世子亲手制造出来的,即便此次良机没了,本世子也能再造一个。所以无论路翎身份是否可疑,本世子都要谨慎,不能暴露身份,现在大燕乱了,本世子还有个‘清君侧’的名头,若是不乱了,本世子便是某朝篡位!若想君临天下,必须要堵住悠悠之口啊!”
说罢,他稍作停顿,又道:“再说,就算那路翎身份可疑,还有京都统领乔岭看着,当年那京都统领一职争得纷纷扬扬,可不就是为了今天?皇上看得远,京都统领安插的是亲信,他路翎想动还得忌乔岭三分!”
燕王似乎真的只是歇脚一般地住了下来,可郑亲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没这么简单。燕王率领的十万大军就在城外不到十里处驻扎着,怕是要去讨伐戎州造反的两位亲王的,为何来了琉州却是不知,不过大家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不着好惹得燕王降罪。
琥珀到底年纪小,又没出过京城,虽然武工力高强,但不谙兵法,于权谋之道也有些欠缺。他看不明白无双的用意,过了几日也不见有动静,便有些沉不住气:“阿姐,戎州现在十万火急,为何我们还滞留这郑亲王府?”
无双正在专心看画,闻言也不恼,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头看画,淡声道:“若让你当主帅,你打算怎么打这仗?”
虽有疑惑,琥珀还是将心中所想道出:“依琥珀看,出了京城往正北方向走便是,顺着这个方向到达戎州,扎营,便可切断庄亲王与礼亲王的联系,将两方联手的可能扼杀。不过如此也可能招致两方夹击,是以要与槐城驻军融合,稳固戎州的中心。”
无双既不表示赞成,也不表示反对,只看了钩子一眼,钩子便将一支细管呈给琥珀,琥珀取出里面的纸条打开一看,惊道:“庄亲王和礼亲王已经联手了?”
“只是暂时联手。”无双并未抬头。
钩子却接过了琥珀手中的纸条,直接烧掉。
见琥珀似乎有些诧异,无双挑了挑眉,道:“善战者,要先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两年前本王羽翼未丰,差点死在细手中,本王不会犯同样的错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见琥珀不语,无双终于放下手中的画轴,缓声说道:“若是戎州没有天险,你说的法子或许可用,但戎州有山,正面强攻极难切入,打仗最怕两肋受敌,若是按照你的法子,我军还未与驻军合并便会卡死那二王之间!”
这个后果琥珀也曾想过,但他以为凭着无双是难得的将才,凭着士兵英勇善战,这种情况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无双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指着桌上的画,琥珀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副山水,巧的是这画上画的正是戎州。
无双指向画上庄亲王的封地,道:“西边是西海,水流很急,无法乘船,就算能乘船,也无法逃过他们的眼睛。”她指向那座山峰,“这里是制高点,可以将海面上的动静一览无遗。就算逃过了他们的眼睛,也无法登陆,因此没有路通往山上。”
她再指向东边礼亲王的封地,道:“东边是容国,容国当年被迫割地,你觉得他们会借道于我们么?”
琥珀摇摇头,割地可是奇耻大辱,容国肯借道就奇了!
“正面难攻,两侧又行不通,你觉得如何?”无双问他。
琥珀面色沉重,却仍有些不信:“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了么?阿姐你精通兵法,定能将这天然屏障破除!”
无双微微叹道:“方才本王已经说了,善战者,要先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庄亲王有五万人马,礼亲王有近四万人马,看起来似乎比我们弱些,但他们有地利!你以为当年本王使得梁军十万人马溃散便是战无不胜?你别忘了,当年我们守城,如今却是我们攻城!攻打一座城池,需步步为营,需有对方十倍人马,至少要保证五倍人马,可是现在我们是攻山,比攻城更难,需要二十倍人马,你以为强攻的话我们还占优势么?”
“难道我们就没别的方法了么,只能干耗着?”琥珀急道。
“或许有别的方法,但需要找!”无双指着画轴,道:“这幅画是燕君平所画,他既然能画出这么详细逼真的图,必然对戎州与琉州的地势极为清楚,燕霜城诚不欺我。当年撤军时,北方士兵几乎都留在了北关,如今本王这里几乎没有完全熟悉地形之人,本王不能贸然出兵。当年本王在盘龙湾遇袭,几块石头便可令军队溃散,幸亏埋伏之人只有十数人,否则全军覆灭也是有可能的,本王不能冒险!”
“阿姐?”一想到无双上次出征几次遇险而自己未能在她身边,琥珀便心中微痛,气闷不已。
无双看着画轴,双目沉沉,定声道:“本王想要他为本王带路,想要他为本王找出第三种法子!”
“燕王殿下驾到!”
小厮拖长了嗓子喊道,生怕里面的燕君平听不到,怠慢了燕王。自家世子下午是不用人服侍的,若他不高声提醒,世子爷很可能沉浸在画中,视燕王于无物啊。
好在燕君平心中有几分思虑,并未完全入画,闻声便放下画笔,行至门前行礼。
无双进了屋,也不客气,将那挂在墙上的画一一看过,即便是看惯了名画的无双也不由赞一句:“栩栩如生,画技炉火纯青,已至臻境!”
“殿下谬赞了!”燕君平谦虚了。
“皇叔画得如此细致,想必对北方的地形极为了解!”无双笑道。
“臣闲来无事也到处走走,将那大好河山封于画中永存,一切都在变,同样的地方或许臣下次去就不一样了。”燕君平略带感慨地说道。
“皇叔所言甚是。”无双颔首,“那么皇叔近来可有出游?”
燕君平也不隐瞒:“秋后游过一次。”
“去了哪些地方?”
“只在琉州的周边的沧州与戎州走走,云州却是有些远,封地有许多事等着臣处理,遂无法继续。 ”
无双点点头,突然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本王听说那罗金国的摄政王也叫君平,不过他姓罗,叫罗君平,与皇叔同名,真是巧啊!”
燕君平闻言心中一惊,随即答道:“是挺巧的。”
无双也不再含蓄:“本王此次来是想请皇叔帮个忙。”
“殿下请说。”
“本王听说皇叔善山水画,对北方的地势极为了解,本王即将出征戎州,恳请皇叔随同,为本王解惑!”
燕君平闻言眉头皱得死紧,却未拒绝:“为大燕尽力是臣之本分,臣义不容辞!只是臣的父王闭关已久,封地的所有事务皆交与臣管理。如今又是年底,臣若离去,那些事务该如何解决?”
无双也有些为难:“那么之前皇叔出游的时候是如何处理的。”
燕君平摇摇头,道:“出游时日颇短,或是臣在路上处理,或是管家钟辰留下打理。”言下之意,这仗一天两天打不完,我不能那么长时间放着自己的事不干来陪你。
无双微微颔首,“那么请郑亲王出关可好?”
发表于莫非这叫君平的两个人其实是一个人?!
发表于“那么请郑亲王出关可好?”
燕君平闻言微惊,随即有些颓然,若真能请得父王出关便好了。
神仙完美的淡然面具破裂了,燕君平不禁有些黯然神伤,“不瞒殿下,自五年前臣母过世后,臣父就于忘园闭关,至今五年,未曾踏出忘园一步,不愿再见外人,就连臣五年间也未能见他一面。”
身为人子,不能抚平父亲心中之伤,未能尽孝道,甚至不能亲眼看见父亲是否康健,燕君平这五年来一直心存愧疚,他愧为人子!
“五年间独居忘园,未曾见一人?”无双挑眉道:“难道就没有例外?”
独居自然是可能的,可总要用膳,再不济也有服侍膳食的小厮能进出忘园。
“例外自然是有的,除了每日送饭的下人,臣父只见管家钟辰,每个月底见一次。”即便是淡泊如水的燕君平,心中始终对此事无法释怀。不见亲子,却见管家,让他这个人子情何以堪!
每个月还能见管家一次,说明并未完全不问世事,至少还记得自己身上的责任。
“哦?”无双似是有些惊讶,“本王似乎没有见过那位管家。”
“钟管家近日外出办事,因此不在府中,不出意外今日傍晚便可回府。”燕君平解释道。
“那么,等钟管家回来,劳烦皇叔请钟管家为本王带个信儿给郑亲王,就说本王求见!”无双定声道。
“世子,请恕老奴不能从命!”
待钟辰回府,燕君平便将燕王所请告诉了钟辰,不出所料,钟辰并不赞同。
“辰叔,事关国家大义,不能儿戏!”燕君平抬出“国家”这个理由。
钟辰丝毫不为所动:“世子,若是王爷肯出关,您是不是就要随那燕王出征?我的世子,听老奴一句话,这场仗不是那么好打的,说戎州是我大燕最难攻打的地域也不为过,她燕王只凭十万人马恐怕连戎州地界也进不了!”
燕君平晓之以理:“正因为如此,我才非去不可!我是大燕皇族,郑亲王世子,理应维护皇室尊严,有责任护我大燕大好河山不受侵占!”
“现在不是别人侵占我大燕,是皇家的两位亲王,这是内乱啊!世子,您就别掺和这些事儿了!”钟辰苦口婆心。
“可我想重振郑亲王府的威名!当年父王来到这人心不稳动乱不断地琉州,短短十数年便将琉州治理得妥妥当当,整个大燕谁不知我郑亲王府的威名?可如今父王闭关,我能力不济,眼看着郑亲王在我手中败落,我怎能甘心,又有何面目对面对父王?”燕君平神色黯然。
然钟辰跟在郑亲王身边多年,看着这位世子长大成|人,怎会相信此话,当即摇头道:“世子性淡,万不会偏执于虚名,老奴不信。”
燕君平有些无奈,只得动之以情:“父王与母妃鹣鲽情深,本是美事,然母妃过世之后,父王再也未出过忘园,身为人子,我怎能不担心?”
“王爷身体康健,请世子放心。”钟辰安慰道。
“难道辰叔就不想父王出关么?他如此苦修下去恐再难看开!”燕君平将心中所忧道出。
钟辰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王爷与王妃感情甚笃,以致王爷到现在还不能接受王妃辞世的事实。想要王爷出关,难啊!”
燕君平见钟辰语气有些松动,忙再接再厉:“总要试试不是,我想辰叔和我一样,都想看到父王有儿孙承欢膝下,安享晚年,而不是一个人在那忘园,孤独终老。”
“孤独终老”四个字终于打动了钟辰的心,他仍有些迟疑:“不过……还不到月末,王爷恐怕不肯见老奴……”
“姑且一试!”
“奴才参加燕王殿下,不知殿下驾到,奴才未能给殿下请安,请殿下降罪!”钟辰的一番话说得极为得体。
无双看着这位两鬓斑白的老人,到底是宫里出来的,礼仪方面无可挑剔。
无双令他平身,淡声道:“不知者无罪,本王来得的确有些仓促。”
说罢,无双淡淡地扫了燕君平一眼,既然让这位钟管家来见他,想是已经安排妥当,便开口对钟辰道:“其中缘由本王不再赘述,钟管家想必也是深明大义才来见本王的,就劳烦钟管家带路了。”
“殿下折杀奴才了!”钟辰弯着腰,道:“殿下请随奴才这边请!”
见无双离去,琥珀连忙跟上,燕君平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面。
行至忘园门前,琥珀不禁诧异道:“如今正值冬季,为何此处绿意盎然?”
可不是么?昨儿个夜里还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夜小雪,如今地上还留有少许积雪,只是那忘园里薄雪遮不住碧绿的树叶。
“王妃在世时最喜欢春季,于是王爷便移来常青树悉心培育三年才长成,此树四季常青。”钟辰略带感慨道:“五十多年过去了,这树也长成参天的模样了!”
“郑亲王对王妃一往情深,一度传为佳话。”无双喟叹。
想到自家主子年轻时的事,有幸参与其中的钟辰欣慰地笑笑,声音也柔和了几分:“殿下请稍等,奴才去请示王爷。”
无双微微颔首。
一时间,无双、琥珀与燕君平三人皆沉默不语。
无双看着那刻了“忘园”二字的牌匾,一尘不染,想是有人日日擦拭。
果然,燕君平见状解释道:“是臣命下人天天擦拭的,臣希望有一天臣父走出忘园时一抬头便能看到一尘不染的‘忘园’,与臣母在世时并无二样。”
无双颔首道:“皇叔一番孝心,郑亲王必能体会。”
燕君平闻言淡淡地笑了。
其实,封地之事繁重且不得疏忽,需要人管理是真,但未必非要郑亲王不可。燕君平只是想以此请郑亲王出关,他深知自己的父王是个极重责任的人,遂想以“国家大义”为借口逼着老人家结束苦修。而且,正如钟管家多言,此仗极为难打,一子一女皆年幼,且沉浸书本,难当大任,若他不幸,郑亲王府还有父王管理,这也是燕君平准备的一条后路。
仙者浅笑,便如那佛祖座下的白莲一般缓缓绽放,莲香弥散,沁人心脾。一阵轻风拂过,细碎的雪末染上了三人的脸庞,点滴清凉,更是心中清明。无双竟心生几分怜悯,若不是为了大燕,谁也不忍扰了这白莲的清修。
旁人或许以为郑亲王闭关忘园是为了忘却尘事,其实这忘园的“忘”并不是遗忘的意思,极少人知道郑亲王妃的闺名便是一个“忘”字,郑亲王夫妇在这里生活了近六十年,郑亲王是为了怀念王妃,王妃去了五年,他便思念了五年。
当年睿帝封王,七位郡王只有郑郡王的封号是自己讨的,而世人皆知郑亲王妃便是姓郑,就连长女郑环郡主在玉牒上的名字也是郑亲王求来的恩典。因事关大统,所以只有寥寥几人知晓,郑环郡主不姓燕,而是姓郑。自古子女皆承父姓,世间男子皆不会在传承之事上退让,遑论皇家?由此可见,郑亲王对郑亲王妃的情谊非凡人能及。也正是因此,使得武帝陛下对这个儿子甚为不喜,认为其为美色所惑,遂逐渐疏远。
“钟辰,这个月你来得早了。”言下之意,你扰着我清修了。
郑亲王双目未睁,神色肃穆,正在静坐,只闻脚步声便知是钟辰来了,可见年纪虽大,耳力却极好。
钟辰服侍他多年,并未被他的冷脸吓着,只笑道:“王爷还是好耳力,老奴欣喜万分。待老奴禀告世子,世子想必也会宽心。”
郑亲王心知钟辰过来必有要事,索性睁开双眼。他虽然年事已高,双目却炯炯有神,精神矍铄,哪里像耄耋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