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舅舅与舅母就这一个闺女。 浩瀚书屋手机版”
李晏又道:“见过表妹。淡云来往月疏疏,表妹取的好名字!”
康疏疏往日见的都是如父亲一般的壮汉,哪里见过这等俊俏的书生,心中顿生好感,嫣红了双颊,细声道:“疏疏见过表哥。”
“来来来,小晏来跟大家说说你娘亲。”康桥大声道。
一家人说说笑笑,只谈家事,也算愉快。李晏找不着机会提起战事,明白急不得,遂只将家中京中的趣事说了说,惹得一屋子的人大笑。待晚饭后,他便在康府住下了。
“相公,你瞧着小晏怎么样?”夫妻俩回了房,童氏试探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我康桥的外甥自然是顶好的!”康桥不明其意。
童氏恼怒丈夫的迟钝,恨恨地躺上床,不说话。
康桥不明白为何惹妻子不快,但却腆着笑脸哄着:“怎么又不高兴了,谁惹得你?”
“除了你还有谁?”
康桥一脸无辜:“我冤枉啊!”
童氏也不跟他闹,便加重了语气提醒道:“我说你整天在营里折腾,也不为女儿想想,女儿已经十七了!”
康桥顿时明白过来:“是大姑娘了,改明儿个将媒婆找来,也该好好选门亲事了。”
童氏快被他气死了,只得直说:“还选其他的做啥?眼前不就有一个!”
“你说的是小晏?”见妻子直点头,他认真想了想,说出的话却气得童氏跳脚:“可疏疏要是嫁给了他就得跟到京城去,以后若是我想女儿了见不着,怎么办?”
童氏怒极:“你个糊涂鬼!京城好还是咱们这好,疏疏若是嫁给李家,自然有大福享,闺女幸福才是真的,你尽想着你自己!”
“说的也是,那我过几日去向小晏提亲?”康桥讨好道。
“让他来向咱们提亲!别忘了先问问他有没有定亲。”
“是,谨遵夫人之令!”
第二卷:月射寒江 破局李晏在康家过得极为舒适,外公与舅舅皆疼他,舅母与表妹对他也极为和善,康府下人待他如上宾,若是没有避开战事的问题,那确实很舒适。
李晏自然记得自己来此的目的,不动声色地观察威远军动向的同时也一直找机会商量战事问题。
不过几日,李晏便知如今的威远军早已不是十年前的威远军了。营中足有二十万士兵,若无战事,除去日常操练,士兵们皆下地干农活,开垦荒地,自给自足。人多力量大,百姓们也愿意从军,倒使得幽州逐渐富硕起来。
李晏心里明白,虽然拨给威远军的军饷逐年增多,但也绝对养不活二十万人,而幽州素来太平,因此朝廷也忽略了威远军,若不是南方动乱使得朝廷派人彻查,朝廷还不知威远军已经扩张到如此地步,那封地就在幽州境内的东郡王在幽州的威望还不如威远军。
李晏虽说是主帅的外甥,却是朝廷的人,因此军中事务皆对他有所避讳,他心中了然,便也不再去营中走动,平日里闲来无事便上街或到乡间走走,有时也应舅母童氏之请为表妹康疏疏讲学,或是与外祖父康震探讨兵法。如此十多日,李晏知晓康家并未生反心,但威远军乃至幽州的许多百姓都对朝廷有不满之意,然问及其因却又都三缄其口,令李晏百思不得其解。
已经十二月了,李晏知道此时燕王正在琉州伺机而动,也知以无双的性子必定留了后招,南方的动乱必须在年底结束,朝廷一定会有所动作。他既不愿朝廷陷于危难之中,也不愿康家在朝廷动作之后再动使得朝廷起疑心,便想解开其中的结。今日不用为表妹讲学,康桥又去了营中,李晏便来到康震园子里。
康震正在练字。康震虽然是一介武夫,于诗词歌赋上没什么造诣,却练得一手好字,笔锋苍劲有力,当真是字如其人。
李晏不敢扰他,只静坐观字。待康震一幅字写罢,还未等李晏开口,他就笑道:“老夫知道你为何来幽州,康桥也知道。朝廷终于坐不住了么?”
只一句话,堵住了李晏腹中万语。李晏忽然想起李太师在他临行前说的一句话:“不要小看武夫!”李晏心中苦笑,只得正色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好一句‘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我威远军未食朝廷俸禄,自然不用为朝廷分忧了!”康震声如洪钟,震得李晏心中一颤。
见他神色肃穆,不用猜想,李晏便知他所言绝无虚假。
“户部拨给威远军的军饷逐年增多,这在户部都有纪录可查,不可能作假!”
“那又如何?”康震冷哼一声,“层层克扣,到达威远军手中的又只剩几成?”
“既如此,外公为何不上禀朝廷?”李晏不解。
“童威远在世时便曾多次上报朝廷,可朝廷毫无反应!”提到这个,早已不问军中之事的康震还是气愤非常。
“晏儿并未听过此事。”
康震冷笑:“折子根本就到不了皇上手中。”
“晏儿不懂,外公为何不修书给爷爷?”
折子好拦,可若是书信,这幽州并未封了关卡,必然送得到京城。李太师收到信,必定不会置之不理。
康震叹了一口气,道:“太师在朝中不易,朝廷本就忌惮他,事关军中大事,又涉及众多权臣,他也不好插手。二十多年前,朝廷可不是如今的朝廷!”
是啊,二十多年前,皇上还没有如今的势力,宁家权倾天下。
其实军饷克扣历朝历代皆有,李太师心中也是有数的,但却未料到未如此严重。
若是如此,可派人上京禀报,到那时皇上不得不重视,舞弊的官员也会有所收敛。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康震沉声说道:“老夫本也打算亲自上京告御状,老夫就不信朝廷会置之不理,但当年发生了一件事,使老夫彻底凉了心。”
“什么事?”李晏不明。
“幽州大旱!”康震深深地看着李晏,“文帝三年,幽州大旱!”
“怎会?”李晏惊诧,“晏儿闻所未闻!”
“你那时还未出生,再说,这件事被捂得密不透风,当年幽州所有关卡关闭,一个人也不曾放出!”
“外公的意思是,大旱之事密不上报?”李晏不解,“若是上报,朝廷必然会拨粮赈灾,那些官员则可以中饱私囊,岂不快哉?”
康震沉重地点了点头,道:“为何密不上报,当年老夫也不明白,后来倒是想通了。老夫还记得当年饿殍遍地的情景,百姓们不能离开幽州投靠亲戚,又无朝廷放粮赈灾,只得求助于威远军,争着抢着要从军,可我威远军的军粮又有多少,怎能救得了那么多的百姓,死者无数啊!”
“若是百姓自然无法,可威远军当年有五六万之众,怎会被小小关卡拦住?”李晏提出其中疑点,“而且东郡王的封地也在幽州,必然是有能力上报于朝廷的。”
“一丘之貉而已!”康震言语之中强忍着怒意,“若不是朝廷默许甚至暗中相助,那些官员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关闭所有关卡,守住所有出路,一个人也不放出去?你以为那些看守出路的兵是哪里来的?谁敢说那里面没有东郡王和朝廷的人?”
“可……可朝廷为何要这么做?”李晏百思不知其中缘由。
“老夫也百思不得其解呀。”康震闭目,不再开口。
李晏知他心中必定还残存当年的记忆,伤感万分,也沉默不语。
良久,康震睁开双目,话题一转:“晏儿可定了亲事?”
话题转得太快,李小公子有些反应不及,后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有些腼腆地说道:“外公为何有此一问?”
康震见他不好意思,不由得大笑几声,将书房内几乎凝结的气氛冲散。
“若是没有定亲,老夫倒想帮你说门亲事。你觉得疏疏如何?”原来童氏让康桥向李晏提亲,康桥脸皮薄,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思索几日,便与父亲康震提起,请康震代为询问,康震自然欢喜,今日倒是得了空儿想询了。
对婚姻之事并未挂心的李小公子有些莫名,他与疏疏表妹认识不到半月,为何竟论及婚嫁了?然提到亲事,李小公子的心中却立即出现了某人冷清如玉的容颜,于是当即说道:“晏儿幼时,爷爷就已经帮晏儿定了亲事。 ”
“?”康震有些惊讶,这似乎不像李太师的做法。“是哪家的姑娘?”
“燕王无双。”李晏笑答。
“是她?”康震皱了皱眉,“那个七公主倒是有其外祖孟将军之风,是个将才,可惜……作风不好。”
康震有些不满:“太师怎会为你定下这门亲事?”
看到外祖父如此明显的不满,李小公子不免有些尴尬,然他仍然油然而生一股自豪:“外公,谣传不可信,殿……无双她外冷心热,是个好姑娘。”
一向古板的李小公子这还是第一次直呼无双的名字,心中不免有些甜蜜,为了取得康震的信任不得不夸赞无双,心思单纯的他不禁有些脸红。
即便李晏这般称呼,老练如康震也看出其中不妥之处,但他也不直接点破,只问道:“是如何定的亲?”
李晏闻言便知康震不好糊弄,只好实话实说:“爷爷将家传的折铁宝剑送与无双作了定亲信物。”
“太师这么做倒是草率了,恐怕不是存的定亲之意罢?”康震笑问。
李晏忙道:“不敢欺瞒外公,此事皇上也是知情的。”
提到皇上,康震心中的不满之意更甚,“好男儿怎能都落到了他皇家?此事太师心中怕是掂量着呢,老夫倒是有些不信,待事态平息,老夫定要上京去问上一问,若是那燕王真如传言一般,老夫定要让太师退了这门亲事,到时便可定了你与疏疏的好事,你可愿意?”
李晏心中疑难,有些迟疑:“此事……”
康震却是捏住了他的七寸:“若是将此事定下,你便是一家人,这营中之事也不必忌讳了。”
李晏心中了然,虽心中不愿,却不能忽略康震在威远军中的威望,便笑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晏儿但凭祖父做主。”
爷爷应该明白他的心思。
康震大悦,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大笑道:“好!好!”
或是李晏答应了康震的条件,或是康震自己决定与朝廷的僵持到此为止。翌日,康震便亲自带着李晏去了营中,商谈平叛之事。然众副将皆是亲历文帝三年大旱之事的,皆不愿出兵。
不过,此事倒也没有拖上许久。因迟迟不见成效,路翎领兵相助戍西军,欲将西郡王一网打尽。朝廷既动,若威远军还是按兵不动,便可被按上“叛逆”的名头。李晏竭力将其中利害关系将与各位副将听,使得众副将有所动摇,康震一声令下,威远军终于倾巢而出。
发表于出关“世子爷果然高明!”小侍一脸喜意,“那路翎已经出了京,咱们可趁此良机攻入京城,一举将狗皇帝拿下!”
燕春流披着金黄|色的狐裘,慵懒地靠在榻上,闻言头也未抬,纤长的手指抚过细软的狐毛,淡色的薄唇轻轻吐出一句:“你以为路翎是本世子调出京的?”
小侍顿时傻了眼,惊道:“莫……莫非不是世子爷……”
燕春流不答,白皙圆润的手指抚过做工精致的金丝穗子,只一双素手,竟使那小侍红了脸颤了心。
“你以为这狐裘如何?”淡淡的一句。
贴身小侍不敢直视他光彩逼人的容颜,自然看不到他敛下的双眸中的杀意,只讷讷赞道:“奴才还从来没见过金黄|色的狐狸呢,那金黄|色的狐狸可是个稀罕物,这样一件狐裘大氅至少花费三十张皮子,其毛色鲜亮,必然是取的毛相更甚一层的公狐皮,贵气逼人,绝非凡品。伏日国此次可是大手笔呀!”
燕春流闻言轻笑几声,听在小侍耳中极为悦耳。
燕春流指尖一挑,优雅地掀开狐裘一角,轻声道:“世人总爱看光鲜艳丽的外表,却常常忘记了腐朽肮脏的内在。”见小侍低着头不敢看他,他又是一笑,道:“本世子允你抬头看一眼。”
小侍诚惶诚恐地抬起头,刚好看到狐裘掀起的那一角,一眼便惊了,诧道:“这……这莫非是软甲?”
燕春流似是心情极好,又是一笑,灿花了小侍的眼。
“的确是大手笔,外皮是难得一见的金黄|色狐狸皮,内里却是金丝软甲,只这一件大氅便值一座城。”燕春流说罢,眼中杀意盎然,语气顿时寒如冬雪:“他伏日国好灵的鼻子,跟着东易的风吹呢!”
小侍总算机灵,听出燕春流语中的怒意,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言。
燕春流却未发怒,只道:“你以为他路翎走了,京城就虚空了么?若是京城没有固若金汤,他路翎敢走?燕王无双啊,人走了还摆了一道。那京城的五万人马必是精锐,还不知摆着什么阵等着我往里跳呢!”
“世子爷,难道咱们又要放过良机?”小侍一脸惋惜。
“路翎一动,戍西军不敢怠慢,灭掉西郡王不过弹指之间。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威远军那必定也有所动摇!”提到这个,燕春流终于抑制不住的满脸怒气,喝道:“都是废物!一个李晏都拦不住!”
小侍吓得一颤,不敢担下失职之责。
“若是没有李晏,威远军不会因一个路翎而动,就算康桥陈书上京也只是稳住朝廷,不是试探,而是敷衍。而路翎不敢离京太久太远,自然伸不到楚州和幽州去,那南方就平不了!可那些废物偏偏就没拦住李晏!康家无论怎么说都是李家的亲家,康震是李晏的外祖父,若是李晏巧舌如簧,康震未必不动心。”燕春流端起茶盏,握得紧紧。
“世子爷,那咱们就这么等下去?”小侍慌道。
“只有等,本世子不打没有把握的仗,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否则后患无穷!如今只希望北方争点气!”
小侍闻言自豪道:“论起北方,世子爷尽可放心,有天险在前,又有盛总管操持在后,那燕王再厉害也攻克不得!”
“但愿如此!”
正如燕春流所言,路翎一动,戍西军不敢怠慢,那西郡王本就是顺势而动,积蓄不足,哪里经得住精锐之师的攻击,不过几日便溃散逃逸、一败涂地。西郡王本就不是勇猛之士,几个儿子也不成大器,其一家被路翎轻而易举地生擒。但路翎思及临行之前太子下的密旨,便未手下留情,直接以“叛逆”为由灭门。
十二月下旬,一张军报急急送进京城,上言西郡王一家于战乱中丧生,叛军溃散,路翎正极力追拿逃逸的叛军,欲将所有隐患直接扼杀,不需半月便可使凉州恢复如昔,届时将与戍西军统领李凉一同回京禀报详情。
这是一则喜报,终于让眉头紧锁的太子展开笑颜,也上京城上上下下官员的心缓了过来。
相隔一日,幽州的军报也送进了京城,上言威远军已将东郡王的封地团团围住,东郡王苦守孤城,估计支撑不了几日。而李小公子也在威远军营中,为此战之先锋,英勇善战,实在难得。这最后一句便是康桥对外甥的溢美之辞了。
加上日前温桑一本折子快马加鞭地呈上,道圣教之乱已平,这已是三喜。太子殿下大悦,以补办腊八宴为名大宴群臣,共祝来年大燕风调雨顺,叛乱早日平定。
其实,在京城收到幽州军报的时候,东郡王就已经败了,因是皇族,不敢擅做决定,便只囚禁着。然凉州西郡王一家死于战乱之言传入幽州,康震冷笑几声,也不多言,李晏便知其意。
若是生擒,因是皇族,必然要押解进京,待三审过后由皇帝御笔亲批如何处置,在御笔亲批之前还要经过朝臣商讨。大燕是仁孝礼仪之国,皇帝要念及兄弟之情,顾及天下百姓,有时即便愤恨非常也不得不轻判。为避免这一系列繁复程序的麻烦以及不能斩草除根的后患,有时在战事未平之时直接杀死再报一个“死于战乱”更为简单些。
果不其然,随着圣滞到威远军营中的还有一张给李晏的密旨,上面寥寥几字却清晰地表达了太子对剩下的两位郡王以及燕中的处置之法。对东郡王只有灭门一途,不留余地,若能生擒燕中便押解进京,而对南郡王则是能救就救。
救南郡王则是无双离京之前提过一次,倒不是因为云生相求,只是三位郡王皆亡,则显得皇帝心胸狭隘,早有猜忌,趁机一网打尽。南郡王并无反心,因被燕中囚禁显得更为无辜,若是无缘无故身亡,必然难逃悠悠之口。因此,能救便救罢。
李晏将密旨的内容与康震仔细叙说一遍,言语中不免夹杂了君主的治国之道,康震闻言久久不语,后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或许,晏儿你说得对,咱们瞧见的与皇上瞧见的不是一个模样,治国着实不易啊……就照密旨上说的做罢!”
威远军对那东郡王本就不喜,接了命令连犹豫都不曾,五千人将那东郡王府围个密不透风,一个人也未曾逃脱。
东郡王府被围那日,李晏在场,不忍多看,便在府外等待,终了也只叹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