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很着急进藏,路上赶得很快。春雷的第二封信虽然没隔两天就写了,却一直到十几天以后才到莫天悚手里。春雷在信中说,穆稹仇在成都没有任何熟人,那天也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蒙面女子,此后穆稹仇像是蒸发一样,怎么找也找不到,调查一点进展也没有。莫天悚此刻鞭长莫及,不满意也只能是回信的语气严厉一些。
左顿住在左贡地区桑披寺。莫天悚离开成都出金牛道,过蒙顶山,翻二郎山,经康区入藏。经过近十多天的跋涉,他们终于抵达左贡地区。在藏人的地方还是穿藏袍方便一些,因此他们一行人全部换上藏袍,肤色也被高原上强烈的紫外线晒得黑乎乎的,看起来和当地人区别不大,可是他们几乎都不懂藏语,鱼目难以混珠,而且左贡地区甚大,费不少力气才打听到桑披寺。
今天很热闹,有很多信徒都在朝寺里走。在两个转着经筒的老妪善良的笑容指引下,顺着缓坡向上走,拐弯处一个硕大张扬,缠绕哈达的男根雕塑显示他们很可能走错了。左顿是黄教(格鲁派)活佛,清规戒律森严,不许活佛、喇嘛娶妻,不大可能在寺庙门口立这样一个雕像。
莫天悚泄气地坐下来,朝凌辰挥挥手。不想凌辰也懒得很,又朝两个十八卫挥挥手,自己也坐下来。其他人一看,也纷纷坐下来。那两人推无可推,只好去前面查看。莫桃好笑,也不觉得很累,追上去和他们一起走远了。
等半天不见莫桃回来,凌辰没话找话地指着雕塑道:“看看,还是人家放得开。听说他们的开派祖师莲花生都有两个老婆……不对,是两个明妃,比我们那里的和尚快活多了!”
莫天悚的心也热了,低声问:“你说我回去找荷露,她肯不肯跟我回榴园?”
凌辰失笑道:“这问题你问我怎么知道,你回去问荷露啊!今晚要不要我去给你找两个藏女来?”
莫天悚紧张地道:“你可千万别乱来啊。昨天桃子才和我分开睡,我怕他又跟我挤。”
凌辰大笑,好奇地问:“你以前总和二爷打,现在不打了,可又被他盯得这么紧,烦不烦?”
莫天悚摇头道:“你不懂,他越盯我盯得紧,越表示他紧张我。”
凌辰放肆地哈哈大笑:“那你干嘛还想方设法地赶他离开你的房间?我总觉得二爷到成都以后就怪怪的,现在还没变回去,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你知道,在故意表白一样。”
莫天悚一震,拉凌辰一把,低声道:“你找个借口安排杨靖和汤雄立刻回成都,叫春雷查查尉雅芝。”
凌辰盯着莫天悚半天没明白,过了好一阵子才困惑地道:“你难道怀疑穆稹仇的事情和二爷有关联?他和尉雅芝一顿饭都没吃完就被我叫走了!”
莫天悚没好气地道:“别多问,去安排。我什么也没有怀疑,查查尉雅芝也没什么。”
凌辰摇摇头,起身去安排去了。片刻后,杨靖和汤雄一起离开。莫桃领着一个藏女走过来,看着他们的背影,困惑地问:“天悚,你叫杨靖和汤雄去干嘛?”
莫天悚站起来,轻描淡写地道:“也没什么,我到藏人的地方没央宗陪着不习惯,叫他们回去请央宗。”
莫桃愕然。那藏女忽然指着莫天悚惊叫道:“你是三少爷?”说完很心虚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抓着胸前的一条玛瑙项链。
莫天悚打量一下她,圆圆的脸盘,一边脸颊上一块张扬的红色,长得很一般,没什么印象,迟疑道:“你是?桃子,你也不介绍一下。”
却见莫桃也很吃惊,迟疑道:“你认识天悚?”见那藏女还是低头不说话,只好自己介绍道,“过去是罗布寺,是一个和苯教结合得很紧密的红教(注1)寺庙,不是我们要找的桑披寺。我问路的时候遇见她懂汉语,又认识左顿大师,自告奋勇要给我们带路。”
莫天悚笑道:“那很好啊!你叫什么名字?桑披寺在哪里?”
藏女低声道:“我叫卓玛。桑披寺离这里还很远,要走两个时辰才能到。”
莫天悚愕然道:“你也叫卓玛?”突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不过他向来不喜欢被人看透,再仔细打量卓玛,目光定焦在卓玛胸前的项链上,终于想起这是他在建塘大闹集市时从一个藏民家里背走的那个生病藏女,她身上带的玛瑙项链还是他从首饰铺子中抢的,叫她还给首饰铺子老板的。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见熟人,甚觉亲切,莞尔道:“原来你不乖不听话,自己偷偷藏了一条项链起来。这次来这里是不是赎罪的?”
卓玛涨红脸,双手用力摇晃,很着急地道:“不是,不是!这条项链是我买的。不过银子是三少爷给我的。边巴家的损失央宗小姐赔了,我就用三少爷的银子买了这条项链。我是来转神山的。央宗小姐走后一直没有消息。多吉旺丹老爷让我找左顿活佛问问。”
莫天悚喜道:“那你转完神山没有?我们正好也要去转山,一起啊!”
卓玛迟疑片刻,低头小声道:“还没有。”然后急忙道:“桑披寺还很远,我们走吧!”急急忙忙朝坡下走去。凌辰忙招呼十八卫跟上。莫天悚和莫桃走在最后,莫桃嘀咕道:“看她的样子,肯定是已经转完山。天悚……”莫天悚举手打断莫桃的罗嗦,表白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绝对只把她当向导和翻译。”
下坡以后卓玛没有马骑,凌辰起哄说挟翼最强壮,可以骑两个人。莫天悚心里是很愿意的,可惜不敢苟同,临时去一家藏民家里买一匹黑马给卓玛。黑马是匹十几年的老马,又倔强又恋家,走得慢吞吞的还总想掉头回去。卓玛制服不住它,一大队人都只能用蜗牛的速度前进。
莫天悚见莫桃无动于衷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凌辰笑得古怪,也不说去帮帮卓玛,还不让向山去帮忙,甚觉气恼。下马和卓玛对调坐骑,手掌还没敢用太大力拍一下马股,双腿一夹,老黑马便只得乖乖听话,加快速度冲到队伍的最前面。挟翼恋主,也紧紧跟上去。莫桃于是也冲到最前面。莫天悚不觉心烦,嘀咕道:“你比央宗还讨厌。”
莫桃莞尔,道:“我刚才听到一个消息,卡瓦格博的脾气似乎不太好,也不知道是谁惹着他了,他放了不少‘琼崖’,即守护卡瓦格博的神犬,也就是野狼下山,专门咬藏人的家畜。而且不少人指责让卡瓦格博发脾气的就是左顿活佛。这一两年红教香火大盛,黄教比往日冷清很多。”
莫天悚有意想气莫桃,扭头笑嘻嘻地问卓玛:“你也是为此才来红教寺庙转经的?左顿活佛做了什么,让大家都说他?”
卓玛道:“有人在斯拉桶的河谷中发现一朵修罗青莲,请左顿活佛去铲除。左顿活佛不仅没有铲除,还阻止丹增强桑去铲除。卡瓦格博才放‘双厄’(藏语,狼)下山。”
莫天悚听得稀里糊涂的,只好又转向莫桃。莫桃失笑道:“丹增强桑是红教的活佛,就在我们刚才去的罗布寺的堪布。‘斯拉桶’翻译成汉语是‘地狱之火’,是梅里雪山转山途中必经的一个干热河谷。修罗青莲我也不太明白,好像是一朵青色的花。‘修罗’是魔鬼的意思,‘青莲’是指‘裂如青莲地狱’,说这种花是魔鬼从‘裂如青莲地狱’中带出来的。‘裂如青莲地狱’是八大寒冷地狱之一,意思是坠落此地狱的众生身体冻至僵硬如死尸般,身体瘀青而裂开如莲花纹。”
莫天悚迟疑道:“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裂如青莲地狱’?”
莫桃解释道:“你知道六道轮回,做坏事的人就会下地狱道。地狱道可细分为八大热地狱、八大寒地狱、近边地狱及孤独地狱四大部份。八大寒冷地狱是疱地狱、疱裂地狱、额哳咤地狱、赫赫婆地狱、虎虎婆地狱、裂如青莲地狱、裂如红莲地狱及裂如大红莲地狱。裂如青莲地狱还不是最凄惨的,裂如红莲地狱及裂如大红莲地狱裂身体更裂至皮开见肉,能见体内红色的肉。四分五裂的伤口,如红莲盛开一般。还更是凄惨。”
莫天悚摇摇头道:“呃,修佛讲慈悲,吓起人来可一点也不慈悲!想象力还满丰富的。这个听起来似乎比十八层地狱还恐怖呢!”
莫桃莞尔,轻斥道:“又胡说八道,十八层地狱只是一种概括的说法,和这个一样。真不明白左顿大师怎么会当你是朋友。地狱都是由受生地狱的众生之集体共同业力所创造的。你怎么就能肯定没有?”
莫天悚嘟囔道:“这些活佛喇嘛也没有亲眼见过,怎么就那么肯定有地狱?卓玛,你说有没有地狱?”
卓玛低头小声道:“我不知道。多半是有吧!不然那些做了坏事的人如何受到惩罚?”
莫天悚失笑道:“你也是一个向着桃子的家伙。有地狱也没有关系,你反正是救度母,肯定不会下地狱的;我叫天悚,意思是老天爷都怕我,地狱的恶鬼更怕我,因此我也不用下地狱;只要桃子,假模假样地拜菩萨,又不修佛,最后逃不开,一定下地狱。”(卓玛,藏语救度母)。
莫桃啐道:“天悚,你日后不去地狱也是去修罗道。(注2)”卓玛瞄一眼莫桃,轻声道:“二爷心好,绝对不会下地狱!我也不是向着二爷,只是说实话。”
莫天悚嚷道:“心好会咒我去修罗道?你不向着他会帮他?”卓玛不再出声,又低下头去。莫天悚好笑,见莫桃又气哼哼的,忙岔开话题去和莫桃闲扯。
不觉天色将暮,有红有黄的树叶间经幡飞扬。一座金壁辉煌的雄伟寺庙坐落在开满黄色和紫色花朵的山坡上。一幢幢屋宇错落有致,层次分明。进去以后柱头、梁坊、廊顶、隔板上到处都描绘着八吉祥徽、七政宝、六长寿、五妙欲、和气四瑞以及飞禽走兽、花草树木等装饰画,看得人目不暇接。可惜喇嘛在听了他们的来意以后说,左顿正在一座白塔中修行,不能见客,还不肯让他们在桑披寺借宿,如果他们想参观的话,也要等到明天才行。
其他人都没话说,只有莫天悚又很不乐意地嘀咕道:“什么桑披寺嘛,根本是阻挠寺!难怪会被罗布寺比下去!”带人悻悻地下山去了。(桑披,藏语遂心如意,兴旺发达的意思。)
好在卓玛很熟悉这里,带他们来到左顿活佛的家里。左顿活佛家就在桑披寺的山坡下一个美丽的山谷里村子里。村子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齐绒村,一共有三十多户人家,都过着半农半牧的生活。
左顿家座落在村子里最好的地段上,房子也是村子中最大的。是一座有六十二根柱子的三层楼房。左顿的阿嘉(藏语父亲)还健在,大家都称呼他阿尼(藏语爷爷)。此外还有左顿的兄弟侄儿侄女等等,一共有十二人。
让莫天悚惊奇万分的是,左顿有四个兄弟,居然只娶了一个老婆。且左顿的三个侄儿也只娶一个老婆,而且这三个侄儿都不清楚谁是自己的亲生阿爸。这三兄弟有一子一女,同样不知道谁是他们的亲生阿爸。聪明的莫天悚胡涂老半天,费了老鼻子的力气才大略弄清楚左顿的家庭结构,对于阿尼是不是左顿的亲生父亲立在心中存疑。这时候他才明白左顿何以会用一种异常宽容的目光去看待映梅禅师。
同样还让莫天悚万分惊奇地是,这幢房屋中居然有两个经堂,二楼供的是红教祖师莲花生,三楼供的是黄教祖师宗喀巴。莫天悚给莲花生和宗喀巴都献了哈达。
阿尼显然很高兴莫天悚这样做,知道他的名字以后变得非常热情,不顾天色已晚,一定要在家的儿子泽仁去杀一头牦牛。为不让“血光冲天”玷污神山而带来不祥,泽仁专门把牦牛赶到一座帐篷里去杀。
莫天悚大乐。莫桃甚是奇怪,问:“你笑什么?”莫天悚怕被人听见,耳语道:“我发现他们可够能自欺欺人的。怕血光冲天,干嘛不吃素?”
莫桃失笑,啐道:“我也发现你进藏后就没有一句好听的出口。你是不是不乐意来?人家那不叫自欺欺人,叫虔诚。罗布寺有一个积水的浅坑,可是那些藏民二话不说五体投地地拜下去,起来就是一身泥。换你,能行吗?”莫天悚笑道:“我不和你说。得留着精神一会儿好有力气‘虔诚’地多吃几块牦牛肉。”
煮牦牛肉费时,阿尼点起篝火。大家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就像是久别的老朋友,一点没有生分的感觉。不知道左顿在家里是怎么形容莫天悚的,他家的所有人都跑来和莫天悚说“扎西得勒”,甚至拥抱一番,搞得莫天悚应接不暇。
一头壮大的牦牛变成拳头大小的手抓肉块端出来。莫天悚显得比莫桃“虔诚”,仅仅只吃了一块。然而他娇气的肠胃还是受不了这样纯粹的肉食品,刚刚上床躺下便觉得内急,只好又穿衣服起来。拉开房门就看见莫桃站在走廊中。莫天悚忍无可忍,大怒道:“桃子,你究竟要盯我盯到什么时候?”
莫桃莞尔道:“我可没有盯着你,只是想约你出去走走,刚到这里,你的门就开了!”
莫天悚怒道:“你这么多天还没有走够,半夜三更地又要出去?”还想多说,奈何肚子疼得很,恨恨地道,“你想盯着就跟来。”朝走廊尽头的茅房走去。莫桃果真紧跟不舍,但看莫天悚走进茅房,只好在外面停下来。
片刻,莫天悚出来,冷笑道:“你怎么不跟进来?”莫桃莞尔,笑道:“我真的是想去桑披寺的白塔看看。你要不要一起?”
莫天悚诧异地问:“有什么不对吗?”莫桃耸耸肩头,淡淡道:“丹增强桑今天正在举行明妃加持仪式,也就是说他在取妻。罗布寺人山人海。是左顿叫卓玛去罗布寺的,他应该要等卓玛回来,不大可能无法见客。”
活佛的地位尊崇,桑披寺就只有左顿一位活佛,左顿乃是赤巴,(赤巴,即“法台”或“总法台”,是掌管全寺一切宗教活动或事务的负责人。)不大可能被人关着。莫天悚更是诧异,笑笑道:“活佛也娶妻,丹增强桑一定比左顿幸福。左顿是嫉妒了,一个人闷在白塔里伤心。好歹我们是他的朋友,是该去安慰安慰他。”
注1:藏传佛教属于密宗一支,是北印度龙智菩萨的门下莲华生上师传去的。当时西藏文化落后,信仰多神的本土苯教(黑教),神秘而确有灵验的密宗深受藏人的欢迎。莲华生在西藏的教团徒众称为宁玛派,宁玛的意思是“古老”。因其教众穿红色衣,称为红教。
元代给予僧侣许多特权,各教派积极参与世俗的政治、军事斗争,喇嘛飞扬跋扈,为所欲为。他们占有大量财富,过着荒**烂的生活,甚至借修持“密法”为名,霸占民女,残害农奴。
元末明初,宗喀巴大师起来提倡律制的清净生活,注重显教的义理研究,大振宗风,德化全藏,创立格鲁派。“格鲁”,意为“善律”,故又称善律派或善规派。又因该派僧人戴黄色僧帽,亦名“黄教”。
早期藏传佛宁玛派(红教)寺院里的喇嘛、活佛都允许有妻室。莲花生大师和两个妻子的塑像至今仍供奉在拉萨大昭寺内。明末,藏传佛教格鲁派(黄教)与宁玛派(红教)斗争激烈。黄教在西藏受到排斥和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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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章虔诚
更新时间2011…8…2515:04:33字数:5761
高原上秋日的夜晚非常凉。月色很好,柔柔的清辉洒在宁静的山坡上,远处的梅里雪山在重重叠叠的高山峡谷中露出一个角,冰冷的高贵着。莫天悚紧紧裹裹厚厚的雪豹皮镶边羊皮藏袍,还是觉得非常冷,然而他发现半夜三更不睡觉出来闲逛的绝对不仅仅是他和莫桃两个人,山野中到处是晃动的火把,不觉甚是惊奇。
莫桃淡淡道:“那些是驱赶野狼的人。野狼最喜欢在夜晚出来偷藏人的牲口。藏人信佛不杀生,没人去消灭野狼(注)。可毕竟不是每户人家都有能力像左顿家里那样把所有的牲口都关在院子中保护起来,因此他们只好在夜里点起火把守卫牲口。”
莫天悚的眼珠子立刻鼓出来,嘟囔道:“野狼吃牲口也不杀?他们是够虔诚的!”
桑披寺的夜晚也不寂静,诵经声从各个地方传出来。好在巨大的白塔在夜色中甚是醒目,莫天悚和莫桃放轻脚步悄悄靠过去。刚刚接近桑披寺的范围,五六个牛犊子样的黑影招呼也不打一个,对准莫天悚和莫桃迅捷无比冲出来。对此莫天悚可不陌生,世间最凶恶的大狗藏獒是也,唯一一种敢于单身孤犬和黑熊搏斗的狗。真被它们扑中,不少条腿也得缺个胳膊。莫天悚眼疾手快,依然用他最拿手的飞针招呼。藏獒应针倒地,莫天悚得意洋洋,正要向莫桃夸耀夸耀,两个喇嘛飞奔过来,大喝一句藏语。
莫天悚和莫桃只好站住。莫天悚近年做贼还极少被人发现,嘿嘿地笑一笑,上前一步想要胡乱找些话说,不想那喇嘛居然合什为礼道:“原来是三少爷。请把灵獒的解药留下。”却是跟左顿去过建塘的铁棒喇嘛。
莫天悚赔笑奉上解药,然后讪讪地道:“在下想去瞻仰白塔,佛爷可否带路?”
喇嘛摇头道:“请三爷明天白天再来。”
莫天悚不好在左顿的地盘上和喇嘛过不去,只能和莫桃失望地下山了。走到一般的时候,莫桃忽然停下来,低声道:“有人追出来了,我们先躲一躲。”带头躲到一丛灌木后面。
片刻后,一个小喇嘛的身影迅速朝山坡下跑去。莫天悚道:“跟着他去看看。”莫桃点头,紧缀在小喇嘛的身后。小喇嘛朝前跑一阵子,渐渐慢下来,最后干脆停下来,很失望地掉头回去。这一带都是高山草甸,只有极少数的灌木。莫天悚和莫桃一时找不着地方躲避,暴露在月光下。小喇嘛的身影一顿,立刻朝他们跑过来。莫天悚和莫桃只好做好出手的准备。莫天悚忍不住嘀咕道:“左顿绝对是我命里的克星,我都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败在他手里。”莫桃又好气又好笑,啐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小喇嘛跑到近前,很是客气地合什施礼,问:“扎西得勒!你们是不是莫三爷和莫二爷?”
莫天悚放开握剑的手,合十回礼道:“扎西得勒!”又捅莫桃一下,“哎,不像是找我们打架的耶!”
小喇嘛笑,把两件喇嘛的袈裟递给莫天悚和莫桃,低声道:“我叫能珠加措,是左顿上师的弟子。我带你们去见左顿上师。”
莫天悚和莫桃互相看看,忙把袈裟披在藏袍外面。莫天悚忍不住问:“左顿大师是不是被关起来了?”
能珠加措摇头笑着道:“没有啊。你们怎么会这样想?上师真的是在白塔里面静修。只是其他人不愿意你们见到上师,其实上师一直都在等你们。一会儿你们见到上师就明白了。”领着莫天悚和莫桃朝白塔走去。路上也遇见好几次喇嘛,都被能珠加措唬弄过去,终于到达白塔前。
白塔外大门紧闭。莫天悚的心跳不知道怎么就不争气地快起来,甚是紧张,伸手握住莫桃的大手,才发觉莫桃的手心居然也全部是冷汗。能珠加措并不敲门,上前去很费力地直接推门进去,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能珠,这时候你怎么没睡觉?”
莫天悚顿时激动起来,拉着莫桃跑进去,果然看见左顿盘膝坐在那里。合什施礼,由衷地道:“扎西得勒!大师,见到你可真高兴。”
左顿还是那样笑眯眯心宽体胖的样子,没有一丝正在受困扰的意思,不紧不慢地合什回礼道:“扎西得勒!原来是你们两兄弟一起来了。自己坐吧!”
能珠加措不用再回答,施礼后自己离开,带上厚厚的外门。莫桃问好后就再不出声,只暗暗打量左顿,奇怪地一直很是紧张。莫天悚却轻松下来。他还是第一次进入白塔的内部,一边和左顿寒暄一边借着酥油灯微弱的光芒四下打量。塔内正中心供奉着佛祖释迦牟尼和宗咯巴大师,五百罗汉和藏文古书只能委曲地待在旁边的小格子里。
左顿站起身来,笑着问:“是不是想参观一下?”
莫天悚点头道:“能参观当然好。大师不知道,我们下午就来了,可是你的同僚不让我们见你。晚上差点被藏獒咬一口,还被你的大徒弟训,不是你的小徒弟,我们根本就不可能见到你。我还担心得不行,以为你被关起来了呢!看你神清气爽的样子不像是正在被虐待,你的大徒弟为何不让我们来见你?”
左顿用手指点着莫天悚失笑道:“还是那么饶舌!二爷可别学他,能把人唠叨死。”
莫桃笑笑,还是没有出声,跟在左顿后面从小木梯登上二楼。仍然是由古书和罗汉及木制小盒包围着塔心。再上一层,左顿站在通往再上一层的楼梯口,道:“这里是结善缘的地方。”莫天悚忙掏出几张银票放在窗口下的木桌上,却又不甘心地嘀咕道:“大师,我到你的地头,你不说请客,还讹我的银子!”
左顿莞尔道:“不知道三爷今天是住在哪里的?”莫天悚又嚷:“那是你阿爸家,不能算在你头上。”
莫桃在两人轻松热情的对话中终于平静下来。左顿立刻就有感应,笑笑道:“三爷肯定是说了我不少坏话。实际这个只长肥肉不长心的老和尚并不算太坏。”莫天悚又嚷道:“你怎么还把这话记着?”
左顿大笑,继续向上,走出木制楼阁,站在白塔的上端。举目望去,山下的人家全部朦朦胧胧的只有一点黑漆漆的影子,远处的群山在明亮的月光下显得十分高大,山顶的积雪白晃晃的比白天还要分明。白塔后面的寺院群落也只剩下肃穆的影子,庄重而神秘。
莫桃也笑了,很着急地问:“大师,修罗青莲和野狼是怎么回事?”左顿笑笑道:“二爷身上原来不是有一个‘?d’字印?我送三爷的唐卡好像也是二爷收着的?”
莫天悚抢着道:“大师知不知道正一道的张天师?桃子被张天师骗下镇妖井,‘?d’字印就没了,当时映梅禅师也在,愣是没阻止住。桃子不像我这样无赖,他把唐卡当成宝贝,天天都要拜一拜。不过我在听了大师的教诲后,也没忘记念那八个字的真言。”
左顿转身朝下走去,莞尔道:“是不是央宗小姐把你折磨得够呛,你就跑这里来折磨我的耳朵。”
莫天悚长长叹息一声。莫桃道:“皇上下圣旨赐婚,央宗现在是天悚的妻子了!”
左顿甚感惊奇,下去后三人坐下来,莫天悚和莫桃没有隐瞒互相补充,简单地讲述了最近的经历,连在常羊山的最新发现也全盘托出,然后莫天悚问:“映梅禅师说曾经把幽煌剑的秘密告诉过大师,那么大师知不知道灵宝县有什么秘密?”
左顿深深吸一口气,笑一笑道:“看来这个困扰文家几百年的秘密即将在你们手里解开。就像薛牧野说的,幽煌剑的剑鞘是后来配的,原配剑鞘就在灵宝县。但是元配剑鞘和飞翼宫《天书》有没有关系,是什么样的关系我也不知道,因为当初令尊都不知道。”
见左顿果然知道很多,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吞吞吐吐的,莫桃很着急地问:“大师知不知道乌昙跋罗花?”
左顿愕然道:“二爷怎么会突然问这个?”莫桃低头道:“我吃过。”左顿似乎很吃惊,站起来伸手摸着莫桃的头顶,叮嘱道:“别反抗,放松一些。”莫桃早从莫天悚的口中熟悉了左顿,根本就没想到反抗,只觉得心跳得很厉害,一股暖暖的热流顺头顶而下,脚底也有一股暖流升起来,可是两股暖流不能相通,莫桃身不由己地开始打嗝。
须臾,左顿放开莫桃,显得非常激动,去白塔中央的释迦牟尼和宗咯巴大师前双手合什,高举过头,向前踏一步,双手在额、口、腹触碰一下,表示身、语、意与佛融为一体,然后双膝跪下拜倒,全身伏地,额头叩下,喃喃自语道:“弟子没有做错。”起身又拜,如是者三才站起来,招呼莫天悚和莫桃也去拜。莫天悚和莫桃都很惊奇,面面相觑也不敢出声,看见左顿的招呼,便学着他的样子,也五体投地拜三拜。
左顿很欣慰,招呼他们重新坐下,眼中竟然热泪盈盈。
莫天悚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问:“大师,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题?请大师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帮忙的。”
左顿摇摇头道:“没关系,没关系,我是太激动了。在你们进来之前,我还在怀疑菩萨,善因定得善果,我怀疑错了。”
莫桃也忍不住了,轻声问:“大师,究竟是怎么回事?”
左顿擦擦眼角的泪痕,笑笑道:“刚才三爷不是问我为何寺里的喇嘛不愿意让你们来见我吗?说穿了甚是简单。他们不满意我放走梅姑娘,因此不愿意我再和你们有瓜葛。能珠加措不知道建塘的事情,才带你们过来。”
莫天悚一愣,有些不大敢问了。莫桃早听薛牧野提过一些,也不愿意知道详情,岔开问:“最近的狼患是不是真和修罗青莲有关系?要不我和天悚耽误几天,去打打狼?”
左顿摇摇头道:“狼患和修罗青莲无关,只是和一支马帮有关,是丹增强桑硬把两者拉扯到一起的。这事不用你们管,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们。乌昙跋罗花是祥瑞之花不错,然此物极燥,锐气又盛,用之善极善,用之恶极恶。二爷想来也深受其苦吧?修罗青莲是乌昙跋罗的解药。二爷可去‘斯拉桶’铲除此花。真想不到虎跳峡之妖是三爷除去,‘斯拉桶’之魔却要靠二爷来除。”
莫天悚和莫桃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起瞪着左顿激动得无法言语,只会用力点头。
左顿笑一笑道:“修罗青莲魔性极重,直接使用不大好。二爷要委曲个十数日,留在白塔之内跟我念念金刚咒。有没有问题?”
莫天悚抢着道:“桃子平时就喜欢抄写佛经,还会佛门的印法,金刚经说不定他都能背出来,念念金刚咒当然没问题。喂!你施展手印给大师看看。”
莫桃怒道:“天悚,你能不能闭嘴?”
左顿莞尔道:“二爷念咒的这段时间打扰不得,他的饮食起居自然有寺中的喇嘛照应。三爷,你就在我家住些日子,行不行?”
莫天悚道:“没问题。”然后又笑一笑,“桃子,这可是大师有问题问我,不是我不闭嘴。”
气得莫桃直想打人,逗得左顿哈哈大笑。又说几句闲话,莫天悚总想问出狼患的事情,可是左顿不上当不肯细说,笑道:“天都快亮了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