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个事情的來龙去脉。
玉宁好不容易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叙述完了,哭得更是抽抽噎噎。
“我倒是以前你总是给毅康委屈受,现在可好了,我也学着你的模样來给他委屈受。这可如何是好。眼下他伤得那么重,我就只敢躲在屋子里头,不敢去见他……”
允鎏抿了抿唇,心里又是心疼玉宁,又是心疼毅康。可恨自己最为亲近的人都是生活在内城,这内城里头随便來往的哪个人都不能随便碰着或者摔着。当时玉宁的那种决断,恐怕是最明智的。实在要说有什么欠妥的地方,大概就是当时自己不在场。
如果当时有一两个会功夫,又说得上话的人在场,哪里会容得爱新觉罗弘翊那么胡闹。
“……毅康也不一定会怪你,你是为了他好,为了王府好。他心里明白的。”
玉宁本來是伏在允鎏怀里哭着,一听到这话,立马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你看你,你也是舀不准不是?不然如此,为何要舀当初我安慰你的那些客套话來安慰我。”
“……这……”
正在夫妻二人互相开解的时候,毅恩却碰碰跳跳地进來了。见着阿玛额娘抱在一起,玉宁哭得是个泪人似的,小脸绷了绷,又忽然像是博得云开见月明似的,之前那些阴霾一会儿就不见了。
“额娘,别哭了。大哥醒了,说要见见您。”
玉宁一愣,泪珠尤挂在脸上,可是早就已经忘了哭了。沉默了半晌,她突然就好像是小孩子一样,往允鎏怀里退了几退,又把脸埋在了允鎏肩膀上。
“我不去。”
允鎏对玉宁这种略显幼稚的退缩哭笑不得,看了看毅恩,又拍了拍玉宁,忽然自个就先站了起來,顺便和儿子一起,把玉宁也从座位上抓了起來。
“洝绞拢有我们在呢。那小子就算是要耍脾气,也一定不是对你,咱们去看看他吧。总归是要去看看的吧?你不是担心他的伤势么??br />
允鎏连哄带劝,还洝降扔衲想明白呢,就已经把人拽出了海棠阁。玉宁眼下想要反悔,怕是已经來不及了。毅恩跟在身边,一脸疑惑,实在不明白父母为何如此惧怕见到苏醒的大哥?br />
思來想去,觉得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额娘又在杞人忧天,以为大哥挨了弘翊贝勒那几掌就算是重伤了,如何都不敢去看。于是他撇了撇嘴,充分表现出了自己的不以为然和对毅康的引以为傲。
“额娘,您放心吧。大哥之前会晕倒,可不是伤的,只不过是被弘翊贝勒的戾气给震晕过去了。现下他起來了,人生龙活虎的,您到那儿就知道了。弘翊贝勒那几点三脚猫功夫,怎么能够伤的了我大哥?”
毅恩说得摇头晃脑,话还洝剿低辏头上就重重地挨了一下,刚想发作的他,突然想到现下不仅有额娘在,还有那个刚正不阿,做事严谨的阿玛在。连忙吐了吐舌头,再也不敢吭声了?br />
……
在毅康房内,司马扶伤给毅康的左臂包扎完毕以后便吩咐府王府内的小奴婢给毅康打些热水來擦身子,等到闲杂人等都撤了个干净,这才坐下來给毅康把脉。
毅康见到司马伯父如此谨慎,不免多少觉得有些好笑。笑意到了脸上,被司马扶伤看了去,忍不住就训斥了他几句。
“还笑,还好你底子厚。不然那一掌,是个平常人都回天无力了。”
“司马伯伯,您看您说的。有您这妙手回春在这儿,那种事怎么可能呢?”
毅康一边呵呵笑着,一边无所谓地整理着刚被卷上去的袖子。
“有什么不可能?万事皆有可能。你以为司马伯伯是什么?说和阎王爷要人就要人?不过我之前还有些担心,那小子的走火入魔会连累了你,可是今日一见……侄儿,半年不见的时间里头,你是碰到高人來给你调理这幅身子了。”
司马扶伤见毅康内外都洝绞裁创蟀,这才放心地站起身來继续收拾着药箱。毅康万万洝接邢氲剑自己心底里的秘密或多或少竟然还是被司马扶伤点了出來,于是便羞赧地笑了笑,并洝接卸嗨凳裁础:迷谒韭矸錾苏馊艘彩切宰忧謇涔吡耍别人的事情他多半都洝叫巳す埽就算事情发生在毅康身上,只要对他洝胶ΥΓ他也不会多问?br />
“……你这内功如此浑厚,你父亲发现了么?”
“多少有点吧。不过之前我说了些话圆了过去,自然不全是谎话。可是……毕竟我是内城人,救我的那位恩人却是江湖人。全说实话,对双方都洝胶么Α!?br />
毅康盯着自己房间的一处角落,不自觉就说了些心中想法。等到说完,见司马扶伤还洝交卮穑正觉得奇怪。一抬头,就瞧见司马扶伤用着一种很是考究的眼神望着他,好像现在他正看着的毅康,是他不认识的人一样?br />
被一个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这么盯着,怎么都会有些不自在。所以毅康动了动脖子,尴尬地笑了笑。
“司马伯伯,怎么了么?”
“……挺好,功夫增进了。我还怕你这性子会坏事,现在看來,性子也磨砺了不少。”
司马扶伤说着,拍了拍毅康的肩膀,脸上也难得现出一丝愉悦的笑容。伯侄二人正在说着话,突然司马扶伤头一瞥,对着毅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毅康点了点头,立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想來司马扶伤的功夫要比他深厚得多,他这副模样,估摸着就是已经在自己之前,听到了有人声往这边來了。
果不其然,不多一会儿,玉宁和允鎏就出现在了毅康房间门口。
“额娘!阿玛!”
毅康一愣,洝较氲阶约菏苌说氖虑橐簿动了阿玛,赶忙站起身自來行礼。允鎏见到毅康左手臂上整个都缠了绷带,脸上也有些瘀伤,好看的眉头不自觉地就皱紧了?br />
“行了行了,都受伤了还行什么礼。毅恩,把你哥哥扶起來。”
允鎏这么吩咐着,另一面则和早春一起将看不见的玉宁扶到了椅子边上坐下。
“他啊,生龙活虎的,何必要我扶?额娘,您看到了吧?大哥洝绞碌摹!?br />
毅恩笑嘻嘻地走到毅康面前,嘴上是这么说,但还是有模有样地搭了一把手。听到毅恩突然将话睿转到自己身上來了,玉宁的脸色有些红。一时紧张之下,两只手就在不断地搅着手帕。毅康还是头一回见到向來聪慧睿智的额娘这副模样,一时间也有些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他就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话多的弟弟?br />
毅恩大眼睛滴溜溜一
转,赶忙就和自己大哥咬起了耳朵。
“额娘怕你怪她,让她受伤了。”
毅康听罢,嗤笑出声。
“额娘,您怎么这么想自己。我知道,儿子受伤了娘心疼了。可是孩儿又怎么会怪您呢。”
“可是……若不是我……”
玉宁蠕动了一下嘴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洝剿党鰜怼M豕贵族家的那些难言之隐,在外人看來简直就是笑话一般。可是,有时候不去遵守又不行?br />
“若不是有额娘,那场比试,孩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來,额娘,喝茶。”
毅康随手倒了一杯茶,不着痕迹地将玉宁心里的那些负罪感一一抹去了。大儿子的表现很好,好得根本就在允鎏的意料之外。怔愣惊讶间,他不自觉看了司马扶伤一眼。
司马扶伤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与允鎏轻轻点了点头,二人便出去说话了。留下娘仨,又有讲不完的话。
刚从房间里头退出來,允鎏就忍不住先打开了话匣子。
“司马兄,我家毅康的伤势……”
“无碍。只不过是左臂被对方的至阴寒气给灼伤了。”
司马扶伤笑了笑,给了允鎏一个安心的答案。
“……司马兄,您有洝接芯醯茫这次毅康失踪回來以后,变了许多??br />
“嗯,我也有此感觉。不过,允鎏兄,您不觉得,这是件好事么?”
司马扶伤负手而立于夜色烂漫的王府花园前,一句善意的反问让允鎏陷入了沉默。
两个男人站在走廊上看了好一会儿星光璀璨,花好月圆。临到再进房间之前,司马扶伤便听到允鎏释然地叹了一口气。
“倒也是如此。”
“既然如此,就不要去追究,何以如此了吧。毅康是你儿子,你要对他有信心。”
司马扶伤轻轻回了这么一句之后,便再次推门而入,进了毅康的房间。
☆、一拜〇九负荆请罪
三日后,怡亲王允祥一听到毅康的伤势已经稳定下來,便带着弘翊到礼郡王府上來负荆请罪了。刚开始弘翊还不大乐意进去,允祥站在王府门口瞧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眼珠都要瞪出來了。 弘翊见父亲气得不轻,这才乖乖就范。
一路來到花厅,礼郡王府里的奴才们对这一对父子还是毕恭毕敬的,但是招待之中透出的那么一点点冷淡,还是能够瞧得出來。就这么被晾了一阵,礼郡王允鎏姗姗來迟。一进门就连连对怡亲王作揖。
“怡亲王,真是对不住。刚刚在下和内人去瞧毅康的伤势了,这才來迟了些。”
“……啊,不碍事不碍事。您这么客气,反而让本王汗颜啊。这……不知道毅康贝子的伤势如何了?”
一听到允鎏夫妇两个大早上的就往毅康房间跑,允祥的心就忍不住紧了一下,生怕毅康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到时候就还真不是光嘴皮子动一下,道歉就能了了的事情了。
“呵呵,怡亲王不必多虑。犬子的伤……”
允鎏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转过头來若有所思地看了弘翊一眼,这才将允祥招到一边。
“怡亲王,來來,我们到那儿去说话。”
允祥眉头微微一皱,大惑不解,不明白为何允鎏竟然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却因为自己今天是带儿子过來认错的,怎么都是自己理亏,便也随他去了。
二人刚走到溢一处僻静的耳房里头坐下,允祥就叹了一口气。
“……王爷何故叹气啊?”
“说实在话,那天晚上弘翊回來,在下就知道了毅康贝子受伤的事儿。一早就想登门拜访,好好让在下那不争气的儿子认个错,赔个不是。又怕礼郡王和福晋你们瞧了咱们心烦,一直不敢來,这才拖到现在。”
“……怡亲王不必介怀。不过是小孩子之间打架,下手重了些,再加上毅康伤势也不是很重,休息一两日就好了,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
允鎏笑了笑,说出來的话句句都是在安慰允祥,这样深明大义的态度弄得允祥愈发不好意思。自打进官场以來就洝皆趺春旃的老脸,此刻却因为愧疚而羞了个通红?br />
“不过……犬子倒是经过那一场比试,发现了一些异常,当时便于在下说了,不知道王爷信不信我。”
突然,允鎏话锋一转,表情也好,语气也好,都十分严肃。严肃得允祥这见过风浪的心脏,都忍不住跟着洝浇谂牡爻槎了几下?br />
“礼郡王,您想说什么?”
见允祥松了口,允鎏看了看左右,这才坐到了允祥身边,让他附耳上來。
“毅康的左臂,是被极阴寒气给灼伤的。听毅康描述,看样子,弘翊那邪门歪道的功夫是越发得厉害了。之前咱们想办法拔除的那点九魂丹的副作用,似乎又回來了。”
一滴冷汗,自允祥额间滴下。
“不,这不可能……难道,他,他那么不怕死又吃了一颗?”
这么算來,就是扶伤所说的会夺人性命的连吃三颗了。允鎏摇了摇头,对于这个问睿他并不知道答案,更不敢乱答,只是从表面上掌握到的线索來看,情况并不乐观?br />
突然,允祥腾地一下站了起來,惊得池塘里头聚集在一起的鲤鱼都四散开來。
“王爷您这是要到哪儿去?”
“我要去问问那孽子,到底最近是在做什么勾当!”
允祥伸手刚想把耳房的幔帐给掀开,却被允鎏眼疾手快一把阻止了。
“王爷请慢,这么无凭无据地过去,我看弘翊贝勒什么都不会说的,况且……他提升功力虽然用的方法不当,却也多半是皇上授意和默许的。您这么过去直白问出來了,只会让弘翊陷入两难。骗您不是,不骗您也不是。于事无补啊。”
允鎏的话让允祥有几分颓然,正因为他句句说的事实,才会让允祥如此绝望。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如何是好。难道就任这孩子自生自灭不成么?”
允祥极其颓丧地走回到耳房内坐下,虽然人是对着一汪平静的池水,可是他的心里却怎么都洝桨旆ㄆ骄蚕聛怼5降资歉迷顾,又该恨谁,他已经不清楚了?br />
允鎏在一旁沉默着,自然很是明白允祥的心情。可是此时此刻若是要评价这件事情,就必然要评价到皇上的为人处事之上,他什么都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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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看來,最大的错就是,当初我不该一时心软,把这孩子抱到我身边來抚养。让皇上日日夜夜芒刺在背,防备这个孩子,重用这个孩子,却偏偏洝桨旆ㄐ湃嗡,善待他。我看着,心疼啊。?br />
这股子悲伤似乎积压在允祥心里很久很久了,长年累月,虽然他一声不吭,也从來不提,可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心里其实都清楚。这样的悲伤一定会因为积压得太久而在心里发酵变质,哪天忍不住说了出來,也是早晚的事情。允鎏静静地站在一边,突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太过讽刺。外人看來,他们都是当朝得宠的大臣,皇上对他们的见解都是说一不二。
可是又有几人能够明白,越是像他们这种人,就越洝桨旆ǔ┧欲言。时间久了,真话假话都有些分不清楚了。甚至有时候自己对于事物的感官都有些迟钝起來?br />
“王爷,这些话,只是在这里说说便好。今日既然允鎏能够找您來单独谈话,自然是想要商量个对策出來的。您稍安爀躁,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允鎏抿了抿唇,做了他最不擅长的事情----宽慰别人。允祥听着允鎏的安慰,心情并洝接泻米,反而更加沉重起來。他一直低着头看着地面,沉默了半晌,不禁苦笑出声?br />
“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办法。”
“……解毒。”
允鎏说得轻松,可是这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允祥坐立难安。
“……允鎏兄,您先前可是说,这催发弘翊身上功夫的东西是九魂丹。”
“是。”
允鎏点了点头,望着允祥欲言又止的模样,自然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在下确实不能保证,拔除掉所有的九魂丹。退一万步來说,就算拔除掉了所有的药效,在下更不能保证,之前那第一颗九魂丹的效用还留着。换言之,我不能保证,弘翊依旧记不起当年的事情。”
允鎏的据实以告对于允祥來说无疑是平地里的一声惊雷,命运真是给他开了个大玩笑。这样的选择,摆明就是在说,他救得了弘翊今天,也救不了他明天。
就算现下他为了他好,把他身上九魂丹的毒性去除了,免了他有朝一日走火入魔,六亲不认的可能性。可是像弘翊那么一个要强的孩子,会原谅他废黜掉他这一身得之不易的上层功夫么?恢复了儿时记忆的他,还会认他这个含辛茹苦将之抚养长大的阿玛么?
最重要的是记得前尘往事的弘翊,皇上还容得下他么?想到这些种种顾虑,允祥禁不住笑了出來,笑得老泪纵横,好不苍凉。允鎏自然也明白想要做出一个决定有多难,想要从这两个选项之中选出一个抉择出來,又是有多不容易。
所以他静静地在一旁等着,只是希望怡亲王能够在哭过笑过以后,还是那个沉稳冷静的怡亲王,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虽然,这只是期望,虽然这样的期望看起來是那么地苍白无力而又徒劳。
正在两个人沉默着的时候,而方外突然传來急匆匆地脚步声。允鎏耳朵灵,又站在幔帐旁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先是看了眼允祥,显然允祥也察觉出了外头的动静,赶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允鎏见他打理得差不多了,这才出去,随便抓了一个仆人问话。
“这是怎么了?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急急忙忙的。”
正满头大汗地往走廊那儿跑的小厮定睛一瞧,居然就是本王府的老爷,立马跪了下來。
“王爷,王爷,小的可找到您了。是福晋让奴才们找您呢,您快去瞧瞧吧,弘翊贝勒也不知道怎么了。本來坐在那儿好好的,突然晕在花厅里了!”
允鎏一愣,还洝接兴反应,允祥便已经从他身后窜了出來,一把抓住了跪在地上的小厮?br />
“什么?弘翊怎么了?”
“……回怡亲王的话,弘翊贝勒刚才晕倒在了花厅,现下小的们将弘翊贝勒安置在了客房,福晋和大少爷都在那儿看着呢。王爷,您还是快去看看吧。”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允祥明显慌了神,身子踉踉跄跄之下,好久都站不稳。若不是允鎏在一边扶他,只怕今日本來登门探访的一对父子,全都要倒在他们礼郡王府了。
允鎏一边扶着允祥,一边使了个眼色让小厮先退了下去。
“王爷,您别着急。咱们去瞧瞧情况再说。”
允鎏说这么一句话,倒不是指望允祥在这种状态下还能够回他什么,他只是觉得,有必要给允祥一个念想。这点念想就跟希望一样,是现下他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
至少,这句话可以让允祥知道他现在该做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允祥木讷地点了点头,便在允鎏的搀扶下往礼郡王海棠阁旁边最宽敞的那一间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