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真,让岛姬以为这是他们家的试金散……对了!”
夭夭说得眉飞色舞,毅康却听得稀里糊涂。 突然她一跳起来,就往李显那边走去,一手揭开了他的面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之后,这才重新给他戴上。毅康瞧着夭夭老鸨验货一样的表情,忽然全身上下打了个寒颤。
“这小子长得也不错,看样子不会枉送性命了。”
说到此,夭夭笑得更是开心了。刚才打斗的时候她还没人出来,现下凑近一瞧,居然就是张云如手下的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正好,让岛姬好好教导一下他,却又不会害他性命。只不过……自己要不要做点手脚,让他忘记一些事情呢?
夭夭不愧是无双会的大小姐,真正为自己考虑事情的时候,心思缜密,手段也够狠辣。一双逐渐发冷的眼睛再配上那一手凝聚在掌中的阴冷真气,让这不大的石洞无端端地气温骤降了好几分。毅康看到,睡在床上依旧没有意识的弘翊,嘴里正哈出阵阵白气。他心里一着急,赶忙便拉住了夭夭,指尖刚触摸到她的肌肤的一霎那,毅康只觉得心里冷得直发疼,几乎都要冻晕过去。
“你做什么呢!”
“……算了算了,你都要把他丢给那个女人折腾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何必急于一时呢?”
毅康以为,夭夭是要在那个男人身上打上几掌,废了他的武功之类,和夭夭真正的目的,整个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夭夭扑哧一笑,被他憨傻的样子逗乐了。果真就打消了消除李显记忆的念头。
“看在你的份上,就不伤他了。不过……你以后可得给我老实点,不然……”
夭夭倾身上前的时候,毅康本来想躲,听到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身子僵硬了一下,果然就乖乖站着不动了。全然就没发现夭夭现在没有戴面具的小脸上,满是恶作剧的笑容。
“真听话。姓冯的,你……”
她满意地拍了拍毅康的肩膀,刚准备说什么,却被毅康打断了。夭夭好奇地回头看他,见这高大的男人阔步向自己走来心里也会有些害怕。只见毅康微微皱着眉头,一把便抓起了夭夭的右手,夭夭低叫了一声,下一秒小脸便染满了红色,她气鼓鼓地拼命挣扎,根本就忘记了自己那一身俊俏的好功夫。
“姓冯的,你!”
手心有些痒,那是毅康在她的手掌里写字。随着这笔画一丝不苟地完成以后,毅康这才抬起头来放开了夭夭的手。
“我叫逢时。逢君须尽欢的逢,不是姓冯的冯!下次不要叫错了!”
毅康刚说完这句话,就连自己都觉得讶异。下一次,怎么可能会有下一次?
下一次自己与之见面,不是要舀她,便是她要灭口吧。这么想来,应该还是不见的好。可是一想到这永不相见的可能性,毅康就觉得变扭,更觉得丧气。所以他把自己的名字给了她,从小他就一直珍视着的名字,是他最亲爱的额娘常常唤他的名字。
夭夭抓着自己的右手,张开又收紧,收紧又张开。好像在这一张一合之间,确实能够看到手心中的逢字可以闪光一样。不知不觉间,像是银铃一般的嗓音竟然是在不断重复着那个男人的这句话,直至沙哑。
“逢时,逢君须尽欢的逢……你叫逢时……逢时……”
喃喃自语间,躺在冰床上的白术猛然间睁开了金银色的双眼。有那么一刻,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生在何处,有股不知道时间是否流逝的茫然。
然而,顷刻间从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却告诉她,刚才那些美好的过往只不过又是一个梦。白术张开手掌,像是若干年前做的那样,在这斗室的月光下缓缓收紧又张开她晶莹剔透的手,那个曾经刻进她灵魂里的字迹,而今却在鞭笞着她麻木不仁的心。
冷笑,似乎是为了嘲笑她已经干涸的双眼。白术默默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她瞳孔的颜色又恢复了原状。
她白术再一次从这走火入魔之中活过来了。
……
☆、四十二事有蹊跷
毅康自从在家中关紧闭以来,果真就做到了闭门不从,其中原因也只有玉宁明白。至于允鎏,性子便是那样,就算心里担心儿子的状况,也不会轻易说出来。不管心里着不着急,架子总是端在那儿,总是不卸下来礼郡王的这个脸面和身份。
这一日,允鎏上朝回家,玉宁已经吩咐厨房做了些清淡小菜在家候着,允鎏这边一脚刚踏进饭厅,玉宁便已经笑着抬起头来了。
“回来了?”
“……你这么些年,还真是练了身本事。怎么我一进来,就知道是我呢?”
允鎏微微一笑,一手扶住了要上前迎他的玉宁,又把她按回到了座位上。
“王爷可是说笑了。这么多年了,你平常打呼噜的声音我都辨认得出来,更何况是这脚步声。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体状况,步子这么重又这么急,做什么呢?”
玉宁带笑的眼睛,虽然已无法再像以前那般星光璀璨,却依旧能够看透人心,特别是允鎏的心思。因为他不管在外头如何冷硬,又是如何的谨慎防备他人,到了玉宁这儿,他总是愿意把自己的一切给她看,给她瞧的。
“……来,来,咱们先吃点东西。你等我等了这么久,也该是饿了吧?”
允鎏改变话题的能力很是拙劣,却每次都可以起到作用,这都是因为玉宁每次在这个时候都会选择当个温柔乖巧的妻子,只要允鎏执着她的手,她便愿意就这么跟着他走下去,不论他将之带到任何地方,任何境遇,她都能够微笑相待。
“怎么?莫非今日朝廷上有差事给你了?”
玉宁刚一落座,允鎏就忙着给她夹菜。猛地被这么一问,反倒是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应了。执著的手硬生生地顿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将那一筷子时蔬放进玉宁的碗里。
“倒不是给我的差事,是给毅康的。”
允鎏叹了一口气,玉宁侧耳凝听,却只是听到了碗筷轻碰得声音,看样子,允鎏已经放下了筷子,将心思都花在了这件他即将要告诉玉宁的事情上。
“前两日,外城墙那儿,有几个五品官员家里遭劫,丢的倒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不过家中的护院都受了重伤。皇上渀佛是觉得这些事情和之前内城里的灭门案是同一伙人所为,就想着招毅康和弘翊回去办案。紧闭嘛,也取消了,俸禄也折半照发。”
“……这不是好事么?怎么弄得你这么愁眉不展的?”
玉宁这一下也算是糊涂了。在她看来,允鎏自然是一个爱妻如命,又顾全家里的好男人。可是构筑在这一切之上的,还有他对于家族荣誉的维护与权衡。若不是因为他向来身上的担子重,他们当初也不会经过那么多的波折之后才走到一块。
所以毅康当初被禁闭的时候,允鎏的大发雷霆玉宁可以理解,也是预料中之事。可是现下允鎏却因为毅康再次得到重用而忧心忡忡,这就让玉宁很是不明白了。
“好事?宁儿,你真这么觉得么?”
允鎏的一句反问,让玉宁的心禁不住咯噔一下,半天才缓过神来。玉宁现在倒是什么都不怕,唯一担心到脑袋疼的事情就是允鎏与毅康的父子关系。一个太认真严肃,做事一丝不苟,一个又太放荡不羁,随性而为。偏偏这么一对风马牛不相及的男人竟然是父子,实在是让玉宁觉得哭笑不得,深刻明白这天意弄人的意味。
现在毅康与允鎏难得相安无事,虽然彼此都是以沉默冷淡相对,那总比要大打出手的好。可是如果让允鎏知道毅康的那些陈年往事,还有那个白夭夭的存在,玉宁忍不住浑身就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细想下去。
“……现下说得好听些,便是承蒙圣恩,皇上放了他们一马。可是细想来,我却又觉得蹊跷。且不说毅康,单就是对弘翊这样,我就觉得不对。”
允鎏说到这里,忽然沉默了下来。玉宁微微张着嘴,被允鎏这严肃的话语不觉带了进去,自己无端端也觉得紧张起来。他越是不说,她心里就越是发慌。各种各样的胡思乱想,似乎已经成了这个年纪的女人的专利。
“怎么不对了?”
玉宁耐心等了一会儿,却还没听到任何声响,只好又提了一句。允鎏皱了皱眉头,倾身向前,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宁儿,我倒不觉得皇上是要让弘翊去得功名,而是要他去送死阿。”
玉宁一手抓紧了手帕,心里却七上八下地怎么都镇不住,好像那颗活蹦乱跳的心脏根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一样。
“这,这怎么会呢……弘翊不是十三爷最疼爱的儿子么?皇上就算再怎么严厉,也……”
温润的手指覆在了玉宁的唇上,允鎏太多的欲言又止让玉宁也只能沉默。
“算了,这件事咱们就说到这儿吧。我知道你也是担心毅康,可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大不了你平常没事的时候多顾及一点就是了。好了,别想了,吃饱了你就亲自去毅康那儿一趟,把这消息,带给他。”
相比于允鎏的忧愁满腹,玉宁倒是回还得快,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又笑开了。一双玉手端起汤碗,就送到了他的嘴边。即便允鎏再怎么心思沉重,这样的动作也足够让他温柔一笑了。
☆、四十三若无情
这一夜,毅康如往常一样带着御前侍卫队在内城四周巡逻,只不过与平常不一样的是,他和弘翊却是彼此缄默,不发一言。
这样的沉默一直延续到侍卫队员将内城外围巡逻了一遍,先打破这僵局的还是弘翊。几个跟随毅康和弘翊的手下倒也知趣,这个时候就表现得特别听话,简直是弘翊让他们去哪儿巡逻他们就去哪儿。
“……毅康。你这样生气,是何必呢。”
弘翊想了很久,开头这么一句话并不明智。可是至少可以刺激毅康对他多少有些反映。
果不其然,毅康终于愿意抬头看他一眼,只不过这眼神之中却带着丝丝恨意。
“你若是懂,就不会围剿无双会却什么都不和我说。你知道不知道,夭夭在那儿!她在那儿!是你杀了她。”
毅康本来表现得很激动,可是当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却又突然冷静了下来。或许这不是一种冷静,而是哀莫大于心死。夭夭死了,她这几年以来的杳无音信,她这几年以来的不守承诺,都有了一个很合理的解释。可是毅康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次又一次像是陈述事实一般地说出这个残酷的真相,无疑是他对自己的一种折磨,这样的折磨给他带来的伤痛,不亚于凌迟。
“这是朝廷密事,按理说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不该向你提起。我事后对你说起,已经是禁忌了。你又何故如此苦苦相逼呢?”
弘翊微微一皱眉,将自己心里那股不快强制性地压了下去。可是话音刚落,他便倒在了地上。原来是毅康气势汹汹地击出一拳,他却没有躲。弘翊用手背揭去了嘴角的血渍,可是嘴里还是尝到了腥甜的味道。忽然一袭黑影照上来,弘翊猛地抬头看去,却见一只成爪状的手掌仅仅只是在离他的天灵盖寸毫的地方停住了,手的主人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将手收回。弘翊在月光下,看到的是一双冷如冰的眼。
毅康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便转头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毅康!”
弘翊挣扎地站了起来,朱红色的宫墙现在是他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而他的好兄弟,好朋友,虽然与他仅在咫尺,却只不过是丢给他一身清冷的月光所雕刻而成的孤身冷影,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毅康在离弘翊不远的地方站住了,却始终没有转过头来瞧他一眼。渀佛只要转过头来,他就不会选择和平解决这个问题,他一定会闹到至死方休,好平了内心的悲愤。
“……弘翊,你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么。我还把你当作朋友。可是,夭夭的死,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
说罢,毅康毅然拂袖而去,留下弘翊一个人坐在内城里某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内,不管不顾。弘翊就这么默默瞧着毅康离开的背影,直到视线所及范围愈加模糊,他才慢慢闭上自己的眼睛。当初的那些事情,虽然他不断告诉自己已是过往云烟,他却如何都无法挥散而去。模模糊糊间,弘翊觉得,她就在自己身边。
“你来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带着些许的温柔在里头。白术冷冷地瞧着,忽然又望向了毅康离开的方向。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夭夭没死。”
清冷的嗓音响起,带着若有似无的寒气。弘翊闻言,笑意更浓。
“因为我是个骗子,自私的骗子。”
说罢,他睁开眼睛来盯着自己眼前的这一抹白色。眼神之中的如痴如狂,又有几人能懂。弘翊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白术的衣袂,却被她巧妙地躲过了。
她还是那么美,美得不真实。
就像三年前,他们在无双会相见那样。
就像三年前,他睁开眼第一次看到她的模样那样。
“……夭夭,你不该来。”
可是,他有他的职责。而她却总是会成为他的职责范围。弘翊挣扎地站起来,却又坐下,反反复复间,已经吸入了不少女子身上特有的香气。当他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身体的时候,有那么一霎那,他的视线是无比清晰的。
他见到夭夭笑了,禁不住便有些目眩神迷。
“我不是白夭夭,我是白术。”
昏倒之前,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他便堕入到了一个长长的梦境里,再也出不来。
那梦里,只有他和白夭夭,却没有第三人。
明明只是个梦,却让弘翊久久不能自拔,深陷其中。从不轻易露出微笑的他,就连表情都变得柔软起来。
若无情,又怎会落入次等无间地狱,弥足深陷。在梦中有多甜美,醒来就会有多痛苦,这也是白术想要的结果。所以当良清的利剑几乎都要刺中毫无抵抗力的弘翊时,却被一截白纱,轻轻拉住了。
魍魉一般的鬼面侧过头来,不解地瞧着白术,却被他一两句话轻易安抚。
“着急什么?这个游戏得慢慢玩,我们所做的才有意义。那边有人来了,我们走吧。”
“……是……”
良清愤恨收回自己那灰色的剑,与白术一道,一黑一白地瞬间消失在了内城里。
☆、四十四信或不信
弘翊以为那是一场梦,太过于完美,完美到他希望永远不要醒来。可是,他终究还是清醒了过来。就好像是被神祗遗弃了一般,再一次地堕落到了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里。
在那一刻,弘翊才发觉,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确实再次碰到了白夭夭。而这个千变万化的女子,也确实留下了不少东西给他。件件致命。
然而,弘翊并没有因为自己被人陷害而感到恼怒,甚至一丝丝的不平都没有。相反,他很平静,渀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所以当允祥站在宗人府的门口,瞧着自己的儿子走出来的时候,本来担心的神色确实有些扭曲了。
父子二人沉默对望了一会儿,忽然允祥转过头来一言不发地往怡亲王府走去。跟过来的轿夫们面面相觑,见王爷没有要上轿的意思,贝勒爷更没有要上轿的意思,只好就这么扛着一个空轿子,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后面。那吱吱呀呀的声音,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无端端地觉得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这一对父子一前一后地行到了怡亲王府里。嫡福晋兆佳氏正拉着允祥最小的儿子弘晓站在门口等着,小家伙不过是五岁的年纪,却机灵得很。见到父亲黑着一张脸进来,自然就下意识地躲在了兆佳氏的后面。可是一看到弘翊进来,立马就笑开了。
“额娘,四哥回来了!”
弘晓刚说完,就要往弘翊那边跑。弘翊听到自己的八弟在唤他,回头报以一笑,刚要迎过去,却被允祥的一阵咳嗽止住了脚步。
“急什么,平日里在家也不见你这么着急去找你弟弟。跟我来书房一趟。”
“……喳。”
弘翊闷声回了一声,便再也不说话了,甚至连兆佳氏和弘晓那边看都不再多看一眼,径直就跟着允祥进了书房。弘晓不知这里头火药味有多大,仍然穷追不舍。跑了一阵,有些累了,这才撅着小嘴抱住兆佳氏撒娇起来。
“额娘,为什么四哥都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