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早变成孤魂野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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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洒在地面上,呈现一片皎洁的光亮。 树枝的影子印在窗纸上,纹丝不动,宛如画在窗上一般。
窗下的案几旁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对着明亮的烛灯看着摊开的书卷,眉间微蹙,一缕发丝顽皮地滑落到眼前,又被她拂到耳后。
月罂翻阅了白天带回来的几本书,可都没有任何信息,不免有些失望。眼角瞟见花寻给她的那一本,拿过来仔细看着。
婉儿边磨墨,边伸长脖子看着她手中的书卷,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忽然想到白天潼儿送来的东西,忙起身从书架上拿了过来,
“公主,这是慕公子派人送来的东西。”
月罂接过那本崭新的书卷,封面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字,有些疑惑。翻开一看,不由得笑了。只见上面仿佛是现代那种练字的书一样,工工整整地写了许多字,都是简单常用的。虽然笔法中含着他潇洒飘逸的风格,但每个字看起来都是刻意写成,少了许多连笔。
想到那日他陪自己练字时的情形,莞尔一笑。接着往后翻了翻,却发现字越来越难,也越来越复杂,甚至有些是自己不认得的,心里没来由地多了几分暖意。这人看似淡漠如水,心思却是极细。
婉儿显然比她要兴奋很多,有些字她也是认得的,眼里满是羡慕,
“慕公子对公主真好。”
月罂看了看她,抿唇笑了笑。她对他的印象确实不错,但只限于朋友之间的情感。他给人的感觉温和平静,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偏头想了想,忽然轻轻一笑,也许,是少了些人情味吧。
第四十八章换魂
门外响起轻微的咳声,月罂抬眼望去,是一袭似雪的衣袍,静如皓月,又似高山流水一般翩然。月罂冲他笑笑,将手中的那卷书放到一旁,
“你来了。”
慕离颔首垂眸,走到矮几旁。见她刚刚正在看自己送来的那卷书,眉目舒展,微微一笑。挨着她坐了下来,看着她摊开在案几上的书,有些疑惑,
“在看这种书?”
月罂嗯了一声,她找了许久,书中记载的毒药千万种,却始终没有蛇花之毒的资料。随意地在那本书上又翻了两页,呼吸却忽然一蹙。只见那页上正印着两个字:蛇花。一旁还画有一朵妖艳绝美的花,花茎弯弯曲曲,仿佛蛇的柔软身子一般。
不由得接着往下看去,只见下面写着这种花的生存环境,毒性以及各种详细的资料。书上大部分的描述,都与最初无情向自己汇报的一样:
“蛇花生长在南月国南方边界的幻幽山顶,四年一开花,无色无味,银针也难以测出,中了这毒以后,人会昏睡七七四十九天,最后灵魂枯竭而死。”
慕离顺着她的视线移到书面上,扫了眼上面的资料,眉梢动了动。
月罂接着看去,书页的右下角,有关蛇花用途的一处,墨迹化开了一片,有几个字看得不太清楚。她直觉这部分十分重要,翻过书页,借着烛灯透过另一面去看,也不得知,眉间紧锁。
一根温暖的手指抚过她紧蹙起的眉心,她回眸望去,却见他温柔浅笑,抿了抿唇,视线又落回到书页上,微微一叹,
“好不容易找到了,却看不到字。”
慕离指尖滑过晕染着墨迹的那处,不像是受潮晕湿的,倒像是故意为之,心里的疑惑略明了了几分。
“这里的字应该是,换魂。”
换魂?月罂猛然一怔,如果在之前,她必然不会相信这些鬼话,但自己既然能穿越而来,不恰恰是换魂才做到的吗?
“你怎么知道?”
他轻轻一笑,宛若仙子一般干净出尘,
“儿时见过这本书,对里面的内容自然略知一二。这花虽然四年才开一次,但在去年,却晚开了几个月。”说完,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月罂。
她看着他清亮俊雅的黑眸,脑海中缠绕的死结渐渐打开。那日无情禀报时并没有说这个,想必许多人是不知道的。她从刚来到这世间便一直有些不一样的感觉,直到那缕记忆回来之后,才渐渐明白她曾在这里做过什么。
中毒那日,那缕魂明明发现了茶水被人做了手脚,可她还是喝了下去,理由就是她知道蛇花之毒有换魂的作用,想借此让这几脉魂魄返还。但月罂此时不明白的是,这中间究竟是谁在暗中操作,难不成任何魂魄都可以趁着那个机会进入这副身体不成?
脑海中一条线索寻到了头,又冒出另外一些难懂的东西,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郁闷地闭了眼,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长吁了口气。已是深冬,外面又积着雪,墙壁透着凉意。但她懒得再动,心里刚解开一团麻,却又添了一团。
刚闭上眼没多久,身子却忽然离了地,吓得她猛然睁眼,却见自己被拦腰抱起。略抬眼看去,慕离正垂眸看向她,漆黑如墨的眼眸深处,有些自己无法看懂的东西。他温和地望着她,薄唇轻启,
“累了就去床上睡,地上凉。”
说完抱着她往床边走了几步,月罂挣了挣,想从他手臂间跳下。他却紧了手臂,不容她乱动,径直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回手一挥,几盏烛灯尽数熄灭,只剩下透过窗棂的清冷月光。
慕离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搭在椅背上,回身坐到床边,将一旁的帷幔落下。月罂正坐在床上纳闷,忽然见他熄了灯,落下了帷幔,疑惑地问道,
“你睡这?”她刚刚回到这世间的时候,屋子中只有这么一张床,也就与他同床了几日。但后来一直觉得不妥,没过多久,就让人送来一张全新的软榻和一套全新的被褥。平日里慕离都是在榻上过夜,两人之间总会隔着这层厚厚的幔帐。今日他这是怎么了?
慕离轻嗯了一声,声音平淡,
“外面冷。”
她摸索过来一旁闲置的锦被,递给了他,讪讪地笑道,
“那我多送你床被子如何?”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在外面睡得好好的,今晚却偏偏说冷,与她睡在一个床铺上。虽说这床很大,两个人在上面躺着也不显得拥挤,但她总觉得心里别扭。
慕离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光线昏暗,彼此都看不清楚对方。听她说完,一向看淡世事的他,心底居然有些懊恼。他没理会她说的话,接过她怀抱中的被子抖开盖上,自己背对着她躺在床上。
月罂有些气结,这叫什么人啊!平日里看似温文尔雅,怎么今日这么胡搅蛮缠?推了推他的肩膀,
“喂!”见他不动,又推了两下,
“喂!!”
慕离不语,也不动,任由她在后面干瞪眼。
月罂无语地望天,白天受那个妖孽一顿气,晚上又被这个别扭男平白无故地惹了一遭。是自己太爱生气了,还是这一个个的男人太过气人?
坐在半天,也不见他动弹一下,搓了搓手臂,还真冷。怕是外面真那么冷吧,暗叹了口气,拿过另一条锦被,自己面朝里躺下。
慕离听见耳边不时传来她的唉声叹气,抿唇一笑。没过多久,那声音便弱了许多,最后只剩下平稳悠长的呼吸。
他轻轻地翻转过来,看着她蜷缩着卷在被中,轻勾起唇角,得意地笑了笑。如果在亮处,必然会发现,他此时的笑容并不像平日里那么淡漠,反而前所未有的惬意与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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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罂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到了清晨。身边的床铺上空空的,哪还有个人影。她坐在床上晃了晃头,回忆起昨晚慕离的反常举动,有些迷茫,难不成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她撩开幔帐,淡淡的阳光顺着窗棂倾泻进来,看起来是个好天气。下床伸了个懒腰,眼光却扫过案几上那本翻开的书,缓缓地眨了眨眼,今天还有些重要的事要做。
洗漱完毕后,又简单地吃了些早饭。对婉儿说自己随便走走,让她不必跟着,披了件厚实的外袍,出了赏月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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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啊...大家对有什么建议或是想法都可以说一说哦...感谢啦~~)
第四十九章说正事
满院摇曳的山茶树。含苞的白色花朵,在冬日的萧瑟冷清中,显得异常耀眼。月罂打量着这个与赏月殿无一相同的院子,也忍不住心底赞叹。从未来过这里,竟没发觉这院子是如此的清雅别致,仿佛里面住的是一位风姿婉约,淡然绝美的仙子。
院内的丫鬟小厮们看见月罂,慌得变了脸色,纷纷跪倒,“给小公主请安。”
月罂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自己院子里特别强调过不要见她就跪,来到这里,竟有些不习惯了。开口对为首的一个小丫鬟问道,
“四公主在吗?”
丫鬟颤巍巍地向主殿方向张望,随后低头回答,
“公主刚起来,在主殿。 ”
月罂让她前面带路,她却犹犹豫豫,畏首畏尾。月罂觉得可笑,这南宫魅影在下人眼里难道和魔鬼一样?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了不久,便到了一座二层殿宇前面。小丫鬟走到台阶下的时候,犹豫着停了下来。月罂只是回头看了眼她,有些纳闷。自顾自地走到门口,还没等她站定,一个上好的瓷瓶嗖地砸过来,月罂闪身躲过,瓷瓶在她身边摔了个粉碎。冷冷地声音随之从里面传来,
“贱人,给我滚出去!”
月罂眉头一皱,怎么自己刚来就被骂了?
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从里面退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与其说是男子,倒不如说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月罂舒了口气,原来在骂他,忽然又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些幸灾乐祸,实在卑鄙。
男孩雪白的中衣敞开,露出了里面的大片胸膛,她不经意地一瞥,就定住了眼眸。只见他尚未长成的单薄前胸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伤痕,有的裂开,有的愈合,新伤覆盖着旧伤,白皙如脂的肌肤上,暗红色的血痕触目惊心。
月罂皱了皱眉,那血色的伤痕让她心里一紧,记忆中的雨舟,也是这般模样。咬了咬唇,抬眼向他看去。只见他俊俏的面容上,两行清泪沿着眼角滑下,泛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幽怨地瞟了一眼月罂后,转身快步跑开。
月罂盯着他离去的方向,暗自地叹了口气,又一个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孩子。
转回头去,却对上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南宫魅影冷冷一笑,
“七妹这么早就来我这看笑话?”
月罂尴尬地笑了笑,心想着确实看到了笑话。平日里呼风唤雨,高傲嚣张的四公主,今日却是如此狼狈,
“只是闲来无事,正巧经过这里,被满园山茶花吸引,这才进来欣赏欣赏。”
南宫魅影仍是那副冰冷模样,与平日里见到的判若两人,沉声道,
“欣赏完就可以走了吧?绿珠,送客。”
带月罂进来的丫鬟吓得一哆嗦,抬眼看了看月罂,小声地说,
“小公主,奴婢送您出去。”
月罂也不理她们二人,自顾自地进了这主殿,摆设奢侈华贵,令人咂舌,比起自己那个清幽的小屋,这才是真正公主的殿宇。
绿珠见月罂大摇大摆的进去了,看着身旁脸色难看的主子,吓得小手紧紧地攥在衣袖里,颤抖着嘴唇问道,“公主,这……”
南宫魅影深深地吸了口气,今日太冲动了,都怪那该死的男人,冷着脸对绿珠说,
“去给小公主泡壶好茶来。”
绿珠答应了一声,这才松了口气,像是死里逃生一般,飞快地走开。
月罂坐在紫檀木的方桌前,把玩着桌上的暖玉茶杯,这色泽,果然是极品。
南宫魅影坐在另一侧,缓了口气,慢声细语道,
“七妹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月罂见她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挑眉笑道,
“刚不是说了,顺便经过。”
南宫魅影勾了勾嘴角,细窄的凤目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
“说正事吧,别绕圈子。”
月罂见她还未整理的头发,软软的披洒在肩头,未着粉饰的脸庞展现着原本秀美的肌肤,如不是先前的一些事对她产生的偏见,倒觉得此时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拿过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细竹筒,打开将里面的几支箭倒了出来。把它们放在了桌上,推了过去,
“四姐看看这个。”
南宫魅影不知她搞什么名堂,眼角余光扫过却又忽然转了回来,拿起一支箭仔细一看,皱了皱眉,
“哪儿来的?”
月罂故意装作惊讶,问道,
“难道不是四姐的?”
南宫魅影冷哼了一声,简直与旁日所见判若两人,
“别在我面前耍花样,你若肯定是我的,早去呈给了母后,还用得着来问我?”
月罂抿唇笑了笑,她确实如自己所想,只是表面上装出一副妖媚的样子,显得毫无大脑,实际上她却没有表面上看得那样简单。
“也正如你所说,我知道这箭不是你的。但我在昨日回宫的途中遭遇了刺客,是许多人都见证的。我若是将这些箭呈给了母后,想必你也脱不了干系。”说完,她轻轻笑笑,表面上毫不在意,可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
她虽然在前世生活了若干年,在察言观色、待人接物上做得略微出色,却不晓得那一套用在古代是否合适。但她却懂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眼下只希望南宫魅影恨那个人更多于恨自己。
南宫魅影面色微微有些变化,她深睨了月罂一眼。自然清楚月罂在南月国以及其他众国中的地位,若是被人知道了有人刺杀她,而且所用的箭是自己独有的。那即使自己是清白的,也百口莫辩,当年金竹园发生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将那支箭轻轻放于桌上,略有些郑重地看向她,问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
月罂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垂下眼眸,
“虽然我忘了许多事,但失去亲人的滋味,我确实尝过。我知道四姐恼我,如不是因为我,姨娘也不会带兵出战,更不会……”她停了下来,过世两个字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中说不出来。
虽然她一开始确实想在南宫魅影面前装装样子,但此时提到了亲人,一直掩藏在心底的哀伤却慢慢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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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啦...放假啦...;)
第五十章苦涩的回忆
前世的养父母对自己极好,可偏偏造化弄人,幸福之家只维持了短短几年,一场车祸就夺去了她刚刚得到的温暖。最开始的时候,她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见人。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无人能救她出来。
她那时没有朋友,除了养父母也没有任何认识的人。家里的佣人虽然多,但在他们去世了以后,都各自领了工资离开了宅院。只剩下寥寥几个在宅院中工作了多年的,看她天天把自己关在房中,只能是叹息也不能劝她什么,每天都把饭菜放在门外,却从不敢进去。
直到有一天,一个佣人的孩子误打误撞地推门进来,才打破了屋中死一般的沉寂。那孩子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屋中拉着厚厚的窗帘,月罂看不清他的脸。孩子走得很稳,往屋中走了几步,却蓦地哭了。
他蹲在地上,边低低抽泣边哽咽道,
“妈妈,好黑、好黑……”
月罂心里像是被什么攥紧了一般,干涸了几天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她几日不吃不喝,力气也耗损得七七八八,但仍撑着地起来,一把拉开了窗帘,阳光顿时倾泻进来,晃得她眼睛生疼。
那孩子顿时止了哭,乌黑的大眼里泪光滚动,盯了她几秒钟。她几日水米未尽,脸色极差,孩子畏畏缩缩地看了她一会儿,哇地一声又咧嘴哭开了。月罂有些手足无措,爬到他面前将他抱在怀里,几日不说话,嗓子已经完全暗哑,
“别哭、别哭……”她虽然劝着孩子,可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下来。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孩子的妈妈到了门口,看见里面抱做一团的两人,不由得愣了。随后慢慢走了进来,将那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起身又慢慢退了出去。
月罂坐在地中间,眼泪断断续续地掉落在手背上。没过多久,她又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走到她面前,跪坐下来。她显然有些犹豫,伸出手慢慢抱住了面前瘦弱的身子,将她搂在怀里。像刚刚拍自己的孩子一样,轻拍着她的后背,喃喃地道,
“小姐,人死总不能复生,你再这样下去,他们也合不上眼啊……”
月罂被她小心地搂在怀里,她的怀抱比窗外的阳光更温暖,让她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从那以后,她又开始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购物,一个人生活。她封闭的内心只为那个女人打开过一次,在她面前毫无防备地哭了起来,仿佛把心底所有的怨与恨全部发泄出来,但仅仅只有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