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塚,我终于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女生喜欢你了,绝对不仅仅是因为皮相。”
“我不在乎她们的想法。”一瞬间,我仿佛看到冰山融化的时刻,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尽是与平常不同的温柔,“不过你难得夸奖我一句,倒应该感谢她们一下了。”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把头埋在围巾里,却更加清晰地闻到他的味道。
然后,心跳漏了半拍。
“啊啊,雪越下越大了,快回家去!”我转身,挠着头——刚才那一瞬间我觉得手塚就像一块甜美的蛋糕,先扑上去咬一口。
这心情真奇怪。
厚厚的积雪上,留下我们两人的脚印,手塚的略大些,步伐间距像精确计算过一样;而我的脚印确实七零八落,活像一个打醉拳的,时不时地还会抹去他的脚印。
看着手塚无奈的脸,我格外开心,好像能够打乱他的脚步也是种人生乐趣?
挑战 ...
然后,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甚至当母亲哼着歌准备年菜的时候我才发觉,原来已经是寒假,就快过年了。
神田所说的话,一字一句萦绕在耳边,像一道紧箍咒勒得我不能呼吸,有时候还会伴随着几幅父亲和迷子相拥而笑的画面,温馨地让我心绞。被这些真实的、自己胡思乱想的东西填满了整个思绪,经常会突然一下脑袋变得空白,等到清醒时,时钟已经转过半圈了。
痛苦的时候,时间过得也挺快的。
"铃?听到了吗,帮我去看一下信件。”母亲的呼叫让我稍许有了些动力,缓缓从床上爬起走出卧室,引入眼帘的是焕然一新的客厅,几乎每一个角落都闪着熠熠光芒,家具明亮得能当镜子用。而客厅中央,母亲微笑擦着已经反光的花瓶,回头嗔怪地对我说:“最近你怎么了?总是躲在房间里,寒假作业做了吗?”
“......没有。”以我现在这个状态做作业,满作业本都会画上神田上吊、中毒、剖腹自杀的样子,到时候就可以在精神病疗养所开个母女座谈会了。不过事实上,母亲她现在看上去,至少比我更像个正常人。
“这样不行啊铃,爸爸喜欢勤恳的孩子,小心他回来教训你!”她虽然是在责备我,却是满脸小女人的幸福。
只要和爸爸在一起,打女儿都是件快乐的事吗?
“他......”我咬着牙,神田、父亲、迷子三人的脸交错重叠着,最终竟然与母亲的脸重合了,只是嘴角幸福的笑容变得那么虚伪。
“他不会回来了,他和别的女人跑了。”
我或许犯了禁忌,因为那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赶在她面前说这话,谁都不想破坏这哪怕是谎言编织出来的幸福。
不过有时候,撒谎者比受骗者更痛苦,每天要对着一张空凳子说:“我吃饱了,请慢用,父亲。”是一件很荒谬可笑的事情,我想我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母亲可能会再次疯狂地尖叫,摔东西,狠狠掐着我的脖子质问:“立夫去哪里了,我的立夫去哪里了?!”不过也没关系,这比说谎好多了。
看着她的眼睛,由漂亮的碧绿色变成深沉的墨绿,像是压抑着什么巨大的悲伤,我终究还是忍不住移开了视线,狠狠地扯着鞋带企图转移视线,可惜这样反而让自己变得更加笨手笨脚,把蝴蝶结打成了死结。
等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抬头迎上她的目光是,瞳色又恢复了以往温柔的比率,她一如原先那样温柔又坚定地对我说:“我相信他。”
伟大的爱通常迎来的是悲伤的结局,我第一次感觉到,母亲的那份坚持或许和我们想象中的不一样,也或许她比我们想象中陷得更深。
不管怎样,我现在要做的就是:
“我去拿信件。”
信箱里难得被塞满,都是一些亲戚朋友寄来的年卡。最上面一张是淡雅深沉的绿色年卡,用潇洒有力的笔迹写着:
恭祝,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手塚国光
古板地如老年人的祝贺词,让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这个时代还能培养出手塚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世界奇迹,难道他要用老年人的心态生活一辈子吗?
我一边笑着摇头,一边打开第二封年卡:
呵呵,来年,也请多多关照呢。
不二周助
那透过年卡传来的黑色恐怖气息和淡淡的威压,让我小心肝猛颤,这是一封恐怖分子的年卡。
菊丸就连写祝词都免不了带个尾音;大石河村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整张的慰问话,犹如两封家书一般从吃饭关心到睡觉,嘘寒问暖体贴至极;乾则更绝,他把每个人会写给我的年卡内容猜了一遍,几乎完全正确,尤其是手塚的。
看着小强们激起个性化的年卡,我有种拨开云雾见太阳的换快感,只不过这种心情仅仅持续到我看到下一封年卡的时候。
仁王雅治。
我立马甩手就把那淡蓝色年卡丢出3米远,确认它落地之后没有爆炸或者弹起走路,才小心翼翼地用树枝将它挑开。
哟,外星女人,让我猜猜你看到这封年卡的反应,是狠狠地丢出去吧?(大和铃此时表情:=,=)
其实,我是想来告诉你一个招来好运气的方法,向前走3步,再向右走3步,再像后走三步,再向左走三步,好运气就会被你锁住了。(表情转换:=_=)
我知道你是不会相信的,总之,新年快乐啦~
我想用打火机把这封年卡烧了,灰倒进马桶里,然后厄运就会被冲到太平洋去了。
向前走三步?也不知为什么,身体不知不觉的就动了起来,往前迈了三步,我正好出了大门。
“我难道是被仁王远距离操控了身体,居然真的跟着照做了!”我一边感慨着自己的无聊,一边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右边,如果就这样走三步后再往右走三步,直接就撞围墙上了。
仁王果然神机妙算,这样都能阴人。
“大……和?”忽然响起的苍老声音,让我转移了视线,路口站着的是一个身形佝偻,拄着拐杖的白发老人。
神田。
他干枯的手颤抖地摘下圆帽,放在胸口对我微微一鞠躬道:“早安。”
我开始后悔自己踏出那三步。
神田空洞的双眼几乎看不到一丝活人的光芒,他如一个移动着的死尸,发出沙哑的低喃:“迷子她,去世了。”
乍一听这个消息,我也愣住了,毁了母亲幸福的人死了,我却没有一丝欣慰或者开心的感觉。只觉的胸口憋着一股气,长长地叹息了声,又觉得有些茫然惆怅。
怨恨并没有因为她的死而消散,只不过我也不可能向一个死人去讨债了。
神田拖着如干尸般的身体向前挪了两步,从爆着青筋的手背可以看出,他内心正做着挣扎,半晌他才吐出了一口浊气道:“老朽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立夫了。”
“……那又怎样?”我明白神田急切地渴求着对他罪行的宽恕,他认为一旦父亲回心转意了,一切都可以恢复原样。然而这个老人显然已经被自己内心的不安折磨到脑袋短路了,你让一个刚刚失去“妻子”,伤心欲绝的男人怎么接受自己曾经还有一个爱人的事实?
“立夫,他在dessert等着和你见面。”神田一句话让我瞬间僵住。
事实证明,我还是错估了神田,他的脑袋不是短路而是断路。
更准确的说,在所谓的弥补过错,所谓的良心催动之下,他的脑海里已经容不下除了自己以外恶任何人了。
但是,我即使结局注定不会是喜剧,还是要去见一见那个负心老爸。
……
靠着玻璃窗坐的中年人头发凌乱,连胡子都没有剃干净,粗糙的拇指握着银质勺子,不断地快速又不耐烦地搅动着咖啡。直到我推门而入的一刹那,他犹如感应般地猛然站起身,浑然没有察觉到那杯被他折磨多时的咖啡打翻在地,褐色的液体浸湿了大片桌布、衣物。
“居然,是你?”他诧异地表情很快变成了自嘲,“应该说,果然就是你。超市那天你是在跟踪我吧,小姐?”
“小姐么……”我来回品味着这个词,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倒是边上的神田比我还敏感,狠狠地瞪了一眼父亲说:“老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她是你的女儿,叫作大和铃。”
“没事没事。”我不在意地摆摆手笑道,“反正现在,我也无法对着他叫父亲。”
神田却是化身为一个威严的老人、家长,温和的话语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老朽昨天就把事情都告诉你了,迷子她,糊涂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弥补大和他们了。”
“父亲,我明白您所说的都有可能是真的,我的记忆中存在了一段空白。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一直以来你和迷子都是安慰我的!现在你要让我怎么再去尝试接受除了迷子以外的其他女人。你有没有想过我的…….”
“咚!”神田用拐杖不耐烦地敲击地面,父亲的怒吼声戛然而止,而那声巨大回响却缠绕在大厅内,久久没有散去。
“立夫!”神田深深的皱纹又拧成了一个结,“迷子她已经死了……”
“是的!迷子她死了,她死了还不到一个星期!”父亲他的双拳不断握紧收拢,终于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漆黑的双眼死死盯着神田道:“父亲,请你原谅,我的心已经没有别的地方来放下其他女人了。即使你要剥夺我继承dessert的权利,我也不会退缩。”
“立夫!”面对父亲的固执,神田暴跳如雷,拐杖犹如鞭子一样就要往他身上抽,而后者也视死如归,只是盯着神田,没有半点退开的意思。
就在这紧急关头,我抄起手边的咖啡杯就打了过去,拐杖的轨迹如预期般偏了几分,从父亲耳朵边擦过去。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陶瓷碎裂声,两人不约而同惊异地望着我。
“我不会赔的。”我耸了耸肩道,“虽然今天不营业,但是真的打起来报警就麻烦了,不过可以解释说你们正在拍韩剧。”
神田愕然,缓缓地放下手中凶器,脸上又浮现一股深深的倦意和忏悔之情说道:“大和,让你看到这幅不堪的场面实在不好意思。只要再给我几天,一定能劝说立夫回心转意。”
看着父亲一副绝然的表情,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强抢良家妇女的地主,有种哭笑不得感觉。
“不管你做什么,对我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看着那个名为我父亲的男人,他也平静的回望我道,“虽然我对你全无印象,但我会尽我全力弥补你,不管是任何事,除了背叛迷子。”
我只觉得想笑,却又怎么都笑不出声,叹了口气说:“那么我只有一个要求,您可否屈尊去看一眼一个为你疯了好几年的女人?父……”
看着他熟悉的刚毅脸庞,乃至和从前完全一样的细小习惯,我说到一半的话却哽在了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声,自嘲地笑了笑,我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道:
“可以吗?大和先生。”
……
Dessert店外
一个红色身影几乎贴在了玻璃窗上,他踮着脚企图能看得更远,可惜他却永远无法突破那面透明的墙。
“不二,大和她扔咖啡杯了!啊,要打中了!”菊丸脸几乎压成了平面,“幸好,只是打中了拐杖。”
“那个老人是神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二难得锁起了眉,刚想推门而入,肩膀就被一股大力压制住了。
“给我隐蔽好,闭上嘴安静点!”墨绿色的发丝垂下,大和佑太的语气难得如此严肃,那股部长的威压让不二和菊丸同时忘了行动。
佑太将两人往后拉退几步,轻声道:“听好,这件事不是你们俩个能插手的,交给她自己处理吧。”
“但是……”菊丸看着远处,一脸笑容微微鞠躬作出请姿势的大和,仿佛猫尾巴都垂下去了,颓丧地道,“大和她,好像要哭了喵~~”
不二猛地握紧了拳,佑太却是笑出了声,一手抓住想要往外冲的不二道:“啊哈哈,相信我,打从认识她起我就没见过她哭。”
“坚强的人是不会在受伤的时候流泪的。”他说着,笑容中露出一丝狡猾,“不过我们试着挑战一下。”
“比赛题目叫做:寻找让大和冷面冰山伪坚强消极公主留下一滴晶莹的泪水的骑士。奖品:其实我这边还有几张大和的裸 照。”
不二和菊丸相继愣住了。
佑太却依旧笑着,露出洁白闪亮的牙齿道:“你们谁有手塚的电话号码?”
见面 ...
我有些焦虑,手来回抬起放下几次,始终无法鼓起勇气按下门铃,掌心冒出的汗水怎么也擦不干净。
父亲也像是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微妙,伸手不断地扯着领带企图将他拉松一些。
“你紧张了?”我问他,他却有意回避我的目光,视线不断地游离在房子的每一角,从大门、窗台、甚至是围墙的隙缝,茫然地低语,“这里,我是不是曾经来过?”
即使失忆,对生活了几年的家身体还是会有熟悉的感觉吗?面对他的茫然,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但一定不是欣喜。
神田早早被我打发走了,他留着只会牵扯出更多暴力问题。我想给父亲母亲营造一个无人叨扰的安静空间,又对母亲未知的反应惴惴不安。
够了,让他回去吧,我们这样过的也不错,何必要破坏这宁静?我脑海里不断回荡着这句话,手指由于太过用力也变得惨白。终于,我深吸了口气,转身准备拉走父亲,可是门内忽然传来的声响让身体迈不出一步。
“铃?外面的人是铃吗?真是的怎么拿信件都这么久?”母亲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我一下子懵住了,门突然打开,令人措不及防。
“啊,其实,我在门口遇到一个老朋友……”我手足无措,慌忙之中就想把父亲藏在身后,但显然我是高估了自己的身材——我连他的胸口都没达到,怎么遮住他的脸?
而就在那一瞬间,他们的目光相遇了。
“你……”父亲的脸色一青,忽然痛苦地抚住额头像是在竭力忍耐着剧痛,嘴中发出嘶哑的声音犹如野兽的低名一般,依稀只能听到几个字句,“美……幸,是谁?我……应该,不认识……她,为什……”
母亲的脸似乎让他回忆起什么,不过这并不是我所在意的,那些记忆是否找寻到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所关心的只是,母亲的态度。
生活在自己营造的虚幻世界里,她真的快乐吗?如果这只是类似打迷幻剂那样的自我逃避,这样的快乐还有意义吗?
我想知道答案,哪怕最终结果是迎来痛苦,也比假装笑颜痛快得多。
母亲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她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减少一分,温柔的声音如往常一般悦耳:“朋友?是这位先生吗?”
她居然根本没有人认出父亲?!
我惊愕地险些托不住自己的下巴,手舞足蹈的就拉住还在痛苦呻吟的父亲的领带,一把将他拉近指着问:“你不至于连他都认不出吧?!好吧,我的意思是,这位老朋友其实是妈妈的老朋友,你再仔细看看眼熟不眼熟?”
“我认识?”母亲露出狐疑的神色,向前走了一步,仔细观察了着男人,忽然眉头微微一皱,让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微微一笑道:“我记不起来了,不过他长得有点像立夫。”说完还冲我调皮的眨眨眼,凑近我耳边轻声说,“不过立夫比他有型多了。”
我被噎得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满脸亲切的拉着错愕的父亲进了门,还客客气气将他摁在沙发上问:“红茶还是咖啡?”
父亲却仍是有些浑浑噩噩,摆摆手说:“白开水就好。”
“请稍等一下,铃,好好招待这位先生。”母亲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完全是对待一个客人的态度,如果不是看着她还认识厨房的路,我甚至觉得真正失忆的人是她。
现在的状况比预想中的好太多了,也复杂了很多,她始料不及的反应让我乱了步调。
父亲的头疼看起来好了些,他迷茫的巡视着周围,不过二十平米的空间,他的视线却一刻不停的探索着每一处细小的地方。
白色的沙发,对面摆着的29寸的电视机,已经有些掉漆的半旧茶几。对于这生活了几年的家,我唯一能说出的优点就是干净了,不过单调的家具陈设倒也颇为符合“朴素”这个褒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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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