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不过喜欢玩朴素的,不是无聊的有钱人,就是穷得叮当响的平民。
我们家毫无疑问属于后者,但眼前一身昂贵西装的男人显然并不在意这一点,他贪婪地看着房间里的每一件食物,仿佛能从中获取些什么,但他的身体似乎受不住庞大的信息量,脸色已经开始变得惨白,身体虚弱得整个瘫倒在沙发里。
“你没事吧?”我没想到他会受到这么大的刺激,连忙跑过去查看,才发觉他的身体正在细微的抽动。他看着我,好半天眼神才有了焦距,挣扎着抓住我的手询问:“你是……铃?”
嘴角虚弱却依旧温和的笑容,仿佛与曾经父亲的虚影重叠起来,我不着声迹地抽出声问:“回复记忆了?”
他刚想回答,忽然脸再次扭曲,抱着头呻吟起来。
按照韩剧的情节,男主不是应该再看到女主瞬间“biu——”地一下恢复记忆么?不过记忆这东西归脑袋管,现在这个情况不会牵扯出人命吧?
正在我烦恼之际,母亲正走出厨房,看见父亲的惨状惊叫一声就跑了过来,慌忙中茶水洒了半身,她却浑然不觉般冲到了沙发边,一边神色慌乱地检查着他的身体一边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铃,快叫救护车!”
我应声转头想拿电话,一双大手却阻止了我,父亲虽然仍喘着气,但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丝血色,他冲母亲笑笑道:“我没事。”
“真的?”母亲仍是不太放心,来来回回将他整个检查了遍,发现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不过这个举动,让父亲原本灰暗的眼睛里燃起了一抹异样的烟苗。
他抬手想给母亲捋一下发丝,却被轻轻地避开了,他苦笑了一下说:“能给我再来一杯白开水吗?可以的话放两勺糖。”
母亲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微笑道:“您和立夫有一样的习惯呢,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立夫才有这个怪癖,那么请稍等一下,如果身体又任何不舒服请不要勉强。”
听着母亲的客套话,父亲的脸一僵,知道她的身影远去,才恢复以往的温和笑容转身对我说:“你长高了。”
如久违的亲人一样,亲切的话语。我扭头回避他热切的目光,问:“你想起来了?”
“没,事实上还有许多记忆空白。”他无奈的摇摇头,“但是,至少最重要的事情想起来了。”
最重要?
我笑了笑继续问:“你还记得神田迷子吧?”
他脸色刷白,想要辩解些什么,可是嘴唇一张一合,终究只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问:“美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不记得我了?”见我笑而不答,他再次懊恼地捧住了头痛苦地说道:“是因为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啊混蛋……”
“怎样才能治好她?是精神问题?我认识一些精神科的专家,钱什么都不是问题。”我沉默不语,他像是压抑不住情感,大手紧紧抓住我的肩膀咆哮道,“铃,难道你带我见她不是因为想治好她吗?”
这声响惊动了厨房里的母亲,她提声询问:“铃,发生什么事了?”
我忍受着肩膀上的疼痛,高声回答:“没事,叔叔他说他饿了,再不给他吃饭他就要啃桌子了。”
“噗——你让他等等,马上就做饭。”
父亲他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像是想看透我的内心。我叹了口气说:“或许是想治好?或许我还想再过过一家三口的快乐时光?啊,当然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察觉到他的黯然,我一边往后退了一步挣脱开钳制,一边继续道,“或许只是不想活在谎言之下?或许只是想看到她真正快乐。”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我,眼中的动摇的光芒忽然变得坚定:“我要让她想起来,铃,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弥补你们。”
这话神田也说过。
我看着父亲猛地冲进了厨房,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果然没过多久就传出了一声尖叫。
是母亲的。
我急急忙忙赶过去,就看见母亲双手握着平底锅,作戒备状,而靠在墙上的父亲脸上有一大片红肿,至于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已经显而易见了。
“这位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立夫他马上就会回来。”母亲的脸上宛如罩了一层眼霜,冷漠地看着斜靠在墙上的“陌生”男人。
“美幸,我就是你的丈夫。”父亲紧握着拳头想要辩解,但这样只会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更狰狞。
“意 滛是一个很下流的行为。即使你幻想成为我的丈夫,也永远无法成为他。”母亲严肃的脸上忽然显出一丝温柔,“他很英俊,高中时班里十个女生九个暗恋他,还有一个据说对男人没兴趣。”
父亲自嘲地笑了笑道:“准确的说是同性恋。”
母亲犹如未闻,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很温柔,知道现在还会半夜醒来给我掖被子。”
“是啊,你的睡相实在是有够糟糕的。”
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像是在一起回忆那些甜蜜时光,只不过他一直望着她,她却没有看过他一眼。
“总之。”母亲的语调再次带上了寒意,冰冷地看着父亲道,“你连他的汗毛都比不上。”
我觉得父亲的心情一定无比纠结,当知道自己比不上自己的一根汗毛之时。
“你,真的很爱你丈夫呢。”他忽然抬起来头,像是要阻止什么液体滑落下来,而母亲却已经没有耐心和他说话,下起了逐客令:“你的晚饭没了,你可以去外面找找有没有你需要的桌子啃。”
父亲走了,背影有些凄凉,临走前他问我:“你恨我吗?”
这是个讨厌的问题,仅仅只有恨与不恨两个答案我却怎么都选择不出,只是告诉他:“在6岁前,你是我追逐的目标,同时也是最爱的亲人。”
然后他笑了,笑中带着点悲伤的意味,消失在拐角处。
而当我回到厨房之时,母亲已经虚弱的瘫倒在地上,那件防身利器——平底锅,砸在了地面上,发出几声闷响。
她看见我,眼神恢复了些神采,冲我招手道:“你啊,怎能带这种危险分子回家呢?”
我默然不语,半响才问她:“你,真的快乐吗?”
像是早就预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她淡然一笑道:“当然快乐,因为立夫每一天都会陪伴我。”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在这里。”
我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母亲摇头示意我不要询问,起身一把抱我揽在怀里。
“对不起……”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道歉,事实上该道歉的是任性把父亲带回家的自己,但现在什么也不重要了,唯一能做的只是紧紧地抱住她。
“下次,记得要留住外婆吃饭。”
我重重点了点头。
温暖的三口之家,显然已经回不去了。
但是,这样也好。我只想留住眼前的那份温暖。
新年
正在这个内心被满满温暖充斥的时候,窗外闪现了一抹红色身影,那身影实在是太熟悉,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菊丸?”
原本趴在窗台上的人影似乎受到了惊吓,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惊叫:“喵~我不是小偷,部长说大和每天都会在这时候去厨房偷食的喵~~”
我:“……”他还真是容易上当。
母亲柔和的脸忽然现出一丝玩味的表情说:“我记得你,你是铃的同学。你要约铃出去玩吗?”
菊丸笑着点头。
她看了看窗外逐渐昏暗的天色,笑道:“在这种时候,两个人单独出去?”
菊丸涨红了脸,摇晃的脑袋像一个拨浪鼓,“不是那样的,虽然是那样的,但绝对不是那样的喵~~”
所以说,到底是哪样的?= =
菊丸有些笨拙的解释逗得母亲直笑,一把把我推到门口,脸却依旧对着那个红头发大男孩,用略有些严肃的表情嘱咐道:“12点的时候一定要把她送回来。11点45分到家有奖励。”
我第一次发现母亲有腹黑属性,结果就是菊丸拉着我出了门还在不知疲倦地解释:“不是这样的喵~~”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看了看手表,已经6点了。
菊丸有些尴尬地抓抓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神情郑重地对我说:“现在,我要和你讲一个小鸭子的故事。”
用任何词都形容不出我此时的震撼,这世界真是太囧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纯真而善良的鸭子,它因为长得丑陋而经常被兄弟姐妹欺负,他们总是让小鸭子做一些粗重、到扫鸭窝的活,每一天,小鸭子都要受尽嘲弄与奚落,但是它心中仍然充满对世界的爱。”菊丸睁着泪眼询问我,“怎么样,很悲伤吧?”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远目道:“这真是一个惨绝鸭寰的故事。”
“是啊是啊,那你想哭喵?”
“……我需要酝酿一下感情,给我半小时时间去买眼药水。”
“大和你太狠心了,小鸭子最后用自己的姓名拯救了全鸭民,但是所有人都认为那功劳属于它的哥哥。你知道它在生命最后一刻说的是什么吗?”
“它说…...”我看着双眼通红的菊丸,了然地点点头道,“你要纸巾吗?”
就这样菊丸一路流泪讲着鸭子的故事,将我带到一出空地之后,他已经用光了整包纸巾。
这快空地有操场这么大,显然是想用来建设篮球场等娱乐设施的,周围密布的高大树木成了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而空地中央,褐发少年席地而坐,乘着脑袋看着我和菊丸,脸上是一如既往温和的微笑。
“菊丸失败了啊。”不二语气里并没有什么遗憾。
菊丸一脸愤愤,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纸团道:“没有!我还准备了许多感人的故事!”
感人的动物故事吗?我嘴角有些抽搐,心下却对他们空中所谓的“失败”颇为感兴趣。不过从进空地的一刹那,我的眼皮就一直凸凸直跳。
不二还想说些什么,但空地里忽然响起的悲壮乐声打断了他,古筝的声音幽幽响起,奏起一曲《樱花颂》。
伴随着凄美的节奏,两个浑厚的男声突兀响起,重重地起了一个有些走掉的开头:“SA?KU? LA!SA?KU?LA!”
月光倾泻而下,就如夜幕中的聚光灯,让众人的视线聚焦在空地右侧的两人——大石秀一郎与河村隆。以及他们俩脚边的小录音机。
唱到高 潮处,两人携手仰天长嚎——在高音处狠狠地破了个音后相顾内流满面。
不二像是察觉到我微变的脸色,拍了拍我的肩道:“他们俩很忘情。”
“是啊,我仿佛看到了战场上,正准备剖腹的武士。让人恨不得帮他们就地解决掉自己。”
“你看来一点都不想哭呢。”
“眼泪我流不出,血泪倒有可能。”我真快被囧吐血了。
不二淡然一笑,忽然睁开那双湛蓝的眸子,有些凄然地对我说:“其实,我得了绝症。”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斯巴达了。
即使我现在震惊到无法感觉到自己面部的活动,但不二嘴角藏不住的调笑让我明白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戏剧化。
“我也觉得你的脑袋里长了颗瘤。”压迫了神经得了精神病才会说出这种话!
“别这么认真,开个玩笑。”不二依旧是云淡风轻,有些意味深长地说,“我只是在想,如果你会悲伤,为我流泪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绝对是鳄鱼的眼泪。
耳边还嗡嗡地响着樱花颂的曲调,我被那青学四小强莫名其妙的举动折磨地快要崩溃,偏偏在这混乱的情况下,我还能清楚的感到身后的树林中藏着人,甚至能听到些许的对话。
“寻找让大和冷面冰山伪坚强消极公主留下一滴晶莹的泪水的骑士计划已经失败了一半了!这个时候不出去更待何时?!手塚,是男人就出去给她一个拥抱,对她说:‘我会永远保护你。’擦干公主的眼泪吧,骑士,裸 照是属于你的。”
这猥 琐的声音不用想就知道是佑太的,我对他的出现并不惊奇,但是他口中的裸 照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手塚的语气蕴含着些许愠怒,但很快他就闷哼一声,身影从树影中显现出来,他的脚本有些踉跄,看得出是被人推出来的。
他的目光与我不期而遇,空气在一刹那凝固,佑太想让他对我说什么?
“我会永远保护你。”?真是差劲的狗血台词,但这不影响我心中微微的期待。
他的嘴唇微张,像是在犹豫,而我的心也在一秒悬了起来。
血液在逆流。
他一脸认真地说:“新年快乐。”
我握紧的拳头迅速挥出,狠狠打上了他身后正在窃笑的佑太身上,还不忘用阴冷的声音回复:“大家同乐。”
我是在生气,虽然不知道理由,但是现在我无暇探寻其他,只要发泄就好。
双手掐住佑太的脖子,我嘿嘿冷笑道:“告诉我裸 照是什么?不然,脖子,死了。”
“啊哈哈哈,少女放轻松一点,谁生出来的时候是穿着衣服的?别,别用力,我交出来还不行吗?”在我的威压之下,佑太一边流着汗一边颤巍巍地想要从口袋里掏出些什么。
就在众人的目光汇聚在那只摸索着的手之时,大风忽起,阴风顿生,空旷的场地中陡然回荡起令人心悸的笑声:“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一切的数据都是属于我的。”
是乾!大家还来不及惊呼,就听见“哐当哐当”几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随即一阵白烟笼罩住整个空地,刺鼻的味道让人几乎不能呼吸。
“乾式催泪弹——”如恶魔般的笑容并没有断绝,我只觉得眼睛火辣辣地疼,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糟糕,攻击范围比预想的大了2倍。危险警告。”又是一声重响,像是什么东西从树上掉了下来,乾的声音带了痛苦的呻吟,“被击中了……”
被自己发明的东西击中,他还可以再挫一点么!
弥漫的烟雾整整持续了5分钟才消失,而它所造成的后遗症看起来并不是5分钟能解决的,至少我的眼泪是如奔涌的江涛,它停不下来了。
所幸的是,受害的并不止我一个,菊丸、大石与河村原本就处于内流状态,催泪弹不过是让他们的眼泪直径加宽了些。
不二,不得不说微笑着流泪是件很诡异的事情,但是他却能做到让哭都成为一件优雅的事!
至于手塚,他的眼镜更是发挥了前所未有的应变能力,在黑夜中我根本无法透过那薄薄的镜片分毫景象,只有镜框边一点类似液体的反光,似乎说明了些什么。
于是一伙留着宽面条泪的人恶狠狠地把乾捆成了粽子倒吊在树上,微风吹过,他的身体还会来回摆动。
“数据……”乾死不瞑目,佑太叹了口气,有些于心不忍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我的余光瞄过,依稀看到自己的身影。
于是树上又多了个倒吊的人。微风吹过,两个人几乎相同摆动的角度构成一幅绝佳景象。
搞定那两人后,我们已经是筋疲力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栽倒在柔软的草坪上,依旧留着宽面条眼泪。
“马上又要是新的一年了喵~~”
“是呢,大家说说各自的新年愿望吧。”
“进军全国大赛。”副部长,你真是尽责。
“我希望大家永远在一起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