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拒绝,又听得他接着道:“朕相信,即使令师已经不在世,叶当家的智慧也足已为朝廷效力了。 玉川书屋”
一听这话我就傻了,原来皇上早就知道我那什么师父之说完全是胡编的,他早看出来这些新奇点子是我自个儿想出来的了!他没治我个欺君之罪真是开了天恩了!到了这个份儿上,我啥都不敢再隐瞒,连忙跪下道:“启、启禀皇上,草民……草民其实是个女儿身,为了自食其力,不得已女扮男装在商圈打拚,所以……草民,呃不,民女是万万不能入宫为官的!请皇上恕罪!”
“那么,入宫为妃可好?”皇上一点都不惊讶,反而似笑非笑地顺口问道。
妈的!这皇上是狐狸中的至尊,比云大狐狸有过之而无不及!丫早就看出我是女人来了,竟然还不点破!一想到云大狐狸,我连忙找着了借口,颤着声音道:“回、回皇上,民女已经、已经有婚约在身了!”
“哦?是云悠远还是那柳家寨的柳碧寒?”皇上淡淡地问。
我吓得差点瘫在地上——这皇帝佬子怎么什么都知道?老天!太可怕了!
皇上装作没发觉我的体如筛糠,也不等我回答便接着道:“云悠远嘛……朕已经决定要将朕的妹妹喜悦公主赐婚给他了,若你是同他有了婚约,将来便只能为妾了……当然,如果你是与柳碧寒有了婚约,那朕倒可以御笔为你二人点婚,如何?”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险些一头栽倒在地。——赐婚?……想不到云悠远逃了半天使终没能逃出去年商会的那场阴谋……这世间的主宰只有一个人,就是我面前的这位掌控天下的天之骄子。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也终究难以与天下为敌,我,云悠远,柳碧寒,不过是天子掌心的孙猴子,闹下天宫来也逃不过他的五指山!
天子还在等我的回话,可我跪在那里,嘴唇不住的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曾经自大的以为用自己21世纪的头脑可以轻松的玩儿转古代,可现在……可现在我竟连自己的爱情都无法掌握,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无法拥有!
有句话说:人只有到生命最危机的时候才能读懂自己的心。我一度在内心的最深处问自己,是否真的那么喜欢云悠远?他淡漠,他疏离,他让人摸不着猜不透,女人对爱情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真实。可我在他身上始终得不到真实感——但是,在现在这样绝望的关头,我竟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的想要得到他,想要握紧他的手,让他再也不要像云一样随风飘去!
去他的爱情格言!去他的爱情规律!爱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给自己或给他找任何的理由!只需要问问自己的心:爱他吗?爱!好,那就去爱吧!
皇上见我不吱声,便说道:“既然叶当家的没有异议,那朕就……”
“皇……上,”我哆嗦着开口,呼吸有些困难,我知道我马上要说的话很可能要将自己送上断头台,但是……就当我这个21世纪的家庭小公主再做最后一次任性好了,“民女……要嫁的人,是云悠远。”
“也就是说,你甘心做妾了?”皇上望着我。
“……回皇上的话,民女……不想做妾。”我颤抖但却坚定地道。
皇上一挑眉,收起脸上淡淡的笑,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要朕的妹妹做妾?”
“不……民女的意思是,请皇上……收回赐婚的圣意,准许……云悠远自行……选择婚配的对象。”我抖得更厉害了,连牙齿都在上下打颤。
皇上盯着我,慢慢地道:“你可知,你刚才的话已经足以让朕砍了你的脑袋?”
“民……民女知道……”我抖着,觉得自己的头已经从脖子上脱离了似的,“民女一向认为……爱情……是要两情相悦的……即使贵为公主的千金之躯,也是希望……能找个真心爱自己的夫君的……民女与云悠远彼此相爱……若公主嫁给他……对公主也是不幸之事……”
“日久可以生情,云悠远现在不爱公主并没有关系,时间长了自然会产生感情,”皇上淡淡地道,“何况,男人应以大业为重,纠结于儿女情长不是能成就大事的人,据朕对云悠远的了解,他应当不属此类。”
皇帝的话像千万支钢针一样扎着我的心,日久生情,没错,日久怎能不生情?一假想到云悠远对公主动情的情景,我就心痛的想要发狂。然而更痛心的是,皇上说他了解云悠远的为人,说云悠远不是让感情凌驾于事业之上的人。我相信皇上的眼光比我看人更准,何况他已经观察了云悠远数年,这样一个评价应当与云悠远本人不会有太大的出入。——难道……难道我在他的心中,当真不如事业更重要吗?
——不要怀疑,我不能再怀疑!我咬紧牙关,努力抑制全身不住的寒颤,低声道:“皇上,民女相信云悠远是和民女一样的……一生只愿钟情一人……皇上若不信,尽可以将云悠远召来当面问个清楚……倘若他愿娶公主……民女自愿放手,再不纠缠!”
皇上忽地一笑,道:“不必召他来了,朕方才已经派人去问他了。”
我心中一惊:这个皇帝佬儿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他、他会怎么问呢?
皇上主动替我解答了心中疑问,他悠悠地道:“朕替云堡主带去了两道圣旨,一道是赐婚圣旨,朕将喜悦公主下嫁于他,从此贵为当朝附马,且叶当家的所建议设立的朝廷钱庄朕也打算将经营权交与他,从此可谓是大富大贵、人上之人。另一道圣旨嘛……如若云堡主拒绝接受第一道圣旨,视为抗旨不尊,乃大不敬,论律当斩,然看在他前一段时间曾支援朝廷捐银赈灾的功劳上,朕赐他毒酒一杯,留个全尸。——一会儿叶当家的只要看传旨宦官拿回来的圣旨是哪一道,便知道云堡主选的是哪一道了。”
我浑身颤得都快爆了,不是吓的,而是气的!这狗皇帝!他是完全的想逼死云悠远!——不,他其实是想逼云悠远娶公主,云悠远的财力在商界是数一数二的,如果不把他控制住,做皇帝的心中又岂能安稳?如若云悠远娶了公主,皇帝便可以用“权”来牵制他,如果云悠远不肯娶公主,那皇帝为防止他起野心,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将他赐死,以除后患!
太狠了!太阴了!任何一个朝代都无法避免有人死于政治阴谋,但我万万想不到自己和云悠远竟成了这一朝的牺牲品。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愤怒和悲痛过,脑袋里一阵嗡嗡的轰鸣,我不敢想像即将发生的事情,今天早晨还在微笑着对我说今晚要来接我去泡温泉的云悠远,转眼就要与我天人永隔……
我无法想像他端起那杯毒酒从容饮下的样子,无法想像他那一向洒脱秀挺的身形就那样颓然倒入尘埃,无法想像他那只温暖有力的大手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握着我的手的凄凉孤独……
我后悔,后悔从来没有回报给他一顿我亲手做的晚餐,后悔从来没有全身心的投入去关心他,照顾他,后悔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我喜欢你”甚至“我爱你”……
我的眼泪像落雨一样滴在膝下跪着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我就这样被这个残忍的皇帝推到等待着所爱之人死亡消息传来的境地。我恨不得扑上去把这无耻皇帝啖之而后快,而他却好整以暇的拿起一本奏章开始批起折子来,不知他的朱笔挥处又将有多少人人头落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哭到难以自制,几乎趴在了地上。尽管时值盛夏,可我的全身却不由自住的打着冷颤,连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
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脚步声由外厅传来,太监小鹿子手捧托盘恭身进房,托盘上用红布盖着,看不到里面的内容。小鹿子向皇帝道:“小鹿子前来复旨!启禀万岁,云家堡堡主云悠远选的是……”
皇帝忽然一挥手打断小鹿子的话,似笑非笑地冲我一指:“把红布掀开让叶当家的自己看吧。”
小鹿子依言走到我的面前,将红布一掀,我抬起哭到看不清东西的泪眼,绝望地望向那托盘——
酒。
一杯毒酒。
一杯毒酒好端端地摆在托盘上。
我忽然觉得老天像是开了我一个大大的世纪玩笑。
云悠远选了第一道圣旨,他要娶公主。他舍不得他的生命,舍不得他的基业,舍不得他的未来,他唯一能舍得的,只有我。
嗬……嗬嗬……很可笑不是吗?我竟然从一开始就认定他会选这杯毒酒,想都不想地便将自己打入即将失去他的万丈深渊。我难得如此相信他一回……可偏偏这一回他却……
不,我该高兴,我该庆幸!至少他不会死了!至少我不会害死一个自己爱着的男人了!做人怎能太自私,为了要他证明是爱我的就必须让他喝毒酒么?就必须逼他为了我而扔掉生命么?
我是21世纪的女人,我不需要唯美震撼的爱情。我能够理解云悠远的选择,人都是爱惜生命的,何况是比古人更懂得人权、以人为本的我呢!
我不怪他,也不应该怪他,他所做的选择完全是天经地义。
皇上盯着我看,也许是奇怪于我的表情竟从断肠心碎转为平静释然,他开口道:“看样子你赌输了,云悠远没有如你所料的喝下这杯毒酒。”
我张张嘴想说话,可是却发现自己竟然由于刚才过于悲痛而短暂失声了,只好努力勾起唇角冲皇上笑笑。
皇上读出了我想要表达的意思,道:“你是说,即便他没有选毒酒也无所谓?你不怪他?”
我点点头。
“那么,你现在对他死心了?”皇上挑眉问道。
死心?一个人的心哪能那么容易死呢,总也要经过挣扎和自我折磨的过程才能最终沉默。我摇摇头:我还在喜欢他,奇怪的是,比之前还要喜欢他。……难道,真的是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皇上有些好笑,微偏了头问我:“难道你还相信他?”
相信,我相信他对我的情是真的,我说过我不会再怀疑他,即便他选择了公主,但我相信,他对我的情仍然是真的。
皇上竟然叹了口气,道:“小鹿子,把人带进来吧。”
小鹿子应声去外厅带人,再回来时身后便多了一位白衣男子,俊颜似玉,明眸如星,不是云悠远还能是谁?
我泪眼婆娑地抬头望着他,心中的阵痛几乎让我无力支撑跪在地上的身体,我不能再看着他,看着他的白衣我就难以呼吸,看着他的侧脸我就心痛如绞,看着他的睫毛我就浑身欲裂。
云悠远沉声道:“草民云悠远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便跪到了我的旁边。
皇上似笑非笑地对他道:“云悠远,你可知喜悦公主是太后她老人家最疼爱的女儿?”
云悠远微微低着头,没有回答。
皇上忽又冲我笑道:“叶当家的可还有话要对云堡主说?”
……说……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我挂着满脸的泪水冲云悠远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我用眼神告诉他:悠远,我还没有说过,没有说过“我喜欢你”,今天就让我说一次吧……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
云悠远望着我,他读懂了我的心,清清亮亮的眼眸中竟然浮上一抹笑意,带着毫不掩饰的温柔与深情,我有点儿糊涂了。
皇上这时候又开口了,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儿,道:“唔,朕方才忘了跟叶当家的说明了,朕的第一道圣旨是口谕,联的第二道圣旨则共赐给了云堡主两杯毒酒……”
……我……我【哔——】你祖宗个二十六辈儿(这是什么辈儿?)!
口谕?口谕!所以无论云悠远选的那道圣旨,托回来的盘子上都不会有这道旨!两杯毒酒?两杯毒酒!狗皇帝只说了赐云悠远毒酒“一杯”,所以太监才捧回了剩下的一杯给我看,让我他妈的以为云悠远选的是赐婚的圣旨!
——这狗屎皇帝竟然耍我?!
但是!但是云悠远确实是喝下了一杯毒酒,他……他怎么没事?
“哦,朕还忘了说,”狗皇帝狗口又开,“第二道圣旨中,朕除了赐给云堡主一杯毒药,还赐了一粒解药。朕嘱咐小鹿子,一旦云堡主喝下了毒酒,便立刻再让他服下解药,然后带进宫来,准备领第三道旨。”
我一愣,第三道旨?什、什么意思?
皇上的神色有些复杂,有惋惜,有玩味,还有期待,见他悠悠地道:“第三道旨是太后的懿旨,由于喜悦公主是太后亲手带大的,是以平时最得宠爱。喜悦公主也早便听说过云堡主的大名及事迹,心中倾慕已久。所以太后说了:若云悠远选择与公主成婚自是最好,皆大欢喜。若云悠远宁可饮下毒酒也不愿与公主成婚,咱们皇室当也不能强人所难,然而,为了弥补喜悦公主的遗憾,安慰公主受伤的心,特降懿旨召告天下……”说到这里,皇上深深地盯了我和云悠远一人一眼,慢慢地道:“……令云家堡堡主云悠远,终生不得婚娶!”
终生不得婚娶。
还能有比这更残忍的“弥补”吗?系不成红线便索性剪断,我得不到你,你也别想得到别人——不愧是皇家手腕,利落,狠绝。
我身子一歪往地上栽去,被跪在身旁的云悠远长臂一伸接在怀里,满眼的震痛满脸的心疼。
——傻悠远!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我不是因伤心而倒下的,我是如释重负啊!
我顾不上那狗屎皇帝还在场,一把抱住云悠远,埋首在他的怀里喜极而泣。——不能婚娶,不就是少了个婚礼的形式、少了个夫妻的名份吗?我不在乎!我根本不在乎那个“云夫人”的名头!事实上,就算我真的嫁给云悠远,我也不想被人称为云夫人,我就是我,叶水吟,叶当家的!——多好!多好!
我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对着云悠远笑:悠远,只要我心中有你,你心中有我,婚不婚配又有什么关系呢?!
皇上用不解且稀奇的眼神看了我半天,他捉摸不透我到底在高兴什么,由于我暂时失声无法说话,他索性也就没有再追问,只把手一挥,道:“你二人退下吧,不必再进宫来了。”
我才要起身,听得云悠远道:“圣上,草民明日来取火莲。”
对呀,明天我得在温泉里泡着,没有办法来拿火莲,只得云悠远来帮我取。皇上道:“唔,让小鹿子给你送到宫门外吧。”
由于我在地上跪了太久,加上情绪大起大落,全身发软四肢无力,所以云悠远起身扶着我退出御书房,一出门便将我背在背上,好在天色已黑,宫内没有多少来回走动的人,一时倒也不怕被人瞧见——再说了,就算瞧见又怎样?这是我的男人!娶不了我也是我的男人!
充满幸福的趴在他结实的背上,真实感,安全感,归属感,以往所欠缺的一切,此时一股脑的充斥在了心头。忍不住吻吻他的耳廓,看到他睫毛轻轻的颤了一下,嗳,他可真是个绝世好men呢!
出得宫门,并未见到柳碧寒,他知道今晚我要被接去云家堡,所以没有来。等在外面的只有云悠远的一个随从,牵着三匹马。云悠远要扶我上马,我哑着嗓子费力地道:“我要和你坐一匹。”他便二话不说地把我抱上他的马去,紧紧搂在怀里。
轻夹马腹行往云家堡,我幸福地倚在云悠远温暖的怀中欣赏着路两旁的月下梧桐,桐影婆娑中我忽然瞥见一个瘦削的身影挺立在那里巍然不动,晚风吹起他的长发遮住那对苍凉的眸子。我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人不能太贪心,世间有许多“最好”,能得到一个此生足矣。
这是我第二次到云家堡,头一次连门都没能进去,还把看门的家丁给打了一顿,——那个时候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那么一天我会同这座堡的主人产生这样的情份。嗳,缘这个字啊……啥也不说了,眼泪哗哗的!
看门的家丁已经换了人,恭恭敬敬地将他的主子和我迎进堡中,云悠远也不下马,一直穿过大大的白石铺地的场院,穿过一道厅廊,穿过众多的楼阁台榭,终于在一座种满翠竹与尚未开花的梅树的庭院前停了下来。云悠远抱我下马,然而并未放我下地,而是径直抱着进了院子,推开房门,但见白石砌就的房间素净整洁,墙角一只香鼎内燃着袅袅的茉莉清香。东厢卧房里吊着天青色的纱制幔帐,幔帐后面是一张大大的象牙床。
云悠远放我下地,低头飞快地在我唇上一吻,轻声道:“这是我的房间,今晚你便睡在这里,我在隔壁的院子,有事……”
我不理他的话,一把揽下他的脖颈用力地吻住他。云悠远却只浅浅地回应了我一下,轻轻移开唇,望着我的眸子里带着掩不住的一丝心痛:“……小叶,我不能误你终生。”
我既生气又无奈,哑着嗓子道:“我不在乎名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
“小叶……”云悠远皱皱眉,心中似是矛盾非常。毕竟是古人,始终认为女人该有个名份,该有个正经的归属,如果不明不白的跟着男人会遭人非议的,所谓众口铄金,流言蜚语有时比刀剑更能伤得人体无完肤。
我明白云悠远的顾虑,他是怕我受到人言的伤害,怕我为世俗所不容——名节对于古代女子来说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他怎么肯因为自己而毁了我的生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