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忤逆子啊!你爹我辛苦这么多年容易吗,你个不孝子不继承我的衣钵也就算了,现在就连我压力太大想找你倾诉一下你都如此敷衍,你是想活活憋死我这把老骨头吗?”李太师唱作具佳。
听到“老骨头”三个字,李幕遮颤了一颤,不久前他老人家一时兴起把自己的佩剑送给了毛还没长齐的女娃娃,回来之后又后悔不已,便迁怒到唯一可以迁怒的他身上,责怪他不肯帮亲爹分担,害他老人家丢了相依为命多年的宝剑,骂得不过瘾还追着他要教训他一顿,那身手灵活得很,他挨了好几下都青了,给红英发现了还嚷着要找老头子算帐。
李幕遮顺着太师大人的意思问道:“那么,敢问爹朝会中发生了何事?”
李太师闻言不再夸张,神秘一笑道:“今日没有举行朝会,皇上缺席。”随即又埋怨道:“那个臭小子,不上朝也不提前说一声,让一干大臣等了一个多时辰,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哟!”
李幕遮直接忽略后半句,有些疑惑道:“皇上罢朝,可是宫中出事了?”
“哼!到亲爹面前装蒜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李太师眯眼看他,大有“你再装蒜就别怪我下狠手”之势。
李幕遮不语,今日他虽未出门,却是早已知晓了此刻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事。他名下商铺众多,消息来路甚广,今晨时分他便已收到信鸽带来的“大皇子昨夜重伤回宫”的消息,只是皇家之事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他便未向父亲提及此事。
“这么说,大皇子遇刺重伤一事是真?”他迟疑地问道。
“你果然是知道了,竟然不告知于我,以至于我未做好准备白站了一个时辰。早知道此事,我便告病假算了!”见儿子眼角一抖,李太师好心地打算放过他了,稍敛几分道:“遇刺是真,只是这重伤嘛,怕是有些名堂。”
李幕遮心下了然,大皇子自打出生起身边就有十八暗卫,这么多年防得滴水不漏,不会因为出一趟宫便轻易被人得逞了去,且还有薛太傅那个有些“特异”的“才华横溢”之人在,岂会让大皇子涉险!
李幕遮见父亲笑得颇有深意,便直接问道:“爹是否早已料到?”
太师大人恶意地朝儿子挑了挑眉,不答反问:“你说呢?”
李幕遮并未理会,轻皱了下眉,道:“那七公主是否真是惊世之才,使得爹甘心赠以佩剑?”
李太师嗤笑一声,瞥了儿子一眼,嘲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那不过只是个毛娃娃,根骨确实奇佳,面相也贵,不像才出生几天的孩子,听说一出世便能睁眼,不哭不闹,但这能说明什么?这样的孩子固然是极少,也不是完全没有,武帝陛下诞生之时也是如此的,只是当时武帝及其生母宁氏并不受宠,此等异象鲜少有人知晓,是以并未记入史册。只是一个娃娃,又如何看得出惊世之才?”
“这么说爹当时确实是另有考虑?”
他是看到了皇上给小公主用了“金蒲”才临时做了决定,那特制的玉瓶他有幸在武帝跟前见过一次,只是这是皇家秘事,自是不能与人说。于是他也并不解释,只笑道:“皇上和宁家僵持已久,我只是给了一个契机,断看皇上能否善用。如今不是有了开端了么?且等着看结果吧。”
李幕遮看着父亲透着邪气的笑容,心底发毛,果然自家亲爹是邪派人物,非凡人可以比也,难怪他那精明的娘亲被骗到这深水里了。思及娘亲,有件事便不得不问:“娘亲提及那把剑是要传给晏儿的,如今爹把剑赠予小公主,莫不是是作为信物为晏儿求亲?”
李太师傲道:“那也要看那女娃是否配得上我家晏儿!”
对于李晏这个孙子,李醉客是相当满意的。儿子得他母亲真传,一心从商,不愿意踏朝廷的浑水,也不好习武,只在幼时练了些强身健体的功夫。这唯一的孙子却有心习武,加上根骨不错,加以时日必有大成。最让他满意的是李晏好读书,尤好读官场历事,小小年纪便沉着稳重,是个做官的好苗子,适合继承他的衣钵。
皇上连续罢朝三日,直至第四日才一脸疲惫地出现在燕仪殿,伴随他一起出现的还有因随大皇子微服私访有近两月不曾上朝的薛太傅,两人皆是一脸忧色,众臣见状心中一凛。
只见燕北轻揉眉心,沉声道:“众位大人想必已经知晓,大皇子燕瑞三日前在回京途中遇刺,受了重伤,至今昏迷未醒。大皇子乃朕的嫡长子,乃朕亲手教养,如今这般卧床不醒,朕甚为伤心,遑论刺客还未捉到,今日上朝便想着众位爱卿给朕商讨商讨如何捉拿刺客!”
当日追踪刺客的玄三玄四翌日清晨便赶回皇宫,他二人追了有百余里,那队刺客竟分开而行,他们只得追紧领头那人,结果被带着绕了几个城,他们心知那人必是有心混淆视线,追他也探不出来路,便交了手,玄三还受了伤,最后仍是让他逃了。
皇帝此话一出,众位大臣便小声议论起来。敢刺杀大皇子的刺客又怎会是普通刺客?已过了三日,连大内高手都捉不住刺客,想必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他们又有何法可想?再说,如今敢在又能在皇家头上动主意的数不过那几家,有能力在靠近京都之地做得毫无痕迹,最为可能的便是当今太后的本家——那和皇上关系微妙的唯一的异性王侯宁家。皇上自个儿心里恐怕是明镜似的透亮得很,可是这话也只能放在心里,有谁能说,又有谁敢说?宁王已抱病半月未曾上朝,其中微妙众臣心中皆了然三分。再观二相、三公及云大学士等重臣皆不语,众大臣也不敢妄言。
却见薛太傅扑通跪下,愧道:“陛下,臣随大皇子出巡,理应顾及大皇子安全,如今大皇子遇袭,皆因臣阻拦不及所致,臣愧对大皇子,愧对陛下,臣罪该万死,肯请皇上降罪!”说罢,竟还抹出老泪两滴。
燕北心中暗叹这薛暮乃真“人才”,演得这般入木三分。面上却怒气稍显,冷哼一声,道:“你身为大皇子的教授之师,理应规范他的言行,大皇子年少,行事未免冲动,你应竭力劝阻,而非随他之意。若你阻他回京,他怎会遇刺受伤?”
“是臣之过,臣之大过呀,自臣闻及此事,臣惭愧不已,臣之失职导致如此严重后果,臣恳请皇上免去臣太傅之职!”薛太傅悲怆呼道。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燕北冷哼一声。
众臣心中皆明了皇上这是在迁怒,薛太傅劝阻未及是有过,但是大皇子之身份高贵,他若强行,即便是三公也要顾虑三分。如今大皇子受伤,刺客又未抓到,皇上心中有气无处发,自然迁怒于关联之人,众人皆噤声,不敢做那出头之鸟。
“陛下,薛太傅之过万不足以革职!虽说薛太傅未能劝阻大皇子导致如此结果,但大皇子之尊非臣等可以冒犯,大皇子若一意孤行,薛太傅也无权强阻,且归根究底乃刺客及其幕后主使之罪,当务之急乃捉拿刺客而非追究过失,肯请皇上圣裁!”吏部侍郎丁云中见他人皆不语便连忙谏道,他这一说却是说到了点上。
“皇上,丁大人所言极是。薛太傅之才无人能及,若皇上执意如此,则暂无人能任‘太傅’一职,请皇上明查。”礼部郎中祝清辉也道。
“陛下,祝大人言之有理,薛太傅位列‘三公’,历来兢兢业业,显少有过,罪不至此,且无人可替,请皇上三思!”云大学士终于为薛太傅说了几句好话。
“臣附议!”张太保冷颜吐出三个字。
连云大学士及张太保都求情了,众臣也纷纷附和。
“薛太傅之过乃是无心,请圣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所谓契机(下)
燕北面色稍缓,有些怀念道:“昔日朕拜在薛老大人门下,薛太傅虽不是朕的侍读,但因长朕几岁实乃朕之师兄,同门之谊朕从未忘记,如今你贵为太傅,教导太子,以你之才华朕也甚为满意。丁侍郎所言朕心中明了,遇刺之事你虽有过但非大过,朕因忧虑未免迁怒于你,实乃辜负当年薛老大人的教诲。且大皇子的心性朕是知晓的,过不在你,朕只罚你闭门思过三月,罚俸禄半年,你可甘愿?”
“谢皇上恩典,臣甘愿领罚!”薛太傅叩谢道。
燕北颇有深意地瞥他一眼,道:“那随行之人朕就交给你处置了。”
“臣遵旨。”
“你先起来吧。关于捉拿刺客一事,众位大人可有提议?”燕北问道。
“陛下,微臣以为该让大皇子遇刺之地的官府负责捉拿刺客。”九门提督严正首先道。那刺客必然是抓不住的,幸好不是在京郊以内遇刺,当务之急赶快推卸掉捉拿之职。以薛太傅之能已然如此,他可千万不能牵连此中。
“严大人所言甚是,大皇子在何地遇刺,刺客想必便何地境内,由当地官府搜拿最稳妥不过,请陛下圣裁。”京都统领贺原柏附和道。
燕北扫二人一眼,问道:“其他人是否另有提议?”
“两位大人言之有理!”
“此法最佳!”
“可将刺客相貌特征绘于图上,贴于各个官卡,再张贴官榜予以通缉!”
“此法可行,敢问陛下可还有幸存侍卫?”
燕北微一颔首,万吉便喊道:“宣陈景富、郭常晋见!”
众大臣皆有些茫然,此二人姓名从未曾听过,为何此时被圣上召见?
“承瑞殿侍卫陈景富叩见圣上!”
“承瑞殿侍卫郭常叩见圣上!”
那二人走进殿里跪下,或因紧张还微微颤抖,二人皆身型高大,长相普通,其中一人脸上还有一处刀伤未愈,手臂还用布带吊着,还有一人走路缓慢,怕是腿受了伤。
“这二人便是当日幸存侍卫!”燕北向疑惑的大臣们解释道,又转向那二人问道:“你二人可曾见到刺客面貌?”
“小人惭愧!那群刺客个个黑衣蒙面,根本看不出任何面貌特征。”郭常答道。
看不出面貌特征便绘不出刺客画像,通缉一法便作废了。此时,贺原柏灵机一动,道:“两位侍卫可知晓大皇子遇刺之地?”
“自然晓得,在阜阳县和余阳县交界处。”陈景富答道。
“陛下,可令阜阳县和余阳县的县令封了县挨家挨户地搜查,加以时日必能把刺客捉拿归案!”贺原柏提议道,竟有些沾沾自喜。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皆叹,且不说那刺客不会等在原地,挨家挨户地搜查大为扰民,此为皇上大忌,这贺大人当真是愚不可及。
果然,只听“啪”的一声,燕北拍案而起,怒道:“贺原柏,你好大的胆子!先帝在世时便修改法令曰:‘若非危及国家,不得扰民!’朕登基之时更是三番五令强调此令!你胆敢无视先帝,无视朕,无视万千天下百姓,简直是罪大恶极!”
贺原柏吓得立即跪倒在地,慌道:“臣有失考虑,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
众人皆跪道:“请皇上息怒!”
燕北面上怒气稍敛,复坐下身来道:“京城重地,每晚当有十六人值夜,八人一班,子时五刻换班,为何当日夜里大皇子回京之时只一人值夜还久不闻叩门声?”
“臣……臣……臣并不知晓……”贺原柏抖得话都说不周全。
“你不知道谁知道!你这个京都统领干什么去了?”燕北怒斥。
众大臣也不敢求情,只呼道:“请皇上息怒!”
燕北不为所动,厉声问道:“当初是谁举荐你这个蠢材的?”
“陛下,是……是臣举荐的。”严正冷汗直冒,心下暗暗叫苦。正值太平时候,这京都统领是个闲差也是个大大的肥差,本是卖个面子给贺婕妤,谁知那贺原柏压根扶不上墙,自上任以来小错不断,如今竟触怒圣上,还累及自己,当真是得不偿失啊。
“举荐之职责任重大,且京都统领乃是你的直属下属,如今贺统领失职,你有不可推卸之责,严提督,实在是让朕失望至极!”燕北叹道。
“皇上所言极是,是臣之过,请皇上降罪!”严正此时自是不敢多言,乖乖请罪。
燕北面色微沉,道:“罚俸禄一年,闭门思过一月,悔过书一封,待一月后上朝呈上!”
“谢皇上恕罪!”严正心下庆幸无比,这惩罚已是很轻了,随侍圣上多年,知晓那悔过书则是给他的警告,提醒他别再胡乱送人情,若再有下次便不会如此次般好过。
燕北满意地点点头,又道:“至于贺统领……”
“请皇上恕罪啊!臣回去必将严惩值夜之人,请皇上看在贺娘娘的份上饶了臣吧……”贺原柏见严正被罚,知晓自己必然逃不过,便想拿妹妹贺婕妤求情。
“住口!”燕北再次拍案而起,众人皆是一惊,圣上最忌裙带关系、后宫干政,这贺原柏当真愚蠢至此?
“贺婕妤只是四品婕妤,哪来资格称为‘娘娘’?即日起革去贺原柏京都统领一职,闭门思过三月,若再多言一句朕就砍了你的脑袋!”燕北怒道,“当日轮班之人全部重打五十大板逐出守城军,城门领革职查办。”又对陈、郭二人道:“你二人舍身为主,忠义之心实不可多得,现擢陈景富为燕京城门领,郭常为其副手,赏二人白银各二百两,先行回去养伤,待伤好后直接上任。”
陈、郭二人喜道:“谢皇上恩典!”
“胡闹!胡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哥哥他还有脸面让我求情!”贺婕妤大怒。
“娘娘,息怒啊。”银杏劝道。
贺婕妤闻言更怒:“还敢叫‘娘娘’,生怕别人抓不住错处是不是?仗着我的面子寻了个闲差还能出错,若真的耽误了时辰,大皇子去了,推到咱们身上可是大罪!是要灭族的大罪!哥哥他是要害死全族人吗?”
“主子,您小声点。”
“小声有什么用?宫里谁不知道这事儿?秦昭容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呢!”贺婕妤越想越怒。
“隔墙有耳啊。”银杏苦着脸劝道。
贺婕妤努力平复心绪,道:“你去回话,不见,我不见他,让他夹起尾巴做人,别在这个关头再出点什么事,要真惹怒了皇上,我也要被连累!”
“是,主子。”
“呵呵。”秦昭容轻笑:“福儿,你说贺婕妤此时在干什么呢?”
福儿面无表情地回道:“娘娘,贺婕妤性子急,这会儿怕是在发怒呢。”
秦昭容点点头,笑道:“福儿最懂我的心思,也会看人。那贺婕妤平日里气焰嚣张,她那兄长也是个草包,落得今日的下场,怪不得别人。”
“娘娘说得是。”
秦昭容想到什么,略有深意地看向福儿,道:“贺婕妤不足为惧,若她能有个像我哥哥一般的兄长,我才要忌惮呢。”
“娘娘,朝中左相品级最高,自然不是旁人能比上的。”
秦昭容敛了笑,轻叹道:“哥哥的品级虽然高,但始终缺了家族的助力,秦家崛起的时日尚短,到底比不上世家,更无法与宁家相比啊!”
“皇上想要革了薛太傅的职?”着玄青色织锦绸衣的男子似是不在意地轻问,双手还在悠闲地修剪花枝,但仅是那轻微有些低沉的嗓音和浑然的气势却压得来人紧张不已。
“是的,后多位大人求情,皇上念起昔日同门之谊才改为轻罚。”
“哪些人求的情?”
“吏部侍郎丁云中、礼部郎中祝清辉、云大学士以及张太保皆求情了。”
“哦?那李太师未言?”男子挑了挑眉。
“李太师自始至终并未言语。”
“李太师毫无表现,莫非只是虚张声势?”男子顿了顿手中的动作,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无声无息站在角落里的人。
“属下亲自动的手,清晰感觉到肌肉划开的摩擦感,属下也亲眼见到他流了大量的血,请主公放心!”角落里的男人冷声道。
男子微微颔首,又道:“听说淑兰殿里只有姚怀广一个太医在?”
“是,不过姚太医每日必亲自到太医院取药材。”明白男子的意思,他又道:“大皇子临时决定回宫路上就遇袭了,随行之中定有J细,这点毫无质疑。皇上想必是怕太医之中有被收买了的借医治之名再下杀手,因此只用了姚怀广一人,那姚怀广亲力亲为,连个药童都没带。且那破了的血衣及医治之时端出的血水确有人亲眼所见,应该做不得假。”
“嗯。”男子专心修剪花枝,久久不语?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