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回道:“皇后娘娘不但高贵美丽,心地善良,对下人很是仁厚,行事宽容大度,在奴婢心中,‘贤良淑德’四字也难以形容娘娘之十分之一。”
“你可曾见过皇后?”他没有生怒,想是赞同了我的话。
我努力做出回忆的神情说:“奴婢是九年那次大选选进来的秀女,那次选秀是皇后娘娘主持的,奴婢至今仍能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的情景,娘娘她身穿粉色底绣百蝶牡丹花纹样的绸裙,高贵典雅,一下子便震撼了奴婢们的心,更难得的是娘娘待奴婢们很是亲切,即使是犯错也不会苛责,奴婢们心中都极为感激!”
“是啊,皇后是难得的内外皆美的女子!”他如此感叹。接着又握住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轻抚了抚我的眼,温和道:“你的眼神很像皇后。”
许久过后,他似乎恢复了冷静,面上也淡去了柔和,淡声道:“你可会刺绣?”
“奴婢粗略会些!”我答道。
“难得你还记得皇后,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朕就给你一个机会。朕给你一匹丝质与浮云纱相似的凌云纱,你在十日之内制出皇后娘娘当日所穿的百蝶牡丹裙,你若能制出朕就饶过你,你若制不出,就别怪朕不怜惜小八!记住,朕要你跪着做,以示抗旨的惩罚!”
他总算给了我机会,十日之内绣制那件衣裙对别人来说或许根本不可能达到,可我却可以做到,所以我高兴地磕头谢恩。
我不免不休十日制成了那百碟牡丹裙。皇上看到裙子之后若获珍宝,极为高兴,加封我为“昭媛”,赐居梧桐宫,改名彩霞宫。此后他经常来我宫中就寝,或逗弄琥珀,或看着我沉思。我知道他看的不是我,他透过我看的是皇后。第一次见到皇后,我才知道教主所说与我相像的人是皇后,不,应该说我的眉眼像了皇后几分。谁说帝王无情?在我看来,这个皇帝的深情令人动容。
喜儿被处死之后,我亲自挑选了阿羞。阿羞只是采衣宫的粗使丫鬟,起先我也没注意到她,直到我有了身孕,她帮我多加掩饰,我略作试探才知道她是圣教之人,负责为教主与我传递消息。
琥珀的抓周礼上被人做了手脚,是我不够谨慎,遭了妒忌连累了亲儿。皇上却不以为意,为琥珀取了名字:燕然,“然”之一字我很喜欢,我知他心意,虽然传言皇后逝后太子与七公主失宠,但皇位他势必要传给太子的,我的琥珀只要安然一生便可。
又是大选,此次大选由太后与宁家极力促成,为的就是将宁萱送入宫中,宁家虽然如愿,但皇上让他国的两位公主占满了妃位,也就是说宁萱再如何得宠也只能加封为“贵嫔”,因为妃位以上地位甚高,少有人能得封。可是皇上却先让我晋为“贵嫔”,还擢了曾照顾过我的李才人与何宝林。
宫里皆道最受宠的嫔妃是我,岂知我见到了帝王最为情深的一面,而对象却不是我。我没有背景靠山,因此步步谨慎,生怕出错,我不怕自己埋葬在这深宫里,但我怕离开我的琥珀,怕离开那个让我心疼的帝王。知道萱嫔有身孕之后,我更加小心,却还是躲不过太后的算计。
太后一口咬定萱嫔是被人加害的,那胡太医也道萱嫔是食了堕胎的药物,以致出红甚快竟来不得保住。为查明真相,太后召集了众嫔妃到长德宫。我以为我没做过就不用担心,但我看到阿羞的时候就知道我错了。
“说!到底是谁让你送这些东西的?”太后指着一盒燕窝,厉声问道。
阿羞抖了一下,怯怯地看我,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却抖得更厉害了,流泪颤声道:“太后娘娘,都是奴婢的错,不关主子的事!”
我此时心中已一片空白,只能死死盯着阿羞,我知道那些见过阿羞的人皆朝我看来,但我已顾不得其他。
太后冷笑着说:“你帮她瞒着也没用,更会牵连到你,快说!”
阿羞不敢再看我,哭道:“是……是贵嫔娘娘……吩咐奴婢送的!”
“皇上,单凭这丫头的一面之词能说明什么?”我只能强自镇定道:“说不定是她擅自做主……”
太后却打断了我的辩解:“一个宫女为何要这么做!”又朝阿羞道:“说,你送之前知不知道这燕窝里加了东西?”
阿羞已经哭得快要昏厥,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奴婢……奴婢……亲眼看到主子放……放进去的……”
“胡言乱语!”我怒道:“我根本没有送任何东西给萱嫔!”心中却慌乱不已。
太后冷笑道:“丫头,你主子放的东西可还有剩?”
“有……那药……是前几日主子吩咐奴婢出宫去买的,还剩了些,主子把它放在……放在衣柜第二层右角最里边的衣服下面……”
听到这里,我藏在袖下的双手微颤,前几日我确实派阿羞出宫购置了些东西。
“惠芳,带人去搜!”太后忙吩咐道。
“是!”
“慢着!”却是皇上开口了。我心中一喜,心存期待地看着他,只听他道:“万吉,你去搜!再着人去查查前几日的出宫记录!”
我顿时松了口气。
过不了多久,万公公回来了,手中却拿着一个纸包,我心生不祥。果然,那胡太医看过纸包内的粉末之后确定其与燕窝中的粉末相同,正是导致萱嫔小产的药物。我顿时怔住,如何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有人来禀说查到了阿羞三天前的出宫记录,上面写明是我派她出宫购置物件。
直到听到皇上的一句“押入天牢”,我才突然惊醒,只得喊道:“皇上,皇上,臣妾没做过,臣妾不曾派人送东西给萱嫔!臣妾知道……臣妾知道臣妾如今受宠遭人嫉妒,臣妾特意没有送东西,怕遭人话柄,臣妾没做过……”
然而他却看着我被拖出去,未发一言。
进了天牢之后,我一直要求见皇上,我想他顾着几分情分,顾着琥珀,不会判我死罪的。夜里,他终于出现了。我连忙解释:“皇上,臣妾没做过!”
他看了我许久,却说:“朕来送你!”
我顿时脑中一片空白,全身颤抖,退至墙边,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喃道:“臣妾没做过,我没做过……”
他走进来,亲手将毒酒端到我面前,低声说:“你做过什么还要朕告诉你么?”
直到此时我才恍然大悟,四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帝王查清一个嫔妃的来历。原来,阿羞根本不是圣教之人,是他派到我身边的,可惜我明白得太迟了。
事已至此,我只得惨笑着说:“是我太傻,太愚蠢……”接过酒杯,恳求他道:“臣妾不敢求皇上原谅,只求皇上善待琥珀!”见他点头,我将毒酒一饮而尽,丝毫未拖沓,算是留了最后一份尊严。
这毒很快,我感觉到我腹中火烧一般的疼痛逐渐蔓延全身,控制不住地吐出大口鲜血,身体已支撑不住,滑落在地,双眼甚至看不清任何东西。我知道我要死了,可是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亲手抹去我眼角的泪,在我耳边极轻极轻地说:“灭门之事是太后下的私令,与朕无关!”
原来,我一直恨错了人,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我甚至庆幸不是他,不是他害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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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
无双本在西阁看书,却见吴嬷嬷与莺歌及钩子三人进来,欲言又止。无双见她们如此犹豫,心知恐怕又是穿耳洞之类的事,有些头疼,只得皱眉问道:“有何要事须到西阁里说?”
吴嬷嬷行了个礼,道:“公主上午去上书房读书,下午回来之后便去练武,到了晚上有空闲之时便要就寝,老奴实在找不着机会与公主说,今日公主得了空,老奴才斗胆过来与公主说此事。”
今日下午,琥珀看无双练剑,似颇感兴趣,无双便命林池教他试试,看是否是练武之才,于是自己便回西阁看书,这才得了空闲。无双点点头,道:“到底何事?”
吴嬷嬷愧疚道:“也是老奴疏忽,公主身体长得快,早已到了缠足的年纪,平日里公主总以男装打扮,弃绣花鞋而穿靴,不知不觉老奴也疏忽了,老奴该死!”
吴嬷嬷虽这么说,却不是真的忘记了。之前无双被幽禁起来,吴嬷嬷心疼小主子,便什么都随她去,见她喜穿男装便知她不爱红装,就没提及穿耳洞缠足之类的琐事。直至无双与萱贵嫔起冲突那日颜若郡主一言道出无双没有耳洞,吴嬷嬷才恍然,小主子怎么说也是公主,昔日只在淑兰殿里,她年纪又小,可以不必在意此事,可如今小主子出了淑兰殿,也到了年纪,实不可再拖下去,否则若影响了终身大事,吴嬷嬷万死也不能抵过。
无双并未不悦,似有些好奇地问道:“如何缠法?”
吴嬷嬷以为小主子并不反对,喜道:“其实也不难,用长条棉布将脚缠紧,抑住它生长。咱大燕国对女子缠足较之东易国宽松了许多,只是适当地抑住脚的生长,听说东易国的姑娘缠足才困难呢,缠成之后那脚只得三寸。”吴嬷嬷说着,看了眼无双的靴子,似有些埋怨道:“公主总是穿着靴子,脚越发不受规矩。您以后总归是要穿绣花鞋的,脚太大了穿着便显得难看了。您啊就听嬷嬷一声劝,将脚缠了可好?”
无双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问莺歌道:“你缠了么?”
莺歌笑道:“奴婢是下人,本没有资格缠足,幸得靖安怜惜,便与皇后娘娘一同缠了足。”
“你缠了么?”无双看着钩子又问。
钩子却有些不好意思:“奴婢自小习武,不便缠足。”
无双点点头,道:“本宫不必缠足!”见吴嬷嬷欲再言,又冷声道:“以后此等琐事不必再来询问,若无要事不得进西阁打扰本宫!”
吴嬷嬷知道小主子已打定了主意,多说无用,便叹了口气,带了二人退出去。
三人刚走,便闻一个声音问道:“她们是想为公主缠足?”
无双并未抬头,只有江夫子才会不懂规矩好走窗户。江陵有些不满自己不受重视,但思及方才听到的对话,不由大笑道:“吴嬷嬷到现在还没看清公主的性子么,竟敢提出缠足一事!”说罢,见无双还是不理会他,已经挫败成习惯的江夫子长叹一声,换了个话题:“公主,八皇子想要习武!”
“林池怎么说?”无双似并不惊讶。
“林统领说八皇子是习武之才。”说到这个,江陵就有些咬牙切齿,他教八皇子读书一年,那个娃娃进步缓慢,实在算不得聪慧,可今日林池教娃娃基础,娃娃却是一点就通。他有些不忿,难道是他没有教好么?
“如此便让林池收他为徒!”无双淡声道。
江陵闻言一惊,林池只是一个小小统领,与公主皇子相比身份相差甚远,因此皇上派他来教七公主习武最多只能称为“指点”,主仆之礼不可废。若再让他指点八皇子习武只需命令一声,何须八皇子拜他为师?莫非公主这是有意压制八皇子?
“公主,此事是否不妥?八皇子再怎么也是皇子,拜一个统领为师恐怕……”
无双瞥他一眼,冷冷道:“路是他自己选的,既然选了,本宫便容不得他退!”
原来如此!怕八皇子因孩子心性今日喜欢了武功明日又失了兴趣,直接给他断了后路,而林池因有了师父之衔便可不顾身份与颜面,对他严加管教!江陵想明,也颇为赞同此法,至少他以后教导八皇子的时间少了。
即便心里高兴,江陵仍有些不怀好意道:“公主不怕他硬了翅膀反扑么?若他大了些明白生母之事,恐怕会生异心啊!”应贵嫔之死决不是因为害萱嫔小产那么简单,他能猜出些,想必公主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
无双看向他,冷声道:“本宫决不允许!”
江陵闻言,并未像往常一般再作挑衅,却露出笑意,心道:那就拭目以待吧,我的公主!
“陛下,臣有事要奏!”吏部侍郎丁云中禀道。
“何事?”
“世人皆道我大燕最重教化,才人无数,华国王上慕我大燕文化甚至将嫡王子送至我国读书,足显大燕教化之盛名。可是臣却发现,富贵世家可聘请多位夫子教授子弟,而贫困人家却读不起私塾,经臣查访,发现百姓之中不识字的竟占多数,可见富贵人家少而贫困百姓多。臣以为,贫民亦是我大燕百姓,有权学习我大燕文化,却因银钱甚少而不能,朝廷应兴建私塾,鼓励贫民读书识字。如今我大燕正值太平盛世,更应大力推广教化,臣以为,朝廷应重开科举以提高官员才学及鼓励百姓读书!”丁侍郎朗声说道,却给平静的早朝扔了一块大石头,惊起千层浪。
“丁大人所言甚是!因我朝任命官员实行‘举荐制’,多为贵族入仕,平民少有人能为官,故有些普通人家即便有钱也不送孩子读书,只道识几个字便可,学门手艺比读书实在。同为我大燕子民,此等选拔制度实在对大多百姓不公,臣恳请皇上重开科举!”
“陛下,‘举荐制’确有不少弊端,仅凭举荐人之言不足以断定被举荐人之才华人品,贺原柏一事便是铁证!臣恳请陛下重开科举,延先帝时之文风!”
“简直是胡言!科举之制不设身份之限,岂不是连流氓地痞也能入朝为官?”
“科举选□的必是饱读诗书之人,岂会是那等无识之人!”
“饱读诗书又如何?难道便能说明此人品格高尚?”
“无论如何,科举总是一关,举荐之制却不设考查之关,连被举荐之人的学识也无法考证!”
“正是如此!许多世家子弟整日无所事事,欺压平民,流连烟花之地,却因家世甚好也能入朝为官,实在荒唐!先帝开科举之后,这种风气大为好转!”
“科举又如何干净了?先帝时便曾出现几起考场舞弊案,科举便是助长此风!”
……
大燕国建国之初多世家,选拔官员采用“举荐制”,后世家没落演化为多贵族,于是“举荐制” 便沿用下来。武帝时期多征战,导致生灵涂炭,睿帝只得休养生息,推广教化。时武将手握重兵,睿帝忌讳,便大力崇文。为笼络民心,睿帝陛下力排众议推行科举,着实选拔了不少人才,便有了寒族,如今奏请皇帝重开科举的丁云中等人便是寒族之后。
寒族乃科举选拔,大多没有背景,于是为睿帝所用,在朝中也不投靠党派,更不喜贵族子弟之妄行,时常打击贵族,于睿帝自然大有益处,却损害了贵族的利益。贵族终于意识到危机,联合起来打压寒族。后出现多起考场舞弊案,更给了贵族可趁之机,到睿帝末年,科举已名存实亡。
燕北继位之后,虽曾有大臣提及重开科举,但遭至贵族大力反对,逐渐便无人提起。但燕北却有意提拔寒族子弟,寒族从出现在至今从未被上层贵族接纳,那些寒族子弟自小便受贵族子弟欺压,自然反感贵族,入朝为官之后便逐渐形成“清流”一派,皆颇为正直。因察觉“举荐制”种种弊处,“清流”一派一直致力于重开科举之事,如今想是觉得时机成熟,终于上谏。
“李太师觉得如何?”燕北突然问道。
“老臣不曾参与科举,并不了解其内部运作,不敢妄言!”李太师惭愧道。
老狐狸!还是不愿表态!燕北心中骂道,面上却无波动,道:“宁王有何见解?”
宁王低首,沉声道:“依臣之见,‘举荐制’与科举皆各有利弊,不可妄定,须仔细议过再说!”
宁王此言却是有些意外,宁家不仅是贵族,已是世家之势,该极力反对损害其利益的科举制度才是,而方才所言却有中立之势,有些令人费解。
燕北点点头,看向云折柳道:“云大学士可有建议?”
云折柳面色平静,淡声道:“宁王所言甚是,须仔细研议!”
“嗯。”燕北颔首,道:“再议!”
此后,朝中多次议起此事,却毫无结果。
“王爷可是在想,如今皇上戒备宁家,使得宁家不好安排人入朝,若开了科举便可让自己的人考科举,一来掩人耳目,二来既是靠自己考上的,即便皇上知道了也无可奈何,总比现在插不进人要好。”连丽尘低声说道。
“知我者丽尘也。”宁承远难得笑道。
“王爷可是要继续保持中立?”连丽尘问道。
宁王点点头,忽问:“丽尘,依你看,科举能否推行?”
“皇上想必是想促成此事的,不然也不会任‘清流’这些人闹腾,只是‘清流’根基尚浅,那些老顽固怕不肯轻易松口,时机还未到啊。”连丽尘正色道。
“本王也作如此想,适当之时本王可推一把,也算卖个面子给皇上!”宁王说着想起什么,皱眉道:“萱贵嫔那里如何了?”
“贵嫔娘娘还未能出寝宫,百遍《大燕律制》还未抄完。”连丽尘低首回道。
“都是不省心的东西。”宁王冷哼一声。
科举之事已成为朝政热点,日日必议,日日无果。“清流”与老顽固引根据典,针锋相对,可谓精彩!很快便成为官员茶余饭后必不?br />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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