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有坏。”小路子抿唇一乐。后宫这地方乱,杂七杂八的烂事也多,他道听途说一些关于后宫嫔妃之间的传闻:深宫大院独守空房,难免耐不住寂寞,据说那些细皮嫩肉的太监时常遭到女眷们的调戏与戏耍,扒光了满院子跑圈都是轻的。
小路子不出去,叶思蕊没法出水,她紧蹙眉:“奴才随后就到,您先忙去吧。”
“你以为洒家愿意等你呢,你一人进不去膳馆,皇上指名道姓叫你演节目,咱可不敢怠慢。”
叶思蕊眉头拧成麻花:“演啥啊,我不会唱歌跳舞。”
“那就是你的事儿喽,咱只管带你过去。”小路子翘起二郎腿:“不过这话说回来,你小子真是熊大胆,胆敢跟皇上耍心眼子,皇上是何许人也?那是万人之上的真命天子!……你啊,自己掂量着办吧。”
“我没得罪皇上吧,不就是拿只松鼠充数来着么,您想啊,后宫几百来个嫔妃女主,叫我挨个给她们洗脚去,换您也得拼了。”
小路子一想也对,那还不把手给洗脱了皮:“得了,别扯闲篇了,皇上等着呢。”
“您先出去成不?我害臊。”
小路子不屑一哼,并未多说便走出浴汤,太监都这样,不愿意让旁人看见残身,他也理解。
叶思蕊见他一出门,急忙蹿出水换衣裳,不过这套新太监服领子太低,露出了金锁环的边边角角。所以她把裹胸布撕下一半缠绕在脖子上当纱布,正好可以说是捕猎时受了伤。她边穿衣服边琢磨……席子恒也在饭桌上,她如果就这么出去非露馅不可。既然皇上逼她出个节目,叶思蕊索性找了块布蒙在口鼻上,皇上要问起了,就说是节目需要。
膳厅之中,所有人都喝得五迷三道,两旁有弹曲助兴的,就跟到了大酒楼差不多。
叶思蕊见祁修年两眼发直,双眼微醺,心里暗自庆幸,喝多了好。
祁修年假意醉酒,但双眼确实微红,也成了他最好的障眼法。他斜了叶思蕊一眼,注意到她脸上的黑布:“你这是唱哪一出?”
“回皇上的话,您不是叫奴才出节目吗?奴才扮演江洋大盗给您翻几个跟头助兴。”叶思蕊的目光时不时飘到席子恒脸上,几位学子正在吟诗作对,席子恒儒雅浅笑,应对自如。啧啧,还是她哥长得最顺眼,老好看了。
祁修年顺着她的视线扫过西边几人一眼,他似乎看出些端倪,而小凳子处心积虑接近他或许就是为了某种目的:“受伤了?”
叶思蕊抽回眼神,摸了摸脖子:“轻伤,无大碍。”
“可朕不想看翻跟头,你跳只舞吧。”
“?!”……“奴才不会跳舞。”
“嗯?!……”祁修年故作不悦地挑起眉:“朕的话听不懂?”
叶思蕊心中低咒三百句:“懂,那奴才给您扭段大秧歌。”
祁修年摇摇头,含笑继续刁难道:“朕要看新鲜的。”
给你跳段脱衣舞够新鲜!行吧,他既然非要看她出洋相,那她也豁出去了……“芭蕾如何?”
祁修年从未停过叫“八雷”的曲目,笑眯眯地应了声。
叶思蕊哪会跳什么芭蕾啊,不过她看电视里那些舞蹈演员就是踮起脚尖满场飞,然后大展手臂在原地转几个圈圈,姿势跟太极拳有点像。
她从乐师那借来两根彩带,随着美妙的旋律开始胡跳,踩不上点那都是小事,能蹦跶起来就行。古代宫廷可没见过这种怪异滑稽的舞步,虽然不怎么优美吧,但样子挺逗趣的。叶思蕊跟猴似的满场乱窜,桌旁诸位无不看得欢天喜地。叶思蕊故意将彩带扫过祁修年脸颊,祁修年也未生气,只是和颜悦色地望着她……这小子耍得何步伐?脚尖时起时落的,确实好玩。
叶思蕊今天是洋相出尽,跟杂技团的小丑似的惹得一干人等哄堂大笑。叶思蕊则是气得咬牙切齿超不爽,要是鞭子就好了,抽缺德孩子一个满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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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服“打架”
酒宴散席后,祁修年坐上龙轿回后宫歇息。他已大致将每位学子的言谈举止琢磨了一下。其中有两位的表现最令他感到较为满意。一位:乃吏部尚书子嗣,刘德仁。吏部尚书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封勋等事务。官居本朝二品位高权重,博学多才、为人正直乃首要准则。第二位:便是无身份背景的席子恒,席子恒脑筋活跃、处事谨慎,也正因他无背景可寻,当个稽查院御史彻查贪官污吏倒是不错。而且席子恒在方才的交谈中,提到祁修年在猎场所出题目中的疑点,这点令祁修年甚为满意。巡察使乃本朝三品,但费力不讨好的职务,要不怕得罪人。
祁修年卧在龙榻上,若有所思地搓了搓下巴,刘德仁和席子恒的职务他基本算是定下了,此刻就剩状元榜首,二选一。
他一歪头看见正替自己捶腿的小凳子……小凳子似乎与席子恒相识,而且眼神儿总在不经意间飘一下,难道小凳子也是想帮席子恒走后门才献媚讨好的?
叶思蕊困得直打蔫,她昨晚就没睡好,再加上骑马打猎跳芭蕾,早已疲惫不堪,刚以为能睡觉了,祁修年又叫她给捶腿揉腰,资本家都没他这么能剥削。
“朕此刻有道难题左右为难,你给帮着选选。”
“您说……”叶思蕊耷拉着眼皮犯迷糊。
祁修年故作苦恼地叹口气:“状元只能选一位,可朕看中了两人,头疼哟……”
叶思蕊一下子就清醒了:“谁呀?”
“一位是吏部尚书的子嗣刘德仁,另一位嘛……”祁修年慢悠悠地坐在身:“现任京城衙门的师爷,席子恒。你跟在朕身边也观察了几日,平心而论,你觉得谁更合适当状元呢?”
叶思蕊顿时眼珠一亮,她就说席子恒有出息吧!……不过,她刚要替席子恒说几句好话,却看出祁修年神色中的异样,虽然不明显,但她凭反侦察的敏锐度,确实能闻到一股试探的味道。她顿时话锋一转:“奴才没注意看过,再者说这种大事您得自己拿主意。”
祁修年微微一怔,莫非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他继续诱惑道:“当上状元郎,朕必赐婚,倒时就算半个皇亲国戚了。”
“……”叶思蕊心里咯噔一响,她可不希望席子恒娶别的女人,虽然席子恒也没打算娶自己,可眼睁睁看着哥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心里超不爽……叶思蕊下意识地一拳捶在床板上,哥哥是她的是她的!哥啊!深宫大院太危险了,娶了公主那就得当三孙子,妹妹说的可是心里话!……“奴才觉得刘德仁更合适当状元,有家世有文采,与公主是门当户对。”
“……”祁修年睨了一眼她愤怒的小拳头,愣是未看出小凳子究竟向着哪边说话。
他也感到乏了,躺回枕边闭目养神:“接着捶……”
“是,奴才捶到何时?”
祁修年抿唇坏笑:“等朕……醒时。”
“……”舅舅个礼帽的!她不用睡觉啊喂?!
叶思蕊通过这件事明白一个道理,因为地位悬殊,她和祁修年根本不在一条起跑线上,所以何来公平、何来竞争?此刻,泻药什么的小伎俩已经满足不了叶思蕊蓬勃而起的怒火,她必须把祁修年骗到小黑屋里先暴打一顿解解气再说!
……祁修年假眠而卧,眼睛眯起一条小缝儿观察小凳子的一举一动,看小凳子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要自己一口,他暗自得意:朕来者不惧也。
※※ ※
次日清晨,鸡还没打鸣,祁修年便起身上朝。外面人看皇帝坐拥江山风光无限,但其中的辛劳唯有皇帝自己知道,当然那些不务正业的昏君抛出在外。
叶思蕊趁祁修年上朝时,赶紧回房补觉,睡了也就一个时辰,皇上又下朝了。不知怎的,祁修年忽然心血来潮要出宫走动走动,还要玩微服私访这一套。
叶思蕊和小路子帮祁修年换好便装,她还以为没自己事了,可祁修年居然还不打算放过她,还笑得跟“黄世仁”似的:“小凳子,换身女装给朕瞧瞧。”
“……”叶思蕊明白他没安好心眼,换女装不是问题,被戏耍也不是问题,问题是她现在很困!……叶思蕊愁眉苦脸地皱起眉:“皇上,奴才还没睡觉呢……”
祁修年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不言不语逼迫她。
小路子见小凳子想反抗,生怕惹怒皇上,所以他急忙命婢女取来一套民间女子的衣衫:“快去快去,回来再睡。”
叶思蕊气得无力:“……胸口还用放扣两个茶碗装装样子不?”
祁修年笑眯眯应声,危言耸听道:“扮出来若不像女子,朕得罚你。”
一听这话叶思蕊来了精神,行吧,缺德孩子不就是想看她出丑吗?那她还就打扮得花枝招展跟臭美妞儿似的给他瞧瞧!
……
叶思蕊独自关在房里梳洗打扮,描眉画眼折腾了半个时辰。这会儿走回寝宫,亭亭玉立地站在一旁,算是真给祁修年整了一个下马威。
小路子上下打量叶思蕊,若不是辨得出声音,他还真看不出这俏丫头是小凳子男扮女装的。
“水灵,真水灵,奴才早说小凳子长得秀气吧,主子您看,真不是盖的!”
祁修年不急不缓围着叶思蕊转了一圈,忽然一伸手抓在叶思蕊胸脯上!……捏了捏。
“这么软,跟真货似的。”
“……”幸亏她留了个心眼儿,用一层裹布围在胸上,否则某个“凸起点”必然起因这厮的极度关注。叶思蕊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急忙双手护住下半身,缺德孩子别再来个“猴子偷桃”什么的……“刚蒸得的发面大馒头……呃……您轻点行不,一会儿捏变形了。”
祁修年慢悠悠地收回手指,他耍人不成,神色有点沮丧,太俊俏了,真没劲儿。
待他们三人乔装就绪,随之从后花园小门溜出宫外。祁修年因国事繁忙很久未以百姓的模样踏出宫门了,无拘无束的感觉,不由令他心情舒畅。
祁修年此次出宫并非为了游玩,还是为了状元的最终人选之事。文武百官只懂报喜不报忧、扬长避短的呈奏折,百姓对其二人的口碑自然显得尤为重要。
他们三人先来到吏部尚书宅邸附近。这条街与闹市街相隔三条,街道间也比较冷清。此刻,三人正坐在一家小茶楼里饮茶。
说巧不巧,叶思蕊原本就想出宫,席子恒今日又在家里等待最终结果,到时候借机溜回家门交代一下行踪去。
如今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今年科举大事。百姓们边喝茶边闲聊,大多是夸祁修年深明大义、平易近人的好话。当然,在哪都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反驳说:皇帝只是摆摆样子给老百姓看,其实人选早就内定之类的。
祁修年也不恼,只是坦然自若地听一群人口沫横飞瞎揣测。总之一句话,人嘴两张皮,你做得再稳妥也有人泼冷水,感到委屈气恼吗?那你准得气死。
小路子假扮成商人在茶楼里与百姓们攀谈,捎带手问问刘德仁的口碑如何。打探结果出来:刘德仁为人低调,平日很少出门走动,平日大都待在家中阅览书卷,但有一点不好,偶尔也会约上几个朋友去青楼逛逛,男人嘛,不外乎那点事儿。
“青楼……”祁修年缓缓展开折扇,烟花巷柳之地在京城随处可见,除了皇上,成年男子几乎没有不去的。祁修年沉思凝虑片刻,起身先行:“去闹市街。”
叶思蕊屁颠屁颠跟上,可她刚走出茶楼门槛就被一位富家公子拦住,叶思蕊斜了那男人一眼,此人眼神猥亵,跟一般的流氓份子没多大区别。
富家公子一手托着鸟笼子,伸长扇子尖挑起叶思蕊下巴,左右打量一番:“啧啧,小妞真漂亮,给本公子当妾吧?”
叶思蕊一把打掉这人手指:“我听你的叫声也不错,给我当看门狗吧?”
祁修年听身后嘈杂,不由与小路子驻足回望。小路子刚欲上前解围,却被祁修年拦下,他用扇子挡着笑意,小凳子这扮相还挺招人喜欢的。
富家公子一抖袖口将鸟笼子放在窗沿上,嚣张跋扈地步步逼近叶思蕊:“哎哟喂,牙口真正,本公子就喜欢泼的,今日……哎哟!……”他还没说完,鼻梁子上已重重吃了一拳。富家公子捂住鼻子疼弯了腰。叶思蕊甩了甩发麻的手指,一转身从酒楼里抄出一把四方凳,跳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拍在富家公子的后脑勺上,只听“哐啷”一声碎响之后,富家公子晃悠两下四仰八叉晕菜倒地,可叶思蕊还没打算停手,她骑在那人身上,捡起断裂的凳子腿猛砸人家脑壳:“叫你嘴贱!叫你当街耍流氓!姐姐今天非打死你个王八羔子——”
眼见富家公子脑袋打得跟血瓢似的,可这小姑娘还未出现停止的举动,不由引得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瞠目结舌,就说是富家公子调戏良家妇女有错在先,可人家就嘴上占了句便宜还没干啥呢,这都快闹出人命了。
“姑娘……差不多得了,李家公子要断气了……”
先下手为强,打的就是措手不及,等他耍流氓成功再动手怎么着?叶思蕊将血淋淋的椅子腿扔在地上,起身时又踹了富家公子胸口一脚:“舅舅个礼帽的,以后再让我看见你当街调戏女人,打得你找不到北!”
小路子看得直冒汗,小凳子真猛啊。祁修年则倚在墙角偷笑捡乐,若小凳子并非这般如老爷们似的耍狠抽人,他也险些忘了跟在身旁的人是太监并非女子了。
富家公子走出家门还不到一刻钟就被揍成烂茄子。姗姗来迟的家丁们瞧自家少爷没了人模样,各个手举棍棒呜呜喳喳向叶思蕊扑来。百姓们见对方杀气腾腾也不敢劝,急忙让开一条宽敞的大路让他们互相撕吧。小路子即刻挡在祁修年身前护驾,虽他不会功夫,但也不能让市井小民碰到皇上一根汗毛——
叶思蕊扫了一眼,来人数目大概五个。她神色一冷,即刻从袖口里伸出甩棍,“啪、啪!”一甩伸长三尺,这跟棍子原本是给祁修年准备的,看来要提前派上用场了。
祁修年笑容一僵怔了怔,小凳子居然携带兵器?且甩棍并非宫中兵器,说明小凳子在进宫前就藏了这个铁家伙,何况后宫之内无人敢私藏兵器,居心何在呢?
他见小凳子一打五有点吃力,所以撩起衣角,一跃身跳出小路子身后,只见落地之际已将一家丁踢到在地。叶思蕊愣了一下,她才不需要仇人帮忙,欠人情就没劲了,她一把将祁修年推出混战堆儿:“公子危险,我一人能应付。”
祁修年给了她一记“不识好歹”的蔑视。小路子于此同时大呼小叫地将祁修年拉出乱战:“公子您这是要吓死小人啊?!万一擦破皮、划破口,您这不是要小人的命吗?!”
“……”祁修年空有一身好武功却无用武之地,他看小凳子打得欢快真眼馋,不由站在远处伸头探脑干着急。
叶思蕊的哥哥叶思浩生怕妹妹受欺负。所以从叶思蕊八岁那年,哥哥就给妹妹报了多种训练班防身健体,不能说叶思蕊样样精通,但跆拳道,空手道,柔道,武术中的踢﹑打﹑绊﹑拿,叶思蕊都会点。如果不是这副穿越来的身体太瘦小,手脚又没力,叶思蕊早就把这群只会花拳绣腿的家奴打趴下了。
一刻钟中后
富家公子的家丁们被叶思蕊打得落花流水,全军覆没的一干人等急忙搀扶起自家少爷,而后屁滚尿流仓皇而去……
叶思蕊撩起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与血渍,随后朝祁修年方向走去。她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吓傻的小路子:“走吧,不是要去闹市街吗?”语毕,她率先离开,跟大姐大似的。
祁修年微微眯起眼……小凳子,绝非一般的小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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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何许人也?
闹市街乃京城下最繁华的街道,青楼、赌场之所几乎都集中在此处,用的吃的也是一应俱全。正因人来人往颇为拥挤,所以衙门也设在此处,就像人口密集地需要警察管理一样。
因为叶思蕊和刚才几人厮打了一阵,所以发型有点乱,导致一副疯丫头的尊容再次展现,更何况这条街无人不认识她。
“吱吱,你这几日去何处了?……”曾经和叶思蕊交谈过的小女孩坐在墙根底下问了声。
叶思蕊身子一僵
船说